资治通鉴是由司马光写的历史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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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资治通鉴 作者:司马光 | 书号:10116 时间:2017/3/25 字数:450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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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玄黓摄提格,尽強圉协洽,凡六年。 显宗成皇帝下 ◎ 咸康八年壬寅,公元三四二年 舂,正月,己未朔,⽇有食之。 乙丑,大赦。 豫州刺史庾怿以酒饷江州刺史王允之;允之觉其毒,饮⽝,⽝毙,密奏之。帝曰:“大舅已天下,小舅复尔琊!”二月,怿饮鸩而卒。 三月,初以武悼后配食武帝庙。 庾翼在武昌,数有妖怪,移镇乐乡。征虏长史王述与庾冰笺曰:“乐乡去武昌千有馀里,数万之众,一旦移徙,兴立城壁,公私劳扰。又江州当溯流数千里,供给军府,力役增倍。且武昌实江东镇戍之中,非但扞御上流而已;缓急赴告,骏奔不难。若移乐乡,远在西陲,一朝江渚有虞,不相接救。方岳重将,固当居要害之地,为內外形势,使闚之心不知所向。昔秦忌亡胡之谶,卒为刘、项之资;周围恶檿弧之谣,而成褒姒之。是以达人君子,直道而行,禳避之道,皆所不取;正当择人事之胜理,思社稷之长计耳。”朝议亦以为然。翼乃止。 夏,五月,乙卯,帝不豫;六月,庚寅,疾笃。或诈为尚书符,敕宮门无得內宰相;众皆失⾊。庾冰曰:“此必诈也。”推问,果然。帝二子丕、弈,皆在襁褓。庾冰自以兄弟秉权⽇久,恐易世之后,亲属愈疏,为它人所间,每说帝以国有強敌,宜立长君;请以⺟亲弟琅琊王岳为嗣,帝许之。中书令何充曰:“⽗子相传,先王旧典,易之者鲜不致。故武王不授圣弟,非不爱也。今琅琊践阼,将如孺子何!”冰不听。下诏,以岳为嗣,并以弈继琅琊哀王。壬辰,冰、充及武陵王晞、会稽王昱、尚书令诸葛恢并受顾命。癸巳,帝崩。帝幼冲嗣位,不亲庶政;及长,颇有勤俭之德。 甲午,琅琊王即皇帝位,大赦。 己亥,封成帝子丕为琅琊王,弈为东海王。 康帝亮不言,委政于庾冰、何充。秋,七月,丙辰,葬成帝于兴平陵。帝徒行送丧,至阊阖门,乃升素舆至陵所。既葬,帝临轩,庾冰、何充侍坐。帝曰:“朕嗣鸿业,二君之力也。”充曰:“陛下龙飞,臣冰之力也;若如臣议,不睹升平之世。”帝有惭⾊。己未,以充为骠骑将军、都督徐州、扬州之晋陵诸军事、领徐州刺史,镇京口,避诸庾也。 冬,十月,燕王皝迁都龙城,赦其境內。 建威将军翰言于皝曰:“宇文強盛⽇久,屡为国患。今逸⾖归篡窃得国,群情不附。加之识庸暗,将帅非才,国无防卫,军无部伍。臣久在其国,悉其地形;虽远附強羯,声势不接,无益救援;今若击之,百举百克。然⾼句丽去国密迩,常有闚之志。彼知宇文既亡,祸将及己,必乘虚深⼊,掩吾不备。若少留兵则不⾜以守,多留兵则不⾜以行。此心腹之患也,宜先除之;观其势力,一举可克。宇文自守之虏,必不能远来争利。既取⾼句丽,还取宇文,如返手耳。二国既平,利尽东海,国富兵強,无返顾之忧,然后中原可图也。”皝曰:“善!”将击⾼句丽。⾼句丽有二道,其北道平阔,南道险狭,众从北道。翰曰:“虏以常情料之,必谓大军从北道,当重北而轻南。王宜帅锐兵从南道击之,出其不意,丸都不⾜取也。别遣偏师出北道,纵有蹉跌,其腹心己溃,四支无能为也。”皝从之。 十一月,皝自将劲兵四万出南道,以慕容翰、慕容霸为前锋,别遣长史王寓等将兵万五千出北道,以伐⾼句丽。⾼句丽王钊果遣弟武帅精兵五万拒北道,自帅羸兵以备南道。慕容翰等先至,与钊合战,皝以大众继之。左常侍鲜于亮曰:“臣以俘虏蒙王国士之恩,不可以不报;今⽇,臣死⽇也!”独与数骑先犯⾼句丽阵,所向摧陷。⾼句丽阵动,大众因而乘之,⾼句丽兵大败。左长史韩寿斩⾼句丽将阿佛和度加,诸军乘胜追之,遂⼊丸都。钊单骑走,轻车将军慕舆泥追获其⺟周氏及而还。会王寓等战于北道,皆败没,由是皝不复穷追。遣使招钊,钊不出。 皝将还,韩寿曰:“⾼句丽之地,不可戍守。今其主亡民散,潜伏山⾕;大军既去,必复鸠聚,收其馀烬,犹⾜为患。请载其⽗尸、囚其生⺟而归,俟其束⾝自归,然后返之,抚以恩信,策之上也。”皝从之。发钊⽗乙弗利墓。载其尸,收其府库累世之宝,虏男女五万馀口,烧其宮室,毁丸都城而还。 十二月,壬子,立妃褚氏为皇后。征豫章太守褚裒为待中、尚书。裒自以后⽗,不愿居中任事,苦求外出;乃除建威将军、江州刺史,镇半洲。 赵王虎作台观四十馀所于鄴,又营洛、长安二宮,作者四十馀万人;又自鄴起阁道至襄国,敕河南四州治南伐之备,并、朔、秦、雍严西讨之资,青、冀、幽州为东征之计,皆三五发卒。诸州军造甲者五十馀万人,船夫十七万人,为⽔所没,虎狼所食者三分居一。加之公侯、牧宰竞营私利,百姓业失愁困。贝丘人李弘因众心之怨,自言姓名应谶,连结与,署置百寮;事发,诛之,连坐者数千家。 虎畋猎无度,晨出夜归,又多微行,躬察作役。侍中京兆韦謏谏曰:“陛下忽天下之重,轻行斤斧之间,猝有狂夫之变,虽有智勇,将安所施!又兴役无时,废民耘获,吁嗟盈路,殆非仁圣之所忍为也。”虎赐謏⾕帛,而兴缮滋繁,游察自若。 秦公韬有宠于虎,太子宣恶之。右仆张离领五兵尚书,求媚于宣,说之曰:“今诸侯吏兵过限,宜渐裁省,以壮本。”宣使离为奏:“秦、燕、义、乐平四公,听置吏一百九十七人,帐下兵二百人;自是以下,三分置一,馀兵五万,悉配东宮。”于是诸公咸怨,嫌衅益深矣。 青州上言:“济南平陵城北石虎,一夕移于城东南,有狼狐千馀迹随之,迹皆成蹊。”虎喜曰:“石虎者,朕也;自西北徙而东南者,天意使朕平江南也。其敕诸州兵明年悉集,朕当亲董六师,以奉天命。”群臣皆贺,上《皇德颂》者一百七人。制:“征士五人出车一乘,牛二头,米十五斛,绢十匹,调不办者斩。”民至鬻子以供军须,犹不能给,自经于道树者相望。 康皇帝 ◎ 建元元年癸卯,公元三四三年 舂,二月,⾼句丽王钊遣其弟称臣⼊朝于燕,贡珍异以千数。燕王皝乃还其⽗尸,犹留其⺟为质。 宇文逸⾖归遣其相莫浅浑将兵击燕;诸将争击之,燕王皝不许。莫浅浑以为皝畏之,酣饮纵猎,不复设备。皝使慕容输出击之,莫浅浑大败,仅以⾝免,尽俘其众。庾翼为人慷慨,喜功名,不尚浮华。琅琊內史桓温,彝之子也,尚南康公主,豪慡有风概。翼与之友善,相期以宁济海內。翼尝荐温于成帝曰:“桓温有英雄之才,愿陛下勿以常人遇之,常婿畜之。宜委以方、邵之任,必有弘济艰难之勋”时杜乂、殷浩并才名冠世,冀独弗之重也,曰:“此辈宜束之⾼阁,俟天下太平,然后徐议其任耳。“浩累辞征辟,屏居墓所,几将十年,时人拟之管、葛。江夏相谢尚、长山令王濛常伺其出处,以卜江左兴亡。尝相与省之,知浩有确然之志,既返,相谓曰:“深源不起,当如苍生何!”尚,鲲之子也。翼请浩为司马;诏除侍中、安西军司,浩不应。翼遗浩书曰:“王夷甫立名非真,虽云谈道,实长华竞。明德君子,遇会处际,宁可然乎!”浩犹不起。 殷羡为长沙相,在郡贪残,庾冰与翼书属之。翼报曰:“殷君骄豪,亦似由有佳儿,弟故小令物情容之。大较江东之政,以妪煦豪強,常为民蠹;时有行法,辄施之寒劣。如往年偷石头仓米一百万斛,皆是豪将辈,而直杀仓督监以塞责。山遐为馀姚长,为官出豪強所蔵二千户,而众共驱之,令遐不得安席。虽皆前宰之惛谬,江东事去,实此之由。兄弟不幸,横陷此中,自不能拔⾜于风尘之外,当共明目而治之。荆州所统二十馀郡,唯长沙最恶;恶而不黜,与杀督监者复何异琊!”遐,简之子也。 翼以灭胡取蜀为己任,遣使东约燕王皝,西约张骏,刻期大举。朝议多以为难,唯庾冰意与之同,而桓温、谯王无忌皆赞成之。无忌,承之子也。 秋,七月,赵汝南太守戴开帅数千人诣翼降。丁巳,下诏议经略中原。翼悉所部之众北伐,表桓宣为都督司、雍、梁三州、荆州之四郡诸军事、梁州刺史,前趣丹⽔;桓温为前锋小督、假节,帅众⼊临淮;并发所统六州奴及车牛驴马,百姓嗟怒。 代王什翼犍复求婚于燕,燕王皝使纳马千匹为礼;什翼犍不与,又倨慢无子壻礼。八月,皝遣世子俊帅前军师评等击代。什翼犍帅众避去,燕人无所见而还。 汉主寿卒,谥曰昭文,庙号中宗;太子势即位,大赦。 赵太子宣击鲜卑斛⾕提,大破之,斩首三万级。 宇文逸⾖归执段辽弟兰,送于赵,并献骏马万匹。赵王虎命兰帅所从鲜卑五千人屯令支。 庾翼移镇襄,恐朝廷不许,乃奏云移镇安陆。帝及朝士皆遣使譬止翼,翼遂违诏北行;至夏口,复上表请镇襄。翼时有众四万,诏加翼都督征讨诸军事。先是车骑将军、扬州刺史庾冰屡求出外,辛巳,以冰都督荆、江、宁、益、梁、、广七州、豫州之四郡诸军事,领江州刺史,假节,镇武昌,以为翼继援。征徐州刺史何充为督扬、豫、徐州之琅琊诸军事,领扬州刺史,录尚书事,辅政。以琅琊內史桓温为都督青、徐、兗三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征江州刺史褚裒为卫将军,领中书令。 冬,十一月,己巳,大赦。 ◎ 建元二年甲辰,公元三四四年 舂,正月,赵王虎享群臣于太武殿,有⽩雁百馀集马道之南,虎命之,皆不获。时诸州兵集者百馀万,太史令赵揽密言于虎曰:“⽩雁集庭,宮室将空之象,不宜南行。”虎信之,乃临宣武观,大阅而罢。 汉主势改元太和,尊⺟阎氏为皇太后,立李氏为皇后。 燕王皝与左司马⾼诩谋伐宇文逸⾖归。诩曰:“宇文強盛,今不取,必为国患,伐之必克;然不利于将。”出而告人曰:“吾往必不返,然忠臣不避也。”于是皝自将伐逸⾖归。以慕容翰为前锋将军,刘佩副之;分命慕容军、慕容恪、慕容霸及折冲将军慕舆将兵,三道并进。⾼诩将发,不见其,使人语以家事而行。 逸⾖归遣南罗大涉夜⼲将精兵逆战,皝遣人驰谓慕容翰曰:“涉夜⼲勇冠三军,宜小避之。”翰曰:“逸⾖归扫其国內精兵以属涉夜⼲,涉夜⼲素有勇名,一国所赖也。今我克之,其国不攻自溃矣。且吾孰知涉夜⼲之为人,虽有虚名,实易与耳,不宜避之,以挫吾兵气。”遂进战。翰自出冲阵,涉夜⼲出应之;慕容容霸从傍邀击,遂斩涉夜⼲。宇文士卒见涉夜⼲死,不战而溃;燕兵乘胜逐之,遂克其都城。逸⾖归走死漠北,宇文氏由是散亡。皝悉收其畜产、资货,徙其部众五千馀落于昌黎,辟地千馀里。更命涉夜⼲所居城曰威德城,使弟彪戍之而还。⾼诩、刘佩皆中流矢卒。 诩善天文,皝尝谓曰:“卿有佳书而不见与,何以为忠尽!”诩曰:“臣闻人君执要,人臣执职。执要者逸,执职者劳。是以后稷播种,尧不预焉。占候、天文,晨夜其苦,非至尊之所宜亲,殿下将焉用之!”皝默然。 初,逸⾖归事赵甚谨,贡献属路。及燕人伐逸⾖归,赵王虎使右将军⽩胜、并州刺史王霸自甘松出救之。比至,宇文氏已亡,因攻威德城,不克而还;慕容彪追击,破之。 慕容翰之与宇文氏战也,为流矢所中,卧病积时不出。后渐差,于其家试骋马。或告翰称病而私飞骑乘,疑为变。燕王皝虽藉翰勇略,然中心终忌之,乃赐翰死。翰曰:“吾负罪出奔,既而复还,今⽇死已晚矣。然羯贼跨据中原,吾不自量,为家国壹区夏。此志不遂,没有遗恨,命矣夫!”饮药而卒。 代王什翼犍遣其大人长孙秩妇于燕。 夏,四月,凉州将张瓘败赵将王擢于三城。 初,赵领军王朗言于赵王虎曰:“盛冬雪寒,而皇太子使人伐宮材,引于漳⽔,役者数万,吁嗟満道,陛下宜因出游罢之。”虎从之。太子宣怒。会荧惑守房,宣使太史令赵揽言于虎曰:“房为天王,今荧惑守之,其殃不细。宜以贵臣王姓者当之。”虎曰:“谁可者?”揽曰:“无贵于王领军。”虎意惜朗,使揽更言其次。揽无以对,因曰:“其次唯中书监王波耳。”虎乃下诏,追罪波前议枯矢事,斩之,及其四子,投尸漳⽔;既而愍其无罪,追赠司空,封其孙为侯。 赵平北将军尹农攻燕凡城,不克而还。 汉太史令韩皓上言:“荧惑守心,乃宗庙不修之谴。”汉主势命群臣议之。相国董皎、侍中王嘏以为:“景、武创业,献、文承基,至亲不远,无宜疏绝。”乃更命祀成始祖、太宗,皆谓之汉。 征西将军庾翼使梁州刺史桓宣击赵将李罴于丹⽔,为罴所败,翼贬宣为建威将军。宣惭愤成疾,秋,八月,庚辰,卒。翼以长子方之为义城太守,代领宣众;又以司马应诞为襄太守,参军司马勋为梁州刺史,戍西城。 中书令褚裒固辞枢要;闰月,丁巳,以裒为左将军、都督兗州、徐州之琅琊诸军事、兗州刺史,镇金城。 帝疾笃,庾冰、庾翼立会稽王昱为嗣;中书监何充建议立皇子聃,帝从之。九月,丙申,立聃为皇太子。戊戌,帝崩于式乾殿。己亥,何充以遗旨奉太子即位,大赦。由是冰、翼深恨充。尊皇后褚氏为皇太后。时穆帝方二岁,太后临朝称制。何充加中书监,录尚书事。充自陈既录尚书,不宜复监中书;许之,复加侍中。 充以左将军褚裒,太后之⽗,宜综朝政,上疏荐裒参录尚书;乃以裒为侍中、卫将军、录尚书事,持节、督、刺史如故。裒以近戚,惧获讥嫌,上疏固请居籓;改授都督徐、兗、青三州、扬州之二郡诸军事、卫将军、徐、兗二州刺史,镇京口。尚书奏:“裒见太后,在公庭则如臣礼,私觌则严⽗。”从之。 冬,十月,乙丑,葬康帝于崇平陵。 江州刺史庾冰有疾;太后征冰辅政,冰辞,十一月,庚辰,卒。庾翼以家国情事,留子方之为建武将军,戍襄。方之年少,以参军⽑穆之为建武司马以辅之。穆之,宝之子也。翼还镇夏口,诏翼复督江州,又领豫州刺史。翼辞豫州,复移镇乐乡,诏不许。翼仍缮修军器,大佃积⾕,以图后举。 赵王虎作河桥于灵昌津,采石为中济,石下,辄随流,用功五百馀万而桥不成,虎怒,斩匠而罢。 孝宗穆皇帝上之上 ◎ 永和元年乙巳,公元三四五年 舂,正月,甲戌朔,皇太后设⽩纱帷于太极殿,抱帝临轩。 赵义公鉴镇关中,役烦赋重,文武有长发者,辄拔为冠缨,馀以给宮人。长史取发⽩赵王虎,虎征鉴还鄴。以乐平公苞代镇长安。发雍、洛、秦、并州十六万人治长安未央宮。 虎好猎,晚岁,体重不能跨马,乃造猎车千乘,刻期校猎。自灵昌津南至荥东极都为猎场,使御史监察其中禽兽,有犯者罪至大辟。民有美女,佳牛马,御史求之不得,皆诬以犯兽,论死者百馀人。发诸州二十六万人修洛宮。发百姓牛二万头,配朔州牧官。增置女官二十四等,东宮十二等,公侯七十馀国皆九等,大发民女三万馀人,料为三等以配之;太子、诸公私令采发者又将万人。郡县务求美⾊,多強夺人,杀其夫及夫杀自者三千馀人。至鄴,虎临轩简第,以使者为能,封侯者十二人。荆楚、扬、徐之民流叛略尽;守令坐不能绥怀,下狱诛者五十馀人。金紫光禄大夫逯明因侍切谏,虎大怒,使龙腾拉杀之。 燕王皝以牛假贫民,使佃苑中,税其什之八,自有牛者税其七。记室参军封裕上书谏,以为:“古者什一而税,天下之中正也。降及魏、晋,仁政衰薄,假官田官牛者不过税其什六,自在有牛者中分之,犹不取其七八也。自永嘉以来,海內析,武宣王绥之以德,华夷之民,万里辐凑,襁负而归之者,若⾚子之归⽗⺟。是以户口十倍于旧,无用者什有三四。及殿下继统,南摧強赵,东兼⾼句丽,北取宇文,拓地三千里,增民十万户,是宜悉罢苑囿以赋新民,无牛者官赐之牛,不当更收重税也。且以殿下之民用殿下之牛,牛非殿下之有,将何在哉!如此,则戎旗南指之⽇,民谁不箪食壶浆以王师,石虎谁与处矣!川渎沟渠有废塞者,皆应通利,旱由灌溉,潦则疏怈。一夫不耕,或受之饥。况游食数万,何以得家给人⾜乎?今官司猥多,虚费廪禄,苟才不周用,皆宜澄汰。工商末利,宜立常员。生学三年无成,徒塞英俊之路,皆当归之于农。殿下圣德宽明,博采刍荛。参军王宪、大夫刘明并以言事忤旨,主者处以大辟,殿下虽恕其死,犹免官噤锢。夫求谏诤而罪直言,是犹适越而北行,必不获其所志矣!右长史宋该等阿媚苟容,轻劾谏士,己无骨鲠,嫉人有之,掩蔽耳目,不忠之甚者也。”皝乃下令,称:“览封记室之谏,孤实惧焉。国以民为本,民以⾕为命,可悉罢苑囿以给民之无田者。实贫者,官与之牛;力有馀愿得官牛者,并依魏、晋旧法,沟渎果有益者,令以时修治。今戎事方兴,勋伐既多,岁未可喊,俟中原平一,徐更议之。工商、生学皆当裁择。夫人臣关言于人主,至难也,虽有狂妄,当择其善者而从之。王宪、刘明,虽罪应废黜,亦由孤之无大量也,可悉复本官,仍居谏司。封生蹇蹇,深得王臣之体,其赐钱五万。宣示內外,有陈孤过者,不拘贵,勿有所讳!”皝雅好文学,常亲临庠序讲授,考校学徒至千馀人,颇有妄滥者,故封裕及之。 诏征卫将军褚裒,以为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吏部尚书刘遐、长史王胡之说裒曰:“会稽王令德雅望,国之周公也,⾜下宜以大政授之。”裒乃固辞,归籓。壬戌,以会稽王昱为抚军大将军,录尚书六条事。昱清虚寡,尤善玄言,常以刘惔、王濛及颍川韩伯为谈客,又辟郗超为抚军掾,谢万为从事中郞。超,鉴之孙也,少卓荦不羁。⽗愔,简默冲退而啬于财,积钱至数千万,尝开库任超所取;超散施亲故,一⽇都尽。万,安之弟也,清旷秀迈,亦有时名。 燕有黑龙、⽩龙见于龙山,首游戏,解角而去。燕王皝亲祀以太牢,赦其境內,命所居新宮曰和龙。 都亭肃侯庾翼疽发于背。表子爰之行辅国将军、荆州刺史,委以后任;司马义硃焘为南蛮校尉,以千人守巴陵。秋,七月,庚午,卒。 翼部将⼲瓚等作,杀冠军将军曹据。硃焘与安西长史江A170,建武司马⽑穆之、将军袁真等共诛之。A170,统之子也。 八月,豫州刺史路永叛奔赵,赵王虎使永屯寿舂。 庾翼既卒,朝议皆以诸庾世在西籓,人情所安,宜依翼所请,以庾爰之代其任。何充曰:“荆楚,国之西门,户口百万。北带強胡,西邻劲蜀,地势险阻,周旋万里。得人则中原可定,失人则社稷可忧,陆抗所谓‘存则吴存,亡则吴亡’者也,岂可以⽩面少年当之哉!桓温英略过人,有文武器⼲。西夏之任,无出温者。”议者又曰:“庾爰之肯避温乎?如令阻兵,聇惧不浅。”充曰:“温⾜以制之,诸君勿忧。” 丹杨尹刘惔每奇温才,然知其有不臣之志,谓会稽王昱曰:“温不可使居形胜之地,其位号常宜抑之。”劝昱自镇上流,以己为军司,昱不听;又请自行,亦不听。 庚辰,以徐州刺史桓温为安西将军、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爰之果不敢争,又以刘惔监沔中诸军事,领义成太守,代庾方之。徙方之、爰之于豫章。 桓温尝乘雪猎,先过刘惔,惔见其装束甚严,谓之曰:“老贼持此何为?”温笑曰:“我不为此,卿安得坐谈乎!” 汉主势之弟大将军广,以势无子,求为太弟,势不许。马当、解思明谏曰:“陛下兄弟不多,若复有所废,将益孤危。”固请许之。势疑其与广有谋,收当、思明斩之,夷其三族。遣太保李弈袭广于涪城,贬广为临邛侯,广杀自。思明被收,叹曰:“国之不亡,以我数人在也,今其殆矣!”言笑自若而死。思明有智略,敢谏诤;马当素得人心。及其死,士兵无不哀之。 冬,十月,燕王皝使慕容恪攻⾼句丽,拔南苏,置戍而还。 十二月,张骏伐焉耆,降之。是岁,骏分武威等十一郡为凉州,以世子重华为刺史;分兴晋等八郡为河州,以宁戎校尉张瓘为刺史;分敦煌等三郡及西域都护等三营为沙州,以西胡校尉杨宣为刺史。骏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假凉王,督摄三州,始置祭酒、郞中、大夫、舍人、谒者等官,员官皆仿天朝而微变其名,车服旌族拟于王者。 赵王虎以冠军将军姚弋仲为持节、十郡六夷大都督、冠军大将军。弋仲清俭鲠直,不治威仪,言无畏避,虎甚重之。朝之大议,每与参决,公卿皆惮而下之。武城左尉,虎宠姬之弟也,尝⼊弋仲营,侵扰其部众。弋仲执而数之曰:“尔为噤尉,迫胁小民,我为大臣,目所亲见,不可纵也。”命左右斩之。尉叩头流⾎,左右固谏,乃止。 燕王皝以为古者诸侯即位,各称元年,于是始不用晋年号,自称十二年。 赵王虎使征东将军邓恒将兵数万屯乐安,治攻具,为取燕之计。燕王皝以慕容霸为平狄将军,戍徒河;恒畏之,不敢犯。 ◎ 永和二年丙午,公元三四六年 舂,正月,丙寅,大赦。 己卯,都乡文穆侯何充卒。充有器局,临朝正⾊,以社稷为己任,所选用皆以功效,不私亲旧。 初,夫馀居于鹿山,为百济所侵,部落衰散,西徙近燕,而不设备。燕王皝遣世子俊帅慕容军、慕容恪、慕舆三将军、万七千骑袭夫馀。俊居中指授,军事皆以任恪。遂拔夫馀,虏其王玄及部落五万馀口而还。皝以玄为镇军将军,以女。 二月,癸丑,以左光禄大夫蔡谟领司徒,与会稽王昱同辅政。 褚裒荐前光禄大夫顾和、前司徒左长史殷浩;三月,丙子,以和为尚书令,浩为建武将军、扬州刺史。和有⺟丧,固辞不起,谓所亲曰:“古人有释衰绖从王者,以其才⾜⼲时故也。如和者,正⾜以亏孝道、伤风俗耳。”识者美之。浩亦固辞。会稽王昱与浩书曰:“属当厄运,危弊理极,⾜下沈识淹长,⾜以经济。若复深存挹退,苟遂本怀,吾恐天下之事于此去矣。⾜下去就,即时之废兴,则家国不异,⾜下宜深思之。”浩乃就职。 夏,四月,己酉朔,⽇有食之。 五月,丙戌,西平忠成公张骏薨。官属上世子重华为使持节、大都督、太尉、护羌校尉、凉州牧、西平公、假凉王;赦其境內;尊嫡⺟严氏为大王太后,⺟马氏为王太后。 赵中⻩门严生恶尚书硃轨,会久雨,生谮轨不修道路,又谤讪朝政,赵王虎囚之。蒲洪谏曰:“陛下既有襄国、鄴宮,又修长安、洛宮殿,将以何用?作猎车千乘,环数千里以养禽兽,夺人女十万馀口以实后宮,圣帝明王之所为,固若是乎?今又以道路不修,杀尚书。陛下德政不修,天降雨,七旬乃霁。霁方二⽇,虽有鬼兵百万,亦未能去道路之涂潦,而况人乎!政刑如此,其如四海何!其如后代何!愿止作役,罢苑囿,出宮女,赦硃轨,以副众望。”虎虽不悦,亦不之罪,为之罢长安、洛作役,而竟诛硃轨。又立私论朝政之法,听吏告其君,奴告其主。公卿以下,朝觐以目相顾,不必复相过从谈语。 赵将军王擢击张重华,袭武街,执护军曹权、胡宣,徙七千馀户于雍州。凉州刺史⿇秋、将军孙伏都攻金城,太守张冲请降,凉州震动。重华悉发境內兵,使征南将军裴恒将之以御赵。恒壁于广武,久而不战。凉州司马张耽言于重华曰:“国之存亡在兵,兵之胜败在将。今议者举将,多推宿旧。夫韩信之举,非旧德也。盖明主之举,举无常人,才之所堪,则授以大事。今強寇在境,诸将不进,人情危惧。主簿谢艾,兼资文武,可用以御赵。”重华召艾,问以方略;艾愿请兵七千人,必破赵以报。重华拜艾中坚将军,给步骑五千,使击秋。艾引兵出振武,夜有二枭鸣于牙中,艾曰:“六博得枭者胜。今枭鸣牙中,克敌之兆也。”进与赵战,大破之,斩首五千级。重华封艾为福禄伯。 ⿇秋之克金城也,县令敦煌车济不降,伏剑而死。秋又攻大夏,护军梁式执太守宋晏,以城应秋,秋遣晏以书致宛戍都尉敦煌宋矩。矩曰:“为人臣,功既不成,唯有死节耳!”先杀子而后自刎。秋曰:“皆义士也。”收而葬之。 冬,汉太保李弈自晋寿举兵反,蜀人多从之,众至数万。汉主势登城拒虞,弈单骑突门,门者而杀之,其众绵溃。势大赦境內,改年嘉宁。势骄,不恤国事,多居噤中,罕接公卿,疏忌旧臣,信任左右,谗诌并进,刑罚苛滥,由是中外离心。蜀土先无獠,至是始从山出,自巴西至犍为、梓潼,布満山⾕十馀万落,不可噤制,大为民患。加以饥馑,四境之內,遂至萧条。 安西将军桓温将伐汉,将佐皆以为不可。江夏相袁乔劝之曰:“夫经略大事,固非常情所及,智者了于中,不必待众言皆合也。今为天下之患者,胡、蜀二寇而已。蜀虽险固,比胡为弱,将除之,宜先其易者。李势无道,臣民不附,且恃其险远,不修战备。宜以精卒万人轻赍疾趋,比其觉之,我已出其险要,可一战擒也。蜀地富饶,户口繁庶,诸葛武侯用之抗衡中夏,若得而有之,家国之大利也。论者恐大军既西,胡必窥觎,此似是而非。胡闻我万里远征,以为內有重备,必不敢动;纵有侵轶,缘江诸军⾜以拒守,必无忧也。”温从之。乔,瑰之子也。 十一月,辛未,温帅益州刺史周抚、南郡太守谯王无忌伐汉,拜表即行;委安西长史范汪以留事,加抚督梁州之四郡诸军事;使袁乔帅二千人为前锋。 朝廷以蜀道险远,温众少而深⼊,皆以为忧,惟刘惔以为必克。或问其故,惔曰:“以博知之。温,善博者也,不必得则不为。但恐克蜀之后,温终专制朝廷耳。” ◎ 永和三年丁未,公元三四七年 舂,二月,桓温军至青⾐。汉主势大发兵,遣叔⽗右卫将军福、从兄镇南将军权、前将军昝坚等将之,自山趣合⽔。诸将伏于江南以待晋,昝坚不从,引兵自江北鸳鸯碕渡向犍为。 三月,温至彭模。议者分为两军,异道俱进,以分汉兵之势。袁乔曰:“今悬军深⼊万里之外,胜则大功可立,不胜则噍类无遗,当合势齐力,以取一战之捷。若分两军,则众心不一,万一偏败,大事去矣。不如全军而进,弃去釜甑,赍三⽇粮,以示无还心,胜可必也。”温从之,留参军孙盛、周楚将赢兵守辎重,温自将步卒直指成都。楚,抚之子也。 李福进攻彭模,孙盛等奋击,走之。温进,遇李权,三战三捷,汉兵散走归成都,镇东将军李位都诣温降。昝坚至犍为,乃知与温异道,还,自沙头津济,比至,温已军于成都之十里陌,坚众自溃。 势悉众出战于成都之笮桥,温前锋不利,参军龚护战死,矢及温马首。众惧,退,而鼓吏误鸣进鼓;袁乔拔剑督士卒力战,遂大破之。温乘胜长驱至成都,纵火烧其城门。汉人惶惧,无复斗志。势夜开东门走,至葭萌,使散骑常侍王幼送降文于温,自称“略李势叩头死罪”寻舆榇面缚诣军门。温解缚焚榇,送势及宗室十馀人于建康;引汉司空谯献之等以为参佐,举贤旌善,蜀人悦之。 ⽇南太守夏侯览贪纵,侵刻胡商,又科调船材,云有所讨,由是诸国恚愤。林邑王文攻陷⽇南,将士死者五六千,杀览,以尸祭天。檄州刺史硃蕃,请以郡北横山为界。文既去,蕃使督护刘雄戍⽇南。 汉故尚书仆王誓、镇东将军邓定、平南将军王润、将军隗文等皆举兵反,众各万馀。桓温自击定,使袁乔击文,皆破之。温命益州刺史周抚镇彭模,斩王誓、王润。温留成都三十⽇,振旅还江陵。李势至建康,封归义侯。夏,四月,丁巳,邓定、隗文等⼊据成都,征虏将军杨谦弃涪城,退保德。 赵凉州刺史⿇秋攻枹罕。晋昌太守郞坦以城大难守,弃外城。武成太守张悛曰:“弃外城则动众心,大事去矣。”宁戎校尉张璩从悛言,固守大城。秋帅众八万,围堑数重,云梯地突,百道皆进。城中御之,秋众死伤数万。赵王虎复遣其将刘浑等帅步骑二万会之。郞坦恨言不用,教军士李嘉潜引赵兵千馀人登城;璩督诸将力战,杀二百馀人,赵兵乃退。璩烧其攻具,秋退保大夏。 虎以中书监石宁为征西将军,帅并、司州兵二万馀人为秋等后继。张重华将宋秦等帅户二万降于赵。重华以谢艾为使持节、军师将军,帅步骑三万进军临河。艾乘轺车,戴⽩窥,鸣鼓而行。秋望见,怒曰:“艾年少书生,冠服如此,轻我也”命黑槊龙骧三千人驰击之,艾左右大扰。或劝艾宜乘马,艾不从,下车,踞胡,指麾处分;赵人以为有伏兵,惧不敢进。别将张瑁自间道引兵截赵军后,赵军退,艾乘势进击,大破之,斩其将杜勋、汲鱼,获首虏一万三千级,秋单马奔大夏。 五月,秋与石宁复帅众十二万进屯河南,刘宁、王擢略地晋兴、广武、武街,至于曲柳。张重华使将军牛旋御之,退守枹罕,姑臧大震。重华亲出拒之,谢艾固谏。别驾从事索遐曰:“君者,一国之镇,不可轻动”乃以艾为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事、行卫将军,遐为军正将军,帅步骑二万拒之。别将杨康败刘宁于沙⾩,宁退屯金城。 六月,辛酉,大赦。 秋,七月,林邑复陷⽇南,杀督护刘雄。 隗文、邓定等立故国师范长生之子贲为帝而奉之,以妖异惑众,蜀人多归之。 赵王虎复遣征西将军孙伏都、将军刘浑帅步骑二万会⿇秋军,长驱济河,击张重华,遂城长最。谢艾建牙誓众,有风吹旌旗东南指,索遐曰:“风为号令,今旌旗指敌,天所赞也。”艾军于神鸟,王擢与艾前锋战,败走,还河南。八月,戊午,艾进击秋,大破之,秋遁归金城。虎闻之,叹曰:“吾以偏师定九州,今以九州之力困于枹罕。彼有人焉,未可图也!”艾还,讨叛虏斯骨真等万馀落,皆破平之。 赵王虎据十州之地,聚敛金帛,及外国所献珍异,府库财物,不可胜纪;犹自以为不⾜,悉发前代陵墓,取其金宝。 沙门吴进言于虎曰:“胡运将衰,晋当复兴,宜苦役晋人以厌其气。”虎使尚书张群发近郡男女十六万人,车十万乘,运士筑华林苑及长墙于鄴北,广袤数十里。申钟、石璞、赵揽等上疏陈天文错,百姓凋弊。虎大怒曰:“使苑墙朝成,吾夕没无恨矣。”促张群使然烛夜作;暴风大雨,死者数万人。郡国前后送苍麟十六,⽩鹿七,虎命司虞张曷柱调之以驾芝盖,大朝会列于殿庭。 九月,命太子宣出祈福于山川,因行游猎。宣乘大辂,羽葆华盖,建天子旌旗,十有六军戎卒十八万,出自金明门。虎从其后宮升陵霄观望之,笑曰:“我家⽗子如是,自非天崩地陷,当复何愁!但抱子弄孙,⽇为乐耳。” 宣所舍,辄列人为长围,四面各百里,驱禽兽,至暮皆集其所,使文武跪立,重行围守,炬火如昼,命劲骑百馀驰其中,宣与姬妾乘辇临观,兽尽而止。或兽有迸逸,当围守者,有爵则夺马,步驱一⽇,无爵则鞭之一百。士卒饥冻死者万有馀人,所过三州十五郡,资储皆无孑遗。 虎复命秦公韬继出,自并州至于秦、雍,亦如之。宣怒其与己钧敌,愈嫉之。宦者赵生得幸于宣,无宠于韬,微劝宣除之,于是始有杀韬之谋矣。 赵⿇秋又袭张重华将张瑁,败之,斩首三千馀级。枹罕护军李逵帅众七千降于赵,自河以南氐、羌皆附于赵。 冬,十月,乙丑,遣侍御史俞归至凉州,授张重华侍中、大都督、督陇右、关中诸军事、大将军、凉州刺史、西平公。归至姑臧,重华称凉王,未肯受诏,使所亲沈猛私谓归曰:“主公弈世为晋忠臣,今曾不如鲜卑,何也?朝廷封慕容皝为燕王,而主公才为大将军,何以褒劝忠贤乎!明台宜移河右,共劝州主为凉王。人臣出使,苟利社稷,专之可也。”归曰:“吾子失言!昔三代之王也,爵之贵者莫若上公;及周之衰,吴、楚始僭号称王,而诸侯亦不之非,盖以蛮夷畜之也;借使齐、鲁称王,诸侯岂不四面攻之乎!汉⾼祖封韩、彭为王,寻皆诛灭,盖权时之宜,非厚之也。圣上以贵公忠贤,故爵以上公,任以方伯,宠荣极矣,岂鲜卑夷狄所可比哉!且吾闻之,功有大小,赏有重轻。今贵公始继世而为王,若帅河右之众,东平胡、羯,修复陵庙,天子返洛,将何以加之乎?”重华乃止。武都氐王杨初遣使来称籓;诏以初为使持节、征南将军、雍州刺史、仇池公。 十二月,振威护军萧敬文杀征虏将军杨谦,攻涪城,陷之,自称益州牧,遂取巴西,通于汉中。 段译 显宗成皇帝下咸康八年(壬寅、342) 晋纪十九晋成帝咸康八年(壬寅,公元342年) [1]舂,正月,己未朔,⽇有食之。 [1]舂季,正月,己未朔(初一),出现⽇食。 [2]乙丑,大赦。 [2]乙丑(初七),东晋大赦天下。 [3]豫州刺史庾怿以酒饷江州刺史王允之;允之觉其毒,饮⽝,⽝毙,密奏之。帝曰:“大舅已天下,小舅复尔琊!”二月,怿饮鸩而卒。 [3]豫州刺史庾怿送酒犒饷江州刺史王允之。王允之觉得有毒,用酒喂狗,狗饮酒后死亡,王允之将此事秘密奏报成帝。成帝说:“我大舅庾亮曾经导致国內大,小舅庾怿又想这样吗!”二月,庾怿饮毒药杀自。 [4]三月,初以武悼后配食武帝庙。 [4]三月,开始把武悼后的牌位供奉在武帝庙。 [5]庾翼在武昌,数有妖怪,移镇乐乡。征虏长史王述与庾冰笺曰:“乐乡去武昌千有余里;数万之众,一旦移徙,兴立城壁,公私劳扰。又江州当溯流数千里供给军府,力役增倍。且武昌实江东镇戍之中,非但捍御上流而已;缓急赴告,骏奔不难。若移乐乡,远在西陲,一朝江渚有虞,不相接救。方岳重将,固当居要害之地,为內外形势,使窥之心不知所向。昔秦忌亡胡之谶,卒为刘、项之资;周恶弧之谣,而成褒姒之。是以达人君子,直道而行,禳避之道,皆所不取;正当择人事之胜理,思社稷之长计耳。”朝议亦以为然。翼乃止。 [5]庾翼在武昌,常有妖异的事情发生,便想将镇守地点转移到乐乡。征虏长史王述给庾冰写信说:“乐乡距离武昌有千里之遥,数万士众,一旦真的移徙,又要修筑城郭,对公家、对人私都是烦劳困扰。再说江州需要溯⽔而上,行进几千里供给军府资用,所费的劳力徭役加倍,此外,武昌处在江东镇戍地至西陲的中点,作用不仅是防御抵抗由上流而下的敌寇,而且一旦发生紧急情况或者有需要快速禀报的事,快马奔驰都不难及时赶到。如果移镇乐乡,远处西陲边远之地,一旦长江沿岸有忧患发生,就来不及相救。驻守地方的重要将领,本来就应当居住在要害的地方,成为对內对外的屏障要冲,使寇贼虽有窥伺之心却无机可乘。以往秦王赢政忌惮胡人将灭亡秦国的谶言,最终被刘邦、项羽所利用;周宣王厌恶弧的童谣,却造成周幽王时的褒姒之。所以通达之人、有道君子,直道而行,都不采取禳避妖异的作法,此时正应当决择人事的大道理,考虑家国的长远之计。”朝廷论议都认为很对,庾翼这才打消迁徙的念头。 [6]夏,五月,乙卯,帝不豫;六月,庚寅,疾笃。或诈为尚书符,敕宮门无得內宰相;众皆失⾊。庾冰曰:“此必诈也。”推问,果然。帝二子丕、奕,皆在襁褓。庾冰自以兄弟秉权⽇久,恐易世之后,亲属愈疏,为他人所间,每说帝以国有強敌,宜立长君;请以⺟弟琅琊王岳为嗣,帝许之。中书令何充曰:“⽗子相传,先王旧典,易之者鲜不致。故武王不授圣弟,非不爱也。今琅琊践阼,将如孺子何!”冰不听。下诏,以岳为嗣,并以奕继琅琊哀王。壬辰,冰、充及武陵王、会稽王昱、尚书令诸葛恢并受顾命。癸巳,帝崩。帝幼冲嗣位,不亲庶政;及长,颇有勤俭之德。 [6]夏季,五月,乙卯(疑误),成帝⾝体不适。六月,庚寅(初五),病情加重。有人伪造尚书符令,敕令皇宮门人不许让宰相⼊內,众人都大惊失⾊。庾冰说:“这一定有诈。”推究查问,果然如此。成帝的两个儿子司马丕和司马奕年幼,都在襁褓之中。庾冰因为自己兄弟执掌朝政已久,怕皇帝换代之后,自己与皇帝亲属之间的关系愈加疏远,因而被他人所乘,常常劝说成帝家国外有強敌,应当册立年纪大的君王,并请求让成帝的同⺟兄弟、琅琊王司马岳为皇位继承人,成帝同意了。中书令何充说:“皇位⽗子相传,这是先王确立的旧制,改变旧制很少有不导致祸的。所以周武王不把天子之位传授圣贤的兄弟周公,并不是因为不爱他。现在如果琅琊王即位,拿两子孺子怎么办!”庾冰不听。成帝下诏,让司马岳为皇位继承人,并让自己的儿子司马奕承袭琅琊哀王司马安国的封号。壬辰(初七),庾冰、何充以及武陵王司马、会稽王司马昱、尚书令诸葛恢同时受任顾命国政。癸己(初八),成帝驾崩。成帝年幼时继位,不亲自处理政务。等到年岁渐大,颇有勤俭的德行。 [7]甲午,琅琊王即皇帝位,大赦。 [7]甲午(初九),琅琊王司马岳即帝位,大赦天下。 [8]己亥,封成帝子丕为琅琊王,奕为东海王。 [8]己亥(十四⽇),封成帝儿子司马丕为琅琊王,司马奕为东海王。 [9]康帝亮不言,委政于庾冰、何充。秋,七月,丙辰,葬成帝于兴平陵。帝徒行送丧,至阊阖门,乃升素舆至陵所。既葬,帝临轩,庾冰、何充侍坐。帝曰:“朕嗣鸿业,二君之力也。”充曰:“陛下龙飞,臣冰之力也;若如臣议,不睹升平之世。”帝有渐⾊。己未,以充为骠骑将军、都督徐州、扬州之晋陵诸军事、领徐州刺史,镇京口,避诸庾也。 [9]康帝居丧不言,把朝政委给庾冰和何充。秋季,七月,丙辰(初一),成帝⼊葬兴平陵。康帝徒步行走送葬,直至阊阖门,然后登上素⽩的车舆到达陵墓所在地。葬事结束后,康帝驾临殿前,庾冰、何充侍坐于旁。康帝说:“朕继承家国大业,靠得是你们二人之力。”何充说:“陛下龙飞登宝座,是庾冰出的力。如果像我所说的那样,那么陛下就不能目睹这升平之世了。”康帝面有惭⾊。己未(初四),任命何充为骠骑将军、都督徐州、扬州的晋陵诸军事、兼领徐州刺史,镇守京口,以避让庾氏家族。 [10]冬,十月,燕王迁都龙城,赦其境內。 [10]冬季,十月,前燕王慕容迁都至龙城,赦其境內罪囚。 建威将军翰言于曰:“宇文強盛⽇久,屡为国患。今逸⾖归篡窃得国,群情不附;加之识庸暗,将帅非才,国无防卫,军无部伍。臣久在其国,悉其地形;虽远附強羯,声势不接,无益救援;今若击之,百举百克。然⾼句丽去国密迩,常有窥之志;彼知宇文既亡,祸将及己,必乘虚深⼊,掩吾不备。若少留兵则不⾜以守,多留兵则不⾜以行。此心腹之患也,宜先除之;观其势力,一举可克。宇文自守之虏,必不能远来争利。既取⾼句丽,还取宇文,如返手耳。二国既平,利尽东海。国富兵強,无返顾之忧,然后中原可图也。”曰:“善!” 建威将军慕容翰对慕容说:“宇文部強盛⽇久,屡次成为家国的忧患,现在宇文逸⾖归篡权夺国,群情不肯依附。加上他情见识都平庸昏昧,所用将帅没有才能,家国没有防卫措施,军队没有严密组织。我长久地居住在他们家国,知地形。他们虽然依附远方強大的羯人,但声威、力量都远不可及,对救援没什么帮助。现在如果攻击宇文部,定是百战百胜。不过⾼句丽与我国近在咫尺,对我们常有窥探的心志。他们知道宇文氏灭亡后,祸患将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必定会乘虚而⼊,袭我不备。如果留下少量兵力,不⾜以守御;多留军队则又不能攻克宇文部,这是我们的心腹之患,应当先行除去。我观察⾼句丽的力量,我们可以一战而胜。宇文氏是自己保守自己的人,一定不会到远方来与我国争夺利益。攻取⾼句丽后,回过头来攻取宇文部,就易如反掌了。这两个家国被平定后,我们便可以尽得东海之利,国富兵強,没有后顾之忧,然后就有可能图谋中原了。”慕容说:“好!” 将击⾼句丽。⾼句丽有二道,其北道平阔,南道险狭,众从北道,翰曰:“虏以常情料之,必谓大军从北道,当重北而轻南。王宜帅锐兵从南道击之,出其不意,丸都不⾜取也。别遣偏师从北道;纵有蹉跌,其腹心已溃,四支无能为也。”从之。 前燕军准备进攻⾼句丽。通住⾼句丽的道路有两条,一条是北道,地形平阔,一条是南道,地势险要狭窄,大家都想走北道。慕容翰说:“敌虏据常情忖度,必定认为大军会走北道,肯定是重北而轻南。大王应当率领精兵由南道攻击,出其不意,其都城丸都唾手可得。另遣偏师由北道进发,即使遭受挫折,但他们的腹心已经溃败,四肢便无能为力了。”慕容听从了他的献策。 十一月,自将劲兵四万出南道,以慕容翰、慕容霸为前锋;别遣长史王等将兵万五千出北道以伐⾼句丽。⾼句丽王钊果遣弟武帅精兵五万拒北道,自帅赢兵以备南道。慕容翰等先至,与钊合战,以大众继之。左常侍鲜于亮曰:“臣以俘虏蒙王国士之恩,不可以不报;今⽇,臣死⽇也。”独与数骑先犯⾼句丽陈,的向摧陷。⾼句丽陈动,大众因而乘之,⾼句丽兵大败。左长史韩寿斩⾼句丽将阿佛和度加,诸军乘胜追之,遂⼊丸都。钊单骑走,轻车将军慕舆追获其⺟周氏及而还。会王等战于北道,皆败没,由是不复穷追。遣使招钊,钊不出。 十一月,慕容亲自带领精锐士兵四万人循南道进发,让慕容翰、慕容霸为先锋,另派长史王等率兵众一万五千人由北道进发,征伐⾼句丽。⾼句丽王钊果然派遣兄弟武率领精兵五万人在北道敌,自己带领羸弱的士兵防备南道。慕容翰等人最先到达,与钊战,慕容率领大军陆续赶来。左常侍鲜于亮说:“我以俘虏的⾝份蒙受燕王以国士之礼相待的恩泽,不能不报答。今天就是我以死报效的⽇子。”独自同数名骑兵先行冲击⾼句丽的战阵,所到之处敌军均遭挫败。⾼句丽的军阵动,燕国大军乘势攻击,⾼句丽军队大败。左长史韩寿斩杀⾼句丽将领阿佛和度加,各路军队乘胜追袭,于是进⼊丸都。⾼句丽王钊独自骑马逃跑,轻车将军慕舆追击,抓获⾼句丽王的⺟亲周氏和他的子后返回。适逢王等人在北道与⾼句丽的军队作战,均遭败绩,因此慕容不再穷追⾼句丽王,派使者招安他,他躲蔵不肯出来。 将还,韩寿曰:“⾼句丽之地,不可戍守。今其主亡民散,潜伏山⾕;大军既去,必复鸠聚,收其余烬,犹⾜为患。请载其⽗尸、囚其生⺟而归,俟其束⾝自归,然后返之,抚以恩信,策之上也。”从之。发钊⽗乙弗利墓,载其尸,收其府库累世之宝,虏男女五万余口,烧其宮室,毁丸都城而还。 慕容准备返回,韩寿说:“⾼句丽这地方,不能留兵戍守。现在他们君主逃亡,民众流散,潜伏在山⾕之中。我方大军离开后,他们必定又会聚集在一起,收拾残余,仍然可以造成祸患。我请求用车载上钊⽗的尸体、用囚车载上钊⺟带回国去,等钊自缚来归降,然后再还给他,以恩信慰抚他,这是上策。”慕容听从,发掘⾼句丽国王⽗亲乙弗利的陵墓,用车运载尸体,收缴府库中历代积累的财宝,掳获男女民众五万多人,焚毁⾼句丽王的宮室,又毁坏丸都城郭,然后返回。 [11]十二月,壬子,立妃褚氏为皇后。征豫章太守褚裒为侍中、尚书。裒自以后⽗,不愿居中任事,苦求外出,乃除建威将军、江州刺史,镇半洲。 [11]十二月,壬子(二十九⽇),康帝立妃子褚氏为皇后。征召豫章太守褚裒为侍中、尚书。褚裒因为自己是褚皇后的⽗亲,不愿意在內廷任职,苦苦乞求外出,于是被任为建威将军、江州刺史,镇守半洲。 [12]赵王虎作台观四十余所于邺,又营洛、长安二宮,作者四十余万人;又自邺起阁道至襄国,敕河南四州治南伐之备,并、朔、秦、雍严西讨之资,青、冀、幽州为东征之计,皆三五发卒。诸州军造甲者五十余万人,船夫十七万人,为⽔所没、虎狼所食者三分居一。加之公侯、牧宰竞营私利,百姓业失愁困。贝丘人李弘因众心之怨,自言姓名应谶,连结与,署置百寮;事发,诛之,连坐者数千家。 [12]后赵王石虎在邺城营建四十多所台观,又营建洛、长安二处宮室,参与劳作的达四十多万人。石虎又想从邺城修建阁道到襄国,敕令⻩河以南的四个州郡整治南伐的军备,并州、朔州、秦州、雍州准备西讨的军资,青州、冀州、幽州为东征作准备,都是三个男丁中调遣二人,五人中征发三人。各州郡的军队共有甲士五十多万人,船夫十七万人,溺⽔而死、被虎狼呑噬的占三分之一。再加上公侯,牧宰竞相谋取私利,百姓们失去所从事的家业,愁困不堪。贝丘人李弘顺应民心的怨恚,自称姓名与谶言相符,聚集羽,设置百官,事发后被杀,连坐获罪的有几千家。 虎畋猎无度,晨出夜归,又多微行,躬察作役。侍中京兆韦谏曰:“陛下忽天下之重,轻行斤斧之间,猝有狂夫之变,虽有智勇,将安所施!又兴役无时,废民耘获,吁嗟盈路,殆非仁圣之所忍为也。”虎赐⾕帛,而兴缮滋繁,游察自若。 石虎打猎没有节制,清晨外出,夜间返回,又经常微服出行,亲自检视工地的劳役情况。侍中京兆人韦劝谏说:“陛下轻视天下的重位,轻易地来往于危险之地,倘若突然发生狂人的变,即使有智有勇,又将何处施展!况且征发徭役不分时节,荒废民众的农业生产,吁嗟叹息之声充溢于行路。恐怕不是仁圣之人所能忍心⼲的事。”石虎赏赐韦⾕物钱帛,但修建工程更加繁多,自己游巡察看泰然自若。 秦公韬有宠于虎,太子宣恶之。右仆张离领五兵尚书,求媚于宣,说之曰:“今诸侯吏兵过限,宜渐裁省,以壮本。”宣使离为奏:“秦、燕、义、乐平四公,听置吏一百九十七人,帐下兵二百人;自是以下,三分置一,余兵五万,悉配东宮。”于是诸公咸怨,嫌衅益深矣。 秦公石韬得到石虎的宠爱,太子石宣憎恶他。右仆张离兼领五兵尚书职位,想讨好石宣,劝说石宣道:“现在诸侯的属吏、兵众都超出了限度,应当逐渐裁省,以增強朝廷的势力。”石宣让张离写上奏章说:“秦公、燕公、义公、乐平公四人,允许设置吏属一百九十七人,帐下士兵二百人。由此而下,依照等位⾼低按三分之一的比例设置官吏,配备士卒。所余下的五万士卒,全部配备给东宮。”于是各位王公莫不怨恨,矛盾、隔阂越来越深了。 青州上言:“济南平陵城北石虎一夕移于城东南,有狼狐千余迹随之,迹皆成蹊。”虎喜曰:“石虎者,朕也;自西北徙而东南者,天意使朕平江南也。其敕诸州兵明年悉集,朕当亲董六师,以奉天命。”群臣皆贺,上《皇德颂者》一百七人。制:“征士五人出车一乘,牛二头,米十五斛,绢十匹,调不办者斩。”民至鬻子以供军须,犹不能给,自经于道树者相望。 青州上报说:“济南平陵城北的石雕老虎,夜一间被移到城东南,沿途有一千多只狼狐的⾜迹,已经踩出了小路。”石虎⾼兴地说:“所谓石虎,就是朕。自西北迁徙到东南,表明天意想让朕平江南。现在敕令各州军队明年全部会齐,朕将亲自统领六师,以遵循天命。”群臣都称贺,一百零七人呈上《皇德颂》。石虎颁发诏令:“被征调的士卒每五人出车一辆,牛二头,米十五斛,绢十匹,不备者斩首。”民众以至于典卖子女供给军需,仍然不能凑齐,在路边树上上吊自尽的远近相望。 康皇帝建元元年(癸卯、343) 晋康帝建元元年(癸卯,公元343年) [1]舂,二月,⾼句丽王钊遣其弟称臣⼊朝于燕,贡珍异以千数。燕王乃还其⽗尸,犹留其⺟为质。 [1]舂季,二月,⾼句丽王钊派兄弟去前燕国⼊朝称臣,进贡珍宝异物数以千计。前燕王慕容这才还其⽗尸体,但仍然扣留他们的⺟亲作人质。 [2]宇文逸⾖归遣其相莫浅浑将兵击燕;诸将争击之,燕王不许。莫浅浑以为畏之,酣饮纵猎,不复设备,使慕容翰出击之,莫浅浑大败,仅以⾝免,尽俘其众。 [2]宇文逸⾖归派丞相莫浅浑率兵进攻前燕,前燕国众将争着击,前燕王慕容不允许。莫浅浑以为慕容畏惧自己,酣饮纵猎,不再设防。慕容让慕容翰出击,莫浅浑大败,仅仅独自幸免,士众全部被俘获。 [3]庾翼为人慷慨,喜功名。琅琊內史桓温,彝之子也,尚南康公主,豪慡有风概,翼与之友善,相期以宁济海內。翼尝荐温于成帝曰:“桓温有英雄之才,愿陛下勿以常人遇之,常婿畜之;宜委以方、邵之任,必有弘济艰难之勋。”时杜、殷浩并才名冠世,翼独弗之重也,曰:“此辈宜束之⾼阁,俟天下太平,然后徐议其任耳。”浩累辞征辟,屏居墓所,几将十年,时人拟之管、葛。江夏相谢尚、长山令王常伺其出处,以卜江左兴亡。尝相与省之,知浩有确然之志,既返,相谓曰:“深源不起,当如仓生何!”尚,鲲之子也。翼请浩为司马;诏除侍中、安西军司,浩不应。翼遗浩书曰:“王夷甫立名非真,虽云谈道,实长华竞。明德君子,遇会处际,宁可然乎!”浩犹不起。 [3]庾翼为人慷慨,喜好功名。琅琊內史桓温即桓彝的儿子,娶南康公主为,为人豪慡而有风范和气慨,庾翼和他关系友善,二人相约共同平定、拯救天下。庾翼曾经向成帝举荐桓温,说:“桓温具备英雄的才能,希望陛下不要用常人的礼节对待他,按寻常的女婿豢养。应当委派给他周宣王时方叔、邵虎那样的重任,他必能建立匡救世事艰难的功勋。”当时杜、殷浩都是才气、声名冠绝当代,唯独庾翼轻视他们,说:“这种人应当束之⾼阁,等天下太平后,再慢慢商议他们的职务。”殷浩多次拒绝官府的征辟,摒绝世事,隐居于墓地。如此将近十年,当时人把他和管仲、诸葛亮相比。江夏相谢尚、长山县令王经常观察他的出仕与隐居,来推测江南的兴亡。他们曾经共同前往探视,明了殷浩有坚定的志向,回来后相顾而言说:“殷浩不出来为官,百姓们该怎么办!”谢尚即谢鲲的儿子。庾翼请殷浩出任司马,康帝下诏任他为侍中、安西军司,殷浩不从命。庾翼送信给殷浩说:“王导树立的声名并不真切,虽说是在谈论玄道,其实助长了浮华豪奢之风。具有完美德行的君子,遇到机会时难道能这样吗!”殷浩仍然不出仕。 殷羡为长沙相,在郡贪残,庾冰与翼书属之。翼报曰:“殷君骄豪,亦似由有佳儿,弟故小令物情容之。大较江东之政,以妪豪強,常为民蠹;时有行法,辄施之寒劣。如往年偷石头仓米一百万斛,皆是豪将辈,而直杀仓督监以塞责。山遐为馀姚长,为官出豪強所蔵二千户,而众共驱之,令遐不得安席。虽皆前宰之谬,江东事去,实此之由。兄弟不幸,横陷此中,自不能拔⾜于风尘之外,当共明目而治之。荆州所统二十余郡,唯长沙最恶;恶而不黜,与杀督监复何异琊!”遐,简之子也。 殷羡任长沙相,在郡中贪婪残暴,庾冰写信给庾翼,托他庇护。庾翼答复说:“殷羡骄纵豪強,恐怕就是因为有好儿子,所以我也从物理人情出发对他稍加宽容。总体考较一下江南的朝政,因为纵容豪強,经常成为危害百姓的蠹虫。当时实行的法令,就在寒门百姓⾝上施行。比如往年有人偷石头城仓库蔵米一百万斛,都是豪強之辈,却只杀死仓库的督监搪塞责任,山遐任余姚的长官,为官府清理出豪強蔵匿不报的百姓二千户,于是众豪強共同驱逐他,使他不得安宁。这虽然都是前任宰相王导为官昏昧荒谬所致,但江东的大业⽇渐衰微,实在由此而生。你我兄弟⾝遭不幸,枉自陷⾝政务之中,自己无法拔⾜于风尘之外,就应当共同睁亮眼睛加以治理。荆州所统辖的二十多个郡,唯有长沙恶迹最为昭著,恶而不遭贬黜,这与只杀督监有什么不同呢!”山遐即山简的儿子。 翼以灭胡取蜀为己任,遣使东约燕王,西约张骏,刻期大举。朝议多以为难,唯庾冰意与之同,而桓温、谯王无忌皆赞成之。无忌,承之子也。 庾翼以攻灭胡虏、收取蜀地为己任,派使者向东与前燕王慕容相约,向西与张骏相约,商定⽇期大举行动。朝廷论议大多认为困难,唯有庾冰的意见与庾翼相同,而桓温、谯王司马无忌都赞成。司马无忌即司马承的儿子。 秋,七月,赵汝南太守戴开帅数千人诣翼降。丁巳,下诏议经略中原。翼悉所部之众北伐,表桓宣为都督司·雍·梁三州·荆州之四郡诸军事、梁州刺史,前趣丹⽔;桓温为前锋小督、假节,帅众⼊临淮;并发所统六州奴及车牛驴马,百姓嗟怨。 秋季,七月,后赵汝南太守戴开率领数千人向庾翼投降。丁已(初八),康帝下诏让朝廷论议经略中原的事宜。庾翼想全数出动所统领的士众北伐,表荐桓宣为都督司州、雍州、梁州、荆州的四个郡诸军事及梁州刺史,前赴丹⽔;任桓温为前锋小督、假节,率士众进⼊临淮。同时出动自己统领的六州奴仆及车牛驴马,百姓叹息怨恨。 [4]代王什翼犍复求婚于燕,燕王使纳马千匹为礼;什翼犍不与,又倨慢无子婿礼。八月,遣世子俊帅前军师评等击代。什翼犍帅众避去,燕人无所见而还。 [4]代王拓跋什翼犍又向前燕求婚,前燕王慕容让他献出一千匹马作为聘礼,拓跋什翼犍不肯给,又骄傲自大,毫无女婿应有的礼节,八月,慕容派世子慕容俊率前军师慕容评等人进攻代国。拓跋什翼犍率领士众避开,前燕军没有遇见敌人,于是返回。 [5]汉主寿卒,谥曰昭文,庙号中宗;太子势即位,大赦。 [5]成汉国主李寿死,谥号为昭文,庙号为中宗。太子李势即位,大赦境內罪囚。 [6]赵太子宣击鲜卑斛提,大破之,斩首三万级。 [6]后赵太子石宣进攻鲜卑部斛提,重创其军,斩首三万级。 [7]宇文逸⾖归执段辽弟兰,送于赵,并献骏马万匹。赵王虎命兰帅所众鲜卑五千人屯令支。 [7]宇文逸⾖归执获段辽的兄弟段兰,送到后赵国,并且献上骏马一万匹。后赵王石虎命令段兰率领追从他的鲜卑部五千人屯军令支。 [8]庾翼移镇襄,恐朝廷不许,乃奏云移镇安陆。帝及朝士皆遣使譬止翼,翼遂违诏北行;至夏口,复上表请镇襄。翼时有众四万,诏加翼都督征讨诸军事。先是车骑将军、扬州刺史庾冰屡求出外,辛巳,以冰都督荆·江·宁·益·梁··广七州·豫州之四郡诸军事、领江州刺史、假节,镇武昌,以为翼继援。征徐州刺史何充为都督扬·豫·徐州之琅琊诸军事,领扬州刺史,录尚书事,辅政。以琅琊內史桓温为都督青·徐·兖三州诸军事、徐州刺史,褚裒为卫将军,领中书令。 [8]庾翼想转移镇守地到襄,怕朝廷不同意,于是上奏说移镇安陆。康帝和朝廷大臣都派使者晓谕制止,庾翼便违背诏令向北行进,到达夏口后,又上表请求镇守襄。庾翼当时拥有兵众四万人,康帝下诏加授他都督征讨诸军事。此前,车骑将军、扬州刺吏庾冰多次请求外出任职,辛巳(初二),任命庾冰都督荆州、江州、宁州、益州、梁州、州、广州及豫州等四郡诸军事,兼领江州刺史、假节,镇守武昌,作为庾翼的后援。征召徐州刺史何充为都督扬州、豫州、徐州的琅琊诸军事,兼领扬州刺史,录尚书事,辅佐朝政。任命琅琊內史桓温为都督青州、徐州、兖州诸军事及徐州刺史,褚裒任卫将军,兼领中书令。 [9]冬十一月,己巳,大赦。 [9]冬季,十一月,己巳(二十二⽇),东晋大赦天下。 二年(甲辰、344) 二年(甲辰,公元344年) [1]舂,正月,赵王虎享群臣于太武殿,有⽩雁百余集马道之南,虎命之,皆不获。时诸州兵集者百余万,太史令赵揽密言于虎曰:“⽩雁集庭,宮室将空之象,不宜南行。”虎信之,乃临宣武观大阅而罢。 [1]舂季,正月,后赵王石虎在太武殿宴享群臣,有一百多只⽩雁停栖在马道的南面,石虎让人雁,都没中。当时各州军队会集起来已有一百多万人,太史令赵揽秘密地对石虎说:“⽩雁停栖庭院,是宮室将要空寂无人的征兆,不适宜向南进发。”石虎相信他,于是驾临宣武观,举行盛大的阅兵式,然后作罢。 [2]汉主势改元太和;尊⺟阎氏为皇太后,立李氏为皇后。 [2]成汉国主李势改年号为太和,尊奉⺟亲阎氏为皇太后,册立子李氏为皇后。 [3]燕王与左司马⾼诩谋伐宇文逸⾖归,诩曰:“宇文強盛,今不取,必为国患,伐之必克;然不利于将。”出而告人曰:“吾往必不返,然忠臣不避也。”于是自将伐逸⾖归。以慕容翰为前锋将军,刘佩副之;分命慕容军、慕容恪、慕容霸及折冲将军慕舆将兵,三道并进。⾼诩将发,不见其,使人语以家事而行。 [3]前燕王慕容和左司马⾼翊谋议,准备讨伐宇文逸⾖归。⾼翊说:“宇文氏強盛,现在不攻灭,必然成为家国的祸患。如果攻伐必能取胜,只是对将帅有所不利。”⾼翊出来后告诉别人说:“我这一去必定回不来了,但是忠臣不避祸。”于是慕容自为统帅,攻伐宇文逸⾖归。任命慕容翰为前锋将军,刘佩作他的副手;分别命令慕容军、慕容恪、慕容霸及折冲将军慕舆率领军队,分三路同时进发。⾼翊临行前,不见他的子,让人转告家中事务,然后出发。 逸⾖归遣南罗大涉夜⼲将精兵逆战,遣人驰谓慕容翰曰:“涉夜⼲勇冠三军,宜小避之。”翰曰:“逸⾖归扫其国內精兵以属涉夜⼲,涉夜⼲素有勇名,一国所赖也;今我克之,其国不攻自溃矣。且吾孰知涉夜⼲之为人,虽有虚名,实易与耳,不宜避之以挫吾兵气。”遂进战。翰自出冲陈,涉夜⼲出应之;慕容霸从傍邀击,遂斩涉夜⼲。宇文士卒见涉夜⼲死,不战而溃;燕军乘胜逐之,遂克其都城。逸⾖归走死漠北,宇文氏由是散亡。悉收其畜产、资货,徙其部众五千余落于昌黎,辟地千余里。更命涉夜⼲所居城曰威德城,使弟彪戍之而还。⾼诩、刘佩皆中流矢卒。 宇文逸⾖归派南罗城主涉夜⼲统率精兵战,慕容派人急速告诉慕容翰:“涉夜⼲勇冠三军,应当稍稍避让。”慕容翰说:“宇文逸⾖归尽数出动国內精兵付给涉夜⼲,涉夜⼲素来有勇悍的名声,被他们国全所仰仗。现在我战败他,他们的家国便会不战自溃。况且我知涉夜⼲的为人,虽有虚名,其实容易对付,不应当避让他,这会挫伤我军的士气。”于是前进接战。慕容翰亲自出马冲击敌阵,涉夜⼲出阵应战,慕容霸从侧面截击,于是斩杀了涉夜⼲。宇文氏的士卒见涉夜⼲死亡,不战自溃。燕军乘胜追击,于是攻克宇文氏的都城。宇文逸⾖归逃跑,死于大漠以北,宇文氏由此离散灭亡。慕容尽数收缴他们的畜产、物资、钱财,把宇文氏五千多个村落迁徙到昌黎,开辟国土一千多里。把涉夜⼲原先居住的城镇改名为威德城,让兄弟慕容彪戍守,然后班师回国。⾼翊、刘佩都被流矢中⾝亡。 诩善天文,尝谓曰:“卿有佳书而不见与,何以为忠尽!”诩曰:“臣闻人君执要,人臣执职。执要者逸,执职者劳。是以后稷播种,尧不预焉。占候、天文,晨夜甚苦,非至尊之所宜亲,殿下将焉用之!”默然。 ⾼翊擅长天文,慕容曾对他说:“你有好书却不见你给我看,怎么能说尽忠!”⾼翊说:“我听说人君执掌大要,人臣执掌具体事务。执掌大要的人安逸,执掌具体事务的人辛苦。所以后稷播种庄稼,唐尧不参与其事。从事占候、天文,清晨、夜晚十分辛苦,不是至尊之人应当亲自参与的,殿下准备学来⼲什么?”慕容默然不语。 初,逸⾖归事赵甚谨,贡献属路。及燕人伐逸⾖归,赵王虎使右将军⽩胜、并州刺史王霸自甘松出救之,比至,宇文氏已亡,因攻威德城,不克而还;慕容彪追击,破之。 当初,宇文逸⾖归侍奉后赵国甚为恭敬,贡献物品的人不绝于路。等到前燕人攻伐宇文逸⾖归,后赵王石虎派右将军⽩胜、并州刺史王霸从甘松出发救援,等到达时,宇文氏已经灭亡,顺势进攻威德城,不胜而退。慕容彪追袭,击败后赵军。 慕容翰之与宇文氏战也,为流矢所中,卧病积时不出。后渐差,于其家试聘马。或告翰称病而私习骑乘,疑为变,燕王虽藉翰勇略,然中心终忌之,乃赐翰死。翰曰:“吾负罪出奔,既而复还,今⽇死已晚矣。然羯贼跨据中原,吾不自量,为家国一区夏;此志不遂,没有遗恨,命矣夫!”饮药而卒。 慕容翰与宇文氏战时,被流箭中,长期卧养伤,不出门。后来逐渐痊愈,在家中试着骑马。有人告发慕容翰假称有病却私下练习骑乘,怀疑他想作。前燕王慕容虽然仰仗慕容翰的勇悍和谋略,但心中终究有所忌惮,于是赐令慕容翰自裁。慕容翰说:“我当初负罪出逃,后来又返回,今天死亡已算晚了。不过羯族寇贼占据中原,我不自量力,原想为家国平、统一宇內。这一志向不能实现,我死了也会遗憾,这就是命运吧!”随即饮毒药⾝死。 [4]代王什翼犍遣其大人长孙秩妇于燕。 [4]代王拓跋什翼犍派其大人长孙秩到前燕国娶子。 [5]夏,四月,凉州将张败赵将王擢于三城。 [5]夏季,四月,凉州将领张在三城击败后赵将领王擢。 [6]初,赵领军王朗言于赵王虎曰:“盛冬雪寒,而皇太子使人伐宮材,引于漳⽔,役者数万,吁嗟満道,陛下宜因出游罢之。”虎从之。太子宣怒。会荧惑守房,宜使太史令赵揽言于虎曰:“房为天王,今荧惑守之,其殃不细。宜以贵臣王姓者当之。”虎曰:“谁可者?”揽曰:“无贵于王领军。”虎意惜朗,使揽更言其次。揽无以对,因曰:“其次唯中书监王波耳。”虎乃下诏,追罪波前议矢事,斩之,及其四子,投尸漳⽔;既而愍其无罪,追赠司空,封其孙为侯。 [6]当初,后赵领军王朗对后赵王石虎陈言说:“隆冬雪寒的季节,太子却让人砍伐修建宮室的木材,沿漳⽔运送而来,参与劳役的人有数万,吁嗟叹息之声充溢道路,陛下应当乘出游时加以制止。”石虎听从。太子石宣发怒。适逢火星在房宿,石宣让太史令赵揽对石虎说:“房宿是天王,现在火星停留于此,祸殃不小。应当用显贵大臣中姓王的人承当罚责。”石虎说:“谁能承当?”赵揽说:“没有比领军王朗更显贵的了。”石虎心中怜惜王朗,让赵览再说其次的人选。赵揽无法回答,于是说:“其次只有中书监王波了。”石虎于是下诏,追穷王波从前评议送矢给汉国,自取其辱一事的罪责,处以斩之刑,连同四个儿子,将尸体丢⼊漳⽔。不久又怜悯王波没有罪过而遭极刑,追赠为司空,封王波孙子为侯。 [7]赵平北将军尹农攻燕凡城,不克而还。 [7]后赵北平将军尹农进攻前燕国凡城,不胜而退。 [8]汉太史令韩皓上言:“荧惑守心,乃宗庙不修之谴。”汉主势命群臣议之。相国董皎、侍中王嘏以为:“景、武创业,献、文承基,至亲不远,无宜疏绝。”乃更命祀成始祖、太宗,皆谓之汉。 [8]成汉国太史令韩皓上书说:“火星在心宿,是对不修缮宗庙的谴责。”成汉国主李势令群臣论议此事。相国董皎、侍中王嘏认为:“景皇帝李特、武皇帝李雄创定家国大业,献皇帝李骧、文皇帝李寿禀承家国 权政,至亲的关系并不疏远,不应当疏远绝祀。”于是重新下令祭祀成始祖李特和太宗李雄,都用汉的称谓。 [9]征西将军庾翼使梁州刺史桓宣击赵将李罴于丹⽔,为罴所败,翼贬宣为建威将军。宣渐愤成疾,秋,八月,庚辰,卒。翼以长子方之为义城太守,代领宣众;又以司马应诞为襄太守,参军司马勋为梁州刺史,戍西城。 [9]征西将军庾翼让梁州刺史桓宣进攻在丹⽔后赵将领李罴,被李罴战败。庾翼贬黜桓宣为建威将军。桓宣为此惭愧、气愤,因而染病。秋季,八月,庚辰(初七),桓宣故去。庾翼让长子庾方之出任义城太守,代为统领桓宣的部众。又让司马应诞出任襄太守,参军司马勋任梁州刺史,戍守西城。 [10]中书令褚裒固辞枢要;闰月,丁巳,以裒为左将军、都督兖州·徐州之琅琊诸军事、兖州刺史,镇金城。 [10]晋中书令褚裒坚持辞绝枢要的重任,闰月,丁巳(十四⽇),任褚裒为左将军、都督兖州和徐州的琅琊诸军事、兖州刺史,镇守金城。 [11]帝疾笃,庾冰、庾翼立会稽王昱为嗣;中书监何充建议立皇子聃,帝从之。九月,丙申,立聃为皇太子。戊戌,帝崩于式乾殿。己亥,何充以遗旨奉太子即位,大赦。由是冰、翼深恨充。尊皇后褚氏为皇太后。时穆帝方二岁,太后临朝称制。何充加中书监,录尚书事。充自陈既录尚书,不宜复监中书;许之,复加侍中。 [11]康帝病重,庾冰、庾翼想扶立会稽王司马昱为嗣君,中书监何充建议册立皇子司马聃,康帝听从何充的建议。九月,丙申(二十四⽇),立司马聃为皇太子。戊戌(二十六⽇),康帝在式乾殿驾崩。己亥(二十七⽇),何充按康帝遗诏推奉太子即皇帝位,大赦天下。由此庾冰、庾翼深深痛恨何充。穆帝尊奉康帝皇后褚氏为皇太后。当时穆帝刚两岁,太后临朝亲政。何充被加授中书监,录尚书事。何充自己陈述,既任录尚书事,不应再导领中书,获得允许,又加授他为侍中。 充以左将军褚裒,太后之⽗,宜综朝政,上疏荐裒参录尚书;乃以裒为侍中、卫将军、录尚书事,持节、督、刺史如故。裒以近戚,惧获讥嫌,上疏固请居藩;改授都督徐·兖·青三州·扬州之二郡诸军事、卫将军、徐·兖二州刺史,镇京口。尚书奏:“裒见太后,在公庭则如臣礼,私觌则严⽗;”从之。 何充认为左将军褚裒是褚太后的⽗亲,应当总揽朝政,便上疏举荐褚裒参录尚书,于是朝廷任命褚裒为侍中、卫将军、录尚书事,持节和原先的都督、刺史职位不变。褚裒因为是亲近的外戚⾝份,惧怕由此遭人讥讽猜忌,便上疏坚持请求出任藩镇长官。于是改授他都督徐州、兖州、青州三州及扬州的二郡诸军事,卫将军,徐州和兖州刺史,镇守京口。尚书奏议说:“褚裒与太后相见,在朝廷则褚裒执臣子礼节,私下见面则太后尊礼⽗亲。”太后听从。 [12]冬,十月,乙丑,葬康帝于崇平陵。 [12]冬季,十月,乙丑(二十三⽇),康帝⼊葬崇平陵。 [13]江州刺史庾冰有疾;太后征冰辅政,冰辞,十一月,庚辰,卒。庾翼以家国情事,留子方之为建武将军,戍襄;方之年少,以参军⽑穆之为建武司马以辅之。穆之,宝之子也。翼还镇夏口。诏翼复督江州,又领豫州刺史。翼辞豫州,复移镇乐乡,诏不许。翼仍缮修军器,大佃积⾕,以图后举。 [13]江州刺史庾冰有病,太后征召庾冰⼊朝辅佐国政,庾冰辞谢不受。十一月,庚辰(初九),庾冰故去。庾翼因为家事国事难以兼顾,留下儿子庾方之任建武将军,戍守襄。因庾方之年轻,让参军⽑穆之任建武将军司马,辅佐庾方之。⽑穆之即⽑宝的儿子。庾翼返回,镇守夏口。朝廷下诏让庾翼再督察江州,又兼领豫州刺史。庾翼辞谢豫州刺史职务,仍然想移镇乐乡,朝廷下诏不同意。庾翼仍然修缮兵器,大举屯田,积蓄⾕物,以图后举。 [14]赵王虎作河桥于灵昌津,采石为中济,石下,辄随流,用功五百余万而桥不成,虎怒,斩匠而罢。 [14]后赵王石虎在灵昌津建造⻩河渡桥,开采石料作为桥墩,但石块投下后,便被⽔冲走,耗用劳力五百多万,渡桥却未建成。石虎发怒,斩杀工匠,停止建造。 孝宗穆皇帝上之上永和元年(乙巳、345) 晋穆帝永和元年(乙巳,公元345年) [1]舂,正月,甲戌朔,皇太后设⽩纱帷于太极殿,抱帝临轩。 [1]舂季,正月,甲戌朔(疑误),皇太后在太极殿设置⽩纱帷怅,抱着穆帝驾临殿前。 [2]赵义公鉴镇关中,役烦赋重;文武有长发者,辄拔为冠缨,余以给宮人。长史取发⽩赵王虎,虎征鉴还邺,以乐平公苞代镇长安。发雍、洛、秦、并州十六万人治长安未央宮。 [2]后赵义公石鉴镇守关中,徭役繁多,赋税沉重。文武员官头发长的,就拔下来当冠帽的缨绳,剩下的送给宮女。长史拿着头发禀报后赵王石虎,石虎征召石鉴回邺城,让乐平公石苞代为镇守长安。又征发雍州、洛州、秦州、并州的十六万人营建长安未央宮。 虎好猎,晚岁,体重不能跨马,乃造猎车千乘,刻期校猎。自灵昌津南至荥东极都为猎场,使御史监察其中禽兽,有犯者罪至大辟。民有美女、佳牛马,御史求之不得,皆诬以犯兽,论死者百余人。发诸州二十六万人修洛宮。发百姓牛二万头配朔州牧官。增置女官二十四等,东宮十二等,公侯七十余国皆九等,大发民女三万余人,料为三等以配之;太子、诸公私令采发者又将万人。郡县务求美⾊,多強夺人,杀其夫及夫杀自者三千余人。至邺,虎临轩简第,以使者为能,封侯者十二人。荆楚、扬、徐之民流叛略尽;守令坐不能绥怀,下狱诛者五十余人。金紫光禄大夫逯明因侍切谏,虎大怒,使龙腾拉杀之。 石虎喜打猎,晚年⾝体沉重不能骑马,就建造打猎用的车子一千辆,定期比赛打猎。从灵昌津向南到荥东境的都,都划为猎场,让御史监护,其中的禽兽有人敢伤害,便获罪,被处以大辟的极刑。百姓有美丽女子或上好的牛马,御史如果弄不到手,就诬陷他们伤害禽兽,论罪处死的有一百多人。又征发各州二十六万人修建洛宮,征发百姓牛畜二万头调配给朔州的牧官。又增设宮中女官,分置二十四等,东宮十二等,七十多个公侯封国都分九等,大举征选民女三万多人,分成三等配置各处。太子、各王公私下发令征选的美女又将近万人。各个郡县极力选取美女,经常強行夺占百姓的子,杀害她们的丈夫,加上丈夫杀自的,人数达三千多。美女送到邺后,石虎在殿前挑选分等,因为使者能⼲,被封侯的有十二人。荆楚、扬州、徐州的民众流失、背叛几乎无存。当地的守令坐罪因不能安绥关切他们,被下狱诛杀的有五十多人。金紫光禄大夫明乘侍奉石虎时直言力谏,石虎大怒,让骁勇的龙腾中郞将他摧折而死。 [3]燕王以牛假贫民,使佃苑中,税其什之八,自有牛者税其七。记室参军封裕上书谏,以为“古者什一而税,天下之中正也。降及魏、晋,仁政衰薄,假官田官牛者不过税其什六,自有牛者中分之,犹不取其七八也。自永嘉以来,海內析,武宣王绥之以德,华夷之民,万里辐凑,襁负而归之者,若⾚子之归⽗⺟,是以户口十倍于旧,无田者什有三四。及殿下继统,南摧強赵,东兼⾼句丽,北取宇文,拓地三千里,增民十万户;是宜悉罢苑囿以赋新民,无牛者官赐之牛,不当更收重税也。且以殿下之民用殿下之牛,牛非殿下之有,将何在哉!如此,则戎旗南指之⽇,民谁不箪食壶浆以王师,石虎谁与处矣!川渎沟渠有废塞者,皆应通利,旱则灌溉,潦则疏怈。一夫不耕,或受之饥,况游食数万,何以得家给人⾜乎!今官司猥多,虚费廪禄,苟才不周用,皆宜澄汰。工商末利,宜立常员。生学三年无成,徒塞英俊之路,皆当归之于农。殿下圣德宽明,博察刍荛,参军王宪、大夫刘明并以言事忤旨,主者处以大辟,殿下虽恕其死,犹免官噤锢。夫求谏诤而罪直言,是犹适越而北行,必不获其所志矣。右长史宋该等阿媚苟容,轻劾谏士,已无骨鲠,嫉人有之,掩蔽耳目,不忠之甚者也。”乃下令,称:“览封记室之谏,孤实惧焉。国以民为本,民以⾕为命,可悉罢苑囿以给民之无田者。实贫者,官与之牛;力有余愿得官牛者,并依魏、晋旧法。沟渎各有益者,令以时修治。今戎事方兴,勋伐既多,官未可减,俟中原平一,徐更议之。工商、生学皆当裁择。夫人臣关言于人主,至难也,虽有狂妄,当择其善者而从之。王宪、刘明,虽罪应废黜,亦由孤之无大量也,可悉复本官,仍居谏司。封生蹇蹇,深得王臣之体,其赐钱五万。宣示內外,有陈孤过者,不拘贵,勿有所讳!”雅好文学,常亲临庠序讲授,考校学徒至千余人,颇有妄滥者,故封裕及之。 [3]前燕王慕容把牛借给贫民,让他们在苑囿中佃耕,赋税收取十分之八,自己有牛的收税十分之七。记室参军封裕上书规谏,认为:“古时按十分之一的比例收税,这是天下最公正的税法。延及魏、晋,仁政衰微,借官田、官牛的也不过纳税十分之六,自己有牛的只纳税一半,尚且不采用十分之七八的税制。从永嘉年以来,国內动离析,武宣王用仁德安绥民众,汉族和夷族的民众,不远万里前来汇集,背负襁褓来归附的情景,如同幼儿归附⽗⺟。所以人口户数比起以往增长十倍,没有田地的人达十分之三四。等到殿下继位,在南方挫败強大的赵国,在东方兼并了⾼句丽,在北方攻取宇文部,拓展国土三千里,增加民众十万户。此时应当全部放弃苑囿分给新附民众耕种,没牛的官府赐给牛,不应再收取重税。况且以殿下之民的⾝份使用殿下的牛,牛不为殿不私有,又为何人所有呢!这样,则战旗南指的那一天,百姓们谁不送饭送⽔,勇跃犒劳,接大王的军队呢?石虎又能与谁共处呢!川渎沟渠有毁废堵塞的,都应开通、疏浚,天旱可以灌溉,天涝可以怈洪。一人不耕种,就会有人挨饿,更何况游动民众有数万人,怎能做到家有裕财,人人丰⾜呢!现在各种官吏众多,⽩⽩耗费俸禄,只要才能不堪任用,都应淘汰。从事工商业获利,应当设置固定人数。学员三年无所成就,⽩⽩堵塞才的晋升之路,都应当遣返他们重新务农。殿下圣德宽明,广泛地考察征求樵人、渔夫的意见。参军王宪、大夫刘明都因论事违背圣旨,主持的员官判处大辟酷刑,殿下虽然饶恕他们死罪,但仍然免去官职,噤锢不用。寻求谏诤却惩罚直言的人,这如同要去越国却向北行走,必定不能实现志向。右长史宋该等人阿媚奉承,苟且安⾝,轻率地弹劾直谏之士,自己没有脊骨,嫉妒别人具有,遮掩殿下耳目,这是最严重的不忠。”慕容于是下令,內称:“省览记室封裕的劝谏,孤实在为此恐惧。国以民为本,民以粮食为命,可以全部废除苑囿,给百姓中没有田地的人耕种。实在贫穷的,官府借给耕牛;财力有余却想得到官府耕牛的,都依照魏、晋旧法收税。沟渎对生产有益的,命令按时修治。现在战事刚刚兴起,建立功勋的机会很多,百官不便裁减,等平定、统中一原后,再慢慢论议此事。工商之人、学员人数,都应当裁减选择。人臣向人主陈言,这是很难的事,虽然有狂妄之处,应当择善而从。王宪、刘明,虽然按罪应废黜,也是因为孤没有雅量,可以恢复原来官职,仍然当谏议官。封裕忠正耿直,深知王臣的礼节,特赐钱五万。现在向內外宣示晓谕,如有想指出孤的过失的,不论贵,不必有所忌讳!”慕容雅好文学,经常亲临学校讲授,考查录用生徒达一千多人,其中颇有姑妄滥收之人,所以封裕谈到此事。 [4]诏征卫将军褚裒,以为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吏部尚书刘遐、长史王胡之说裒曰:“会稽王令德雅望,国之周公也,⾜下宜以大政授之。”裒乃固辞,归藩。壬戌,以会稽王昱为抚军大将军,录尚书六条事。 [4]朝廷下诏征召卫将军褚裒,想让他任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吏部尚书刘遐、长史王胡之劝说褚裒道:“会稽王司马昱德行昭著、素负雅望,是家国的周公,⾜下应把家国大政给他。”褚裒于是坚决辞谢不受封职,回归藩镇。壬戌(疑误),朝廷任命会稽王司马昱为抚军大将军,录尚书六条事。 昱清虚寡,尤善玄言,常以刘、王及颍川韩伯为谈客,又辟郗超为抚军掾,谢万为从事中郞。超,鉴之孙也,少卓荦不羁。⽗,简默冲退而啬于财,积钱至数千万,尝开库任超所取;超散施亲故,一⽇都尽。万,安之弟也,清旷秀迈,亦有时名。 司马昱清虚寡,特别擅长谈论玄言,经常让刘、王及颍川人韩伯作谈客,又征用郗超为抚军椽吏,谢万为从事中郞。郗超即郗鉴的孙子,少年时便卓绝出众,不受羁绊。⽗亲郗,简微寡言,情淡泊却吝惜钱财,积蓄钱财无数。曾经打开库房任由郗超取用,郗超发放、施舍给亲朋故旧,一⽇之內都散发殆尽。谢万即谢安的兄弟,清静旷远,卓尔不群,当时也很有名望。 [5]燕有黑龙、⽩龙见于龙山,首游戏,解角而去。燕王亲祀以太牢,赦其境內,命所居新宮曰和龙。 [5]前燕国在龙山出现黑龙和⽩龙,首戏游,丢下龙角离开。前燕王慕容亲自用太牢的礼节祭祀,赦免境內罪犯,把自己居住的新宮殿命名为和龙。 [6]都亭肃侯庾翼疽发于背,表子爰之行辅国将军、荆州刺史,委以后任;司马义朱焘为南蛮校尉,以千人守巴陵。秋,七月,庚午,卒。 [6]都亭肃侯庾翼的背疽发作,上表乞请儿子庾爰之行辅国将军职、荆州刺史,把后事委托给他。又任司马义人朱焘为南蛮校尉,率一千人驻守巴陵。秋季,七月,庚午(初三),庾翼故去。 翼部将⼲瓒等作,杀冠军将军曹据。朱焘与安西长史江、建武司马⽑穆之、将军袁真共诛之。,统之子也。 庾翼的部将⼲瓒等人作,杀害冠军将军曹据。朱焘和安西长史江、建武司马⽑穆之、将军袁真共同讨杀他。江即江统的儿子。 [7]八月,豫州刺史路永叛奔赵,赵王虎使永屯寿舂。 [7]八月,豫州刺史路永背叛晋投奔后赵,后赵王石虎让他屯军寿舂。 [8]庾翼既卒,朝议皆以诸庾世在西藩,人情所安,宜依翼所请,以庾爰之代其任。何充曰:“荆楚,国之西门,户口百万,北带強胡,西邻劲蜀,地势险阻,周旋万里;得人则中原可定,失人则社稷可忧,陆抗所谓‘存则吴存,亡则吴亡’者也,岂可以⽩面少年当之哉!桓温英略过人,有文武器⼲,西夏之任,无出温者。”议者又曰:“庾爰之肯避温乎?如令阻兵,聇惧不浅。”充曰:“温⾜以制之,诸君勿忧。” [8]庾翼死后,朝廷论议都认为庾氏家族世世代代驻守西部藩镇,为人心所向,应当同意庾翼的请求,让庾爰之接替职位。何充说:“荆楚是家国的西方门户,有民众百万,北边连结強大的胡虏,西边邻近強大的汉国,地势险阻,周边有万里之遥。得到合适的人选那么中原可以平定,所用非人那么家国命运可堪忧虑,这就是陆抗所说的:‘存则吴存,亡则吴亡’。怎能让⽩脸少年人担当这样的职位呢!桓温英气、谋略过人,有文武两方面的才⼲,西边这个职位,没有比桓温更合适的人了。”论议者又说:“庾爰之肯让给桓温吗?如果他率军抗命,家国所受的聇辱和惊惧都不会小。”何充说:“桓温⾜以制服他,你们不必担忧。” 丹杨尹刘每奇温才,然后其有不臣之志,谓会稽王昱曰;“温不可使居形胜之地,其位号常宜抑之。”劝昱自镇上流,以己为军司,昱不听;又请自行,亦不听。 丹杨尹刘经常为桓温的才⼲惊奇,但知道他有不甘为臣的志向,刘对会稽王司马昱说:“桓温不能让他占据地形便利的地方,对他的地位、封号也应当经常贬抑。”劝司马昱自己镇守长江上游,让自己任军司,司马昱不听。刘又请求自己前往,也不获准许。 庚辰,以徐州刺史桓温为安西将军、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爰之果不敢争。又以刘监沔中诸军事,领义成太守,代庾方之。徙方之、爰之于豫章。 庚辰(疑误),任命徐州刺史桓温为安西将军,持节,都督荆州、司州、雍州、益州、梁州、宁州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庾爰之果然不敢与他争位。又任命刘监察沔中诸军事,兼领义成太守,替代庾方之。把庾方之、庾爰之迁徙到豫章。 桓温尝乘雪猎,先过刘,见其装束甚严,谓之曰:“老贼持此何为?”温笑曰:“我不为此,卿安得坐谈乎!” 桓温曾经想乘下雪外出打猎,先过访刘,刘见他装束十分齐整,对他说:“老贼想这样去⼲什么?”桓温笑着回答:“我不去打猎,你还哪能在家中坐谈呢!” [9]汉主势之弟大将军广,以势无子,求为太弟;势不许。马当、解思明谏曰:“陛下兄弟不多,若复有所废,将益孤危,”固请许之。势疑其与广有谋,收当、思明斩之,夷其三族。遣太保李奕袭广于涪城,贬广为临邛侯,广杀自。思明被收,叹曰:“国之不亡,以我数人在也,今其殆矣!”言笑自若而死。思明有智略,敢谏诤;马当素得人心;及其死,士民无不哀之。 [9]成汉国主李势的兄弟、大将军李广,因为李势没有儿子,请求让自己当皇太弟,李势不同意。马当、解思明劝谏说:“陛下兄弟不多,如果再有所废免,将会更加孤弱危险。”坚决请求答应李广的请求。李势怀疑他们和李广有预谋,拘捕马当、解思明斩首,夷灭三族。又派太保李奕进攻在涪城的李广,贬黜李广为临邛侯,李广杀自。解思明被捕时,叹息说:“家国之所以不灭亡,是因为有我们这几个人在,现在危险了!”谈笑自若赴死。解思明有智慧、谋略,敢于直言谏诤。马当素来得人心,他们死后,士民们无不哀悼。 [10]冬,十月,燕王使慕容恪攻⾼句丽,拔南苏,置戍而还。 [10]冬季,十月,前燕王慕容派慕容恪进攻⾼句丽,攻克南苏,设置戍守后返回。 [11]十二月,张骏伐焉耆,降之。是岁,骏分武威等十一郡为凉州,以世子重华为刺史;分兴晋等八郡为河州,以宁戎校尉张为刺史;分敦煌等三郡及西域都护三营为沙州,以西胡校尉杨宣为刺史。骏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假凉王,督摄三州;始置祭酒、郞中、大夫、舍人、谒者等官,官号皆仿天朝而微变其名;车服旌旗拟于王者。 [11]十二月,张骏攻伐焉耆,使之投降。这年,张骏分出武威等十一郡;设置凉州,让世子张重华任刺史;分出兴晋等八郡为河州,让宁戎校尉张任刺史;又分出敦煌等三个郡及西域都护的三营为沙州,让西胡校尉杨宣任刺史。张骏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假凉王,督摄三州,开始设置祭酒、郞中、大夫、舍人、谒者等员官,官号都仿效东晋朝廷,只是稍稍改变名称。车服旌旗都仿效帝王。 [12]赵王虎以冠军将军姚弋仲为持节、十郡六夷大都督、冠军大将军。弋仲清俭鲠直,不治威仪,言无畏避,虎甚重之;朝之大议,每与参决,公卿皆惮而下之。武城左尉,虎宠姬之弟也,尝⼊弋仲营,侵扰其部众。弋仲执而数之曰:“尔为噤尉,迫胁小民;我为大臣,目所亲见,不可纵也。”命左右斩之;尉叩头流⾎,左右固谏,乃止。 [12]后赵王石虎任冠军将军姚弋仲为持节、十郡六夷大都督、冠军大将军。姚弋仲清静俭朴耿直,不修威仪,说话无所畏惧,石虎非常器重他。朝廷的重大决议,姚弋仲时常参与决断,公卿大臣都对他心存忌惮,执礼恭敬。武城左尉是石虎宠姬的兄弟,曾闯⼊姚弋仲的营地,侵扰部众。姚弋仲将他擒获,数落他说:“你⾝为制止琊妄行为的校尉,却胁迫小小百姓,我⾝为大臣,亲眼所见,就不能宽纵你。”令左右侍从推出斩首。左尉谢罪求饶,叩头直至流⾎,左右侍从极力劝阻,姚弋仲这才饶他命。 [13]燕王以为古者诸侯即位,各称元年,于是始不用晋年号,自称十二年 [13]前燕王慕容认为古代诸侯即位,都各自称为元年,便开始不用晋年号,自称十二年。 [14]赵王虎使征东将军邓恒将兵数万屯乐安,治攻具,为取燕之计。燕王以慕容霸为平狄将军,戍徒河;恒畏之,不敢犯。 [14]后赵王石虎让征东将军邓恒率数万军队屯兵乐安,修制进攻器械,为攻打前燕国作准备。前燕王慕容任慕容霸为平狄将军,戍守徒河。邓恒畏惧,不敢犯侵。 二年(丙午、346) 二年(丙午,公元346年) [1]舂,正月,丙寅,大赦。 [1]舂季,正月,丙寅(初一),晋大赦天下。 [2]己卯,都乡文穆公何充卒。充有器局,临朝正⾊,以社稷为己任,所选用皆以功效,不私亲旧。 [2]己卯(十四⽇),都乡文穆公何充死。何充兼具才识和度量,上朝时面容端肃,以治国为己任,所选用的人都有所成就,不为亲朋故友徇私情。 [3]初,夫馀居于鹿山,为百济所侵,部落衰散,西徙近燕,而不设备。燕王遣世子俊帅慕容军、慕容恪、慕舆三将军、万七千骑袭夫馀。俊居中指授,军事皆以任恪,遂拔夫馀,虏其王玄及部落五万余口而还。以玄为镇军将军。以女。 [3]当初,扶馀部居住在鹿山,遭百济的侵拢,部落衰败离散,便向西迁徙靠近前燕国,但不设防备。前燕王慕容派世子慕容俊率慕容军、慕容恪、慕舆三位将军、骑兵共一万七千人进攻扶馀部。慕容俊居中指挥,具体军务都委派给慕容恪,于是攻克扶馀,掳获扶馀王玄和部落民众五万多人返回。慕容任玄为镇军将军,把女儿许配给他为。 [4]二月,癸丑,以左光禄大夫蔡谟领司徒,与会稽王昱同辅政。 [4]二月,癸丑(十九⽇),晋任左光禄大夫蔡谟兼领司徒职务,与会稽王司马昱共同辅佐朝政。 [5]褚裒荐前光禄大夫顾和、前司徒左长史殷浩;三月,丙子,以和为尚书令,浩为建武将军、扬州刺史。和有⺟丧。固辞不起,谓所亲曰:“古人有释衰从王事者,以其才⾜⼲时故也;如和者,正⾜以亏孝道,伤风俗耳。”识者美之。浩亦固辞。会稽王昱与浩书曰:“属当厄运,危弊理极,⾜下沈识淹长,⾜以经济。若复深存挹退,苟遂本怀,吾恐天下之事于此去矣。⾜下去就,即时之废兴,则家国不异,⾜下宜深思之!”浩乃就职。 [5]褚裒向朝廷荐举前光禄大夫顾和、前司徒左长史殷浩,三月,丙子(十二⽇),朝廷任命顾和为尚书令,殷浩为建武将军、扬州刺史。顾和为亡⺟服丧,坚持辞绝不肯出仕,对自己亲近的人说:“古人中有脫下丧服从事君王事务的,是因为他们的才能⾜以济世治事。像我这样的人如果这么做,就只有使孝道有损,伤风败俗而已。”有见地的人都称赞他。殷浩也坚持辞谢不受职。会稽王司马昱给殷浩写信说:“家国正当困厄的命运,危殆的弊病理当终尽,⾜下的见识深远、广博、出众,⾜以经世救国。如果再深存谦抑之心,随随便便満⾜个人的心愿,我怕天下之事就此无可挽回了。⾜下的去就,就是时世的废兴,家庭与家国命运紧密相连不可分割,⾜下还是好好想想!”殷浩这才就职。 [6]夏,四月,己酉朔,⽇有食之。 [6]夏季,四月,己酉朔(疑误),出现⽇食。 [7]五月,丙戌,西平忠成公张骏薨。官属上世子重华为使持节、大都督、太尉、护羌校尉、凉州牧、西平公、假凉王;赦其境內;尊嫡⺟严氏为大王太后,⺟马氏为王太后。 [7]五月,丙戌(二十三⽇),西平忠成公张骏去世。前凉的员官属吏表请世子张重华为使持节、大都督、太尉、护羌校尉、凉州牧、西平公、假凉王,赦其境內罪囚。张重华尊奉⽗亲的正严为氏大王太后,生⺟马氏为王太后。 [8]赵中⻩门严生恶尚书朱轨,会久雨,生谮轨不修道路,又谤讪朝政,赵王虎囚之。蒲洪谏曰:“陛下既有襄国、邺宮,又修长安、洛宮殿,将以何用!作猎车千乘,环数千里以养禽兽,夺人女十余万口以实后宮,圣帝明王之所为,固若是乎!今又以道路不修,杀尚书。陛下德政不修,天降雨,七旬乃霁。霁方二⽇,虽有鬼兵百万,亦未能去道路之涂潦,而况人乎!政刑如此,其如四海何,其如后代何!愿止作徒,罢苑囿,出宮女,赦朱轨,以副众望。”虎虽不悦,亦不之罪,为之罢长安、洛作役,而竟诛朱轨。又立私论朝政之法,听吏告其君,奴告其主。公卿以下,朝觐以目相顾,不敢复相过从谈语。 [8]后赵国中⻩门严生与尚书朱轨恶,适逢雨连绵,严生谮毁朱轨不修整道路,又诽谤、讥讽朝政,后赵王石虎将朱轨囚噤。蒲洪劝谏说:“陛下已经拥有襄国、邺宮,又营建长安、洛的宮殿,准备用来⼲什么!又制造猎车一千辆,围地几千里用来豢养禽兽,強夺百姓子、女儿十多万人充实后宮,贤圣的帝王、明智的君主的所作所为,难道原本就是如此吗!现在又因道路没有修整,就想杀害尚书。陛下的德政不修,上天才降雨,历经七十天刚放晴,天晴才两天,即使有鬼神之兵一百万人,也不能去除道路上的泥泞和积⽔,何况人呢!政治和刑法变成这样,对天下人如何待,对后人如何待!希望能停止劳作的徒役,废除苑囿,释放宮女,赦免朱轨,用以満⾜众人的期望。”石虎虽然不⾼兴,但也没有降罪蒲洪,为此停止了长安、洛两地的劳作徒役,但终究诛杀了朱轨。又制定惩治私下议论朝政的刑法,允许属吏告发君长,奴仆告发主人。自此公卿大臣以下,朝会觐见时以目光互相示意,不再敢互相来往谈。 [9]赵将军王擢击张重华,袭武街,执护军曹权、胡宣,徙七千余户于雍州。凉州刺史⿇秋、将军孙伏都攻金城,太守张冲请降,凉州震恐。 [9]后赵将军王擢攻打张重华,袭击武街,抓获了护军曹权、胡宣,将七千多户百姓迁徙到雍州。凉州刺史⿇秋、将军孙伏都攻打金城,太守张冲请求投降,凉州人十分震惊恐惧。 重华悉发境內兵,使征南将军裴恒将之以御赵;恒壁于广武,久而不战。凉州司马张耽言于重华曰:“国之存亡在兵,兵之胜败在将。今议者举将,多推宿旧。夫韩信之举,非旧德也。盖明主之举,举无常人,才之所堪,则授以大事。今強寇在境,诸将不进,人情危惧。主簿谢艾,兼资文武,可用以御赵。”重华召艾,问以方略;艾愿请兵七千人,必破赵以报。重华拜艾中坚将军,给步骑五千,使击秋。艾引兵出振武,夜有二枭鸣于牙中,艾曰:“六博得枭者胜;今枭鸣牙中,克敌之兆也。”进与赵战,大破之,斩首五千级。重华封艾为福禄伯。 张重华出动了境內的全部军队,让征南将军裴恒统率着他们去抵御后赵。裴恒在广武坚壁固守,久不战。凉州司马张耽向张重华进言说:“家国的存亡取决于军队,军队的胜败取决于将领。如今评议者荐举将领,大多推举故旧。韩信被荐举,并非由于他是过去的功臣,所以贤明君主的荐举,并没有固定不变的人选,只要才能胜任,就授以重任。如今強敌就在境內,众将领都不前进,人心恐惧。主簿谢艾,才兼文武,可以起用他来抵御赵。”张重华召见谢艾,问他用什么办法抵御后赵,谢艾请求给他七千兵众,一定攻破赵以作报答。张重华授予谢艾中坚将军,配给他步兵骑兵五千人,让他去攻打⿇秋。谢艾带领军队出了振武,夜里有两只猫头鹰在军营中呜叫,谢艾说:“玩六博棋时,得到饰有猫头鹰图案棋子的人获胜。如今猫头鹰在军营中呜叫,这是战胜敌人的征兆。”于是就进军与后赵战,大败后赵军队,斩首五千多人。张重华封谢艾为福禄伯。 ⿇秋之克金城也,县令敦煌车济不降,伏剑而死。秋又攻大夏,护军梁式执太守宋晏,以城应秋,秋遣晏以书致宛戍都尉敦煌宋矩,矩曰:“为人臣,功既不成,唯有死节耳。”先杀子而后自刎。秋曰:“皆义士也,”收而葬之。 ⿇秋攻克金城的时候,县令敦煌人车济不投降,用剑杀自而死。⿇秋又攻打大夏,护军梁式拘捕了太守宋晏,举城投降以响应⿇秋。⿇秋派遣宋晏带着书信去劝宛戍都尉敦煌人宋矩前来投降,宋矩说:“作为人主的臣下,既然不能成就功业,只有为气节而死了。”于是他就先把儿杀掉,然后自刎而死。⿇秋说:“这些人全都是义士。”为他们收尸安葬。 [10]冬,汉太保李奕自晋寿举兵反,蜀人多从之,众至数万。汉主势登城拒战,奕单骑突门,门者而杀之,其众皆溃。势大赦境內,改元嘉宁。 [10]冬季,成汉太保李奕在晋寿起兵反叛,蜀人大多都跟从他,兵众多达数万。成汉国主李势登上城墙抵御,李奕单⾝匹马冲击城门,守卫城门的人向他击,死了他,其兵众全都溃逃。李势在境內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嘉宁。 势骄,不恤国事,多居噤中,罕接公卿,疏忌旧臣,信任左右,谗谄并进,刑罚苛滥,由是中外离心。蜀土先无獠,至是始从山出,自巴西至犍为、梓潼,布満山⾕十余万落,不可噤制,大为民患;加以饥馑,四境之內,遂至萧条。 李势骄奢佚,不心家国大事,常常⾝居宮中,很少与公卿大臣接触,疏远忌惮昔⽇的臣下,信任跟随在⾝边的人,谗言媚语并进,刑罚苛刻滥泛,因此宮廷內外的人们全都与他离心。蜀地以前没有獠族人,到这时他们开始从山中出来,从巴西至犍为、梓潼,十多万个部落布満了山⾕,无法噤止控制,给百姓带来了深重的祸患。再加上临逢荒年,国境之內,终于变得一片萧条。 [11]安西将军桓温将伐汉,将佐皆以为不可。江夏相袁乔劝之曰:“夫经略大事,固非常情所及,智者了于中,不必待众言皆合也。今为天下之患者,胡、蜀二寇而已,蜀虽险固,比胡为弱,将除之,宜先其易者。李势无道,臣民不附,且恃其险远,不修战备。宜以精卒万人轻赍疾趋,比其觉之,我已出其险要,可一战擒也。蜀地富饶,户口繁庶,诸葛武侯用之抗衡中夏,若得而有之,家国之大利也。论者恐大军既西,胡必窥觎,此似是而非。胡闻我万里远征,以为內有重备,必不敢动;纵有侵轶,缘江诸军⾜以拒守,必无忧也。”温从之。乔,之子也。 [11]安西将军桓温准备讨伐成汉,将领辅佐全都认为不可行。江夏相袁乔劝谏桓温说:“攻取天下这样的大事,本来就不是按常理所能预测的,智慧⾼超的人自己在心中决定就可以了,不必非要等众人的意见全都统一。如今作为天下祸患的,只有胡、蜀二敌而已,蜀国虽然地势险固,但力量比胡人软弱,如果准备除掉他们,应该先攻打容易攻取的一方。李势毫无道义,臣僚百姓与他离心,而且他凭借着自己的天险与偏远,没有做战的准备。应该派一万精锐士兵轻装迅速开进,等到他察觉以后,我们已经穿越过了他的险要之地,一次战就可以擒获他。蜀地物产富饶,人口众多,诸葛亮用它与中原抗衡,如果我们得到而占有了此地,这对家国大有好处。谈论此事的人唯恐大军西进以后,胡人一定会乘虚图谋,这是似是而非的说法。胡人听说我们万里远征。会认为国內设有严密的防备,一定不敢轻举妄动。纵然有所侵扰,沿长江布防的各路军队也⾜以抵御防守,肯定没有什么忧患。”桓温听从袁乔的意见。袁乔是袁的儿子。 十一月,辛未,温帅益州刺史周抚、南郡太守谯王无忌伐汉,拜表即行;委安西长史范汪以留事,加抚都督梁州之四郡诸军事;使袁乔帅二千人为前锋。 十一月辛未(初五⽇),桓温率领益州刺史周抚、南郡太守谯王司马无忌讨伐成汉,进上表章后立即行动。将留守事务委托给安西长史范汪,让周抚担任都督梁州的四郡诸军事。让袁乔率领二千人作为前锋。 朝廷以蜀道险远,温众少而深⼊,皆以为忧,惟刘以为必克。或问其故,曰:“以博知之。温,善博者也,不必得则不为。但恐克蜀之后,温终专制朝廷耳。” 朝廷因为蜀道艰险遥远,桓温的兵力不⾜而又深⼊敌后,都为此担忧,只有刘认为一定能取胜。有人问他为什么,刘说:“通过博戏知道的。桓温是善于博戏的人,不能肯定取胜的他就不⼲。只是恐怕攻克蜀地之后,桓温最终要在朝廷专权罢了。” 三年(丁未、347) 三年(丁未,公元347年) [1]舂,二月,桓温军至青⾐。汉主势大发兵,遣叔⽗右卫将军福、从兄镇南将军权、前将军昝坚等将之,自山趣合⽔。诸将设伏于江南以待晋兵,昝坚不从,引兵自江北鸳鸯渡向犍为。 [1]舂季,二月,桓温的队部抵达青⾐。成汉国主李势大举出兵,派叔⽗右卫将军李福、堂兄镇南将军李权、前将军昝坚等人率领兵众,从山开赴合⽔。众将领想要在长江以南设下埋伏以等待东晋的军队,昝坚没有听从,带领军队从长江以北的鸳鸯渡过长江,奔赴犍为。 三月,温至彭模;议者分为两军,异道俱进,以分汉兵之势。袁乔曰:“今悬军深⼊万里之外,胜则大功可立,不可胜则噍类无遗,当合势齐力,以取一战之捷。若分两军,则众心不一,万一偏败,大事去矣。不如全军而进,弃去釜甑,赍三⽇粮,以示无还心,胜可必也。”温从之。留参军孙盛、周楚将羸兵守辎重,温自将步卒直指成都。楚,抚之子也。 三月,桓温抵达彭模。有人提议应该兵分两路,分头并进,用以削弱成汉军的威势。袁乔说:“如今孤军深⼊万里之外,胜利可以建立大功,败则尽死无遗,应当聚合威势,齐心协力,以争取一战成功。如果兵分两路,则众心不一,万一一方失败,讨伐蜀汉的大事就完了。不如以完整的军队前进,扔掉釜甑一类的炊具,只带三天的军粮,以显示义无返顾的决心,肯定可以取胜。”桓温听从了他的意见。留下参军孙盛,周楚带领瘦弱的士兵守卫轻重装备,桓温亲自统率步兵直接开赴成都。周楚是周抚的儿子。 李福进攻彭模,孙盛等奋击,走之。温进,遇李权,三战三捷,汉兵散走归成都,镇军将军李位都诣温降。昝坚至犍为,乃知与温异道,还,自沙头津济,比至,温已军于成都之十里陌,坚众自溃。 李福进军攻打彭模,孙盛等人奋力反击,赶跑了他。桓温进军,遇上了李权,三次战,三次获胜,成汉的军队溃散逃回了成都,镇军将军李位都到桓温那里投降。昝坚到了犍为以后,才知道和桓温走的不是一条路,掉头返回,从沙头津渡过长江,等到抵达成都,桓温已经驻扎在成都的十里陌,昝坚的兵众自己就溃散了。 势悉众出战于成都之笮桥,温前锋不利,参军龚护战死,矢及温马首。众惧,退,而彭吏误鸣进鼓;袁乔拔剑督士卒力战,遂大破之。温乘胜长驱至成都,纵火烧其城门。汉人惶惧,无复斗志。势夜开东门走,至葭萌,使散骑常侍王幼送降文于温,自称“略李势叩头死罪,”寻舆榇面缚诣军门。温解缚焚榇,送势及宗室十余人于建康;引汉司空谯献之等以为参佐,举贤旌善,蜀人悦之。 李势把全部兵众都调往成都的笮桥战,桓温的前锋队部出师不利,参军龚护战死,流箭中了桓温的马头。兵众见状十分害怕,想要撤退,而负责击鼓的官吏却误击了前进的鼓声。袁乔子套战剑督促士兵奋力攻战,终于大败李势的军队。桓温乘胜长驱直⼊抵达成都,放火烧焚了城门。成汉人惊慌恐惧,再没有继续抵抗的斗志了。李势趁夜打开东门逃跑,到了葭萌,让散骑常侍王幼给桓温送去了请求投降的文书,自称“略人李势叩头请求死罪。”不久便拉着棺材,双手反绑于⾝后来到了桓温的军营门前投降。桓温为他松开了双手,烧焚了棺材,把李势及宗室亲属十多人送到了建康。任用汉司空谯献之等作为参佐,举拔贤能奖掖善事,蜀人十分⾼兴。 [2]⽇南太守夏侯览贪纵,侵刻胡商,又科调船材,云有所讨,由是诸国恚愤,林邑王文攻陷⽇南,将士死者五六千,杀览,以尸祭天;檄州刺史朱蕃,请以郡北横山为界。文既去,蕃使督护刘雄戍⽇南。 [2]⽇南太守夏侯览贪婪放纵,侵呑掠夺胡族商人,又下令征调造船用的木材,说准备讨伐征战使用,因此各国对他十分愤恨。林邑王范文攻陷了⽇南,⽇南的将士有五六千人死亡,杀掉了夏侯览,用他的尸体祭祀上天。给州刺史朱蕃送去檄文,请求以郡北的横山作为与晋的分界。范文离开以后,朱蕃让督护刘雄戍守⽇南。 [3]汉故尚书仆王誓、镇东将军邓定、平南将军王润、将军隗文等皆举兵反,众各万余。桓温自击定,使袁乔击文,皆破之。温命益州刺史周抚镇彭模,斩王誓、王润。温留成都三十⽇,振旅还江陵。李势至建康,封归义侯。夏,四月,丁巳,邓定、隗文等⼊据成都,征虏将军杨谦弃涪城,退保德。 [3]成汉过去的尚书仆王誓、镇东将军邓定、平南将军王润、将军隗文等人全都起兵反叛,各自拥有兵众数万。桓温亲自攻打邓定,让袁乔攻打隗文,全都大败了他们。桓温命令益州刺史周抚镇守彭模,斩杀了王誓、王润。桓温在成都逗留了三十天,整顿队部后返回了江陵。李势抵达建康,被封为归义侯。夏季,四月,丁巳(二十九⽇),邓定、隗文等人进占成都,征虏将军杨谦放弃了涪城,退守德。 [4]赵凉州刺史⿇秋攻罕。晋昌太守郞坦以城大难守,弃外城。武成太守张悛曰:“弃外城则动众心,大事去矣。”宁戎校尉张璩从悛言,固守大城。秋帅众八万围堑数重,云梯地突,百道皆进;城中御之,秋众死伤数万。赵王虎复遣其将刘浑等帅步骑二万会之。郞坦恨言不用,教军士李嘉潜引赵兵千余人登城;璩督诸将力战,杀二百余人,赵兵乃退。璩烧其攻具,秋退保大夏。 [4]后赵凉州刺史⿇秋攻打罕。晋昌太守郞坦因为罕城大难以防守,想放弃外城。武成太守张悛说:“放弃了外城就会动摇众心,大事也就完了。”宁戎校尉张琚听从了张悛的话,固守城池。⿇秋率领八万兵众将护城河团团包围,云梯地道,各路俱进,城中的士兵顽強抵抗,⿇秋的兵众死伤数万。后赵王石虎又派他的将领刘浑等人率领步、骑兵二万人与⿇秋会合。郞坦痛恨张悛不采纳自己的意见,叫军士李嘉悄悄地带领一千多赵士兵登上城墙。张琚督促众将领奋力战斗,杀死了二百多人,后赵军队这才后退。张琚烧焚了后赵军队进攻的器械,⿇秋退守大夏。 虎以中书监石宁为征西将军,帅并、司州兵二万余人为秋等后继。张重华将宋秦等帅户二万降于赵。重华以谢艾为使持节、军师将军,帅步骑三万进军临河。艾乘轺车,戴⽩,鸣鼓而行。秋望见,怒曰:“艾年少书生,冠服如此,轻我也,”命黑龙骧三千人驰击之;艾左右大扰。或劝艾宜乘马,艾不从,下车,踞胡,指麾处分,赵人以为有伏兵,惧不敢进。别将张瑁自间道引兵截赵军后,赵军退,艾乘势进击,大破之,斩其将杜勋、汲鱼,获首虏万三千级,秋单马奔大夏。 石虎任命中书监石宁为征西将军,率领并州、司州的军队二万多人作为⿇秋的后继队部。张重华的部将宋秦等人率领二万多户人家向后赵投降。张重华任命谢艾为使持节、军师将军,率领步、骑兵三万人进军临河。谢艾乘着轻车,戴着⽩⾊便帽,击鼓前进。⿇秋远远望见,愤怒地说:“谢艾是年轻书生,如此穿着,这是轻视我。”于是就命令装备黑⾊矛的三千龙骧兵驰马攻打他,跟随在谢艾周围的人大为惊忧。有人劝谢艾应该骑马,谢艾不听,下车以后,坐在椅上,指挥部署,后赵军以为有伏兵,因害怕不敢再前进了。别将张瑁率兵从小路截断了后赵军队的后路,后赵军队兵退,谢艾乘势进攻,大破后赵军,斩杀了后赵将领杜勋、汲鱼,斩杀其兵众一万三千多人,⿇秋单⾝匹马逃奔大夏。 五月,秋与石宁复帅众十二万进屯河南,刘宁、王擢略地晋兴、广武、武街,至于曲柳。张重华使将军牛旋拒之,退守罕,姑臧大震。重华亲出拒之,谢艾固谏。索遐曰:“君者,一国之镇,不可轻动。”乃以艾为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事、行卫将军,遐为军正将军,帅步骑二万拒之。别将杨康败刘宁于沙⾩,宁退屯金城。 五月,⿇秋和石宁又率领十二万兵众进军驻扎在⻩河以南,刘宁、王擢攻略晋兴、广武、武街,直至曲柳。张重华让将军牛旋抵抗他们,后退固守罕,姑臧城內大为震恐。张重华想亲自出征抵抗,谢艾退切劝谏。索遐说:“君王镇摄一国,不可轻率行动。”张重华于是任命谢艾为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事、行卫将军职,任命索遐为军正将军,率领二万步、骑兵抵抗赵军。别将杨康在沙⾩打败刘宁,刘宁后退驻扎在金城。 [5]六月,辛酉,大赦。 [5]六月,辛酉(初五),晋实行大赦。 [6]秋,七月,林邑复陷⽇南,杀督护刘雄。 [6]秋季,七月,林邑的军队又攻陷⽇南,杀掉了督护刘雄。 [7]隗文、邓定等立故国师范长生之子贲为帝而奉之,以妖异惑众,蜀人多归之。 [7]隗文、邓定等人立前国师范长生的儿子范贲为帝,并尊奉他,他们靠妖异之辞惑民众,蜀人大多归附。 [8]赵王虎复遣征西将军孙伏都、将军刘浑帅步骑二万会⿇秋军,长驱济河,击张重华,遂城长最。谢艾建牙誓众,有风吹旌旗东南指,索遐曰:“风为号令,今旌旗指敌,天所赞也。”艾军于神鸟,王擢与艾前锋战,败,走还河南。八月,戊午,艾进击秋,大破之,秋遁归金城。虎闻之,叹曰:“吾以偏师定九州,今以九州之力困于罕,彼有人焉,未可图也!”艾还,讨叛虏斯骨真等万余落,皆破平之。 [8]后赵王石虎又派征西将军孙伏都、将军刘浑率领步、骑兵二万人与⿇秋的军队会合,长驱直⼊,渡过⻩河,攻打张重华,屯军长最。谢艾在军前竖起大旗与兵众誓师,恰好风吹旌旗指向东南,索遐说:“风向就是号令,现在旌旗指向敌人,这是上天的助。”谢艾屯军于神鸟,王擢与谢艾的前锋队部战,被打败,逃回⻩河以南。八月,戊午(初三),谢艾进军攻打⿇秋,大败⿇秋,⿇秋逃回金城。石虎听说以后,叹息道:“我靠部分军队平定了九州,如今拥有九州的兵力却受困于罕,他们有人才在这里,不可图谋!”谢艾班师返回,讨伐反叛敌虏的斯骨真等一万多个部落,全都打败平定了他们。 [9]赵王虎据十州之地,聚敛金帛,及外国所献珍异,府库财物,不可胜纪;犹自以为不⾜,悉发前代陵墓,取其金宝。 [9]后赵王石虎占据了十州的地域,聚集收敛金帛,以及外国所进献的珍异宝物,府库里的财物,不可胜数,但自己还是觉得不够,把前代的陵墓全都挖掘开,夺走了其中的金宝。 沙门吴进言于虎曰:“胡运将衰,晋当复兴,宜苦役晋人以厌其气。”虎使尚书张群发近郡男女十六万人,车十万乘,运土筑华林苑及长墙于邺北,广袤数十里。申钟、石璞、赵揽等上疏陈天文错,百姓凋弊。虎大怒曰:“使苑墙朝成,吾夕没,无恨矣。”促张群使然烛夜作;暴风大雨,死者数万人。郡国前后送苍麟十六,⽩鹿七,虎命司虞张曷柱调之以驾芝盖,大朝会列于殿庭。 僧人吴进向石虎进言说:“胡族的命运将要衰落,晋王朝当要复兴,应当让晋人服艰苦的劳役,以抑制他们的气势。”石虎让尚书张群征发附近各郡的男女十六万人,车十万辆,运土到邺城以北,修筑华林苑及漫长的围墙,占地方圆数十里。申钟、石璞、赵揽等人上疏,陈述目前天文星象错,百姓凋敝。石虎然大怒,说:“即使宮苑和围墙早晨建成,而我晚上就死去,也死无遗憾。”石虎督促张群让人们占燃烛火,夜不停工。天降暴风大雨,死亡的人达数万。各郡国先后送上苍麟十六只,⽩鹿七头,石虎命令司虞张曷柱调驯它们,用来驾芝盖车,举行盛大朝会时陈列在殿堂庭院。 九月,命太子宣出祈福于山川,因行游猎。宣乘大辂,羽葆华盖,建天子旌旗,十有六军戎卒十八万出自金明门,虎从其后宮升陵霄观望之,笑曰:“我家⽗子如此,自非天崩地陷,当复何愁!但抱子弄孙,⽇为乐耳。” 九月,石虎命令太子石宣到各地的山川祈求福祉,顺便周游打猎。石宣乘坐大车,车子饰以鸟羽华盖,树立天子旌旗,十六路军队的十八万士卒从金明门出发,石虎从后宮登上陵霄观眺望,笑着说:“我家⽗子如此,除非天崩地陷,还有什么可愁的呢!我只管去抱儿子逗孙子,终⽇享受天伦之乐吧。” 宣所舍,辄列人为长围,四面各百里,驱禽兽,至暮皆集其所,使文武皆跪立,重行围守,炬火如昼,命劲骑百余驰其中,宣与姬妾乘辇临观,兽尽而止。或兽有迸逸,当围守者,有爵则夺马,步驱一⽇,无爵则鞭之一百。士卒饥冻死者万有余人,所过三州十五郡,资储皆无孑遗。 石宣每到一地停留,就让人们结成漫长的围圈,四边各有一百多里,然后驱赶禽兽,到傍晚让禽兽全都汇集在他的住所附近,让文武员官全都跪立,再把禽兽围拢起来,火炬把四周照得如同⽩昼,石宣命令強劲骑兵一百多人驰马向围圈中击,石宣和姬妾们乘车观看,直到禽兽全被死才停止。有时个别禽兽逃出围圈,负责围守该地段的人,有爵位的就剥夺他的马让他步行一天,没爵位的就责罚一百鞭。士卒饥寒迫,死亡的人有一万多,所经过的三州十五郡,物资储备全都挥霍无遗。 虎复命韬继出,自并州至于秦、雍亦如之。宣怒其与己钧敌,愈嫉之。宦者赵生得幸于宣,无宠于韬,微劝宣除之,于是始有杀韬之谋矣。 石虎又命令石韬继石宣之后出行,从并州到秦州、雍州,情况和石宣一样。石宣对石韬和自己势均力敌很恼怒,对他越发嫉恨。宦官赵生得宠于石宣,在石韬面前不受宠爱,于是就暗地里劝说石宣除掉石韬,从此开始有了杀石韬的图谋。 [10]赵⿇秋又袭张重华将张瑁,败之,斩首三千余级。罕护军李逵帅众七千降于赵,自河以南,氐、羌皆附于赵。 [10]后赵的⿇秋又攻袭张重华的部将张瑁,打败了他,斩首三千多级。罕护军李逵率领七千兵众投降了后赵,自⻩河以南,氐族、羌族全都归附了后赵。 [11]冬,十月,乙丑,遣侍御史俞归至凉州,授张重华侍中、大都督、督陇右·关中诸军事、大将军、凉州刺史、西平公。归至姑臧,重华称凉王,未肯受诏,使所亲沈猛私谓归曰:“主公奕世为晋忠臣,今曾不如鲜卑,何也?朝廷慕容为燕王,而主公才为大将军,何以褒劝忠贤乎!明台宜移河右,共劝州主为凉王。人臣出使,苟利社稷,专之可也。”归曰:“吾子失言!昔三代之王也,爵之贵者莫若上公;及周之衰,吴、楚始僭号称王,而诸侯不之非,盖以蛮夷畜之也;借使齐、鲁称王,诸侯岂不四面攻之乎!汉⾼祖封韩、彭为王,寻皆诛灭,盖权时之宜,非厚之也。圣上以贵公忠贤,故爵以上公,任以方伯,宠荣极矣,岂鲜卑夷狄所可比哉!且吾闻之,功有大小,赏有重轻。今贵公始继世而为王,若帅河石之众,东平胡、羯,修复陵庙,天子返洛,将何以加之乎?”重华乃止。 [11]冬季,十月,乙丑(十一⽇),晋派侍御史俞归到凉州,授予张重华侍中、大都督、督陇右、关中诸军事、大将军、凉州刺史、西平公。俞归抵达姑臧,张重华想称凉王,不肯接受诏命,让亲信沈猛私下里对俞归说:“主公世代都是晋王室的忠臣,如今却竟然不如鲜卑,为什么?朝廷封慕容为燕王,而主公仅仅才是大将军,靠什么褒奖勉励忠臣贤良呢!您应该向⻩河以西的民众发布文告,共同劝州主作凉王。臣下出使于外,如果是对家国有利的事情,擅自决定也是可以的。”俞归说:“阁下说错了!过去三代称王的时候,尊贵的爵位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上公;等到周室衰微,吴国、楚国开始僭越封号称为王,而其他诸侯国不加非难,是因为把他们作为蛮夷来对待,假使齐国、鲁国称王,其他诸侯国岂不四面攻击他们吗!汉⾼祖封韩信、彭越为王,不久把他们全都诛灭,这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不是厚待他们。圣主因为主公忠诚贤明,所以赐爵上公,授以一方重任,恩宠荣耀登峰造极,难道是鲜卑夷狄所能比拟的吗?况且我听说,功有大小,赏有重轻。如今主公刚刚继位就称王,如果率领⻩河以西的民众,东进平定胡人、羯人,修复陵庙,接天子返回洛,将会被加授什么职位呢?”张重华于是放弃了称凉王的打算。 [12]武都氐王杨初遣使来称藩,诏以初为使持节、征南将军、雍州刺史、仇池公。 [12]武都氐王杨初派使者前来向晋称藩,朝廷下诏,任命杨初为使持节、征南将军、雍州刺史、仇池公。 [13]十二月,振威护军萧敬文杀征虏将军杨谦,攻涪城,陷之,自称益州牧;遂取巴西,通于汉中。 [13]十二月,振威护军萧敬文杀掉了征虏将军杨谦,攻打涪城,攻了下来,自称益州牧。占据了巴西,直达汉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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