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瓢饮是由谢璃写的言情小说
阿奇小说网
阿奇小说网 短篇文学 武侠小说 校园小说 官场小说 乡村小说 重生小说 穿越小说 言情小说 架空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玄幻小说
小说排行榜 同人小说 耽美小说 推理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历史小说 竞技小说 科幻小说 伦理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深宅旧梦 情栬西游 滛情幻影 心畸之夺 情卻双轨 绝地羔羊 四面春风 龙之物语 风韵犹存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奇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一瓢饮  作者:谢璃 书号:11708  时间:2016/8/28  字数:10254 
上一章   第二章    下一章 ( → )
  齐宅书房里。

  齐雪生看着厚厚的一叠帐册,眉也不抬,对端茶进来的子道:“叫帐房进来,我有事。”

  “雪生。”她放下茶,言又止,杵著不动。

  “有事?”长眼微掀望去。

  她噘著红滥滥的,一股气转瞬怈去。

  齐雪生就是如此,从未见他对她温言软语过。当初她若不是见他相貌堂堂,还上过大学,家世也好,否则严家门槛快被媒人踩平了,她也没轻易允诺下嫁,谁知她真走了眼,他作风比齐家老爷子还硬,很少把她的话当一回事。说穿了就是为了齐老太太的抱孙心切,他二话不说娶了她,虽然偶尔陪陪她出门看戏是有的,但常常半途就走了,待在商行的时间比在家还长,她抱怨过几次,他提眉回句:“你想嫁个浪子吗?”她胆子也没了,从此不敢再提。

  想想她三年未孕,半年前他虽末应齐老太太殷望收妾进门,却也很少留连在她房里,生活习惯并无改变,照样早出晚归,她的待遇未有不同,她不该有埋怨。但齐家人多嘴杂,若不趁早打算,纵使娘家实力殷厚,她在齐家要抬头也难了。

  她提振一口气,婉笑道:“雪生,我听说,城东有个洋医生,医术行的,改⽇你能不能陪我去看看,也许孩子的事能有个眉目什么的——”

  “我不急,你急什么?”没细听完,他手一挥。“现下这样不是很好,没有孩子牵绊,你想回娘家就回娘家,想看戏就看戏,我都不反对,别再听你那些姐妹淘出些浑主意,这件事别再提了,叫帐房进来!”

  她十⾜发傻了好一会儿,益发不理解眼前这个男人,他镇⽇忙于齐家产业,不是为了自家打算?没有香火,这些产业不迟早落⼊其他手⾜手里?她还能指望谁?他状似仁厚不她,却也不似出自对她的缱绻之情,倒像怕⿇烦似的,他到底想要什么?

  “杵在那儿做什么?”他再次扬声。

  她僵了僵脸,快速掩上门走了。

  他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合上的门,又埋首在密密⿇⿇的数据中。

  半晌,敲门声响,他应了声,瘦削黝黑的中年男子快步进⼊,在他左前方站稳,沉声道:“老板,我差人查了,兴禾发那事的确是姓袁的做的手脚,他撂下话要张扬他们的酒有问题,喝死了人,让他们一坛酒也卖不出去,兴禾发老板才毁了您的合同,比市价低一成将酒厂卖给他。二爷,这事儿就绕过弯别再和他计较了,他背后有人著,什么手段使下出来?我怕老太太担心——”

  “知道了,齐家不差那个酒厂,只是让了他这回,他倒以为吃定了齐家了,我担心的是以后。”他咬了咬下,定眼看着帐房李兴。

  “这小人有了靠山可得意了。”李兴摇‮头摇‬,脫下圆盘帽。“葫芦里也不知卖什么药,竟然向那个姓刘的土阀出馊主意向何家提亲去了,刘司令平⽇眠花宿柳,三四妾,不过是一时新奇想玩玩罢了,哪安什么好心?可万一推辞了,刘司令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何家未来⿇烦可多了。”

  “慢著!提亲?”他一瞪眼,颇为震讶。“小帆才几岁?他吃了什么糊涂药了,这事也说得出口?”

  这袁森存的是什么心?唆使靠山和何家结亲莫不是想对付他?何帆一个十五岁的女娃儿,刘司令下会凭戏院一面之缘心⾎来嘲看上她,他又想使什么招?

  “我当何太太已经告诉您了。”李兴也讶异著。“这事说来费解,他瞧上的不是何大‮姐小‬,是寄住在何家的远亲秦‮姐小‬,听说几个月前盲了眼。刘司令何时大发慈悲不顾人家的残疾了?我可不相信土匪头会善待秦‮姐小‬,虽然秦‮姐小‬相貌不差,人也知书答礼,毕竟眼睛不方便,嫁给他可大大不妥;况且也不是以大房之名进袁家,一个姨太太罢了,准是被‮蹋糟‬了。”黑脸重重叹口气。

  齐雪生抬起眉,定睛看着帐房,确信自己没有听错,闷不吭声了好一会儿,闪著明暗不定的眸笑道:“这浑球,果真是冲著我来的。”

  *********

  她握紧了笔管,笔尖沾満了墨汁,悬在半空中几秒,才落在⽑边纸上,但仍歪了准头,颤抖的笔画掩饰不了她波涛汹涌的心绪。小鹃抓住她冷的手,拿走手中的狼毫笔,困难的出声‮慰抚‬:“‮姐小‬,别担心,太太还没答应呢!”

  她眨眨眼,无论怎么用尽力气,黑暗一片的世界没有改变。这一刻,她是‮望渴‬奇迹的,不必赐给她雄厚的家世抵御外力,只要一双透彻的视力,她就能远遁,左右自己的命运。

  “那本楞严经呢?拿过来,继续上一次的段落念给我听。”她端坐著,动也不动。

  “‮姐小‬,您午饭还没用——”小娟迟疑了一会,知她没胃口,转⾝拿起矮柜上的线装佛经,翻开夹著书签的那页,朗声念起来。

  不必太久,这些经文就可以让秦弱⽔平静,她跟了秦弱⽔一段时候了,知道她的脾,秦弱⽔从不轻易显露心事,她深知寄人篱下的分寸。

  “汝修菩提,若不审观烦恼本,则不能知,虚妄尘,何处颠倒…”

  秦弱⽔聆听著,眼睫下垂,那些字句左耳⼊,右耳溜出,她想起了袁森**的声音、袁森的气味、袁森的手,一遍遍的刺进她的心,盘桓不去,所谓一丘之貉,他的靠山不会⾼明到哪里去。

  她噤不住闭上眼,她怎能在这样的狎近下苟求平静的生活?眼不能见的她心却透亮,近年来家业大不如前的何家不会护著她和刘司令恶的,她亦不能成为累赘,或许,她该和⽗亲一同葬生在那晚的大火中的。如今,她能否有重新选择的机会,而不必如风中飞絮,命运难定?

  她五指握拳,额际渗出薄汗,朝小鹃道:“别念了。小平兄妹呢?”

  小鹃诧异地止了声,回道:“各自到学堂去了。”

  “老先生和太太呢?”

  “先生出门去了,太太在等齐家舅爷来。”

  “舅爷?”她垂目凝思,想起了那总是透著不耐烦的男沉嗓,突然眨了眨眼“小鹃,舅爷是怎样的一个人?”

  “舅爷吗?”小娟歪著脑袋“听帆‮姐小‬说,她这个舅舅没趣的,除了商行,什么都不关心,她那舅妈进门三年没生出一男半女,他也不肯再纳侧室,齐老太太为这件事很不⾼兴呢!不过小帆‮姐小‬说,他是个好人,做生意从不占人便宜或要手段,只是毕竟本来是读书人,有时和那些老板们打没耐的。”

  她点点头,似乎很満意这番描述,起⾝道:“我想到池子那儿散步,你陪我去吧!”

  小鹃见她面⾊转好,⾼兴的扶住她手臂“也好,吹吹风,别闷出病来。”

  晌午后花园沓无人迹,温风徐徐,她在桥头站住,对小鹃道:“⿇烦你替我到厨房热碗汤,我待会回房用。”

  能进食,大概真想开了,小鹃‮奋兴‬地忙奔至厨房张罗。

  她顺著栏杆,慢慢走上桥去,站了一会儿,由远而近传来管家张明和齐雪生谈的声音,她抓紧栏杆,双臂一撑,整个人坐在栏杆上。

  她闭上眼,风不断吹拂著裙角,她闻到了花香味,她的命运正在弦上。

  *********

  午后,何家宅邸里人烟稀落,两个打杂下人偶尔出现在眼前,朝他躬⾝作揖。

  “张伯,我说过了,你不必跟来,我到偏厅等太太就行了。”他快移健步,穿梭在回廊里,不耐在后头紧跟的管家。

  “舅爷啊!您别管这档子事,要是刘司令恼羞成怒了,这粱子可就深了,不只齐家,何家也不会有太平⽇子过,先生自有他的盘算,不会亏待秦‮姐小‬的。”张明边走边叨著,深怕齐雪生对何太太施庒,造成何家两难。

  “你知道什么?姓袁的⼲这事可是冲著我来的,一再让他得逞,未来齐何两家在城里还有立⾜之地么?”他寒著脸道。

  “您多心了,秦‮姐小‬和舅爷八竿子打不著边,袁老板何必如此?现下就等秦‮姐小‬点头了,秦‮姐小‬若答应了,何家也不会阻挠,您也知道秦‮姐小‬⾝子不方便,找婆家难如登天——”

  他话末完,前方的齐雪生忽尔停步,张明僵著脖子,等著何家娘舅对他一阵厉责。齐雪生自袁森出现后,渐露火躁,来何家次数比往年都多,袁森不是等闲之辈,但齐雪生的反应亦太过,似是急于除之而后快,在何家待了大半辈子的他十分不解。

  “那不是秦‮姐小‬?”齐雪生话锋一转,看向远处,他随之鹄望过去。

  秦弱⽔沿著桥头,扶著栏杆上桥,顺顺当当的似明眼人,裙裾飘飞,发辫微,神情如常,但苍⽩了些。天著,快下雨了,不是赏花好时间,这小鹃不知怎么看顾的,竟任她逛。

  “是秦‮姐小‬!快下雨了,我得告诉她回房里去,别淋著了⾝子。”张明快速前奔,朝秦弱⽔走去。

  他人胖,步履蹒跚,五十公尺的路也走得吃力;秦弱⽔瞬间已步上拱桥,在中点停住,⾝抵栏杆,静静伫立。

  他肥腿一提,正踏上拱桥,纤细的秦弱⽔两手一撑,竟俐落地跨上栏杆,朝⽔面坐著,他瞠目结⾆,尚未启口阻止,秦弱⽔亳下犹豫地往前一跃,笔直坠落⽔中,⽔花四溅,在静谧的空气中响起,震骇住远近的两个男人。

  张明哑声指著“老天爷——”

  冷不防,第二声⽔花再度接连响起,齐雪生迅捷地跳进⽔中,拨开蔓生的浮萍,屈⾝往⽔里摸索。很快地指掌攫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出⽔面,她奋力推拒著,几次手腕从他手心滑落,又跌回⽔中,他怒极,索左臂勾住她的,強行将她拖回池畔,推至岸上柳树旁。

  “老天爷,秦‮姐小‬,你把我这条老命差点吓坏了!你这是何苦,要不是舅爷——”张明大掌猛力击拍著她的背心,她大口吐著池⽔,发辫散开,透的躯体在风中抖动。

  齐雪生看着浑⾝狼狈的她,蹲下⾝子,附在她耳际狠声道:“你大概不知道这池⽔⽔深不比你人⾼吧?下次寻死要搞清楚状况,别在大⽩天做这件蠢事。”

  她透⽩的脸上渗出‮晕红‬,又呛了几下“舅爷,您在寻我开心么?”

  他拍拍长袍下摆沾上的浮萍,斜睨她道:“秦‮姐小‬,你不是无知妇孺,亏你如此短视,你要是在这出了事,对何家而言只有一缸子⿇烦,没有一点好处。你不是胆子大的,还怕什么?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你也太心急了。”

  “我不过是个棋子,进退在他人手中,能想出什么法子?”她抱著,瑟缩发颤。

  他心坎莫名一紧,撇开脸。“秦‮姐小‬,你向往的自由是争取来的,若人人遇事寻死,还会有辛亥⾰命这回事吗?”看了眼发怔的她,他吩咐张明:“这件事别张扬,送秦‮姐小‬回房去,有人看见就说她失⾜落⽔,让小鹃寸步不离看好她。”

  “是。”张明扶起打著哆嗦的她,想不到平⽇温顺的秦弱⽔也这般烈,这件事可不好打发了。

  齐雪生拂去一头一脸的⽔,思量了一番,打消寻找何太太的念头,回头就走。

  *********

  她凭窗倚坐,指尖捻著细线,打个结,继续执起旧衫缀著,耳边的絮叨声不起她的回应,她面目平静,偶尔针尖剌著了手指才揽起眉头。

  “‮姐小‬,两天了,太太在等您回句话呢!您有没有打算?”小鹃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针线。“我来吧!瞧您的手,刺成那样——”

  她依旧缄默,垂眉敛目。

  从落⽔那天起,她几乎没再说过话,甚至门槛也没踏出,脸上虽无恹⾊,却静得吓人。

  “‮姐小‬,我知道委屈了您,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谁让我们是女人呢?要我是男人,早出去闯天下了,也不会窝在这儿没出息。”小手伶俐地穿针补,微嘟著菱角嘴。

  她忽现笑意,轻道:“会的,总有那么一天,女人也能靠自己活著。”

  见她说了话,小鹃精神一振,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姐小‬,如果你想逃,我可以帮你,不过,我⾝上钱不多——”

  “小鹃——”她凭直觉捂住对方的嘴。“不许说,我不能害了何家。”

  落⽔事件后,她的婚事并没有出现特别转机,齐雪生必然庒下了这件事,宅子里没半个人提起。她那天冒险在他面前跳⽔,以为他会震慑于她宁为⽟碎的决心,像先前一样,替她想法子解围,如今看来,她得另谋他法了。

  有了想法后,她柔目忽现精光,按住小鹃的肩。

  “小鹃,我想请你帮我做件事,我自有打算。”

  *********

  这家位在城南的旅馆并不起眼,灰扑扑的外观年代已久,多是外地来的普通小商人暂时落脚处:一楼的饭堂陈设简陋,食客稀稀落落,廊下招牌摇摇坠。

  齐雪生步⼊旅馆,柜上伙计忙上,见他手无行李,问道:“这位老板,吃个便饭吗?”

  他摇手。“我姓齐,来探亲戚,他刚到,应该在楼上房里。”

  伙计寻思一番,忙道:“有,有,有,您亲人吩咐过了,请直接上楼,右转第二间便是。”

  他看了看手中的信,劲秀的字体是何平亲书没错,但此地空气霉味遍布,楼梯嘎-作响,这样的地方除了隐密,没什么好处,他到底在卖弄什么玄虚?就算在学校惹了祸,要他帮忙向何老爷说项,也不必大老远至此会晤商谈啊?

  他不再作猜想,迳自敲了门,里头的人仿-就在门边等候,立即开了门,是何平没错,神⾊不安地进他后道:“舅舅,你来了!”

  “你在搞什么鬼?有话为何——”

  话未完,后脑勺爆发一股巨痛,他猛然向前仆倒在何平怀里,在意识泯灭前,他听到了何平的喝叱声:“小帆,你下手太重了——”

  *********

  何宅里。

  齐雪生面无表情的踏进花厅,正和秦弱⽔促膝并谈的何太太浅笑道:“雪生,怎么来了?喝杯茶吧!那天多亏了你,我正要弱⽔亲自向你道谢呢!”

  小鹃端杯新茶到他眼前,他接过喝了一口,瞅著秦弱⽔意有所指道:“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秦弱⽔朝他发话的方向颔首。“多谢舅爷,弱⽔感不尽。太太,我先回房了,那件事,明早我会给您一个答覆。”

  “去吧!好好想想。”

  齐雪生视线不离那张读不出情绪的素颜,直到秦弱⽔消失在出口转角,他劈头直言“大姊,你真以为她是不小心掉进⽔里的?”

  何太太端著茶的柔荑一抖,茶⽔溢出,她面⾊丕变,迟疑道:“你是说——”

  “她可真有决心。大姊,这个婚事,何家若应允了,恐怕没这么容易善了。”

  何太太拍案喝道:“真气人!她想得可简单,何家对她有恩,她竟想一死了之!你姊夫也很为难,为了怕背上婚之名,这几天他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当然,她若肯答应,何家嫁妆少不了她的,她眼睛这情形,怕是要孤⾝一辈子。我虽然不明⽩刘司令是何居心,不过在外头看了她两眼就上门提亲,虽然不是正房,好歹也是不愁吃穿,有下人服侍,我想不会糟到哪儿去,方才正在好好跟她说呢,没想到她——”何太太一甩手,悻悻地坐下。

  “别怪她,刘司令一介武夫,只知巧取豪夺,秦弱⽔不是乡下妇孺,岂有坐等他‮蹋糟‬之理?”

  “雪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岂会推她进火坑?”何太太羞恼万分,又站起来,指著他道:“我不管你和袁森有何过节,这档子事你姊夫说了算,我会好好说服弱⽔。何刘两家结了亲,也不见得是坏事,袁森看在亲家份上,不会对何家不利的,也许,何家失掉的那些生意,还能以这层关系要回来。”

  齐雪生闻言不著火,反倒仰首笑起来。“大姊,说你平⽇聪明,今天怎么也糊涂起来了?刘司令什么没有,女人最多,他不过是听袁森滑⾆,图个盲女新鲜,⽇子一久,弃如敝屣,你还真指望他?他有勇无谋,靠军队夺来的势力也不知能撑多久,与他为伍只是饮鸩止渴,何家靠他决非良策。现下何家还算有头有脸,一旦秦‮姐小‬失宠,可不会替你们留情面。”

  何太太沉下脸,不置一词。齐雪生接著道:“坦⽩告诉你,这婚事是袁森做给我看的,我若不出手,他将来可吃定了何齐两家,后患无穷。再说,你也不会想惹出人命来吧?”

  何太太无耐地吁了口气,看他一眼“雪生,你能怎么做?何家不比从前了,前阵子袁森暗暗帮著陈家夺了我们的客户,我们是哑巴吃⻩莲,有苦说不出。”她从宽袖口菗出手帕,轻拭眼角。

  齐雪生站起来,面对长姊,面上有抹不自在,额角青筋微菗,他咬咬牙道:“大姊,我已做好决定,过两⽇,我会到这儿来提亲,我决定收秦弱⽔为二房。你可对袁森说明,秦弱⽔是我早就看上的,我们早有私情,改⽇我会上刘府赔礼,让司令満意的。我要让袁森知道,齐家可不会遇事儿就躲,齐家基业,可是要札的,不是妥协来的。”

  “你说什么?”何太太面露愕然,提⾼嗓门。“你可得想仔细,刘司令不是好惹的,别说婉茵不会答应,老人家也不会肯的。弱⽔眼睛若没事还好,她这模样,不但侍候不了你,还要下人时时顾著——”

  “那你就放心她嫁给刘司令了?”他冷哼。

  她一时语塞,不噤垂首。“这也是不得已。”

  他闭了闭眼,隐忍道:“我不需要多个人侍候,老人家和婉茵那儿我自有说法,这是权宜之计,秦弱⽔不会有更好的选择,就算是报答何家,她都该答应这门亲事。大姊不用担心,袁森不会得意太久,我不会让何家吃闷亏的。”

  她长他七岁,如今却要靠他一双臂膀才能安心。从前在娘家,她很少违逆这个老成的手⾜,他不擅说心事,总是做了算,年少时沉静的面庞就透著一股坚毅,她该相信他的,齐家在他手里能茁壮,或许,他同样也能解决这件事。

  她勉为其难地颔首,再次叹口气。

  *********

  在黑暗中,所有的喧嚣扰攘都与她隔绝了,她看不见自⾝著喜服、挽髻的模样,也看不见齐家大厅环伺的男女老幼神情,头接耳的嗡嗡言语声,都在她被搀扶进喜房那刻消失了。她随著齐雪生暗示行礼跪拜、敬茶,就这样,她得到了一个‮全安‬的壳居了。

  “‮姐小‬,喜帕别摘下,舅爷待会会进来的。”陪嫁过来的小鹃阻止了她的妄动,她听话地垂下手。

  原本,齐家纳进二房行礼从简,但秦弱⽔目不能视,为免观礼的家眷侧目,只好盖了头巾,让众人看不到她的异样。

  “‮姐小‬,我瞧齐老爷、老太太看来慈眉善目的,就是大太太看来不简单,她方才瞪著你那眼珠子,真怕人,以后可得小心她一点。”

  “别管那些事,看见人要礼貌些,知道吧?”她轻叱。

  “知道了。”小鹃没好气地扶持秦弱⽔坐下。

  自婚事急转直下后,秦弱⽔就舒心了好几天,她⾝为下人,无意说些扫兴的话,但直觉告诉她,秦弱⽔不该掉以轻心。那一天,她被安排在脏兮兮的旅店门外守了半天,虽不知齐雪生为何轻易答应收二房一事,但齐雪生不是贪图女⾊之辈,他出⼊意表的答应这门亲事,也不知是何盘算,她总担心秦弱⽔吃亏。

  “我那些书,都带了吧?”这是秦弱⽔最关心的事。

  “都带了,一本也没漏,明早我继续念给你听。”小鹃贴心道。

  敲门声响,小鹃跳起来。“舅爷来了。”

  她正襟危坐,竖耳倾听,伴随著开门声,却是小鹃的诧异低呼:“太太!”

  她一惊,在喜帕下转动著眸子,静听其变。

  脚步笃笃前来,在沿停止,无声了几秒,倏地,头上的喜帕一掀,她猛然抬起头,不明所以地左右张望着。这素未谋面的女人,有何来意?

  “原来生成这番模样,雪生就喜这种楚楚可怜的样子吗?”

  微冷的柔软女声,带著娇贵气息,她心跳加快,不知如何适切反应。

  “太太。”她按下慌张,喊了声。

  “我是来看看这里弄得妥不妥当,看有没有少了什么。对了,小斌,带小鹃到她房里去,顺便悉一下环境,知道平⽇该做些什么,今晚不必忙了。”

  小鹃踌躇不动,但那双利眸扫得她遍体生寒,小斌扯了她袖子一下,初到陌生之地,不能有违拗之举,秦弱⽔点头示意,她忐忑不安地随小斌离开了。

  “别紧张,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侍候雪生的,你若能讨他开心,我也松口气。他这人,老是不能一刻停下来歇歇,女人嘛,总要让男人能多停留,才有机会扬眉吐气。我瞧瞧…”

  柔软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颚,拾得老⾼,她感觉到了严婉茵的近距离的鼻息。

  “谁上的妆的?太淡了,本不像喜事!虽说只是二房,还是该慎重体面,怎能如此草草了事,这是在欺侮新娘子看不见吗?”

  “是我吩咐的——”她转开脸,解释著。

  “这可不行,来——”严婉茵不由分说,托起了她的脸蛋,笑道:“让雪生惊,不是很好?”

  严婉茵执拗地扳住她,右手在她粉脸上添加她见不到的脂粉,下手力道不轻,除了刮肤之疼,她感受到了恶意,她凭想像,也能猜到那样的手势,已让自己成了唱花脸的。她忍著不吭气,直到严婉茵放开了她,満意地笑了几声。

  “这样不是很好,雪生会很⾼兴的。你歇歇吧,雪生应该快来了!”

  她按兵不动,直到掩门声⼊耳,她摸摸眼眶,沾上指尖的膏状物不知是何物,站起⾝,伸直手臂凭直觉四处摸索著,屋里障物处处,绊倒了她,她踉跄不已,不放弃触摸每一样东西,终于,两手沾上了体,她找到了房內角落的洗脸盆。

  两手捞著清⽔用力洗脸面,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再也闻不到胭脂味了。她转⾝想循原路回上,一移步便踢到了踩脚凳,她朝前直摔,俯趴在石子地上。

  泪珠猛地夺眶进出,她忍痛挣扎著起⾝,后方一双有力的健臂适时将她搀起,扶坐在沿,一连串意外,终于令她慌仓皇,她惊喊:“谁?”

  “是我。”是齐雪生,带著狐疑。

  她一张脸上都是⽔渍,眨动的睫⽑上还有⽔珠,鬓发紊、呼昅急促,显见受到了惊吓。服侍的人怎能让她独处?她一点新妇的泽都没有,清素著脸蛋,她这么迫不及待回复原貌么?

  “这么快就卸了妆?想歇息了?”齐雪生取了条脸巾,往她脸上擦抹。

  “我自己来。”她抢过了脸巾,边抹边起⾝站在侧,局促不已。

  “别拘束,今晚我会留在这儿过夜。”他冷笑“你不会想一直站著吧?”

  她错愕。“过夜?可是你说过——”一只暖热的掌心掩住她的嘴,耳边是他庒低的嗓音。

  “别张扬,我不想费⾆和别人解释,我明⽩你的子,别人可不明⽩。我对送上门的女人没‮趣兴‬,现在齐家上下都知道你是我主动纳进来的侧室,不留在这装装佯,怎掩人耳目?过个十天半个月的,我自会到别处过夜,若说服不了你是我心仪的女人,不但你在这儿⽇子不好过,传出去,袁森怎么想?”

  听罢,她想起了严婉茵,忙不迭点头,见她卸下心防,他松了手。

  “谢谢舅爷。”她按住留有余温的,低头欠⾝“您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上,有机会,我会好好报答您的。”

  “这倒不必,”他似笑非笑,一脸火。“我不敢领教你的报恩。从今天开始,你得守齐家规矩,若再来上次那一招,我可不会轻易饶你。”

  他说得咬牙切齿,她却迳自开心,笑开了一嘴贝齿。她转⾝在铺摸了半天,抓到了被褥,直接扔在地上,展平开来。

  “你这是做什么?”他楞然。

  “您⽇理万机,自然是睡上,我打地铺就行了。”她答得理所当然,他却急忙伸手拉起她。

  “这可不成!跋明儿帮佣见到了,还不传遍了齐家?”他反手将被褥扔回上。“你别替我出难题。”

  “可是——”她为难起来,僵立在那儿。“我没法儿坐著睡。”

  他立即莞尔。“秦弱⽔,你不是想学人家自由?那不是说著玩的,能屈能伸才能达到你的目的,若要拘小节,不过是绑手绑脚,自找罪受。明儿个一早你得到前头向大伙儿请安,倘使睡不好起不来,可是会让人说话的,你不会想进齐家第一天就闹笑话吧?”

  她紧抿著嘴不答,只听到杯盘碰撞声、他大口喝茶声、解⾐的唏索声,以及,走向她的⾜音。

  “还是想站著?那好,你就好自为之吧!”

  他二话不说,熄了灯,自顾自上了,盖好被褥,闭目睡下。

  她蹑手蹑脚,一步步往前挪移,指尖终于碰到了圈椅,她解下喜服,小心翼翼地坐上去,-起腿,用喜服包裹住⾝子,手支著额,静静听著周边的一切声响。

  有些害怕、有些不安,但她知道,她是‮全安‬的。上的男人,发出稳定的鼻息,已渐⼊睡,她默数著男人呼昅的次数,直到如铅重的眼⽪搭拉下,她进⼊了留有往昔⾊彩的梦境里。
上一章   一瓢饮   下一章 ( → )
一瓢饮是由谢璃写的言情小说,本页是一瓢饮最新章节,阿奇小说网第一时间更新一瓢饮章节文本,提供给网友一瓢饮免费读及下载服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一瓢饮》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的朋友推荐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