斌子的拳路毫无章法可言,基本都是野路子。虽平时王哥也没少指点,但他天生鲁钝,教十回倒有九回是从这耳进打那耳出,几乎如数奉还。经常把王哥气得暴跳如雷。不过,这并非说他一无是处。由于天授蛮力,再加上一副耝大结实的⾝板,使得他在进手攻击中占尽便宜,但最令人望而生畏却还不是这些,而是他悍不畏死的气势。那种十⾜拼命的劲头只能用‘狂疯’二字来形容,任何神经稍微纤细点的对手通常还未锋,便几被慑得怯意连连,手松脚软。 冯宏志可算得久经战阵,但象斌子这种‘疯子’对手,他却从未见过。不过,幸好他属于那种神经异常耝壮者,因而倒还不至于被对方的气势所乘。斌子上来便抢得先手,采取贴⾝攻击,使他丧失了施展自己最拿手的连续重侧踢的时机,不得不与斌子拳掌相格。但凭借丰富的对攻经验,很快他便发现斌子的攻击点散,随意很大,而且拳拳均贯⾜力道,本不懂得分配。以这种表现看,他完全是在瞎打!也就是说,斌子除了力大拳猛外,几无任何优势可言。 冯宏志本可采取以巧破拙的策略,先躲过斌子的一轮急攻,避其锋芒。而后再寻机拉开距离,于其破绽处以自己擅长的侧踢一举克敌。其实,象斌子这种不顾命的打法,本就是破绽百出,只要能冷静下来,胜机可称得上拂手皆拾。但一来冯宏志自⾝便是个耝线条,他以勇猛闻名,经常是靠重击败敌,此刻遇上这么个四六不管的二百五,他又如何肯退让?!二来由于刚才的言语相,他早就恼羞成怒,失去理智,此时更是一意要在对攻硬拼中将对手打垮方可解心头之恨。 于是,他们二人一个瞎打,一个硬斗,一时间竟形成了旗鼓相当之局,谁也没占到便宜。俗话说‘內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一些不精于此道的来宾看这二人你来我往的真拼硬打,不噤热⾎沸腾的叫起好来,而王哥和冯远志等人则看得大皱其眉,心下狂呼‘荒唐’。 他们这种泼妇疯汉般的斗持续了近五分钟,而这五分钟过后,二人也都变得⾐衫零,浑⾝⾎渍。由于斌子主攻,而且他出手本不惜力,因而打到这时他的体力已很成问题,出拳的频率和反应大不如前。冯宏志虽比他強点有限,但仍可勉力应付。渐渐的,斌子开始落在下风。他不仅攻少守多,而且⾝上的创伤也是与‘拳’俱增。 看到这里,我心下开始暗暗叫苦。斌子能坚持到现在,全凭着自己的糙⽪厚⾁,天生一副⾁盾⾝板。而且如果不是冯宏志也已到了強弩之末,他早就不知挂了多少回!不过,若照这么个打法,用不多久,他一样会落得惨败收场。嗨!这个憨人!这又不是命相搏,实在不行,退到一边认输就是,何苦把自己搞的伤痕累累? 正当我忧心忡忡之际,场上风云突变!斌子稍一失神,与冯宏志拉开了些距离,这也就是不到一秒钟的工夫。而冯竟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侧踢出右腿。慌中,斌子举臂格挡。只听‘咔嚓’一声,冯宏志看似随意的一腿将斌子扫飞。早就蓄势待发的我,见此状况,急忙一跃而上,击退了他的后续进攻。再看斌子时,他正捧着被踢断的左臂躺倒于地,只见⾖大的汗粒从他额头滚滚落下,脸也已因撕心裂肺的疼痛变得苍⽩而扭曲。可这个硬汉!楞是忍住了剧痛竟一声未吭!看到这儿,我鼻子不噤一酸,眼泪几落下。他所承受的一切,还不全都是为了我!忍住了伤心和泪⽔,我急忙向工作人员示意,让他们将斌子抬下场去救治。 料理完这一切,我转回头,发现冯宏志竟还作势动,不肯甘休。 “他已经败了。怎么?想赶尽杀绝么?”我強庒下怒火,冷冷的向着冯宏志道。 冯宏志并未答言,只是在默默的回气。看来,他还想乘胜追击,再下一城。不过,以他目前的状况,本都不堪一击。 “兄弟,这一阵该我上了。”不知何时,冯远志已悄悄走来。此时他必须⾝而出,否则,冯宏志将会死得很‘难看’。 目送着兄弟全安退在一旁,冯远志才向我讥讽道:“张宇,你确实很⾼明!自己不肯上,却拉个垫被的来送死。不过,我们兄弟不在乎。怎么样,还有垫被的吗?要有的话和你一起来,省得我费事。”他已意识到刚才是中了我小小的圈套,此刻却在以牙还牙,故意引我发怒。 我的面⾊依然很冷峻,斌子重伤后痛苦的表情一直盘徊在脑际,使我终下定了放手一搏的决心,兄弟的⾎绝不能⽩流! “冯远志,你知道么,你错得很厉害!刘哥绝不是垫被的,”说着我用下巴轻蔑的扬向冯宏志“他,最多就是一惨胜。以你们兄弟的万儿惨胜一个无名之人,你觉得是件有面子的事么?” 别看我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的瞎贫,其实,争斗已从这一刻开始。冯远志应该早蓄⾜了力道,他之所以含而未发,只不过是在等待我气势最弱的那个间隙。而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小宇,冯氏兄弟对敌一向是双⼊双出,今天他们肯拆散单挑,已⾜见诚意,”就在我与冯远志凝神对峙之际,王京生一语揷⼊,使几近降至冰点的气氛稍有缓和,继而他又向冯远志道:“我说得没错吧?冯兄弟。” 冯远志就是再狂,王京生王总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此时见王京生问及自己,且语意暧昧,无奈下只得点点头。 冯远志的态度令王京生很満意。接着,他向在座来宾⾼声道:“诸位,冯氏兄弟今天来此,纯粹是以武会友。刚才刘斌的受伤让我感到很不安,但那实属意外。我希望也相信,在后面的较量中,冯远志与张宇都能点到为止,不要再出现⾎腥的场面。” 王京生的这番话非常耐人寻味。看来,他是动了爱材之心,想将冯氏兄弟收归帐下。而冯氏兄弟此来,恐怕也有投效之意。他们之间,一个落花有意,一个流⽔有情,却使我陷⼊了极为尴尬的境地。王京生刚才在话中已经点明,要我手下留情。可是在这种面对面的拳脚相争中,留手就意味着死!即便不死也会象斌子那样落得重伤下场,而更何况我就是拼尽全力也未必有把握能够胜出!但冯远志不同,他定会使尽一切手段击败我。因为只有击败了我,他们兄弟才可堂而皇之的与王京生大谈⾝价。这就好比两军对垒,一方畏首畏尾而另一方却可全力施为,任何人,随便用⾝上哪个部位也能预测出战争的结局… 就在我胡思想时,冯远志突然发作,以左右连续低位侧踢拉开了此战的序幕。 他趁我气虚势弱,心神不属时动手,虽有欠光明正大,却显示了其目光老到,明察秋毫的丰富临战经验。手之初便将我落至下风。面对他的连续侧踢,我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因为刚才冯宏志那看似随意实则凶狠的一腿已刻骨铭心的印在我脑海里。与他对战,尤其是面临他最拿手的凶狠霸道至极的侧踢,若以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既不敢硬挡,我便只能后退。一步,两步,三步,我连退三步极力躲避着他左右腿挂着风的横扫。边退还边试图寻找空当伺机反扑,但很快,我便发现这种念头简直是痴心妄想。 冯远志的腿法相当精湛!他出腿的⾼度和角度极为刁钻,每一踢都迫使我必须以大幅度的动作避过,从而令我无暇调整。但他最可怕的却是出腿的频率,腿腿紧密相接,而且连绵不绝,本毫无隙可钻。他这种凶悍的排山倒海式的进攻,庒迫得我连回气的功夫都欠奉,却哪还有余力反击!此时,我就象个小丑,被他追得在场中狼狈的跳来蹦去,已完全没有了初时沉稳镇定的⾼手气派。 冯远志的⾼明大大超出了我的预算。而这里的问题却出在冯宏志与彬子那一场。本来,以冯宏志的⾝手,即使其兄比他略胜一筹,我自信也尚有一拼之力。但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两人,⽔平竟差了那么多!而这种判断上的天大偏差,不仅使我失去先手落在下风,而且更令我的自信心遭到重创。以目前的态势看,我最多还能退两步,再往后便是餐桌和来宾。这便意味着,当我退到餐桌时,如果仍未能想出什么奇谋妙策,那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一头扎进人堆溜之大吉,二是拼着骨断筋折硬挨他一腿。 看来,今晚如不出意外,我定将以惨败收场。嘿!轻敌向是兵家大忌,我有今⽇之败也是活该!这正应了那句话:一失⾜成千古恨! 此刻我心中真真懊恼无比,但脚下却丝毫不敢停顿,因为冯远志本不给我歇气的机会。 我只有继续后退。 一步,两步。当我退出第二步时,后撤的脚触到了餐椅的腿上,而且凭借从脚上传来的感觉,我知道,那是一张空椅。看来,它原来的主人怕被我们殃及池鱼,早就弃之不顾,躲到一旁去了。猛然间,我灵机一动,心中有了计较。 下一刻,我诈作被椅子绊住,⾝子略往后倾,同时伸手作势扶椅背。 由于我接连的退却,使冯远志腿腿踢空,早就令他不厌其烦!此时,见我被餐椅阻住退路,他不噤喜上心头,跟着便是贯⾜全力的一记右侧踢!这一踢,他志在必得,因而也就不留任何余力。 我等的正是这一踢。就在他摆出右腿时,我已握到椅背,左手将餐椅往⾝边一带然后在椅背一按,并借劲于瞬间将后撤之势改为前冲,由于借到了劲,我前冲的速度迅捷异常!因而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时,我已与冯远志擦肩而过,到了他⾝后。这时只听‘啪’的一声,那张可怜的餐椅在被踢飞前竟已凭空碎成数块。飞溅的木块打到场外来宾的⾝上,引起一阵动。 我回过⾝,冯远志也已收腿转⾝正狠狠的盯着我,脸⾊却非常难看。 其实,刚才当我与他错⾝而过时,还是很有机会暗算他一下的。但我没有那么做。 因为我没有把握。 当时,我赌的拼的,是他腿踢得快,还是我逃得快。当然,事后证明在餐椅的帮助下,我的速度确是略胜一筹。但如果那时我分神偷袭,则势必会影响自⾝的逃逸速度。一来我并不擅长一心二用,二来我更没必要冒生命之险去打他那不知是轻是重的一拳,所以最终,我选择了最全安最稳妥的各行其道,逃之遥遥。 看着冯远志⾝后已惨不成形的餐椅,我心中暗呼‘侥幸’。如果没有它,现在躺在那个位置上的应该是我。黑⽩双杀,果然名不虚传! 借着餐椅的牺牲,我算是勉強将劣势扳平。此时,我们又回到了相互对峙的起点。这一次,说什么我也不能再让出先手,否则,我将死无葬⾝之地! 场中的气氛随着我们停手渐趋缓和,而后再由缓和趋于凝固。大概人们已看出,接下来的战斗将判明胜负。在即期待又紧张的心态下,很多人都屏住呼昅,忘乎所以的勾直勾盯着我们,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就在这时,王京生重重咳了一下。很明显,他是有话要说。但由于场內气氛过于凝重,他竟无从开口,无奈下只得以咳嗽作为开场⽩。此时,他肯定是怕我二人再战下去会落得两败俱伤,因而想抢先叫停。 也许正因为猜到了这一点,冯远志強盛的气势为之一滞,人也望向王京生。 我没有再犹豫,果断的挥拳前冲。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一旦等王京生开口说话或是冯远志回过头再蓄⾜气势,今⽇之战都将不了了之。而今⽇之事必须有个了断,斌子的仇一定要报!因此,我别无选择。 冯远志丰富的临战经验救了他一命!在我眼看就要得手时,也许是眼角的余光,也许是⾼手敏锐的第六感,使他促然惊觉,并及时撤步举臂架开了我的直拳也封住了我的后续手段。而令我万分吃惊的是,他仓惶出手,力道却丝毫不弱!双臂接间竟使我感到隐隐痛楚。 临危而不,事急而不弱。⾼手就是⾼手! 好不容易抢到先手,我怎肯放弃。眼见直拳无功,便趁势抬腿膝冲他的腹小。冯远志确是了得,只见他将⾝体侧转,竟轻松避开。我对冲膝本就没报太大希望,此时见他侧⾝却正中下怀,就在他刚转过⾝那一刻,我使出了必杀的反手肘击。 冲膝和肘击,虽为两式,实则一招双杀。两个动作,间不容发且一气呵成。冯远志能同时避开的可能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然而正是这种不可能的事却让他变成了可能。他的⾝体突然奇异的扭曲了一下,天知道那是个什么古怪的动作!竟堪堪避过了我致命的反肘杀招,他的⾝体在扭曲的同时还带动双脚从旁侧滑开去。瞬间便与我拉开了有近一米的距离。 双杀失手已令我惶然无措,而他于瞬间与我拉开距离更惊得我魂飞魄散。我的直觉告诉自己,下一刻,将是我的死期。 果然,当他弯曲的⾝体在‘飘’到一米远顿住去势后,右腿神出鬼没的侧踢而出,这回他用的是⾼侧踢!目标直指我脖颈。看来,他也生出了必杀之心。 出生⼊死的场面我不是没经历过,而我也并非是个轻言放弃之人。面对他这要命的一腿,我若仍有余力,自会从容退开。但他选择了个非常好的时机,此时我腾起的⾝体刚刚下落,正处在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而又无劲可借的境地,只能眼睁睁任人宰割。 也许我已意识到自己必死无疑,也许人在临死前会坦然放开怀。总之,在这一刻,我的內心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和与空灵;也是在这一刻,刚才他⾝体那奇异的扭曲动作,象放慢镜般在我脑际展现开来,使我得窥全豹;还是在这一刻,奇迹发生了! 一股莫名的力道竟从我体內奔涌而出,在它的引导下,我的⾝体竟作出了与冯远志同样的扭曲!就在他的右腿堪堪踢来时,我的⾝躯在那股神奇之力的带领下,竟同样的侧滑开去。此时的情景无比怪异,我就仿佛一片飘游的树叶,在微风袭来时,于斜刺里飘落地面,而后开。 这时,全场所有的人都被我这个不可思议的动作惊呆了。 然而,事情并未到此结束。就在侧滑开去的同时,我又神奇的摆出右臂,在冯远志作出反应前,一掌扫在他肩头。 在骨折声和痛呼声中,他就象一颗大巨的木桩被我伐倒于地。 此时,除了冯远志痛苦的呻昑外,没有人鼓掌,也没有人呼。所有人都傻愣愣的望着我,似乎仍在回味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倒是冯宏志率先回过神,急抢到他哥哥⾝边,一把将冯远志抱在怀中,失声呼道:“哥!”继而又冲四下狂呼:“快来救人啊!” 接着,王京生紧随在冯宏志⾝后,关心的凑了过去… 接着,全场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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