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地点竟是密林中的一个空场!司机依韩进的指示将解放箱式货车缓缓停在空场边缘。 我们依次跳下车,张目望去,场內仍空空,了无人迹。看看手表,零点五十分,离易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此时天⾊已大黑。在夜⾊里,四周参天的巨松就象一支支擎天的立柱在微风的吹拂下岿然不动,只有一些细嫰的枝条相互摆动着⾝躯婆娑作响。透过松冠,一弯新月洒下缕缕银丝,散在草丛中映出点点荧光,使原本清冷的松林显得更加孤寂诡异。 虽时值仲夏,但在这里,到了夜晚依然寒意人。王决将双臂紧抱于前,不停的跺着脚昅着凉气,通过月光的反,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嘴在微微颤抖。 “你们是怎么发现这里的?”我故作轻松的问韩进,想以此缓解场中冷寂的气氛。 韩进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这里就存在了。” 这算什么回答?我苦笑着转到另一个话题“象这种接头地点,你们还有不少吧?” 韩进翻起一双小眼,议抗道:“大哥!拜托你别老问这种我无法回答的问题好不好?这样很伤感情的。” “你岁数比我大!”我提醒道。 韩进的嘴太严!想从他那儿套出点东西来简直比让公下蛋还困难。 “我…”韩进开口正解释,王决低声道:“他们来了!” 其实不用提醒,场內诸人也都已看见有两道強光从东边过来。而光源正是一辆汽车的两只前大灯。 那辆车缓慢前行。在刺眼的光束中,现出无数飞动着的昆虫的⾝影。它们有的舞蹈着在光明中追来逐去,有的⼲脆撞上车头一命归西。 渐渐的,我已看清那是辆⽩⾊面包车,由于彼暗我明,还看不到乘车人的样子。 汽车绕过最后一排松树,驶进空场,而后停了下来。 车门开处,一个⾝⾼体壮的俄国人走下来,他机警四顾一番然后向车內低语几句,接着一个⾝材矮小但非常肥硕的人走了出来。我凝神细看,没错,第二个出来的也是个俄国人。没想到欧洲人里也有这般矮小的,大感新奇下我转向韩进,发现他原本轻松惬意的神态变得异常庄重。 “他是我们集团的三号人物,叫休林。”韩进不露声⾊道。 “你说的是那小个儿吗?”王决问。 韩进点点头,接着道:“他负责所有的对外贸易,权利大得很!一会儿见了面,你们一定要表现出相当的礼貌。这样会给你们将来的易带来极大的好处。” 我和韩进打了一天多的道,只有这句话听得最⼊耳。在关键时刻,他还是向着国中人的。而今次斯罗帕亚方面也果然出派了个极有份量的人物,由此可见他们对京生集团的重视程度非比一般。只不知当休林发现他面对的是王决这么个⽑头小子后将作何感想。 这时对面⾼个的俄国人向我们这边招了招手,说了些什么。我刚要问韩进时,他已満脸堆笑的张开双臂走了过去。我向王决使个眼⾊,于是我们二人一左一右紧随在了韩进的⾝后。 休林皱了皱眉,与韩进象征的拥抱了一下,他看了看我俩,然后用俄语与韩进谈起来。 几句过后,韩进手指向王决向休林作介绍。天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只见休林惊异的张大眼睛,频频点头。接着,韩进对王决道:“这是我们集团外贸公司总裁休林,说完挤挤眼。 王决哪还不懂,早伸出手极具风度道:“休林先生,很⾼兴认识您。”休林叽咕着也伸出短耝的手与王决握在一处。 “他说他也很⾼兴认识您,京生的少主人。”韩进从旁翻译。 韩进这张嘴,当真能‘活死人,⾁⽩骨’!而王决也将‘少主人’这三字笑纳了。他从容对韩进道:“你告诉他,我们这次会面将具有非常的历史意义!”于是韩进又转向休林说了一大堆话,休林直听得眉飞⾊舞兴⾼采烈,最后竟一把将王决抱在怀里。 看到这情形,我心中暗呼‘荒唐’! 那边没人懂中文,我们谁也不会俄语,两边的流全凭韩进从中翻译。可他却偏是个嘴上没边的人,估计在翻译过程中,没少加佐料,甚或有些话⼲脆就直接出自他本人的口。而我们双方全成了睁眼瞎! 介绍过王决,韩进又指着我对休林叽咕一番。看样子是在介绍我,因为我听到了‘张宇’二字。 休林的笑脸立时板住,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中充満敌意。他的表情令我很不慡!因而我也不做任何表示的冷冷盯着他。 韩进见状又急忙和休林说了些什么,才使得他敌视的目光有所缓和,缓缓伸出右手。我伸出手与他轻握一下便即松开,但表情依然很冷峻。 “伊万是这家伙推荐给娜塔莎的,这次的失利让他很没面子。”韩进道出了休林敌视我的原因“不过你放心!我和他说了,你是王决的兄弟,也是京生集团的重要人物。为了双方的合作,谅他也不敢怎样!” 韩进刚向我解释完,休林又对他说了几句。 “他说什么?”我问。 “他说…”韩进为难的挠挠头“他说让你和扬科诺夫再比试一场。” “扬科诺夫?”我皱皱眉。 “那!”韩进向旁边正警戒的那个⾼壮的俄国人一努嘴,示意扬科诺夫就是此人。 “你告诉他,没问题!”我轻松道。前些天刚悟出的功夫,今天正好拿他练手。 “胡闹!”王决愤然拦住韩进。“现在是什么时候?哪能让他来!” “王决!你现在拒绝,会令他瞧不起咱们。”我提醒着,接着劝道:“没关系,很快就会完事。” 王决想了想,仍向我摇头摇“不行。”他对韩进果断道:“你跟休林说,比试可以,但现在不行!他若有趣兴,以后不妨约个时间,咱们陪他玩儿。” 王决的决定是正确的。我们没时间耽搁,这种见不得光的易越快结束出现意外的可能就越小。况且宁无双仍等在车里,她若久候我们不至,真敢拎着冲出来。 休林听过韩进的转述,眉头上扬嘴角下撇双手一摊,做出副很遗憾的样子。继而他把扬科诺夫招到⾝边,商量片刻,然后对韩进又是叽咕一番。 “他同意了,不过他希望能尽快安排,时间地点由你们定。”韩进对我们道。 “好!”我和王决同声应道。 “马上看货吧。”王决看看表道,他已有些着急了。 休林冲汽车喊了一嗓子,面包车缓缓倒了过来,接着后门竟自动开启。我再细看,原来车內尚有两人,在他们⾝边摆了六个木制大箱子。王决快步上前,那两人也跳下车,在他们的帮助下,他逐箱查看清点。 就在王决验货时,我趁机观察一番。前五个箱子里都是些零件,让我看得一头雾⽔。当打开最后一个箱子时,我原先的猜想被证实了,那里面竟装了満満一箱弹子!这么看,前几个箱子应是武器的散件,这样做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为了方便装载和运输。 几分钟后,王决満意的返回。他向我点点头,示意可以付款了。 我从怀中掏出钱袋正给休林,却见韩进手指向北侧天空大声道:“看!” 众人的目光均投往他手指的方向。 只见在北面的天际升起一抹螺旋的带状金芒,那金芒就仿佛一道凝住了的闪电挂上了布満星辰的夜空。渐渐的,金⻩的光带缓缓展开变大,就象一束正怒放的鲜瑰丽的礼花横空而出,其间幻化出橙,红,青,绿等诸般异彩,流光闪烁,夺人二目。当‘礼花’的⾊彩臻至最灿烂妍丽时,她开始象东方飘逸,颜⾊也转红,旋而变成一屏紫红的扇形天幕,雄浑悠远。慢慢的,天幕越来于小,当她移至正东方向时,化为一片⽩光,瞬间消散。下一刻,天空又恢复了原先的沉寂。 韩进嘘了口气,失声道:“这就是极光!太美了!” “是啊!”我附和道。这趟莫河之旅真是不虚此行,虽没赶上极昼,我却有幸欣赏到了难得一见的极光,要知道,这种眼福并非是个人就能有的。 正在感怀中,王决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示意办正事要紧。 我从沉醉中清醒过来,正待举步上前,付货款,却感到一阵异响。说来有些玄,那阵异响不是听到也不是看到,而是感觉到的!那种真切的感觉,来自松林深处却发于內心。我下意识的停住⾝形,近段时间以来,我对四周的洞察力似乎增強了许多,尤其是愈接近自然,这种洞察力就愈敏锐。仿佛花草们都成了我的朋友,它们在与我流的同时又在为我警戒。 我骤然停顿下来的举动,令场內的诸人都投来不解的目光。我却知道,危险已经来临了。 正在大家楞神的功夫,突然有几束強光从林中进场內,接着便传来几声⾼喝:“都别动!我们是察警。”;“你们被包围了,双手抱头站好!”;“#¥%%…%%¥”俄语,听不懂… 突如其来的变故和从天而降的察警令我们全都傻了眼,有个俄国人的手刚摸向际便被一撂倒,这一并未打中要害,他痛苦的在地上动扭着⾝躯,⾎流了一大片。 王决惊恐万状的望向我,我为他作出示范,乖乖的举起手抱住头,心神却扩展开去,这才发现此时不仅附近,就在更远处仍有很多人迹在活动。 看来我们是中了大奖,被察警叔叔们一锅端了。却不知宁无双现在如何?她没被发现是最好! 不知是那个倒霉挨的俄国佬将大家震慑住还是我起了模范带头作用,剩下的那些俄国人和我们这边的几人也都顺从的举手抱头。在这种时候,反抗与找死是划等号的。 察警们开始现⾝,他们一手端着一手举着聚光手电从四下走出松林。我略扫一眼,乖乖,竟有十来人之多!这还不算那些外围的。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响,接着密集的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已现⾝场中的察警有大半中弹倒地,没有中弹的也纷纷匍匐下来躲到树后与林內对。 我在第一声响后便已觉出不对并作出反应,拉着王决扑倒于地,滚往一旁。 今晚眼见已成局!由于极光的出现使我们放松了警惕,从而让察警轻易得手,但接下来察警遭袭却令我深觉匪夷所思。难道说休林他们竟留有后手?有大批人马在附近接应?但此刻已容不得我多想,不论怎样,察警被袭对我们来说都是件好事,至少现在他们就无暇顾及这里。 片刻后我滚至一名察警的尸体旁,以此为掩护寻机突围。此时纷的声已不能用爆⾖来形容,那声声鸣简直就如炸雷般震得我耳內嗡嗡作响。我一边抵住尸体一边向后望去,寻找王决的⾝影,却在无意间看到了兀自呆立于空场中的休林,他的眉心正爆开一朵⾎花。 这个倒霉的休林!流弹都挨得那么准!再看时,他已倒在⾎泊中,见上帝去了。 “你看什么呢?还不快走!”王决急迫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看见韩进了吗?”我同样焦急的问。 “没有!一响这小子就没影了。”王决大声答道。 韩进对这里最悉,没有他带路,我真不知是否有把握单凭记忆逃出这宮般的松林。我再次四顾一番,终放弃了寻找他的念头。 “走!”我狂喝一声,单手抓住尸体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向林边。只要进得松林,有了大树的掩护,我们二人的命就算捡回一半! 王决在我的招呼声中也跳将起来,紧随在⾝后。 离我们最近的大树只有不到十米,我深昅一口气,将速度提至极限朝前方狂奔。 我们冒然的前冲立时将数把火器昅引过来,一时间,雨点般的弹子呼啸着从我耳际飞过。但我们已没有退路!能全⾝而出便算得命大!否则…那就活该了! 亏得有死去的察警开路,他替我挡住了正面来的全部弹子。只几纵间我已成功逃至松间,蔵好⾝体,我将被打成筛子的尸体抛开,再看王决时,他离我竟还有三四米之遥。 “快呀!”我急呼道。然而就在我开口的瞬间,王决已中弹倒地。 还好,他伤在了腿上,于命无碍。 “快走!”王决甫一倒地便怒吼道。他的眼中出决然的火焰,在那一刻,他已不报生还的希望了。 我几乎想也没想便冲了出去。 我一个人回去也不会落得好下场,要死大家就死在一起吧! 三四米的距离打个往返,对我来说只是瞬息的事。当我重回松林时,王决已被安然挟在肋下。我左跳右闪终找到了个理想的所在停下来。 “有我拖累,你跑不出去的。你…自己走吧!”王决苦笑道“咝-----”他试图换个势姿却牵动了伤口,直疼得他嘴咧到耳。 我没应声,只是俯⾝查看他的伤口。一颗弹子洞穿了他左腿的小腿肚,⾎仍不住的流着。我脫下上⾐,手中略劲使,扯下一条布,沉声道:“忍着点!”然后将布条在伤口上方用力一系。 “啊---!”王决疼得大叫出来。在他的大叫声中,我用上⾐剩下的部分把他的小腿裹个结实。 巨痛过后,他再度开口劝道:“真的!你走吧!你要能找到无双活出去,记得替我报仇!” 听他提到宁无双,我不由得心头一紧。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不可能不知道!但愿她能机灵点,找个安稳处蔵好,安静的等我们归来。 “行了,别说废话了!报仇?你让我去端察警局?还是找他们?”说着,我向外边一扬脸“你知道他们是谁吗?”看王决不出声了,我接着道:“放心吧!我一定能带着你和无双逃出去。” 人一旦有了一线生机,便决没有放弃的道理,别看王决现在表现得坚定,我若真丢下他走了,他只不定会问候到我哪一代祖先呢! 说来也怪,松林深处的匪徒见我们这边没了动静,遂又将口转向了警方。不知不觉中,我们这儿倒成了‘清静’之所。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抓紧我!”我嘱咐了王决一句,便将他复又挟至腋下,觑准了方向疾步蹿出,向蔵车的方位奔去。 还未跑出十步远,我已觉出⾝后有人追踪,心道:好悬! 原来对方本就未曾对我们放手!刚才声的停顿,只不过是想以此来⿇痹我们,而他们则好悄悄摸上来暗中下手。 真是要赶尽杀绝呀! 还容不得我多加感慨,⾝后已响起清脆的声,弹子尖啸着钉进一旁的古松,溅起一蓬碎屑。 有了这一的‘励’,我再不敢依直线奔跑,开始不停的变换脚下方向,而速度则更快了。 都说放狗追人最能发逃跑者的潜能。现在看来,那已经过时了,毕竟,手比狗更具威胁! 我挟着一百多斤的王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前奔着,虽未能将追击者甩掉,却也没让他们再接近。 但百多步后,情况发生了改变。 首先是追赶的敌人增加了一个,这我从声中已分辨出来。其次也是最主要的,便是我的体力竟有些不支! 负重跑本是我的強项,但负着一个一百多斤的大活人又是亡命狂奔,时间久了换作谁也吃不消!很快,我飞掠的⾝形便滞顿下来。但弹子也跟着呼啸而至,纷纷在我⾝旁的树上爆开,我只觉眉头一⿇,接着便是钻心的痛。原来是一片飞溅的碎屑堪堪从我眼上滑过,境况险已到了极点! 我強提一口气,第一次尝试着在奔跑中行功。籍此生死关头,我若还舍不得使用‘异力’,以后怕就没机会施展了。 气息开始配合着步点有节奏的昅进呼出,当它们达到平衡时,我进⼊了平生第一次在运动中的‘⼊静’,那是一种意识中的‘静’,是一种无喜无忧无恐无惊的超然状态。气⾎开始在意识的感召下畅流,下一刻,我将意识转向丹田,几乎在瞬间,‘异力’奔涌而出。 直到此刻,黑暗仍是我唯一的凭恃。一伺天明,我将彻底暴露在光明中而无所遁行的成为活靶。依照昨天的经验,在这个季节,这里黑夜的时间很短,因而老天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充裕。我必须尽快甩掉⾝后的‘尾巴’去和宁无双汇合,否则待其他人回过手来,一旦对我们形成合围,我们亦将死无葬⾝之地! 想到这儿,我加快了脚下奔跑的频率,只十余纵后,便明显感觉出与⾝后的敌人拉开了距离,心下暗喜的同时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仍将速度发挥至极限,我虽已有把握甩掉‘尾巴’,却无法控制老天。 天,亮得再慢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