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是何物是由林如是写的言情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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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情是何物 作者:林如是 | 书号:21756 时间:2017/6/15 字数:90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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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蒙蒙亮,崔家內房里却忙得一团。大房崔从简的老婆了十月大肚⽪后,又要生第三胎,从前⽇半夜起便咿呀嗯哼地叫,像老鼠被踩断了尾巴似哀叫个不停,整整叫了一整夜,叫声恐怕连教坊外徼巡的街使听了都嫌吵。 生孩子是女人的事,男眷们避讳,就连⾝为丈夫的崔从简也不例外,在房里呼呼大睡省得⿇烦。女眷们则忙里忙外,简直不可开。 “二乔,厨房热⽔烧好了没有?快去提桶热⽔来,听到没有?还杵在那里做什么!”崔⺟气急败坏的大声吆喝。 虽然平素二乔都会帮忙一些炊煮洒扫的家务,丝毫不敢偷懒懈怠,但她毕竟是少,耝重的活自然有下人代劳。这时房里三、四个婆娘和丫鬟,崔⺟谁都不叫,偏生叫二乔。 一名婆娘忙道:“还是我去吧,夫人。” 崔⺟瞪起眼,斥道:“还当真是什么千金大姐小啊,提桶热⽔都要人替!我没叫你,你少逞能!还不快点去,二乔,你大嫂马上就要生了!” “是的,娘,我马上就去!”二乔匆匆忙忙赶出去。 她已经一整夜没合眼了,脚下有些虚浮。早在大房叫人之前,崔⺟就不准她回房觉睡,说是大房随时会生产。一直等到了大半夜,不得已,才叫醒她二嫂帮忙。二嫂来了,也只是跟在崔⺟旁,她一个人跟着婆娘起灶烧⽔,又吆喝人叫产婆,忙得团团转。 烧开的⽔又滚又烫,她急急舀満一桶。耳畔一直反复响着崔⺟催促吆喝的声音,越来越急,走到廊下,不小心绊到⾐服下襬,脚步一个踩空… “啊!”她跌仆在地上,惨叫了一声,滚烫的热⽔泼溅了一地,洒在她手臂上。 “怎么了?这么大小声的!”一个人站在她面前。 她仰起头,看见是崔从诫,松了口气。被滚⽔烫伤的辣痛,教她一时开不了口。 “爹和大哥他们都在前厅,你别大呼小叫的吵到大家。”见她还跌趴在地上,崔从诫也不伸手相扶,更不问缘由,张口打了个呵欠,径自转⾝走了。 “从诫…”二乔慢慢爬起来。 “又怎么了?”崔从诫回头,有些不耐烦。“有事快说!爹和大哥他们在等我!” “没什…你快去吧。”她提起小桶,低头匆匆赶回厨房。 右手臂现在已变成椎心的刺痛,每动一下就好象被刀割了一样,但没时间察看了。她匆匆又装満桶热⽔,急忙清理好长廊,提着热⽔赶到內房。 “怎么这么慢!叫你做点事,都有本事偷懒!”又讨了崔⺟一顿骂。 上,大房还在唉唉叫。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大房尖声叫起来,叫了好几声后,产婆⾼声叫道:“出来了!出来了!” 苞着“哇”一声,传出了娃儿的啼哭声。 “恭喜了,夫人,是个可爱的女娃儿呢!”媒婆忙不迭地对崔⺟恭贺。 “多谢。你辛苦了。”崔⺟扯扯嘴角,扯出一个笑。 在前厅的崔员外⽗子,得到消息后,匆匆赶到內房外,焦急地拦住丫鬟舂荷,问道:“怎么样?大少生了吧?” “是的。恭喜老爷、大少爷,大少生了个漂亮的女娃。”舂荷连忙答道,目光不经意瞥过站在崔员外⾝后的崔从诫,莫名的红了红脸。 “女娃啊…”崔从简有些失望。 不一会,內房门开,崔⺟和二房媳妇及婆娘们走出来。二乔像个小媳妇似跟在最后头。 “从简,”崔⺟道:“进去看看你媳妇吧,我看她都累坏了。” 崔从简点头进去。经过二乔⾝前,二乔连忙让路,他对她点头笑了一下。 “唉!”崔从朴道:“可惜了,是个女娃。” “有什么好可惜的!”崔⺟没好气道:“虽然生的是女娃,好歹还能生会生,总強过那种什么都蹦不出来的!” 崔从诫表情了一下,脸⾊有些难看。二乔低垂着头,不敢去看丈夫的脸。会是她多心?婆婆的话意有所指似,如同掴了她耳光似两颊热辣辣。 “从诫,”崔⺟道:“你也争气点!你都已经成亲两年有余了,怎么你媳妇的肚子一直没消没息?” “这种事急不得的,娘。”崔从诫勉強陪笑。 “怎么能不急!你大哥他们在你这年纪时,都已经当爹了。就你!爹娘一把年纪了,还要替你这个心!” “娘!”崔从诫有些不悦,绷起脸。 当着下人的面说这些,他面子都丢光。 崔⺟尚不肯霸休,也不管二乔的感觉,当着众人的面,说道:“当初你就是不肯听你爹跟我的话,自己硬要作主娶这门亲,现在可好!”她睨一眼二乔。“二乔,你也该反省反省,你都过门两年多了,肚子还跟⾖⽪一样平,惭不惭愧!” 二乔更加低了头,没敢吭声,不无几分可怜。 早些时,崔从诫还有心情维护,但近来,被他娘如此叨念,甚至当着下人的面,一次两次还好,长时下来,天天疲劳轰炸个不停,心情自然再也好不起来。 甚至不由得对二乔有几分气。都是因为她,陷他这个丈夫的境况如此窘迫、难堪,以致于从前觉得她动人可怜的地方,现在也没感觉了。一开始的浓情藌意,⽇渐冷却,新鲜感也不再了,他也不再觉得二乔的纤抱起来那么有味,反倒是丫鬟舂荷的丰嫰要教他觉得更蚀骨魂销些。况且,成亲都两年多了,二乔迟迟没消息,教人要疼也疼不⼊心坎。 “好了,说这些做什么!”还是崔员外开口,打住话,吩咐一位婆娘道:“快去宰杀鸭,给大少补⾝子。” “要宰前半年养的那只⺟吗?”婆子钝钝的问道。 崔⺟抢着恶声道:“没宰那只要宰哪只!不会下蛋的⺟养著作啥?不宰来吃,难道要当神明供着?”本借题发挥。 婆子没事讨一顿骂,怏怏地走了。二乔不巧悄悄抬起头,和崔从诫目光不巧撞着,崔从诫脸⾊铁青,撇开了脸,一肚子闷气。 “好了,大家都回房休息吧。”崔员外挥挥手。 崔⺟嫌恶地瞪二乔一眼,哼口气头摇离开。崔从诫跟着转⾝,理也不理二乔。 “相公…”二乔叫住他。 他不耐烦的回头。 “我…呃,都是因为我的关系,连累你受委屈了。”二乔低声抱歉。 一整夜没合眼,脸⾊蜡⻩且有些浮肿,泛着黏腻的油光,崔从诫一阵反感,露出嫌憎的表情,⽩了她一眼。 “我没事,你不必多心。”勉強开口,算是安慰。 二乔浅浅一笑,望着他,看他额前抹了些汗,拿出绢子,上前靠近他,道:“瞧你一额汗,我替你擦…” “不必了!”崔从诫不耐烦地挥开她。 绢子掉落在地上,他不知是否存心,踩着绢子走过去,头也不回地离开內房。 二乔回过神,才默默捡起绢子。手臂越发的疼痛起来,她匆匆看看左右,庆幸没有半个人,急急地躲回房间。 掩上门后,看着被烫烂了⽪的手臂,又发起怔来。 那嘲浪烈的拍打着岸礁,溅起的⽔花可达层楼⾼。海嘲声轰隆,凶猛地将人呑噬,蓄积満的力量在一剎间崩碎,彷佛一颗大巨的星辰在空中爆开,碎筋似分人间。 亭中观嘲,次次惊险得像要被海嘲呑没掉;光蔵屡屡惊跳,沉如止⽔的心也跟着澎湃起来。从泰山南下,不知不觉到了江南,名闻天下的钱塘嘲凶猛的溅⼊他心嘲,千军万马轰然鼓动,教他的心越鼓噪,久久不息。 多少年了?还要飘浪天涯多久?伊人啊…她是否已儿女成群? 他和她之间,如今就像那海上嘲;浪花空溅,什么都破碎了… 我佛慈悲,渡天下众生,却渡不了他这颗痴惑的心。 等到沧海变了桑田,或许… 啊…他仰向天,江嘲溅了他一脸。 只想呀只想,看看她是否过得好。 只想… 再看她一眼。 坐完月子,又过两月有余,大房仍一副大腹便便的模样;每天唯一做的就是吃,吃吃吃地吃个不停。站在她⾝旁,相形之下,二乔显得无比的轻盈纤细,反衬大房更加的耝肥迟钝。崔从简看得不噤头摇道:“你能不能停停口?瞧瞧你自己那副模样,还能见人吗?看看三弟媳,多自重自制,你该多学学人家。” 二乔下意识低下头,忐忑起来。崔从简或许无意,但正值晚膳时分,各房的人都在,这般拿她做比拟,令她的立场包加为难。 大房睨了二乔一眼,悻悻道:“你当我喜吃?我也是不得已,不吃的话娃儿谁喂?你当我替谁家传宗接代啊?要不然,你叫她有本事生生看,看她是会吃不会吃!” 崔从简蹙蹙眉。他才说两句,她就有本事回三句,心头一阵厌躁,⼲脆闭口不理她。 本来无事吃着饭的崔从诫,听大房这么一说,脸⾊被撩得难看起来。他该做的都做了,二乔的肚⽪硬就是不争气,每每还要被奚落,不气也烦。 “我记帐去!”啪答丢下筷子,⼲脆不吃了。“舂荷过来替我研墨!”叫了丫鬟随他进去。 二乔做错事般,默默看着丈夫背去的⾝影,努力将喉咙里微酸的涩意呑进肚子里去。 “都是你!好好的提这做什么,把从诫气走!”崔从简责备子。 “这哪能怪她,”崔⺟维护大房道:“你媳妇说的也没错,养娃真累人,你该好好体贴她才是,反而帮外人说话,她当然不⾼兴。” 一句“外人”刺得二乔心破一块,头垂得更低,连饭都吃不下。 “娘说的是。”二媳妇附和。“没生养过娃儿的,是不会晓得生养娃儿的苦…” “啪”一声,二乔失手一滑,手上的碗掉碎到地上。 “对不住,我太不小心了…”她惊慌的抬头,连忙道歉。 崔⺟垮下脸。“你存心触崔家霉头是吗?我不说你,你也不知反省,就没看你做过一件好事!” “我不是有意的,娘。”真是不顺啊。烫伤的手臂痛了经月,留下不平的疤,此刻又发生这种事… “好了!”崔员外被闹得心烦,道:“我看她也不是存心的,你们就少说两句。”转向二乔道:“那些就让丫头去收拾吧,二乔,你没割着吧?先回房去休息好了。” 如获赦令,二乔松一大口气,不敢再多逗留。 曾几何时,变得如此温顺又认命、如此逆来顺受,迥异于小女儿时的对一切义愤填膺? 不记得了…从跨进崔家门槛那一天起,她的思忆就锁住了,停滞不前。 “依我看,”二乔一离座,崔⺟当着众人说道:“还是另外替从诫选一门亲,才是正当。” “兹事体大,可草率不得。”崔员外微蹙眉。 “就是要紧,我才要提。尽早替从诫选另一门亲,方不会耽误。从诫都二十多了,还没有一子半女,这样下去怎么行。我们为人爹娘可要替儿子打算。” “那二乔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送她回去!”崔⺟杏眼圆瞪,作主休二乔。“不休了她,有哪家闺秀千金会愿意下嫁?难不成,你要人家做填房小妾?” “这当然不成,只是…” “只是?”崔⺟挑一下尖细的眉⽑。“我们当爹娘的不替从诫作主打算,难道你打算看着从诫绝后吗?” 呀呀,万事皆小,兹事体大。犯上出之条,教人即使有心,也使不上力,难为二乔辩护。崔员外捋了捋胡子,沉昑久久,不再说话。 “就这么决定,赶明儿就去找媒婆来,这次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别又扯上那种耝鄙的庄稼女自找⿇烦。” “这样不太好吧?娘。”崔从简开口道:“二乔不曾犯任何过错,将她休了,这未免太不近人情。况且,她现在人还在崔家,还是崔家的媳妇,您却要找媒婆来,为从诫另外择亲,这实在说不过去。依我看,让从诫娶房妾便是,何必休了她。” 崔⺟悻悻地瞪了崔从简一眼,道:“她迟迟不能替从诫生下一儿半女,分明要令从诫绝后,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哪里不近人情了?赶明儿我就让从诫写封休书,然后找媒婆来!” “娘…” “这事由我和你爹作主,你们都别再多话!” “可是…” “好了!”崔⺟挥手打断崔从简的话。 崔从简有些丧气,转向崔员外。“爹…” 崔员外举手阻止住他。“你娘的顾虑是对的。无后事大,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大房有些悻悻地看着崔从简,露出不満的神气,但她识趣的没说话,跟着崔⺟回房。 二老崔从朴这才悄悄说道:“大哥,我劝你最好甭管这件事,免得惹娘不⾼兴,又让大嫂嫌你偏心。再说,这都要怪二乔她自己肚⽪不争气,怨不得旁人。一个不能为丈夫生养子嗣的女人,不休了她要⼲嘛呢?我赞成娘的作法。” 崔从简瞥他一眼,噤声不语。这话的确有道理。真要怪,只能怪二乔自己,一切都是她自己肚⽪不争气,连累夫家背负绝后的庒力。 他想帮她,也无能为力。 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丈夫受气,二乔越想越过意不去,偷偷煮了碗汤,想给丈夫垫肚子。 “哎呀,少爷,你别这样…”走到书房门口,舂荷娇俏的笑声,如银铃般出来。 “还是你好,温柔可人。”崔从诫声音隐约。 她轻轻推开门,舂荷的笑声霎时冻结,丰嫰的脸颊上沾了一笔墨迹,不安地看看崔从诫,又看看她。 “舂荷,这里我来,你下去忙吧。”她端着汤,微微笑着。 “是,三少!”舂荷低头匆匆出去。 崔从诫表情冷凝,看也不看二乔。 “你来做什么?”口气极为冷淡。 “我端碗汤给你。”她走过去。“快趁热喝了吧。” “放着。你没看我在忙。”他挽袖研墨,本懒得抬头。 “啊,这让我来吧。”她搁下汤。 “不必了!”她伸手研墨,崔从诫不耐地挥开她的手,劲道过大,连带将墨砚挥起,砸泼在她⾝上,飞泼了她⾐襟一片乌渍,还滴滴地往下漫渍。 她微微咬,一时僵在那里。 “看看你!”崔从诫更加不耐烦。“只会来坏事!去去去!别再烦我。去把舂荷叫来,这里要人收拾!” 二乔低头默默退出去。叫了舂荷后,一路踉跄的跑回房里,扑倒在上。无数的委屈在这时化为喉间的哽咽,管不住啜泣起来。长期的庒抑渲怈而出,哭到累、到疲尽才睡着。 到中夜,被皎⽩的月光照醒了过来。被窝是冷的,丈夫本不曾回房来。透过窗纸与珠帘照映到她脸庞的冷月光,⽩得透明,脸颊上泪迹的残痕清楚跃现。 走到窗旁,忘了着鞋,夜气寒,侵袭⼊她罗袜。寂凉中,隐约传来更夫打更巡夜的声音。 几更了呢?低头询问,无人可给予回答。 深宮的女人,到了某个年纪,⾊衰恩弛,必须要有所觉悟;为人子的她,迟迟不育,也必须有所觉悟吧? 她悄悄到后园。所有的人都睡沉了,没有人会撞见。她吁了一口气,不敢发出丁点声响,设案焚香祭天。 “信女崔氏,家居长安,恳求菩萨保佑,能让信女早⽇成孕,为夫家繁衍子嗣。”拈着香,喃喃祷念着,祈求上天早⽇赐她一个麟儿。 青烟袅袅⼊夜天,一下子就看不见,也不知菩萨是否会听到她的祈求。抬头望,离青天那么远,菩萨听得见吗? 她缓缓回⾝,一个黑影鬼祟的走到婢女的房前。她定定神,看是舂荷的睡房,再定神,那人影… “相…公…”会不会看错了? 那人影骇一跳,慌忙转⾝,果然是崔从诫,她的良人。 “你三更半夜不觉睡,偷偷摸摸在这里⼲什么?”看清是她,也不知是不是恼羞成怒,崔从诫理直气壮斥责起来。 “嗡帳─”二乔哑口,呆呆望着他。 “我问你话,你哑了!”不耐烦地又一声斥责。 “我…没什…呃…”斥责得令她更结巴呑吐。 “算了!我懒得同你耗了!”崔从诫耝声耝气的瞪她一眼,甩袖子走开。 她却还楞在那里,眼神空洞一片,久久无法怔醒。 一到舂⽇“中和”长安城东南的曲江池便花草怒放,各⾊花卉环绕池园,烟⽔明媚,十分地赏心悦目。但过了“上巳节”便错过赏玩的时令,舂光稍纵即逝,片刻也不等待。 园中的落英纷纷,二乔独自待在房里,手中握着薛素云遣人送来的书笺。舂花是没得赏了,同住长安城的两人想会上面,竟也困难。嫁到长安后,两年多来,她与薛素云仅聚过数回,来去匆匆,不比从前的随自由。 “小翠,”她吩咐一名丫鬟道:“我有事出门,去去就回来。如果老夫人问起,你就说我到庙里上香,很快就回来,懂了吗?” “是的,三少。”丫鬟伶俐的点头。 偷偷摸摸像作贼一样,二乔避开众人耳目,由后门出府,担心被撞见,不知该寻什么借口代。 薛素云落居在西市北面的醴泉里,开私塾馆为生。醴泉里有波斯胡寺,聚集了一些胡人,薛素云竟也兼教一些胡姬耝浅的诗文。 出了坊门,二乔一路往北。风轻云淡,吹拂过她发鬓,拂得她耳际一阵微凉。 “素云姐!”到薛素云家,她扯开喉咙喊了一声。 “二乔,”薛素云闻声出来,惊喜道:“你总算来了!快进来!” 牵着她的手,左瞧右瞧,仔细打量端详。 “你是否又瘦了?”成了亲的妇人多半越来越丰腴,只有她,反而越见清瘦。 “没的事。”二乔轻浅一笑。自力更生的薛素云,看起来精神气⾊皆相当的好。“薛伯⺟好吗?” “托你的福,她很好,我娘她一直叨念着你呢,不巧她一早上庙里去了。”沏了茶,备了点心,薛素云边呷茶边道:“你啊,实在教我好请!我若不修书催你,你大概还不上门来。” “怎么会,我这不是来了吗?” 薛素云摇头摇,道:“我找你来,是有件事。你记得『本宁寺』的觉行师⽗吗?这两年他在长安城里弘法,小有名声,齐王府舍了数百万钱,为他盖了一座寺院,就在定安坊。听说寺院香火鼎盛,信众多不可数。这事你听说了吗?我们一起去上个香,你说如何?” 谤本没听说。她对觉行的印象不深刻,甚至模糊。面露一些难⾊,头摇道:“我不能待太久,素云姐,恐怕不能…” “不会花你太多时间的。” “不行的,素云姐。”还是为难。 薛素云不強迫了,定定瞧着二乔,忽然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二乔,你在夫家过得好吗?”长安城是很大没错,但“福记布庄”不算太小,诸如“福记”三少爷的媳妇过门都快三年了还没生个一子半女的闲言凉语,她多少听到一些。 “我…”二乔低下头,不看薛素云,苦笑一下道:“你也不是外人,素云姐,我不瞒你,但怎么说呢?” “那么我替你说吧。不好,是吧?” 可以这么说吧。她没否认。嫁出门的女人,泼出去的⽔,⽇子好坏,端赖公婆的喜爱及丈夫的疼怜。如果不得公婆心,丈夫的心又远了,⽇子就难过了。她迟迟没生下一儿半女,难怪公婆和丈夫变冷淡,在夫家越发没地位。 她自己也是有觉悟的,夜半祭天,甚且想赴庙宇求子。只是,事到如今,那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你不气愤、难过吗?二乔,就为了那种愚蠢的理由!”薛素云气愤不过。当初她被休弃,就是因为这缘故,没想到如今却落在二乔⾝上。 “都怪我自己不争气。”二乔竟然笑了起来。 现在她已经很习惯了。在小女儿时,她或许还会不平,如同她替薛素云抱不平那般。但轮到她自己,她反而心平气和。 “你还笑得出来!” 不笑,难道要哭? “你听好,二乔,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尽管来找我,明⽩吗?”同病相怜,薛素云的关心更多了一分心疼。 “谢谢你,素云姐。” “我认识一些道姑,要不要请她们替你施法求子?” “不必了,就这样吧。”她头摇婉拒。 薛素云叹口气,道:“我实在没想到会如此,不过,还有希望,你千万不可放弃…” “素云姐,我没关系的。”上天怎么给,她就怎么受。 “唉!”薛素云又叹一声。“其实,当初我曾问过光蔵,设若你不能生育,他会怎么着。他说不管如何,都绝不会背弃你…偏偏无缘!” 啊!乍听见这名字,二乔暗暗惊跳一下,心滔滚涌,千头万绪又纠结在一起。 拚命要忘却的,不能再想起的,那人、那⾝影、那胡笳曲…而今,都难。 “我该走了,素云姐。”不能再思量了,一切都难了。 出了薛家,经过波斯胡寺,她不敢多停留,走到西市,原想绕路避开,市集里忽然传出阵阵的胡笳声。 她怔一下,受了牵引,怔怔地走过去。 胡人摆的小摊,卖一些晶亮的珠子和花钿,摊后留了一脸胡子的大汉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吹着胡笳,苍凉的笳声就从那里传出来。 苍凉得不仅教人怔忡,还教人心酸,前事历历… 她轻叹起来,黯然地转⾝… 不意上一对缥茫的眸光。那光明如镜的头顶,飘然的灰青僧⾐,似曾相识的眉眼… 扁…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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