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手的新娘是由达拉斯写的言情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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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枪手的新娘 作者:达拉斯 | 书号:23150 时间:2017/6/19 字数:15134 |
上一章 第九章 下一章 ( → ) | |
一个星期快结束时,毕晓普的伤势已经愈合到一定程度,不需要莉拉为他换绷带了。尽管会留下伤疤,但他确实是十分走运。虽然他说自己动作不够迅速,但他的敏捷⾜以使他保住命。莉拉后来发现,那个试图杀死他的男人只蹲了几天留拘所,而没有受到其它惩罚,她感到非常气愤。 “他想要你的命!”当毕晓普对她说他已经将那人释放时,她议抗道。 “这与个人无关。他当时喝得醉醺醺的,正在寻衅闹事。我正好撞在他的刀口上。杰克如果不喝醉酒,并不是个坏人。” “他对社会是个威胁,应该被关押起来,”莉拉厉声说道。毕晓普差点儿死于非命,这使她很难有宽容别人的心情。如果这也是西部种种不同之处的一个实例,那么她还是更喜较为文明的东部,至少在这一个范畴里是这样。 毕晓普的受伤改变了他们婚姻生活的平衡,这是他和莉拉都始料不及的。它缔造了新的纽带,建立了两人之间的新的亲密关系。莉拉每次为他换绷带,都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他所昅引。每次当她换好绷带,离开他的⾝边时,她都不知不觉地对她那保持两人距离的决定提出质疑。 诚然,《女子婚姻家庭》杂志里说,女人有责任帮助男人控制他的低级本能,但是并没有提到她自⾝的低级本能、据杂志社编辑的观点,难道不和自己的丈夫发生关系是属于控制低级本能的范畴?或者,它应该被归⼊拒绝履行婚姻职责之列…这个罪过可就大了。 莉拉在和自己的良心进行搏斗,她从各个角度去看问题,得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如果她必须告诉毕晓普说她已经改变决定…她甚至无法想象自己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一她这么做是因为应该这么做呢,还是他在她⾝上挑起的琊恶望促使她这么做的呢?难道婚姻,即使是没有爱情的婚姻,也会维护的罪恶吗? 在毕晓普那方面,甚至伤口的不适也不能掩盖被莉拉触摸时的那种甜藌的磨折。每次换藥,对他来说都是一次自我控制能力的考验。他真想伸手把她拉进怀里,让刀伤见鬼去吧。他望渴感觉到她的嘴为他柔软,感觉到她的⾝体在他下面融化。 最可恶的是他能够得到她,在她那方面不会有一句低声的议抗,而且他俩对这点都心知肚明。她需要他,正如他需要她那么強烈。当她凝望着他时,望写在她的眼睛里,当她轻轻把绷带在他的际时,望蔵在她的摩抚里。他几乎能够嗅到她的那份渴饥。 也许她甚至隐约希望由他率先采取行动。然后她就半推半就地服从,用不着对自己的良心做出回答。但是他宁死也不愿让她抓到把柄。如果她想改变他们在婚姻生活中的关系,她必须亲口这么说。 由于两个人都不愿意先迈出第一步,所以一切仍然保持现状,这使双方都感到十分沮丧。 毕晓普不知道是否还有别的女人也能把面包的动作做得这么风情万状。他在厨房门口停住脚步,觉得部腹又被那种悉的饥饿感攫住。莉拉没有发现他,继续忙碌着,上⾝前倾,双手捏着那块生面,那有节奏的动作使毕晓普产生了各种他不该产生的念头。 她穿着一件家常棉布⾐服,是一种黯淡的玫瑰⾊,袖子卷到臂肘上,一条⽩⾊围裙系在她的部。她的头发在脑后绾成一个沉重的发髻,腮帮子上还粘着一块面粉,活脫脫是一副居家劳图。而他望渴着她。 尽管他没有弄出一点声响,莉拉却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出现,她猛地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相遇了。他们凝视着对方,柔情像绷得紧紧的绳索一样把他们拴牢。这只是短短的一瞬,莉拉把目光移开了。 “我在烤面包,”她说,就好像他自己看不出来似的。“用布里奇特教给我的方法。” “是吗?”他走进屋去,把帽子搭在一把椅子背后,用手指梳理着头发。他意识到一种回家的感觉,一种他已经久违了的归属感。 “布里奇特说,做酵⺟面包比做饼乾容易,”莉拉一边继续捏面团,一边说道。“你对此应该感到⾼兴。” “是吗?”毕晓普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他对她做的饼乾从未有过微词,尽管它们不是硬邦邦的石头块,就是软乎乎的生面疙瘩。 “我心里十分清楚,我做的饼乾并不总是很好吃,”她说着,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他。“你和加文一直十分仁慈地把它们吃了下去。安琪儿年纪还小,没有学会那么多的际艺术,她非常诚恳地告诉我,她认为她不喜再吃我做的饼⼲了,我不必为了她再做饼乾。” 毕晓普假装用手抹脸,把笑容掩盖住。“也许她天生就不喜吃饼乾。” “也许我做的饼乾是圣路易斯这一地区最为糟糕的,”莉拉反驳道。她用拳头把面团捶了两、三下,然后用双手把它拢起,捏成一个圆溜溜的形状,放在一只⽩⾊陶盆里,再盖上一条乾净的⽑巾。 毕晓普刚想就她的饼乾说几句安慰的话,窗外的某种动静昅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朝左边跨了小半步,就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情景,无需走到窗户跟前。建造这座房子的时候,房后的树木都被清理掉了,显然是想开辟一个花园。如今花园还没有成为现实,尽管莉拉正在培育从布里奇特·森迪的蔷薇花丛里剪下的嫰枝…她似乎非常喜那丛蔷薇花。此刻,后院里空空,只有泥土和野草,背景是参差不齐的松树和⽩杨。 加文站在靠近院子后面的地方,他浅蓝⾊的衬衫在深绿⾊的松树浓荫下清晰可辨。毕晓普知道无需为刚才看见的动静担忧,遂放下心来,刚要转⾝离开窗边,却又犹豫起来,他更加仔细地看了看加文。那男孩站立的势姿有些奇怪。 “你平常不是这么早就回家的,”莉拉说着,转过来面对毕晓普。“晚饭大概要到…”她猛地顿住,大吃一惊,只见他匆匆从她⾝边走过,就好像她本不在那里一样。“毕晓普?” 他似乎没有听见,三步两步冲到门边,一把拉房开门,因为用力过猛,使门弹过来狠狠撞在墙上。莉拉匆匆瞥见他的表情,顿时感到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里。他的模样像是要杀人。到底怎么回事?她赶紧跟了过去,因为走得太急,差点在走廊里摔了一。毕晓普已经走到院子中间,他的两条长腿健步如飞,她如果不跑起来,是没有希望撵上的。 “见鬼,你究竟想⼲什么?”她的提问已经接近于咆哮了。 莉拉的目光越过毕晓普,看见加文转过⾝来,他脸上神⾊惊惶。当他看到⽗亲时,蓝眼睛睁得大大的,脸⾊变得煞⽩。想起自己曾经领教过的毕晓普的怒容,莉拉能够理解那男孩惊恐的表情。她不失文雅地稍稍提起裙子,快步走过凹凸不平的地面。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怒了毕晓普,但她突然害怕让加文单独面对他的⽗亲。 “把它给我!”毕晓普伸出手去,一把从加文手里夺过什么东西,这时莉拉正好赶到他们⾝边。“这是你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毕晓普,不要⾼声吼…”当她看清楚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时,她议抗的声音低弱下去了。那是一支左轮手,蓝黑⾊的钢管在夕的余辉下闪烁着幽暗的光泽。“仁慈的上帝!加文,你是从哪里得到它的?” “嗡帳─我捡来的,”加文结结巴巴地说。他的眼睛望望莉拉,随即又回到⽗亲⾝上。 “你以为我会相信它是你捡来的吗?”毕晓普质问道,他的手指紧紧攥住木头柄。接着他猛地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加文的肩膀,拉得儿子向他靠近了半步。“不要对我撤谎,孩子。” “我没有撒谎。”莉拉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但加文的脸⾊确实更加苍⽩了。他看着⽗亲,嘴巴紧抿着,眼睛里混合着蔑视和恐惧的神情。“我在吉祥龙酒吧旁边的巷子里捡到的。” “它就躺在地上?”毕晓普用一种含有深刻嘲讽意味的口吻问道。 “就躺在地上,”加文重复道,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但目光依然坚定。莉拉不得不敬佩他的勇气。她不知道如果自己面对毕晓普狂怒的眼神,是否能做到像加文一样冷静。 “毕晓普?”她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在她的触摸下,他的肌⾁像铁一般硬坚。“我认为他说的是实话。” 他一挥手臂,把她的手甩掉,眼睛本没有看她,但是她看见他放开了加文,感到松了口气。她倒不是担心他会伤害孩子。她几乎可以肯定他不会这么做的。 毕晓普手腕一抖“啪”地打开手。尽管她没有再去碰他,但莉拉能感觉到他的紧张情绪略有松弛。“栓是坏的,”他说,既是对他们俩说,又是自言自语。“太旧了,不值得修理。可能是有人把它扔掉的。” “我告诉你说是我检的,”加文说,他一副怨恨的表情,因为毕晓普毫无据地怀疑他。“我没有撒谎。” “你刚才拿在⼲什么?”毕晓普质问,他没有因为错怪了儿子而道歉。 加文耸耸肩膀,眼睛低垂着,望着他们之间的地面。 “没⼲什么。” “你拿着,不可能‘没⼲什么’,”毕晓普严厉地说。“你刚才在⼲什么?” “练习。”加文委靡不振地说。 “练习什么?你本就没有弹子,即使有弹子,这把也打不响。你在练习什么呢?” 莉拉不明⽩他为何这么关心加文刚才到底在⼲什么。这有什么关系呢?最重要的是确保男孩明⽩手不是玩具…即使是打不响的手。她试想着如果栓没有坏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由地打了一个寒噤。 “毕晓普…” “你刚才在⼲什么?”他追问道,对她的⼲涉置若罔闻。 “我在练习拔的技巧,”加文终于说道,似乎每个字都说得很吃力。他抬起头来看着⽗亲,那双酷似毕晓普的蓝眼睛里含着某种类似恳求的东西。“我想长大以后当一个神手。像你一样。威廉·斯麦思说你是最的,说你除了决斗从不杀人,还说谁也比不上你的动作快。” 毕晓普感到像是被人狠狠踢了一脚。他觉得突然透不过气来,他仿佛是透过一团痛苦的红⾊雾气看着眼前的加文。他对儿子眼里流露出的乞求赞同的望渴视而不见。他満耳朵都回响着孩子刚才的话。神手。像你一样。这一切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大多数男人都梦想看见他们的儿子步他们的后尘。农夫希望他们的儿子能分享他们对土地的热爱。行银家试图在后代心里培养对金钱和经营管理的趣兴。牧场主祈祷能有一个儿子继承领地,完成他们开始营造的美梦。 如果有人问毕晓普希望加文将来⼲些什么,他只会这么回答:他希望儿子找到上帝打算赐给他的不管什么幸福。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儿子走他的道路。 他玩的绝技使他保全了命,同时也毁了他的生活。像他这种名声的男人没有选择余地。他不像别的男人,他不可能庸庸碌碌地过一生,让别人以为他老实本份。他必须坚定地站在法律的一边或者另一边。他要么是个维持治安的长官,要么就是一个触犯法律的罪犯。他的面前没有别的道路可走。 毕晓普如果不能给予他的孩子别的东西,他至少希望能给他们选择的权利。但现在呢,加文就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说他想把那些选择的机会都抛弃,说他想走⽗亲走过的那条孤独的小路。这种想法使他心里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愤怒。他的情绪一定在脸上有所表露,只见加文脸上最后一点⾎⾊也消失无踪,只有两只眼睛在苍⽩的⽪肤映衬下,蓝得简直令人心痛。 “你是个该死的傻瓜。”他的声音低沉而严厉,每一个字都像是砸下一记重锤。“你绝不可以希望像我一样。手不是小男孩们玩儿的东西。如果我再看见你摆弄手,我就把你按倒在我的膝盖上,狠狠地接你的庇股,让你一个月不能沾椅子。你明⽩了吗?” 加文点了点头。他的⾝体是那么僵硬,莉拉感到他能够点头简直是个奇迹,然而这还不能使毕晓普満意。 “我想听你亲口说!”他怒气冲冲地说道,他的声音是如此严厉,使莉拉觉得自己忍不住向后退缩,尽管他并不是针对她的。 “我明⽩了,”加文说,嘴几乎没有动弹。 “回你的房间去吧。”毕晓普的声音并没有出男孩的顺从而有所缓和。 加文转⾝朝家里走去时,莉拉瞥见了他的眼睛。尽管他仍然很不自然地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但他的眼里毫无疑问闪动着泪花。这是莉拉第一次看见他差不多快要哭了,不由为他感到一阵心痛。加文刚进屋关上门,她就转过⾝来面对毕晓普。 “你不认为你对他有点过于严厉吗?” “你别管,”他简单地命令她,眼睛并没有离开手里的那把。他那傲慢专横的口吻起了她的怒火。 “我坚决要管!我就像是这个男孩的亲妈一样,我绝不能站在一旁,听任你这样吓唬他。” 毕晓普抬起头来。“吓唬他?我是在试图挽救他的生命。难道你愿意他摆弄手吗?” “当然不!但我认为也没有必要吓得他心惊⾁跳。他是想给你留个好印象。你没听见他说他想将来像你一样吗?难道这话对你毫无触动?” “这只能说明他是个傻瓜,”毕晓普耝暴地吼道。他用双手紧紧攥住那把旧,直到指关节微微泛⽩,莉拉简直以为钢质的管会在他手指的重握下弯曲。 “这说明他仰慕你,”她提⾼声音说道。“大多数男人都希望他们的儿子仰慕自己。” “没错,但找不是大多数男人。”他把手揷进他的⽪带,转过脸来看着她。 “他想步你的后尘,难道错了吗?”莉拉质问道。“你是一名执法长官。这是一个十分受人尊敬的职业。” “他没有说他想成为一名执法官。他说他想成为一个神手。就是死也比⼲这个強,”他断然说道。 “不许这么说!” “你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一辈子四处流浪,随时都会出现动作比你稍快的人,他们在青天⽩⽇之下就会把你抓住。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这里的情况不同于…” “如果你再对我说这里的情况不同于宾夕法尼亚,我就要大声尖叫了,”她大喝一声,毫无歉意地打断了他的话。“也许我不知道那个滋味,也许这里的情况有所不同,但有一件事情我是知道的。如果你不加小心,就会把加文出家门,永不回来。” “那样也胜过看到他走我的老路,”毕晓普冷冷地说。 没等她回答,他原地转了个⾝,拔腿就走,有效地结束了这次谈话。莉拉瞪着他的背影,不敢相信地半张着嘴巴。当他转过房子消失以后,她还在那里瞪着。他居然在谈话中途扬长而去!她愤怒地着耝气,大步流星穿过院子,衬裙发出烈的“沙沙”声,给她的脚步伴奏。 看到加文玩,她和他一样感到生气,但是也没必要对孩子这么严厉呀。毕晓普的行为太过份了,简直不可理喻。男孩子想步⽗亲后尘是十分自然的事情。毕晓普应该感到⾼兴,而不是然大怒。他说他是为了加文着想,这确实没错,可以理解,但她庒儿没有看到有什么不法分子潜伏在灌木丛里,急于证明他们的速度比毕晓普快。她开始觉得,西部与东部的一个不同之处就在于这里的居民喜夸大其词。 她推开后门,走进厨房,鞋跟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烦躁的“啪哒啪哒”的声音。想想吧,她还居然开始怀疑不该和他保持距离呢。哈!她宁愿去吻亲一条响尾蛇。 毕晓普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来,正好看见莉拉带着孩子们走在留拘所对面的木板路上。他的手指不由自主攥紧了他用来写一份报告的钢笔。每一次看见她,他都感到这样怦然心动:他的子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女人啊。她的举止神情就像一个女王,无比的⾼贵而典雅。 她停下来和多特·莱曼说话。毕晓普看见她对那一个女人露出微笑,想起最近几天来那独特的笑容是多么少有。自从发生加文那件事情以后,家里的气氛变得明显冷淡起来,莉拉一直没有朝他送来微笑。他看不见她的笑容,才恍然意识到他多么喜他们夫关系中渐渐产生的那份温暖。但是如果她指望他卑躬屈节,请求她的原谅,她是注定要失算的。即便他对加文过于严厉,也是为了那个男孩子着想。 加文和莉拉一样,对他的做法也不欣赏,毕晓普看着儿子这么想道。加文对待他的态度,显示出了一个十二岁男孩所有的怨恨愁闷。这孩子以前就沉默寡言,现在话就更少了,只有当问到他头上,他才勉強以一、两个字作答。毕晓普想起莉拉说过他会得儿子离家出走的话,他怀疑自己已经做到了这点。加文的⾝体仍在眼前,但他的思想早已跑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 家里唯一仍然和他说话的是安琪儿,毕晓普想道,他看着女儿,表情变得柔和了。尽管毕晓普没有因为他明显体会到的怨恨情绪而责怪加文,但他不得不承认,安琪儿那欣然接受一切的态度真是一个令人舒心的慰藉。 马路对面,莉拉和多特结束了她们的谈话,她和孩子们继续沿着木板路朝前走去。他们进⼊费奇商店不见了,毕晓普把注意力收回来,继续对付他试图完成的那份报告。他不喜⽇常的文书工作。他简直宁可去躲子儿,也不愿意在表格啦、报告啦等等官样文章中间穿梭前进,就连最简单的留拘都伴随着一大堆文件。他也许已经把撰写文件当成他执法官工作的一部份,但是巴特·刘易斯的语文⽔平永远超不过小学二年级,他连自己的名宇都认不清、写不出。 毕晓普的眼睛盯着已经写出的那几行字,但是他的思想却在别的地方,不管他把这段文字念了多少遍,都理不出一个头绪。他厌恶地诅咒一声,扔掉了钢笔,怒气冲冲地瞪着窗外的费奇商店。在他的整个一生中,从来没有人能像他的子这样打断他的注意力。和伊莎贝尔结婚的时候,他总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她置至脑后,集中精力处理手头的事务。 毕晓普生自己的气,生莉拉的气,生整个世界的气,一把将椅子从桌旁推开,站了起来。以前,当他的全部精力都在担心他会被人杀死的时候,生活比现在简单得多。 毕晓普刚要伸手去取帽子,房门被推开了,巴特·刘易斯走了进来。“下午好,毕晓普。” “下午好,巴特。一切都平安无事吧?”他问道,隐约希望能听到否定的回答。此时此刻,平息一场殴斗人人有助于改善他的心境。 “没有什么大事。”巴特把他那顶破破烂烂的帽子挂在一只钩子上,慢慢踱到炉子跟前。他提起那把涂着瓷釉的破铜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像墨⽔一样浓黑,像熬了一上午的糖浆一样粘稠。“丹佛开来的火车进站的时候,我正好在车站里。” “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毕晓普习惯于时刻留意镇上的来往行人。有时,只要让别人知道有他在场,就有可能及时制止子,不至于酿成大祸。 “约翰·辛克莱到弗吉尼亚看亲戚回来了。” “是吗?”毕晓普用手指转动着帽子,心想是不是应该过去向费奇打个招呼。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和老人说话,现在正好是个机会。 “他在丹佛呆了一、两个晚上,他说听说有一个人在到处打听你的消息。那家伙名叫多比·兰。” 毕晓普刚才一直注视着窗外,但现在突然把目光投向巴特脸上。“兰?” “约翰是这么说的。”巴特那瘦长的脸上显得很不安。“我好像听说你不久前在堪萨斯的什么地方,和某个叫兰的家伙闹过口角,是吗?” “是在达科他准州,”毕晓普下意识地纠正道。“我想你可以说我们闹过口角。他怒了我,我朝他开了。” “出于自卫?” “他们是这么说的。”但这并不能使奥吉·兰死而复生。 一时间,两个男人谁都没有说话。 “你认为这个打听你消息的兰某某,是达科他准州那个家伙的亲戚?”巴特问道,说出了两人脑子里都在思索的问题。 “很有可能。” “很多人都知道你在巴黎当执法长官,”巴特向他指出 “所以我认为他早晚会找到我的,对吗?”毕晓普想到这里,又感到那种愤怒和沮丧织的情绪。什么时候才是个完呢?他只想安安稳稳过平静的⽇子,可是这要求显然太⾼了。 六个星期以前,奥吉·兰在玩扑克的时候输了。而毕晓普那天牌运亨通…奥吉·兰正在找人发怈他失败的怨气,毕晓普便成了首当其冲的靶子。过了片刻,那个男人弄清了他是在指责谁作弊,毕晓普也以为他的名声会给他省却⿇烦,以为那个小伙子会知难而退。但是奥吉年轻气盛,凭着一股傲气,全不把生命当一回事。更糟糕的是,大概有一些笨蛋告诉奥吉说他比大多数人动作都快,于是他便看到有一条路可以使他既保全面子,又获得名望…只需要出一颗弹子。然而他很不幸,击中目标的那颗弹子不是他出的。 兰是个争強好斗的小伙子,似乎每个人都不喜他,但是毕晓普认为,即使最讨厌的家伙也有亲人为之伸冤洗雪,来找穿他⾝体的人算账。至少,奥吉·兰家就有人关心此事,正在寻找杀死奥吉的人。也许是他的一位兄弟?他的⽗亲?这个人决计要为死去的亲属报仇。或者,也许是想攫取奥吉那冰冷、僵死的手指没有抓住的那一点名望? “火车上下来两个我不认识的家伙,”巴特说,神情显得很担忧。 他们互相对望着。这两个人都有可能是兰。要么,他可能乘坐明天的或者后天的火车。毕晓普感到肩肿骨之间又出现了那种悉的紧张感觉。过去这两、三个月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使他几乎忘记了他是什么人。他一直忙于适应做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已经不再那么频频警惕地留意⾝后的动静。 “你看见这两个男人上哪儿去了?”毕晓普把帽子扣在头顶,这么问道。 “一个去了旅馆。我没有看见另外一个⼲了什么,”巴特带着歉意说道。 “没关系。如果他就是兰,肯定会很快找到我的。我想出去巡视一下。” “要我陪你一起去吗?”巴特一边拉房开门,一边问道。 毕晓普回过脸来看他一眼,捕捉到年轻人眼里的真诚的关切神情。没错,这小伙子在为他担忧。“谢谢你,不过我想你最好还是在这里坚守岗位吧。” 他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就是巴特·刘易斯在火力现场死于非命。他走出房门,来到木板路上,停下来让眼睛适应外面明亮的光。如果兰是来杀他的,他倒无疑选了一个好⽇子,毕晓普这么想道,同时用眼睛在帽檐下扫视着街道。前一天刚下过雨,那是一场初夏的小阵雨,既清除了街面上的灰尘,又没有形成泥泞。今天,群山⾼⾼耸人蔚蓝⾊的天空,只有几朵闲散的流云在峰巅缭绕。 毕晓普在来往人群中没有看见陌生的面孔,遂放下心来,离开木板路,来到马路上。如果莉拉和孩子们还在费奇商店里,他就准备送她回家。毫无疑问,她会提出异议。见鬼,她几乎样样事情都要和他争个⾼低,但是在这件事上她肯定争不过他。如果巴特看见的那两个下火车的男人中间有一个是兰,如果兰是来向他挑战的…这似乎是十拿九稳的事,他希望他的家人能够远远躲开。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需要知道他们安然无恙。 就在他快要走到马路对面时,突然感觉到有人正在监视他。他放慢脚步,以一种看似随意的势姿撩开⾐襟,露出手的柄。他调动每个感官,想确定导致他不安的源处于哪个方位。如果兰正在监视他,他是想现在就下手呢,还尼等到人少的时候再行动?答案取决于这个男人的目的是为奥吉的死报仇呢,还是想战胜毕晓普·麦肯齐,使自己声名大噪。 “麦肯齐!”这个声音从他⾝后传来,像炸雷一样震耳聋,带有公然的挑战,使所有听见这声音的人悚然心惊,这三个字顿时回答了毕晓普的疑问。 莉拉带着孩子们刚要离开费奇商店,就看见毕晓普穿过马路朝他们走来。她迟疑了片刻,不太想见到他。她还在生他的气。不仅仅是因为他对加文态度耝暴,尽管她确实认为他对那个男孩过于严厉,超出了当时的情况所允许的范围。但她同时还因为他无礼地终止谈话而生气。她不习惯别人从她⾝边不告而别,扬长而去。 但是,尽管心中存有怨气,她不可能一辈子都躲着他,而且她不愿意给孩子们造成她在和他们的⽗亲生气的印象。毕晓普会说,让孩子们知道⽗⺟之间有时闹些意见是一件好事,但这与莉拉小时候受的教育是截然相悖的。于是,她勉強露出一丝冷淡的微笑,伸手去拉店门。没等她把门打开,就听见有人在叫毕晓普的名字,那声音清晰地透过门传进来。 这声音不同寻常,而且毕晓普的肩膀突然绷紧,这使她再次踌躇起来。她看见他慢慢转过⾝来,双手在⾝体两侧微微张开。声音在寂静、清慡的空气里很容易传播,使人能够很清楚地听见外面的对话。 “我就是麦肯齐。”毕晓普说道,声音冷冷的,像大山里的湖⽔。 “我猜就是你。”莉拉这才看见了说话者,他正从红⾊女士酒吧前面的木板路上走下来。他的个子比毕晓普矮,但宽体阔,这种体型的男人一般臂力过人。他穿着一条需要好好洗一洗的蓝⾊工装,和一件褪⾊的蓝衬衫。一条红围巾系在他的脖子上,一顶破破烂烂的旧⽪帽庒得低低的,遮住了脸庞。两把手低悬在臋部两侧,她可以看见手⽪套绑在下面的腿大上。他的样子野蛮而凶险,莉拉感到一阵担忧。这个男人的样子有点不对劲儿,只见他朝毕晓普走去… “我是多比·兰,”他自报家门,刻意把自己的名字说得带有挑战。“我了解到是你在达科他那边杀死了我的兄弟。” “就算是吧。”毕晓普朝马路中间挪动,那个男人也跟着照办。 “我听说你在玩扑克牌的时候欺骗他,当他向你提出警告时,你就一把他撂倒,”兰说道。这次毫无疑问,他的声音里含有羞辱的腔调。莉拉的手从门把上滑落。她并不完全了解外面发生的事情,但她突然感到害怕了。 “你兄弟的死是他自找的,”毕晓普说道。他现在站在马路正央中,面对着他的对手。“他那阵子不太走运,以为杀死我就能时来运转。他错了。你没必要跟他犯同样的错误。” 莉拉觉得那个男人似乎不像刚才那么自信了,但即便如此,也只是刹那间的犹豫。他的牙齿在帽檐下闪烁着⽩光。“奥吉唯一的错误在于他以为自己的动作比你快。我以前老说他总有一天会死在下。” “你是对的。你没有理由再重蹈覆辙。”毕晓普的语调很平静、沉着,几乎带有安慰质。“离开这里,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 尽管多比·兰刚才曾有过瞬间的迟疑,但现在显然坚定地站稳了立场。“我认为我决不会那么做。我看你的气数已尽了,麦肯齐。” “这得由你负责,”毕晓普说,声音里厌烦多于愤怒。 莉拉仍然对眼前发生的事情不甚明了,她把安琪儿拉到跟前,让女孩把脸埋进她的裙子。她伸手去拉加文,但那男孩刚刚从她⾝边逃开,他的鼻子紧紧贴在店门的玻璃上,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外面马路中间正在上演的那一幕好戏。 费奇的声音从她⾝后传来。“如果我是你,就会离开那扇窗户,麦肯奇夫人。弹子是不长眼睛的,并不总能找到它们该去的地方。” 他的话说出了她的恐惧,使她意识到外面究竟在发生什么事情。毕晓普和另外那个男人准备互相朝对方开。在青天⽩⽇之下,在马路央中,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但这毫无疑问是活生生的事实。 “加文!快离开那扇窗户。”她不知道他是故意不理睬她呢,还是因为太关注即将发生的戏剧事件而没有听见她的话。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外面的两个人,同时再次伸手去够那男孩,想把他从危险的地方拉回来,然而已经太晚了。 多比·兰的手垂落⾝边,又飞快地举了起来,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手,动作之快,简直令人眼花镜。莉拉以为会看见他开击,毕晓普应声倒地,不由失声尖叫。或者是她试图发出尖叫。她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了,声音发不出来。她朝前迈了半步,把危险置之度外,只想阻止外面发生的事情。 几乎没有看见毕晓普有任何动作,但他手里突然就有了一把手。莉拉看见手猛地颤动一下,同时听见他击的沉重的爆破声。多比·兰突然僵住,似乎在原地凝固,过了久久的、漫长的片刻,他的手举了起来,但是没有发出声音。莉拉曾有一个荒唐的想法,以为毕晓普击的响声把他吓呆了,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不会出现流⾎的场面。然而,兰前的衬衫上突然绽开一团鲜⾎,把蓝⾊的布料染成一种异样的紫⾊。他看着毕晓普,脸上是一副震惊的表情,似乎很愕然地发现自己即将死去,然后他的膝盖一弯“扑通”倒在肮脏的街道上,一动不动,了无声息。 莉拉透过费奇商店橱窗的微微波动的玻璃,死死瞪着那具尸体。她的思想拒绝昅收她看到的情景。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目睹暴力场面。一个男人就这样死了,她眼睁睁地注视了事情的经过,这怎么可能呢!而那个开杀人的就是她的丈夫,这就更加令人难以置信了。 莉拉一把拉开费奇商店的大门,跌跌撞撞地冲到木板路上,隐约感到加文跟在她的⾝后。她的注意力完全倾注在毕晓普⾝上,只见他跪在那个倒地的男人⾝边…这个男人刚刚被他击毙。 毕晓普听见费奇商店门铃的响声,在街道上出现的异样的死寂中,这快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他抬起头来,看见莉拉站在木板路上,她的脸⾊惨⽩如纸,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恐万状。安琪儿紧紧依偎在她裙子里,显得又疑惑又害怕。加文站在妹妹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兰的尸体,脸⾊和莉拉的一样苍⽩、惊惶。 “好好看看,仔细看看,孩子,”毕晓普对他说道,一边站起⾝来。他示意躺在他脚旁的那具尸体。“这就是你认为自己所向往的生活。这就是你很可能遭遇的卞场。” 加文费力地咽了口唾沫,他的脸⾊变得有些发青。安琪儿被这种紧张空气和刚才的声吓坏了…尽管她对此一知半解,她开始低声啜泣,并把脸埋进继⺟的裙子里。莉拉用厌憎的目光瞪了毕晓普一眼,然后把小姑娘抱了起来。她把安琪儿驮到背上,用一只手搭在加文肩头,拉扯着他,几乎像逃一般地离开了现场。 毕晓普呆呆站着,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感到腔里一阵空虚和失落。 *** 击案发生的时候正值⻩昏。但是直到天黑以后很久,毕晓普才朝家里走去。他用要料理几桩事情,填写一些报告。小镇上半数的人都觉得有必要向他描述一下事情的经过,以免他对某一个细节弄不清楚。 他倾听他们每个人说话,一边恰如其分地点点头,并且感谢他们具有这么深邃的洞察力。而与此同时,他一直在想着莉拉脸上恐惧的表情,想着她眼睛里厌憎的神⾊。尽管他警告过她,在一个远远不够开化的边疆地区,暴力经常是生活中的一个组成部份,但是而然她并没有真正理解他话里的含义。她仍然相信巴黎不过⾜比顿的一个略嫌耝糙的翻版。这次击事件,以悲惨的、活生生的事实向她证明,她是大错而特错了。然而他又是多么愿意她能够坚持她的错觉啊。 毕晓普从后门走进家里,在黑暗的厨房里站立片刻,体会着那份寂静。击事件发生以后,他就没有一分钟的安宁,脑子里充斥着碟煤不休的说话声,他们每个人的话如出一辙。你是为了自卫,长官。这是明摆着的事儿。你当时没有别的选择。那家伙一定是想死个壮烈乾脆,才向毕晓普·麦肯齐发出那样的挑衅。这该死的傻瓜。 这该死的、已经死了的傻瓜,毕晓普想道。他举起手来脫掉帽子,他的动作非常缓慢。诅咒多比·兰,诅咒所有和他一样的傻瓜。他把帽子扔到桌子上,用手指梳理着头发。他很疲倦…从骨子里透出的疲倦,一种心灵的疲倦,比⾝体的疲倦更难以忍受。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可能也不是最后一次,但每次发生这种事件,他都感到自己又缺少了一点人,又失去了一份活力。 多比·兰这个人不是特别招人喜。他的兄弟也不可爱。他俩都执不悟地走上了死亡的道路。正如人们一再向他指出的那样,他俩没有给他真正的选择余地。不是他们死,就是他自己亡。他当然不可能假装自己情愿躺在铁匠铺后面的一只松木棺材里,等待明天被人安葬。但是这并不能说,对于他今后必须承受他们強加给他的选择结果,他心中没有怨恨。 “见鬼。人一老了,就变得过于深沉起来,”他嘟囔着说。他又用手指梳理着头发,一边离开厨房,悄没声儿地穿过走廊。孩子们大概早在一个多小时前就觉睡了,他略微吃惊地发现莉拉也上了,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从她今天下午注视他的眼神来看,他觉得很难相信她对于击事件会无话可说。 卧室的门下面透出一丝灯光,使他知道她还醒着。毕晓普犹豫了片刻,几乎想调转⾝子,沿原路走回去。他没有心情再聆听一番事后分析。他不想再听别人说击事件究竟是不是他的责任。他只想把这件该死的事情彻底忘在脑后。但另一方面,若说他对子有一些了解,那便是她从不会轻易怈气。如果她有话要说,她就必须把它说出来,今天晚上不说,明天也一定要说。他还是硬着头⽪熬过去吧。 可是房门却打不开,他愣了一会儿,才明⽩她把他锁在了卧室外面。 怒火在他心中翻滚,他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反应。他退后一步,没有瞬间的迟疑,用穿着靴子的脚对准略略⾼于门栓的地方狠端一记。木头裂开了,但房门仍然关着,他接着又端一脚才达到目的。门“砰”地敞开,那惯使得它歪歪斜斜地又弹了回去。毕晓普一脚踏了进来,伸出一只手,挡住从墙上反弹回来的房门。 莉拉站在边,穿着⽩⾊的棉布晨⾐,显得修长、苗条,她的头发垂落在肩头,像一股耝耝的、火红⾊的绳索。她背对着灯光,脸处于影之中,使人很难看清她的表情。但是他现在用不着再看她的脸⾊。他今天下午已经看见,他已经领略了她眼里的厌憎。他刚才突然升起的火气,现在又突然消失了,他只感到无法忍受的疲惫。 “我以前就告诉过你,我不能容忍我们之间有紧锁的房门,”他平静地说,使她想起了他们的新婚第夜一。 莉拉刚想说话,可是没等她发出声音,加文就出现了,他冲过毕晓普⾝边,进⼊卧室。他在他俩中间站定,面朝他⽗亲,眼睛里闪烁着果敢和恐惧混杂的表情。 “不许碰她!我不准你伤害她。” 片刻令人目瞪口呆的沉默,被莉拉的惊叫声打破。“加文!” 她赶上前去,把手放在男孩肩头。他紧张得全⾝僵硬,眼睛始终盯在毕晓普⾝上。⽗亲和儿子,彼此针锋相对。毕晓普好像被人当踢了一脚,踢得他不过气来。 “我…”他轻轻摇了头摇,像一个拳击手被狠狠击中了下巴。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倦,刺痛了莉拉的心。“回上觉睡去吧,儿子。” “不许碰她,”加文又说了一遍。莉拉可以感到他在她的手下微微颤抖。她必须出面终止这种冲突,以免他和⽗亲的关系受到无法挽回的伤害。 她走到他们俩中间,強迫加文注视着她。“你⽗亲绝对不会伤害我的,加文。” “他把门撞坏了。”男孩的目光转向被损坏的门锁。 “是我不该把门锁上。他完全有理由生气。”她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她故意想怒毕晓普,因为对付他的怒火比对付自己內心烈翻滚的复杂情感更加容易。“他绝对不会伤害我的。” 加文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愤怒地瞪着⽗亲。“他今天谋杀了那个男人。” “不,他没有!”看到莉拉不假思索地为毕晓普辩护,很难说他们三个人中间谁最感到惊讶。“他是为了自卫。那个男人想杀死他。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但不是你⽗亲的过错。你看见了事情的经过。你认为他应该怎么办呢?” 加文茫然地看着她。“我不知道,”他慢慢地承认,突然显得很像他这个年龄的小男孩,而没有了他经常表现出来的那副小大人派头。 “今天我们大家都过得很不容易,”她柔声说道。她大着胆子伸出手去,将男孩落在前额的一绺丝绸般的黑发拂到脑后,她脸上的笑容无比温柔。“现在回上觉睡去吧。到明天事情就会清楚了。” 加文又犹豫了一会儿,忧虑地看看她,再看看他⽗亲。 “去吧,儿子,”毕晓普十分疲惫地说。“我决不会碰她一个指头。” 说起来真是矛盾,仿佛⽗亲的话才是加文所需要的最后保证。他用迟疑的目光最后看了一眼莉拉,然后走过她和毕晓普⾝边,离开了屋子。莉拉转⾝看着他离去。他关上他房门的“咔嗒”声本来十分微弱,却在他留下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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