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劫是由沙沙写的言情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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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心劫 作者:沙沙 | 书号:23394 时间:2017/6/19 字数:62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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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好久,等到眼⽪都黏在一块儿了,好几次惊醒过来,仍听见小房中靠着对面墙的上,何家小妹嘻闹的声音。 炕上的火光在墙上闪烁,余儿打起心神,摸了摸被褥下的小包。 包里有稍早何姑娘端葯来时,一并送上的大饼,还有一方上等丝帕,绣有“千祥”二字。 她也只有这两件物事,真正属于她了。 何姑娘说,那是她新染的青布,是数十次尝试才调出的新⾊,她最喜的一种淡而温润的青。 “送给你啦。你走失雪中幸免于难,真是个幸运的孩子,说不定也会给何家带来好运呢!” 何姑娘将青丝帕小心摺好,放在余儿覆着厚被的单薄膝上。 余儿瞪视着墙上火光的大眼酸涩了,火光漾成可怖的⾎影。 幸运?她吗? 就算她流浪四方都未曾出事,是因有人代她受难吧? 这样,若还怨天,是否更不知好歹? 四下终于静默了,她摸着下,哆嗦来到门边,抓紧小包。 门无声开了,小小的⾝子如冷风飘出,将温暖的一切关闭在后。 冬雪在月下闪着流光,如飘忽的梦境引人向前探看,但单薄的草鞋只踏一步,就渗⼊冻人筋骨的凝,冷酷的实情立即打碎任何痴梦。 她又妄想了吗? 要走,又能走多远? 要走。 走到没有人的地方,够深的山、够荒的林。然后,她和野兽为邻也罢。 畜牲的命,她无力再担心了。反正真要轮回,她也不可能轮到更的命。 雪地⾼⾼低低,不时有树挡路,但她努力地走直线,怕自己会绕着圈子,没能远离人烟。 小脚失去知觉了,她设法折断一树枝充作拐杖,拖着⾝子前进。 失了方向,她就朝弦月而去;眼⽪重了,她就闭眼摸索而行。 仿佛要走到另一世间去,她愿就这样走至天边,不必停驻一时半刻,就不至波及任何无辜。 也许是走到半昏了吧,竟隐隐觉得,有人在抱着她走… 嗤!斥了自己一声。她必定是昏了,或是死了,上了极乐世界啦。 死了吗? 一阵释然之后…是強烈的失落。 无论怎么努力要活着,为了不再害人,还是落得该死的命吗? 为什么?她前世究竟犯下了什么罪?还是祖先作了什么孽? 无论什么,都不是她今世的错啊!为什么她就该死?为什么她碰上的人就该遭殃? 她不甘心! 老天不公,上苍无眼,她想助人,不是害人,天公明明错了! 她挣扎起来,小手小脚拼命踢,却是什么也没踢到,只觉得⾝子飘行,被真真确确的体热环抱着。 像她这样的人…上不了西天的吧?但牛头马面竟会善心抱她而行? 是鬼,又怎会如此温热?甚而给她一种…好舒服的感觉? 強而有力的双臂,将她冻僵的⾝子横膝抱着,拥在前… 她半⿇痹的知觉也只能辨出这些了,想努力撑开眼⽪,被风刺得无力睁开。 头好昏,背好痛… “大…大人…” 她乾哑的声音被风卷走,自己都听不真确。 “你怎知我是人?” 天…真的是鬼! “救、救命啊…谁来救我…” “问得好,谁能救得了你?我帮你挣些无病痛的⽇子,最后也是一场空罢了。” “大人您…是在救我?” “原来你还没昏得过头,就算受了些冻,也无大碍。” 她感觉到自己随他缓缓落地,稳稳停步。 “不!”她急呼。“别放手!” 他静立雪地之中,四下寂然,月闪着奇异的光彩。 她在胡叫些什么?余儿狠命咬住下。她竟对着冥府的人出口嚷嚷? 就算要叫,也该叫放手吧? 只是…他好温暖,在她冻僵的肌肤之上,几是烫热的了… “大人…”她嗫嚅道:“我是说,请放我下来吧。您说,我还有些⽇子的,是吧?” “不错。” 她一放心,险些真昏过去。深昅一口气,她勉力定神。 “还、还有几年?” “那是天机。” “天机…可以改吗?” 他没有答话,重又起步。 他不放下她吗?如果不是要下间,他究竟要带她去哪里? “大…”她挤出半字,忽然乾咳起来。 “省些力气,也免得伤人耳朵。” 她愕然,半昏的意识一震,想起了这是曾听过的声音,尤其那语气中的讥讽,挑起她的记忆… 也是一样冻人骨髓的夜,一样面临此生将尽的恐惧;一样是不知是仙是鬼的物事,一样能忽⾼忽低地将她拦来又抛去… “是你…”她喃喃自语,声音与意念一并消失。 … 当余儿醒来,一股心平气和、万事无忧之感,是她从未有过的。 有如漾于河上的一方扁舟里,光在睫上舞动,鸟声轻喃,浑⾝酥软佣懒,仿佛刚从长睡中満⾜而醒。冬雪未融,她却一点也不冷。 脑子一旦清晰过来,她按着猛然一跃的心口,直直坐起。 “啊…”她不自觉的呼声惊动一群鸟儿,转瞬之间全飞得不见踪影。 什么时辰了? 她在哪里? 那个…人呢? 小手微微抖着,但她并不冷,昨夜的彻寒,似已自每筋骨中被昅空而去。 但谁能忽然惊醒于一堆乾草之上,上头是无顶破庙,四方是鸟兽环集时,不吓得发颤? 是啊!鸟兽环集… 几头不知是豹是狐的黑头怪兽,正凶煞地盯着她! “…”求救声没能出口,因为怪兽旁盘膝坐着的,是一名黑⾐男子。 幽黑的眸子…是的,是那人没错。 她记得那面容。毫无表情,看不出岁数,辨不出忧喜,最多看得出是个男子罢了。 没有人气…不不,她记得他爱嘲讽,神明…会那样说话吗? “大人…”她极力定住心神,无论如何,不该冒犯的,他救了她啊。“这些是…您豢养的?” “它们像是家⽝?”淡淡地讽刺。 不知为何,这位大人总是不甚开心的模样,余儿有些无措起来。 “不,它们看起来顶吓人的。” “众生无什不同,不是要自保,就是要求食。若你不碍着这两条路,自然相安无事。” “但…我们可是它们的食物啊!”“你有几两⾁,能塞几个牙?” 又被取笑了。余儿缩缩头。 “呃…我自然不大够它们吃,但大人你…怎么不怕?” 她没察觉自己向他挪近了些,大眼直盯着那些野兽,没敢移开半分。 “我是该跑,还是该爬树?”他又反问。 怎么他每说一个字,她就愈自觉蠢呢? 笨余儿,他当然不怕啦!他是半鬼半神的人物,又能飞⾼走低的,她替他担什么心啊? “那…”还是得问那个最要紧的问题:“大人既知道我的…命,还不怕近我⾝,那是不会被我害了?” “不错。” 松了一小口气。 但…就这样?还有呢?她还有千百个问题哪,他怎么不多解释些呢? “大人能不能告诉我,为何我会…害人?” 很难问出口,光想就心头紧缩。 “天命似有天理,其实可能只是一局散棋罢了。”他说。 余儿心头更闷了! “没有道理的话,哪可能那么巧?难道就只是我倒楣!” 余儿未自觉口气含怨,倒是他,挑着一边嘴角,竟像是有了笑意。 笑? 他对自己微蹙起眉,他才不爱笑。 “你不想倒楣,难道想自戕?”语气重又百无聊赖起来。 “才不要!”她动地答。 “那好。”他居然闭起眼来。 哪里好了?她还没搞懂啊! 但那副“不关我事”的清冷面容,却是教人怎么也不敢造次。 她叹了好长一口气,转眼看那几只庞然怪兽。不知怎地…这回看来,不怎么怕人了。 数数五只,大黑豹模样的,净是盯着她瞧,⾝形倒十分佣懒,趴在地上。有一只还闲闲舐着前爪,半打着瞌睡。 那神情,活像是只大猫,可爱的呢。 余儿不噤噗哧一笑,那黑豹是怎生地威风,若知道她的心思,不气得将她一口呑下肚才怪! 想到这儿,忽然猛地坐直⾝子。 她不会连走兽也害上吧? “想得真多。”凉言凉语又传来了。“你以为自己魔力无边吗?不消多久,连有只虫子叮上一口,你都要为它担心起来了。” 奇怪的是,那轻忽的语气,竟让她沉重的心,放下不少。 被他这样一说,果然显得荒谬可笑,没什么好伤怀的了。 “谢谢大人指点!” 她由衷地说,还稚气地拱手拜谢。 “谢什么?”果然,毫不领情的。“你不要再胡来,没事半夜跑到雪中去散步,就算省我很多事了。” “我…我会爱惜自己的!” 破天荒地,起了这样的念头,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只觉得…他既然保她安好,使她不致受病发寒,那她就更该好好自爱,不只是活着,还要活得好…这样,才算不负他的心意。 对了!这才是他要指点她的吧? 试她、炼她,故意说着反话,好出她求生的决心? 她猛然起⾝,引得黑豹抬头眯眼,她“咚”地一声跪下去,用力磕着响头。 咚、咚、咚、咚… 第四个响头,他才出声:“你是看我打坐,帮我敲木鱼?”他连眼睛都未睁一线。 “我…我要拜大人为师!”她动地叫着,又好大一声“咚”! 他终于半睁开眼,看到她的头上不止一个肿包,又闭回去。 “连磕个头都不会,常人一个包,你却満头包,这样也要拜师?” “我…我资质不好,命也,也不好,但我会很听话、很努力!” “听话、努力,要⼲什么?” “随师⽗教什么都好!”“那是要教什么?” 她被连串的反问搞得惑,想想又磕一声:“师⽗会的…我都想学!” 他再睁眼,这回眼中出精光,她吓得忘了再磕下去。 “好大的野心。”软绵绵的声音,却让她背脊发凉。 “我什么都肯学。”她硬着头⽪接口。 “那…杀人呢?” “杀、杀人?”她傻了眼。 “是啊,教你杀人,学不学?” 她完全怔住了。 这位大人…怎么要教她杀人?他明明救了她啊!是救人,怎么变成杀人? “师⽗要教…杀人?”她声音降为蚊蚋一般。 “怎么,不是说什么都肯学、我会的你都想学?” 她点不下头去,僵跪在那里,失了主意。 “但我是想学…像您一样,知天机、明天理,还能点醒像我这样笨的人…怎么会是学杀人呢?” “那是不要了?”他问。 这位大人救她不死,又知道她的恶命,所以应该是神仙;如果神仙真有杀人的道理,应该也是对的…是吧? 小脸皱成一团,左右为难。她已决定自己要好好活下去了,又如何能够取旁人命? 这位大人究竟… 她不懂!真的不懂! “师⽗…”她可怜兮兮地抬眼看他。 “已经叫师⽗了吗?那是愿意随我去杀人了?” 她紧紧咽一口气,小声地问:“师⽗杀的…都是坏人?” “都是命该绝之人。” 那…就可以了吧? 想想,还是不对。 “但是,我还用得着学杀人吗?只要我靠近人,那人不就会…” “正是。” “但…”想想又不对。“…如果那人命该绝,就算没有我,或没有您,难道自己不会死?” 她没看错,师⽗…不,大人的嘴角,真的上扬了。 “天机之巧,分明无稽,可不是?” 又要说禅了吗?她努力想弄懂,小脸认真得有些滑稽。 “那我们都不必杀人了,是吧?” “看来如此。”他优闲地重又闭眼。“但却证明了你并未真心要拜师,不必再多说了。” 她颓然坐倒在地,头垂得低低的,一只黑豹爬到她⾝旁下趴,竟将偌大的头搁在她膝上。 余儿満心沮丧,想也未想,小手伸去抚着黑豹的头。 好一晌,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膝上的重量,和掌下的柔软,这一瞧,险些要跳得三丈⾼! “不想被耙,就别动。”他适时提醒,她才未惊动猛兽。 “这、这…”她吓得说不出话。 “它早睡着了,不要扰人清梦。” 但这…这不是人啊! 喔,这才想起师⽗说过,众生无不同,人和兽,不分家的。 这样睡在她⾝上…不怕她吗? 她命这么毒,人人都该怕她的,但这黑豹,一点也不怕她,这让她无端感动起来。 师⽗是要点明她…她其实是有伴的。 她懂啦! 黯淡的心情清朗起来,她抬眼望师⽗,发现他仍闭目打坐。 那…她也该有样学样… 她左手掐指搁在左膝,右手仍抚着黑豹的⽑发,双眼闭起,正经八百地打起坐来。 不知该想些什么,只好啥也不想。 坐了不知几个时辰,时间失了准头。脑筋空⽩一片,而中那片永远挥不去的郁闷,也似乎渐渐散去… 师⽗果然厉害,这就是打坐的妙处吗? 呃,虽已想成是师⽗了,师⽗却好像不让她拜师…但师⽗既然已经教了她这许多事,当然该叫他师⽗,对吧? 师⽗…师⽗…师⽗… 烈⾼照,无顶破庙之中,两个不动不移的⾝影,似是与天地无牵无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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