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合欢是由言妍写的言情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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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如意合欢 作者:言妍 | 书号:25709 时间:2017/6/22 字数:10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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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雍看到家门前那两头石狮子时,天⾊已转暗,还飘着阵阵小雪,不过,江南的冬天又不似北方的酷寒。 他请门房招呼轿夫,自己便提着行李往大厅走去。绕过前院的山石屏风,跨上扶廊,一面安置在壁上的镜子照出他的脸孔。 看自己一副疲惫憔悴、气⾊不太好的模样,都只能怪自己,原以为离开京北,就能忘记对宁欣的挫折;但没想到由万通到河问的路,处处勾起去年五月的那一段回忆,那张始终冷峻的俏脸就愈发地驱逐不去了。 再这样下去,他南北往返非要绕道而行不可了。 大厅正有人在清梁柱、擦匾额,婆子恭恭敬敬地对他说:“老爷在书房呢!” 牧雍绕过几间耳房,穿过一座植満盆栽的小天井,与正端着一盆铜炉火的工人擦⾝而过,才见到在书斋忙的⽗亲。 “你回来了呀!我以为你会再晚些。”徐仲甫看到儿子,⾼兴地说。 “论文进度比预期的要快一些,所以就早点动⾝回家了。”牧雍禀告着。 “很好!上个月初在海上碰到你们王教授,他说你的表现出⾊极了,还当着众人面直夸赞你。”徐仲甫笑着说“我倒没说什么,只要你好好念书,别再和那些督军总理冲上,我就很満意了。”“爸,不是我们要冲,而是他们先同国全老百姓冲上的。”牧雍反驳道。 “好了!你就不能让我多开心个几分钟吗?” 徐仲甫正⾊道:“我不想和你谈政治,只想知道你出国深造的计画。我前阵子拜会过一位留⽇的老朋友,他说⽇本很不错,如果你过去读书,他会大力帮忙。” “爹,我学的是最新的物理科学,⽇本这方面尚未上轨道,所以我仍然打算去欧洲或国美。”牧雍说。 “欧美是先进,但这一去可是千山万⽔,我舍得,你和⺟亲可舍不得呢!” 徐仲甫顿一下又说:“我从不強迫你要继承我的事业,但徐家的一切终会传到你和你两个弟弟的手上,而你⾝为牧字辈之长,总要多担待一些。” “我明⽩。” 牧雍说:“去欧美留学,最多不过是三、四年的光景,我很快就回来的。” “但总不像去京北或⽇本。” 徐仲甫说:“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现在家里烦恼的不是你的学业,而是你的终⾝大事,老可天天叨念着。” “宋家姑娘有消息了吗?”牧雍关心的间。 “我正要说这事儿。两个月前,璇芝捎信回去,说她目前一切平安,吃住无虑,还上了学校,请所有人放心。”徐仲甫说。 “那太好了!她现在人在何处呢?”牧雍稍觉安心。 “信上没有住址,但发信处是海上。我们曾在海上各学校探查,但没有宋璇芝这个人,她大约是改了姓名,不想让我们找到吧!”徐仲甫说。 “宋世伯那边怎么说呢?”牧雍又问。 “人家丢了女儿,总是烦忧。不过,见你们两个孩子心不甘、情不愿的,口头已略微松动,有了退婚还如意之说。”徐仲甫回答。 这真是长久以来最令他振奋的事。 牧雍想再进一步打探,却有人在门外说;“呈禀老爷,老太太等着少爷。” “知道了。” 徐仲甫又转⾝对儿子说:“你去吧!你可想你了,多去说几句好话吧!” 牧雍由⽗亲处告退,从边门走向中庭。地面已铺上一层⽩⽩的雪,前面的一排厢房聚集着一些清理的人,他们都向牧雍行礼问安。 “客房都开了?今年会有很多亲戚走动吗?”他间。 “是呀!老太太湖北的老家预备来一大批人呢!”有人回答。 牧雍绕过几个回廊,又是一个更大的庭院,种満参天的树“锦绣厅”三个镶金大字在雪中皑皑发亮。 他踏进屋內,浓浓的暖意袭来,客房內眷子女已热闹坐満堂,全都在他这位大少爷。牧雍一一拜安询问,一阵子处处都是笑声。 “好啦!你们都散吧!让我和牧雍安静的说个话。”老挥挥手说。 大人小孩各自离去,不久,屋內就只?夏棠毯湍劣旱哪盖谆劬辏叽僮潘纫辔烟馈?br> “快拿糖醋藕片来。”老吩咐着,又对孙子说:“我特地腌渍好为你留的。” “老可蔵了好多私房点心要给你呢!”慧娟在一旁笑着说。 “北方冷飕飕的,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及我们南边多。” 老看看牧雍说:“瞧,这孩子都瘦了一圈,八成是⽔土不服,吃不惯京城里的食物。” “,我能吃能睡,瘦是因为要毕业,功课多了一些的原故。”牧雍解释。 “读书好,但也不能把人都读垮了吧?我听你爹说,你还想飘洋过海,去⽇本,去国美的。” 老摇头摇说:“我反对。你都念完大学了,还有什么事比娶生子更重要的?我告诉你爹,你要出洋可以,但得先给我讨个孙媳妇、留个种,我才让你去外头闯。” “你爹方才说了没有?璇芝有来信了。”慧娟想到了说。 “说了。我正松一口气呢!”牧雍说。 “松什么气?” 老故意摆脸⾊说:“帮你娶个如意的子,你却不知道珍惜。我还喜璇芝那孩子,长得俊俏不说,个也贤淑大方,翰林养出来的闺女到底气质不同。” “谁知道她会说跑就跑呢?”慧娟叹口气说。 “这就是我老想不通的一点。”老皱着眉头“我们徐家并没亏待她呀!若有,也是牧雍暂时不圆房而已。她竟赌起气来,闹出这么一场风波,真是太不应该了。” “可不是。”慧娟附和着“她嫁⼊徐家,就是徐家的人,一切应以牧雍为主。得不得丈夫的心是一回事,但守名守节是女人的本份,她才两个月就受不了,到底不适合当我们家的媳妇。” “娘,时代不同了,现代人早不流行没有感情的盲婚。”牧雍觉得自己有义务替宋家姐小说话。 “我坚持不承认她是我的子,在这种无实无名的情况下,她再待在徐家,就等于葬送她的一生,所以我鼓励她走,也为她的出走喝采。” “你太不知天⾼地厚了!女人终究与男人不同,她这一走,等于是被休离,以后还有谁敢娶她?就是我们徐家,也不敢再要她了。”慧娟说。 “我相信宋姐小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牧雍说。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璇芝也不是我们的问题了。” 老看着他说:“你一直说不要⽗⺟之命的婚姻,如今我们也顺了你的心,你自己应该有看中意的姑娘吧?” 牧雍一下子被问倒了,他清清喉咙说:“呃,我在京北一向忙着念书,没太注意⾝旁的姑娘。” “瞧!不让我们挑,自己又不留意,这不是要把大伙都急死吗?”老骂着说。 “儿呀!你大学四年,来来往往那么多地方,真连个喜的人都没有吗?” 慧娟不信地问:“至少有个名字,我们也好去打听吧?” “名字呀!” 牧雍搔搔头,实在应付不下去了,只有说:“给我一点时间想想,多少总会有几个吧!” “这还差不多。”老终于有了笑容。 祖孙又吃了一些厨房现做的食点,牧雍才随着下人往“烟萃居”去。那里曾是他们兄弟读书的地方,后来改成新房,如今倒成了他固定的睡房。 院里因无庑廊,许多盆景都被搬到他处过冬,变得有些空旷凄清,那几丛修竹罩着⽩雪,彷佛几个修道的老者,静静垂伏。 他把几本书放在几案上,又想到⺟亲所说的“名字。”唉!他要到哪里去找这份名单呢? 他首先想到生学会里几个热心的女同学,平⽇大家都很谈得来,但那只限于公事,若要论及私情,就会变得很怪异。此外,他去参加外面的活动,或去公园、戏院、茶馆,也会碰到其它学校的女生学,她们当中若有表现出大方热情的举动,他通常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真可笑,他一向提倡自由恋爱,男女可以公开往,他自己怎么都没有⾝体力行过呢?可能是人忙了,忙着呼口号、写文章,尽速往前冲,什么女孩都没有认真看过一眼吧! 他将脑中有限的名字一一除掉,最后出现了宁欣。 他愣了一下,怎么会想到她呢?他和她见面的次数只有四次,而且每次都不而散,本连朋友都算不上,把她放到可能谈婚事的对象,不是昏了头吗? 然而,她偏偏就杵在他的心上,对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特别记得清清楚楚,并且由北方如影随形到南方,始终无法释怀。她当然不是属于他相中意,可以任⽗⺟打听的姑娘。 打听?他倒应该去一趟汾,看看宁欣生于什么样的家庭,或许才能明了她对他充満敌意的原因… 牧雍随即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他疯了吗?这是他第二次想去汾了,尤其又在宁欣那么绝决的表⽩之后。如果他真去找她,就不是有骨气、讲原则的正常男人了! 北风呼呼,震响着纸窗,连屋顶梁架似乎也在嘎嘎作声,这空旷无边的土地上,小村落默默地蹲踞着。 璇芝坐在暖热的炕上和吴校长细心地准备过年的红纸片,垂挂式的就用剪刀,张贴式的较精致复杂,就必须用小刀慢慢地割划了。 在这种大雪纷飞的天候,她很⾼兴有一处可以栖⾝。 吴校长是家中么女,自幼随兄嫂在南方,很早便接受西方文化的熏陶,甚至接触过⾰命工作,成了不以婚姻为重,而以教育为职志的奇女子。 第一次在仰德学堂初遇,璇芝不太习惯她那齐耳短发的模样和耝着嗓门的作风,总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到了汾,才在居家生活申,体会出吴校长也有女温柔的一面,就像姐姐、阿姨一样,是可以吐露心事的。 璇芝在烛光下,斜斜刻着一朵菊的瓣花,细细如弦月,叠叠似横波,一刀一刀地就化出一声轻叹,彷佛要释出內心凌又模糊的感觉。 “怎么啦?是不是想家了?”关怀的声音询问着。 “还好,写了一封信回去,比较安心了。” 璇芝顿一下,用吴校长的闺名称呼说:“蕴明姨,前次到海上帮我发信的人,一直没有找到珣美的下落,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如果她是真的跟着唐铭,大概不会有危险;只怕她自己胡瞎闯,海上又是个花花世界,那就很难担保了。”蕴明回答说。 “您还是认为她不可能和唐铭私奔吗?”璇芝问。 “他们一个是我的生学,一个是我请来的老师,分开来绝没问题,但凑在一块,就会产生许多变量,我也不知道该相信哪一种说法了。”蕴明笑笑说。 变量?她的生命不也充満着难以控制的变量吗? 璇芝咬咬“洬U定决心,又开口说:“过了这个年,我不打算回京北了。” “不回京北?” 蕴明惊讶地说:“是遇着什么⿇烦了吗?” 璇芝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在京北被徐牧雍撞见了,他就是我爹娘帮我许配的那个人。虽然他目前还没有怀疑我的⾝分,但我怕长久下去,总会露出破绽。” “京北城那么大,怎就这样刚巧呢?” 蕴明说:“我记得你说过,他并没有看清楚你的长相,在这种情况下,他大概不会认出你来吧!以后离他远一些就是了。” 璇芝不知该如何解释心中那种幽幽潜潜的危机意识。她老觉得牧雍不曾就此罢休,他还会以某种方式来打搅她的生活。就比如此时,远在汾,他仍以一种力量在牵绊着她。 那种力量令她不安,却又幽微地捉不着,更找不到言语来形容,她要如何说明牧雍的意“纠”呢?连她自己也不懂呀! “再想想看,你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在女师念书?如今为了怕徐牧雍起疑,就轻言放弃,岂不太可惜了?” 蕴明更进一步分析说:“况且,离开京北,还不见得能找到这么好的上学机会呢!” “可是…”璇芝支吾着。 “别担心了!徐牧雍曾想尽办法躲避你,躲避这场婚姻,依?砼卸希词故镀屏四愕纳矸郑膊换崴姹慊丶艺叛铮獾冒炎约涸俳两ヒ淮巍!痹堂髋呐乃募绨颍?br> “你就安心地回京北读书吧!” 吴校长最后的一段话倒合情合理的,因而解了璇芝不少的疑虑。这些⽇子来,离家飘泊的旅程,使她的情绪绷到最顶点,一有些微的风吹草动,就惹得她胆战心惊。 牧雍应该不会,也没有理由再来了,她不是说连当朋友都不可能吗?她还记得他直唤她名字的语调,说她“无法了解”的评论,还有那一声叹息…或者,这真是一个结果,而非另一段纠纷的开始吧! 璇芝继续刻划着红纸,心神渐渐平静,花菊的雏形也慢慢显现出来。 饼完年,璇芝搭着邻人的牛车⼊汾城去探望湘文。 湘文的家是做木材生意,居家及店面在城的中心地带,大门一开,可见宽广的汾河。冬天到了,河面结成茫茫的⽩冰,两岸的枯枝缺乏临⽔而照的波影,也彷佛失去了生气。 幸好年的气氛妆点了一切,红舂联、红炮竹、新⾐裳、为元宵节而制的花灯,以及人脸上的笑容,都为这严寒熨出一股暖意。范家人热忱极了,留璇芝下来过夜。当天晚上,她就与湘文同住一房,两人隅隅私语,重续去年在旅途中结下的情谊。 湘文的卧房令她十分惊讶,完全没有女孩子的瑰丽⾊彩,反而是清淡素净,墙上挂着字画,透出満室的书香。 “这是你画的吗?”璇芝指着一幅淡绿的兰草图问。 “画着好玩的。”湘文说。 “你小小年纪,又绣又画又写的,真有才华。” 璇芝好奇地问:“你进过学堂吗?” “没有,这些都是爹娘,我说的是在杭州的爹娘教我的。” 湘文说着,翻出一件簇新的浅紫夹袄,旁边滚着绛红的细边,前一对琉璃草的结扣,双手给璇芝。“这是送给你的。” “你做的吗?真是太美了。”璇芝又惊又喜地说。 “在我的想象中,你若穿上它,一定像极了一位尊贵的格格。”湘文露出可爱的笑容说。 璇芝看看自己暗红的旧袄,不噤有感而发地说:“我以前过的的确是格格般的生活。” “宁姐姐,我一直不敢问,但心里真的很好奇,你的容貌、谈吐和学问,看起来都不像来自普通人家,我猜你并不是陇村人氏吧?”湘文谨慎地问。 “不是?鲜蹈嫠吣悖沂翘踊槌隼吹摹!辫ブ苯亓说钡厮怠?br> “逃婚?”这两个字吓坏了湘文。 “在我一岁的时候,我爹娘把我许配给别人,可我一直反对这种⽗⺟之命的婚姻制度,你怎么可以嫁给一个你没有见过,甚至没办法喜的人呢?” 璇芝说:“我不愿意⽩⽩牺牲在这种制度下,所以就逃出来了。” “可…可是,你不嫁给⽗⺟为你定下的丈夫,你又要嫁给谁呢?”湘文依然觉得震惊。 “自己中意的人啦!如果找不到,终生不嫁也可以。”璇芝说。 “我不懂。自幼我杭州的爹娘就把我许给夏家,我一直知道长大后会嫁到夏家,从来没有别的念头,更不用说…逃婚了。”湘文说到那两个字,仍咬到⾆头。 “你见过那位夏家公子吗?”璇芝问。 “很小的时候见过几次,但已经没有印象了。”湘文说。 “既没印象,你怎能保证他的人品个适合你,会带给你幸福呢?”璇芝又问。 “我爹娘见多识广,为我挑的夫婿应该不会有错吧?”湘文迟疑地说。 “瞧,几千年来,我们国中妇女多盲目可悲呀!如果⽗⺟的眼光都没错,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黑暗的婚姻悲剧了。” 璇芝看看湘文又说:“你去过海上、南京,也读书识字,又和洋传教士说过话,怎么思想还如此保守封建呢?” “我是听过那一方面的言论,也翻过类似的书刊,但我老觉得那是属于另一批新嘲人的生活,与我无关,所以从来不会多想。”湘文说。 “或许你还年轻,才十六岁,还没感到那迫切的庒力。” 璇芝说:“我希望那位夏家公子是位有情义的人,能真正疼爱你。若事与愿违,湘文,切记我的话,你有权追求自己的快乐与幸福,千万不要为传统而牺牲,因为时代已经不同了。” “我会记得。” 湘文点点头,又说:“宁姐姐,你逃婚了,是不是永远无法回家了?” “我⽗⺟其实是明理的人,等风波过去,我也站稳脚步,自然是要回家,我也好想我的亲人呢!”璇芝眼眶微红地说。 每一个人的路都是孤独的,都有自己的问题要面对。湘文精致得如易碎的瓷娃娃,希望老天不要给她太多的挫折,或许她的夏公子能和牧雍一样英俊有为又才气纵横… 天啊!她在想什么呢?牧雍的优秀,她不得不承认,但他毕竟不是她的,这一步一步捱着走的未来,他只是她要躲得远远的“挫折”而已,不是吗? 牧雍刚从宋家拜年回来。 璇芝的⽗亲宋世藩态度已经和善许多,不似半年多前那么怒气冲冲。他先由宋家方面来看事情,再由徐家方面来思忖,慢慢就移到儿女的角度。 “我们早些听孩子的话,把两柄如意束之⾼阁,如今就不会有这些风风雨雨了。”宋世藩说。 “如意可束之不得,那代表我们年少时的理想和一辈子的情,孩子们不接,我们两老留着。” 徐仲甫又叹气说:“国中新的一代都变得太多了,什么都抢着自己做主,⾼喊要做世界的主人、做家国的主人、做婚姻的主人。唉!我是怕他们自不量力,大话说多了,却没一件扛得住,到时摔得鼻青脸肿不说,还弄得天下大。”“以牧雍这样的人才,我很有信心。?” 宋世藩笑看着一直恭立在一旁的牧雍说:“只可惜璇芝福薄,与你无缘,想让你做我的半子都没有机会了。” 至此,宋家算是真正原谅牧雍了。 在友善的气氛下,他们甚至谈到了退聘礼和嫁妆的事,这才是牧雍避婚及璇芝逃婚之后,两家最⿇烦的事,光是装箱、清点和运送,就要从长计议,可能半年后都办不好。 但是,至少牧雍心中的大石头可以放下了。 他一到家就赶往锦绣厅,要向报告今⽇一行的结果。人一跨过门槛,才发现里头生了一些不相识的女眷。 他本想退出,却被叫住说:“来,见见曹家伯⺟和曹姐小。曹姐小在天津念书,是受新式教育的,一定和你很谈得来。” 牧雍好不容易在一堆红蓝绿紫中找到那位曹姐小。她果真是天津一带来的,鬈短的发,扑得⽩⽩的脸,⾝上是宽直有些洋味的花绸旗袍,一双媚妩的眼睛大方地看着他,那装扮模样即是所谓的“时髦。” 这实在是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场合。 倒是那位曹姐小先说话了:“我听说,你是北大的生学,我也认识那里的一些人,或许正是你的同学呢!” “有可能。”牧雍笑笑说。 这时有人来请牧雍到前厅坐,恰好解了他的困窘,和男客们打躬做揖,总比混在女人堆中被审视观察好吧!接下来的一天,他又见过曹家人几回?夏棠毯苊飨缘囊隼叩拿狡牛治弈危鸥杖チ烁鏊舞ィ砩嫌掷锤霾苈盟龃⒌目占涠济挥小?br> 等他回到烟萃居休息,已是傍晚时分。 屋外雪已停,晶晶莹莹地一片,反照到屋子里来。 牧雍双手当枕,躺在上。帘帐墙壁各处的喜字都已撤掉,红被新枕也已收妥,那一场荒谬的婚礼,远去得就像一场梦。 曹曼君和璇芝相比,自是新嘲许多,但和宁欣比又如何呢? 唉!怎么又想到宁欣了?但愈是要噤止,她那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倔模样就愈明显,甚至还跳出他的脑海在房內四处走动。 他彷佛可以看见宁放在镜前理妆,在窗口凝望,走两步又到桌前研墨写字,然后拿灯移到边,俯⾝望着他。 她的脸映着红光,像一朵极丽的牡丹,盈盈的眼波流动,受娇又多情,还有那一⾝单薄的⾐裳,衬得她肌肤柔⽩,令人消魂,更不用说那一头不知何时披下的乌黑秀发,让她更显风情万种了… 牧雍在半眠半醒中向她伸出手来,想抱她个満怀,想抱住她那一缕特殊的香气,想抱紧她在他心底所引燃的种种騒动。 在这屋里的应该是璇芝,但他喊的却是宁欣,那两张脸几乎要叠在一起…突然,一声巨响惊醒了他,把一切绮想舂梦都打散。 “对不起哟!我只是想进来找一样东西,没想到吵醒你了。”大妹绵英带着歉意说。“没关系,我本来也不想睡,可能这几天四处拜年太累了,不小心打了个纯。” 牧雍觉得全⾝热烘烘的,说话有些急促。 “你在找什么呢?”“老要大嫂…哦!不,是璇芝抄的‘正法念处经’,说是字看得舒服。 我记得明明见过,怎么又不知搁在哪儿了?” 绵英翻了几个屉柜,两个绣着花叶的绸巾掉出来,她拾起时忍不住说:“瞧这绣功,曾花尽璇芝多少心⾎和时间,却碰到你这嫌弃她的无情人,⽩⽩浪费她准备这份嫁妆的苦心。” “你哪里懂?我放璇芝自由,就是给她幸福”牧雍下了,拨拨火炉说。 “我是不懂。” 绵英转头说:“我现在才明⽩,你喜的是曹曼君那一种派头的姐小?鲜邓担揖醯描ケ人慷嗔耍夷设ナ俏业拇笊!?br> “璇芝在这里才短短两个月,倒赢得不少好感,我听到的几乎部是赞美她的话,她引起我的好奇心了。”牧雍帮妹妹打开几个箱子时说道。 “太迟了,她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当你的新娘了…” 绵英说完,忽然眼睛一亮,叫道:“终于找到了!” 牧雍不经意地看向那⽩宣纸册,一下子像有什么东西击中他的心,如在千里之外忽遇故人,如在茫茫江心乍见旧景;那纸上的墨迹,一笔一划、一勺一勒、一撇一捺,皆是端、润、秀、致,只有一个人的字能得到他如此的评语。 天下字何其多,但他钟情的却不会忘。璇芝和宁欣同一字迹,所以其实是同一个人…这念头在他脑中转来转去,一直很难被理智接受。 绵英不知何时拿着“正法念处经”离去。 牧雍继续翻着箱柜,都是璇芝无法带走的东西,有⾐物、诗稿、簿本及一些簇新的小玩意。他记得在运河初遇那⽇,他扶她一把,她⾝上仅携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彷佛走得匆忙,也走得狼狈。 难怪她会一手甩开他,难怪她一路上急于痹篇他,从头到尾没给他好脸⾊;偏偏人到京北,他又鬼使神差的出现在她的四周,她一次比一次慌,自然更口出恶言了。 总括其原因,她不过是怨他,又怕他发现她的⾝分而已。 几个月来在他心底徘徊不去的疑虑此刻一扫而空,他整个人轻松极了。不是他言行有偏差,易遭人恨;也不是他爱碰钉子,自讨没趣!他屡次不顾宁欣厌烦的脸⾊而去“纠”她,不是没有骨气、不讲原则,而是他的潜意识里晓得她是璇芝,因而抱着一颗歉疚的心,处处想要帮忙她罢了。 牧雍触摸着属于璇芝,或者说宁欣的一切,那若有若无的香味散在鼻间。 这屋她待过,这她睡过,他就彷佛走⼊她神秘隐蔵的世界,她如何能再维持那倔傲冰冷的面具呢? 炳!宁欣就是璇芝,璇芝就是宁欣,太奇妙了! 他心中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奋兴,巴不得马上展翅回京北,因为他又有理由去找宁欣了,而且是她否认不了,也拒绝不了的理由。 不能够当朋友,他们可还有别的关系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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