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是由亦舒写的言情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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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 作者:亦舒 | 书号:26680 时间:2017/6/28 字数:1119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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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子翔点点头 “乡村还算过得去,到了城市边沿,不少孩子做小贩、捡垃圾、出卖⾁体,你会更加伤心。” 子翔叹口气:“你们的工作好比愚公移山,精卫填海。” 史习荣微笑“总得有人去做。” 就在这时,他们看见一个影子微弱地走近。 习荣站起来“谁?” ⾝影再走近几步,倒在地上。 子翔急忙扑向前看,见是一个小女孩,混⾝⾎污,⽪肤脫落焦黑,显然受到烧伤,她已奄奄一息。 史习荣马上抱起这一具残躯奔⼊诊所。 子翔想跟进去,被习恩阻止。 子翔浑⾝颤抖“在西方文明社会,这样对待⽝猫,会判⼊狱三年。” 她睡不着,天蒙亮⼲脆到工地监工。 堡人正敷设新⽔管,不少是十多岁少年,绝无抱怨,用力工作。 子翔喃喃说:“这里也用童工。” 预期一个月內可以完工,这对子翔来说,未尝不是安慰。 在先进家国,建造一所这样平房,起码五个月,但是西方社会工人有保障有组织,每人每⽇只工作八小时,上下午均有小息喝茶时间,中间又放午膳一小时,还不计病假、事假、怠堡、罢工。 这里本没有工序,由建筑师到工人⽇以继夜作、达成目标为止。 有工作已经很好,义工自远处来建新诊所,他们感恩不尽。 稍后,史习恩给子翔送午餐来。 “雨季快到。” “是那著名的季候风吧。” “时时豪雨成灾。” “上天对这块地方像是不公平。” “可是,这里使人更加感恩。” 子翔笑了“史习恩,你是罕见人类,你大可在都市內医伤风鼻塞,何必吃苦。” “你呢,子翔,你为甚么不参加舞会饮宴,跑到这个有霍天花的国度来。” “我想看多一点。” 习恩答:“我也是。” “工程完毕我将离去。” “我们不舍得你。”他的语气真挚。 “基金会将另外派人来。” “上次来一位中年女士,大讲节育,没人上门。” 子翔失笑。 史习荣走过来“说甚么有趣事?” 子翔连忙问:“昨⽇那女孩情况如何?” 习荣轻轻答:“她今晨死亡。” 子翔噗地吐出一口气。 像一只流萤,朝生暮死。 “遭人烧伤,不知如何,挣扎到营地,十只手指已融成一堆,⽪肤百分之七十受损。我们尽力抢救无效,照例警报。” “为甚么遭害?” “通常因为不听话,躲懒,逃跑。” “凶手是谁?” “家长、工头。” “她叫甚么名字?” “无名,她已不能说话。” “她甚么年纪?” “约十三四岁。” 子翔不再出声,过一会她说:“我不想久留此地。” 子翔站起来走到空地去。 她抬头看着天空,这时,乌云忽然涌到,隆隆雷声,大雨骤降,每一滴溅开都有手掌那么大,打在背脊上,觉得痛。 沙地很快转为深⾊,低洼处渍満⽔,像一个个小池塘,季候风来了。 史习荣打着伞出来,遮住子翔。 子翔低声道歉:“对不起,我太过情绪化。” “开始我也这样动。” “可是你没有走。” “愤怒正是我留下的动力,一件事有两种看法,在大学里,我参加了观星会,一位同学说:『看到宇宙浩瀚,令你怀疑上帝是否真正存在』。”子翔答:“怎么会!我每次仰观星象,都赞叹惊异上帝天工。” 史习恩微笑“正是。” 大雨倾盆,打得雨伞倾斜。 子翔连忙去查看工地。 只见工人对大雨视若无睹,照常作,人人淋得像落汤,子翔看着史习荣。 她明⽩他留下的原因。 这时,子翔听到一种叫声,像孩子尖声唤同伴。 “那是甚么?” “猿啼,一到大雨,猿猴争相走避,通知同伴一起走到⾼地。” 子翔抬起头,她真的置⾝荒山野岭了。 晚上,她向⺟亲及岳琪报平安。 史习荣忽然带着陌生人进来。 那人穿军服,同子翔说:“容姐小,我是山都上尉,你需实时疏散,我特地来通知你,营地附近有游击队出没,外国人不宜久留。” 子翔一怔“史家也是外国人。” “不,史家是本地人,容姐小,请即刻跟我往机飞场。” 习荣习恩两兄弟一齐说:“我送你。” “但是…” 习恩说:“平房进度理想,我们会跟进,你放心,完工给你寄照片去。” 子翔只得点点头。 子翔收拾杂物,把剩余物资留下。 史家兄弟刚想陪她上吉甫车,他们的⽗亲出来叫住:“习恩习荣,你们去哪里,有病人需要诊治。” 子翔连忙说:“不用送了。” 习恩已经上了车,无论如何不肯下来。 他像个赌气的小生学,眼睛看着别处。 比他大几岁的史习荣终于跳下吉甫车。 司机马上开出军用吉甫车。 子翔讶异地问:“甚么一回事?” 习恩松一口气“送你去机飞场。” “你们会有危险吗?” “我们与军方及游击队都是朋友,我们没有政治立场。” 算一算,在雨林中已逗留了十七天。 大雨滂沱,道路马上混和泥浆,牛车卡在路上再也走不动。 司机好心,停下用绳索帮村民拖出困境,阻延不少时间。 子翔说:“这一来一回就一整天。” 史习恩不置可否。 “营地里有病人需要照顾。” “每天都有病人。” 子翔看着他“史医生好似不认同你这种看法。” “他不代表我。”习恩的语气忽然生硬。 车子抵达火车站,他替子翔背起行李。 子翔笑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到了哈拉嗤机飞场再说。” 那样依依不舍,子翔又非草木,只得沉默无言。 ⾝边有一个壮男陪着上路当然全安得多,不止一次,在火车或机飞上,子翔试图厌恶地推开半真半假的渴睡汉,有史习恩在⾝旁,她毋需檐心。 习恩问:“下一站你去哪里?” 子翔答:“先回家。” “别忘记我们。” “怎么会。”子翔拍拍他強壮肩膀。 火车轧轧开动。 “是习荣接你来,由我送你走。” “正是。”子翔点点头。 他忽然说:“前⽇我与习荣大吵一顿。” 子翔看着他“为甚么?” “为着去留问题。” 子翔讶异“你们不是已经立志终⾝奉献给丛林吗?” “⽗亲知道后,狠狠责骂,去留自由,不可伤及兄弟感情。” 子翔答:“讲得对。” “可是,世上只得一个容子翔。” 子翔呆住。 她一时不知说甚么才好,只觉歉意尴尬。 史习恩用手捧住头“习荣先看见你,是,但我与你更投契。” 电光石火间,子翔忽然明⽩了“我这次被调离营地,同游击队没有关系,与我工作表现亦不相⼲,可是?” 史习恩答:“对不起,子翔。” “是史医生叫我走?” 他点头。 子翔啼笑皆非:“你们两兄弟真应好好检讨态度,还有,史医生应该征询我意见,闹事的又不是我,我真无辜。”” 他们附近有个婴儿啼哭,子翔怕是她提⾼声音惊吓人家,故此气鼓鼓不出声。 饼一会她说:“史习恩,下一站你好下车了,不劳你送,营地有工作等着你。” “子翔,我想问你一句话:习荣与我,你喜谁?” 子翔跳起来“一个都不喜,你们是我工作伙伴,不涉男女私情,我一早有男朋友。”” 史习恩愣住,他好像没想过,除出史氏兄弟,容子翔还可以喜别人。 (17) 火车停站,有人上车来,看见她叫:“子翔。” 原来是习恩的大哥习荣,不知怎地,他终于赶了上来。 子翔既好气又好笑,瞪着他俩,说不出话来。 习恩同习荣说:“子翔已悉一切。” 子翔答:“我的男朋友叫苏坤活,他此刻在刚果。” 习荣吃一惊“你是苏大哥女友?” 习恩也说:“但是苏大哥⾝在土耳其,他因安卡拉附近地震而赶往该处。” “我们不知道你是苏大哥女友。” “苏哥真幸运。” 兄弟俩黯然低头。 子翔教训他俩:“进行中一件工程叫你俩私心延误,我又被史医生当罪魁祸首,工作纪录蒙污,你俩该当何罪?” 习荣习恩不敢出声。 “幼稚!” 兄弟低下头。 “还不快回去工作?” 子翔忽然变成大姐般老气横秋,狠狠教训他俩。 “下次再派年轻女子到你处做义工,请改态变度。” 习恩静了片刻,忽然说:“我们营地常常有女客。” 习荣说:“不要再讲了,子翔完全正确,我同你这次的确大错特错,⽗⺟差点连我俩都调走。” 习恩答:“我只是想子翔知道,我们不是轻佻浪子。” 子翔说:“我明⽩。” 火车停了。 子翔揪起行李。 他们坚持送她到机飞场。 火车站有少年兜售纪念品,捧着盘子走近。 他出售⽔晶石装饰品,一串大硕紫⽔晶珠项链只卖十元美金。 类此饰物放在西方都会大公司灯火通明的饰柜內,当售百倍以上。 少年左右手拇指都只剩下一半,长年累月在打磨半宝石的时候,连指甲也磨光,从此他残废。 子翔不戴饰物,但是掏出美元,也不还价,买下那串宝石珠子。 少年鞠躬道谢。 其它小贩看见了,也连忙涌上来。 史氏兄弟为她突围。 他们一直陪到机飞场,像一则民间故事中的十八相送。 在候机楼窗口可以看到那美丽的紫⾊平原。 子翔松出一口气。 这件事彻底打碎“被爱最幸福”的传言。 这时子翔忽然接到电话。 “子翔,你好吗?” 竟是苏坤活的声音。 子翔轻轻答:“还可以,你呢?” “别责怪史医生把你调走,他被那对昆仲闹得头昏脑,他们为你争执多次。” “你可有看过爱丽斯梦游仙境?故事里有一对胖胖孪生子,一个叫驱地杜,另一个叫驱地登,像煞史氏兄弟般诙谐。” “这样取笑爱慕你的人?” “真被他们气坏。” 苏坤活笑了。 “你在甚么地方?” “往右看。” “甚么?” “听我话做,右边,电视机底下。” 子翔转过⾝子,目光朝电视机瞄去,她看见苏坤活坐在那里,看着她笑,好一个惊喜! 子翔也只会笑。 他比从前更加黑实,英俊而耝扩的⾝段无比潇洒,那率直笑脸直似冬⽇光。 子翔四肢暖和起来,收起电话,他们同时站起来向对方,紧紧拥抱。 “你做得很好,子翔,我为你骄傲。” 他把下巴搁在她头顶上。 两个人⾝上都有汗酸味,脏头发,⾐颜⾊暧昧。 他们坐下来。 “五十年后,你会怀念他们两兄弟。” “一到老年,甚么都值得怀念一番:老歌、旧友、一瓶酒、半边月,家⺟时时说起伦敦的卡那比街,家⽗喜一个叫野添瞳的⽇籍女演员。” “回忆美化一切。” 子翔微笑“我们一说谁谁谁秀丽,爸说不,一个叫永明旦的缅甸女星,才当得起这两个字。” 苏坤活一怔“缅甸现在叫米亚玛。” “可不是,半百年前的事了。” 他凝视子翔“你气⾊很好。” “苏师哥你也不差。” 他看到她颈项上挂看一只⽟石猴子“咦,你也戴饰物?” 子翔自袋中取出刚才买的紫⽔晶珠子,也一并挂在前。 “呵,推不开的小小贩。” 子翔低头“苏师兄,我看到许多事,我看到天灾,我看到人祸,死亡疾病,贫穷困苦,我觉得渺小卑微,这一季义工改变我一生。” 苏坤活点点头“对你有益处。” “你乘哪一班机飞?” 苏坤活出示机飞票。 “呵,我俩同回旧金山。” “子翔,我得把你还给子翊。” “我还想参加工作。” “将来有机会一定通知你。” “师兄,就这两年了,一个女子,总得落地生,组织家庭,生儿育女,届时,是家人奴隶,永世劳工,还出得来吗?” “谁娶你?” 子翔笑嘻嘻“一定有人。” “那人有福气,你好出⾝,既有妆奁,又有学识。” 子翔忽然想起⾝世“我格有点飘忽,坐不定。” 像谁,似不负责任的生⽗抑或生⺟?她究竟是甚么人的女儿? 子翔脸⾊沉起来。 “听听子翊怎么说。” “他是哥哥,不是监护人。” “多一个人意见好得多。” “他有私心,他自己走得影踪全无,希望我留家里陪伴⽗⺟。” 苏坤活笑“那又有甚么不好?” “偏偏我亦是无影脚。” “才说过些时候就打算落地生。” “再让我做一季义工,我才甘心⽇后朝九晚五锁定建筑事务所捱牛。” 苏坤活笑了。 子翔把脸埋进他宽厚的手心里。 她忽然听得他低声说:“你的心意,我都明⽩。” 子翔抬起头来。 这时,服务员通知他们登上机飞,打断话柄。 他们并非坐在一起,两人也没有要求调位子。 机飞起飞,他走过来蹲到子翔⾝边,握住她的手,言还休。 子翔⾝边一个生意人看到他俩分明似情侣,便义不容辞问:“可要换位子?” 子翔连忙答:“谢谢你。” 那成人之美的君子取饼随⾝行李挪往后座。 苏坤活坐下继续话题:“你的心意我不是不明⽩。” 子翔让他说下去。 “我却没有能力成家:成⽇东奔西跑,居无定所,生涯连海员不如,收人亦不⾜维持一家舒适生活。” 子翔想了想,不出声。 “说不定子生产那一刻,我在哥斯达尼加照料疫症病童,又或是结婚周年,我却正运送葯菌往尼⽇利亚。” 子翔答:“不是每个女子都计较这种细节。” “⽇子久了,总有遗憾,我又不打算转行。” 子翔⼲脆说:“你对女没有信心吧。” “我与子翊是老同学…” “我与子翊不一样。” “你们不自觉,其实像到极点,两兄妹均漂亮、活泼、热情、慡朗,待人若己,叫人忍不住亲近你俩,你又比子翊更纯真。” 子翔微笑“这么好,你还在等甚么?” 他轻轻说:“怕累了你。” 子翔很聪敏“换句话说,你有保留。” 他勇敢地点点头。 坦⽩过后,彼此心里都舒服得多。 子翔不出声,原来是睡着了。 苏坤活到机飞尾舱取⽔喝,那让位的中年人问他:“成功否?” 他摇头摇。 “她说不?” “不,”苏坤活答:“我说不。” 商人不置信地惋惜“这是一个在机飞上读埃默森的女子,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苏坤活忽然对陌生人诉起心声来:“她是富家女,我怕没有能力照顾她。” “你看上去⾼大強壮,又十分爱护她,她并无半丝骄矜,平易近人,你怕是误会了,别错过好机会。” “多谢指教。” (18) 子翔已经醒来,问服务员买了一件小礼物叫苏坤活送给让位的先生。 “是甚么?”苏坤活好奇问。 “夹在书本上型微小灯方便阅读。” 子翔真是细心。 机飞抵埗,子翊亲自来接。 他看到苏坤活吃一惊,暂时不动声⾊。 在取行李时他把小妹拉到一旁“子翔,糟糕。” “甚么事?” “你另外有一个叫林斯的朋友来找你,我把他安排在你公寓住。” 子翔忽然咳嗽起来。 “小妹,一人最忌踏两船,应付不来,跌落⽔中。” “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对,全找上门来了,⼲脆叫他们做室友也罢。” 子翔说:“我是清⽩的。” 子翊人急智生“阿苏是我老同学,住我处吧,反正他一⽇半⽇就走。” “子翊,我欠你一个人情。” “自你七岁起我帮你打走那叫臭胖的小二男同学你就欠我人情。” 子翔紧紧拥抱大哥,说不出话来。 子翊轻轻问:“你有无听我话忘记过去?” “我甚么都不记得,又如何忘记?” “那最好不过。” “行李到了。” 子翊大叫:“阿苏,你跟我走,快快快。” 这时林斯已经上来“对不起子翔,我来迟一步。” 子翔故意挽住林斯手臂让她的苏师兄看见“不要紧,刚刚来得及。” 苏坤活不出声,跟看子翊走。 这些子翊都看在眼里。 林斯握住子翔的手“咦,你的手掌。” “像柴⽪可是,角质一层层褪下来。” “很吃了一点苦头吧,该处有游击队出没,联合国已知会各大通讯社撤出外籍记者。” 一眼看见子翔仍然结看他送的⽟石猴子,不噤快。 子翔问:“你放假?” “开会路过。” 回到公寓,发觉他打开窗户,空气流通,每个角落都放着⽩⾊鲜花,一盘连泥的茉莉香闻十里。 他取出冰桶及香槟。 子翔笑问:“庆祝甚么?” “平安回来。” 子翔说:“当自己家里一样好了,我且去浸浴。” 到过第三世界的人都知道,浸浴是一项奢侈。 林斯隔着浴帘与她聊天,不拘礼。 “我同容太太见面喝茶,她好似不打算回北美了。” “叶落归。” “她说回到海上內心无比舒畅,再也不必请嘈吵粤语,一大班亲人聚旧结伴不愁寂寞。” “⺟亲有无说起我?” 林斯点头“语气钟爱,处处维护,只盼你⾼兴。” “她确是慈⺟。” 但是没有亲生子女。 “她在学一种牌术,叫做挖花,我帮她把各种章法输人计算机做一个统计,希望可以找到必赢技巧。” 子翔笑了。 只有追求者才想得出这种讨好方法,子与女都不会如此费心思。 子翔与⺟亲通电话。 “子翔,”容太太说:“你几时回温埠帮我卖掉立独屋另置公寓当储物室。” “我最不会做买卖工夫,不如叫子翊做。” “你是建筑师,你有联络。” 子翔只得说:“我过两⽇回去看看。” “听说地库爆⽔管,已经关了⽔掣。” “呵,可是⽔管结冰?” “也许是,⿇烦透顶,去之而后快。” “我尽量安排。” 子翔心情与从前完全不同,半年前她会反对出售祖屋,今⽇,不过代长辈卖出物业。 一切属于容家的财产与她无关。 子翔自浴室出来,拨了几个电话,嘱旧同事代为出售房子。 她感喟:“你看,跑来跑去,忙个不休,终于回到出⾝地去。” “也很方便,不过通知行银把存款汇来汇去。” 林斯自厨房捧出一锅热粥。 子翔喝了一口,只觉鲜美可口,这男人真多优点。 他忽然说:“子翔,我有稳定工作,丰富⼊息,愿一生照顾爱护你,且又见过家长,请接受我求婚。” 子翔张开嘴,又合拢。 “我十分认真,请你详细考虑,你可选择适合城市居住,我可申请调职,我也会转到大学工作。” 子翔微笑。 渐渐地泪盈于睫。 “你不必实时回复我。” “你本不了解我。” “子翔,我与你均非英汉大字典,毋须背视谠方。” “你好像在说天下所有结合都是盲婚。” “不不,子翔,我认识你。” 子翔点头“你是少数知道我⾝世的人。” “我等你。” 子翔伸出手去轻抚他的面孔。 他低声提醒她:“容先生太太都喜我。” 这时子翔的电话响了。 是苏坤活找她:“子翔,与朋友一起出来吃饭,子翊六时在福运楼请客。”语气丝毫没有异样。 “子翊在股市尚有斩获?不简单。” “他是⾼手,了不起。” “准时见。” 子翔怅惘,倘若他稍微有一丝妒意,少少不快,都还有希望。 但是没有。 子翔找出花裙子穿上,想化个淡妆,发觉两盒粉底颜⾊都太浅,她⽪肤已晒得黧黑,无奈只得略抹些胭脂,束上头发。 林斯在一边称赞:“已经很漂亮。” “你应当见过不少真正美女。” “所有真正美女与真具才华的人,都自觉平凡。” 他转一个弯继续称赞她。 子翔也很感动。 她搭上大披肩与他出门去。 容子翊与苏坤活已经坐着研究菜单。 看到子翔,他俩一起站起来。 子翔感喟“噫,又回到资本主义富庶现代社会。” 一顿酒菜可吃整个儿孤院。 “小妹小时喜吃咕噜⾁,怕鱼骨,看见龙虾吓得哭。” 苏坤活对林斯极之客气,他们闲闲谈到北美华人真正地位,工作上种族歧视问题,严肃中带诙谐苍凉意味,子翔听得⼊神。 林斯说:“我们是所谓『可见的少数族裔』,同欧洲移民不一样,一旦有事,目标明显。” “一些犹太人改变姓氏,隐⼊社会,华裔在北美住了一百年,还是⻩种人。” 子翊举杯“赚多些绿背,中和⾊素。” 子翔侧一侧头“家⺟说:光在他们这里花钱,不要与他们争饭碗,生活还是蛮写意的。” 三个男人都笑了“离乡别井,就是为着找到更好饭碗。” 桌上摆満丰富菜肴,子翔吃了很多。 她真幸运,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来大吃大喝,她才不怕发福。 林斯试探问:“苏师兄下一站到哪里?” “哪里有需要便应召到哪里。” 他不愿说出地名,大家也都不再提问。 饭后林斯建议去喝一杯,苏坤活笑说:“我得回去收拾行李往机飞场。” 子翔不说甚么,拉紧披肩,在凉风中与他话别。 他⾼大的⾝形坚毅地转头离去。 林斯手臂围看于翔肩膀“咦,苏师兄自动弃权。” 子翔生气“你再胡说我掌你嘴。” “是是是,不敢造次。” 他们在马路散步。 “子翔,你可知四川在甚么地方?” “蜀⽝吠⽇,四川省面积与法国相若。” “子翔,南昌市中学需要英文教师,你可愿意投⼊服务?我向你保证,生学全体朝气,勤奋好学,无人染发昅烟穿鼻环。” 子翔嗤一声笑出来。 “你那么喜孩子,又立志做义工,会得到工作上満⾜。” “妈妈一直希望我教书。” “有一名韦斯利大学女生在南昌任教三年,她叫王珊,美籍华人,到四川时一句中文也不懂,现在会讲流利普通话,她没把自己当志愿老师,她说是个换生学。” 子翔点点头。 “我觉得这份工作适合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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