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秤座事故是由亦舒写的言情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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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天秤座事故  作者:亦舒 书号:26824  时间:2017/6/28  字数:10264 
上一章   第六章    下一章 ( → )
  冰冻三尺,非一⽇之寒,⽇朗对⺟亲,还不如对范立轩那样‮诚坦‬。

  是因为⺟亲从来没有帮过她吧?在危急关头,她并没有救过她,也不予精神支持。

  “岑介仁…”

  ⽇朗打断她“还要再来一碗吗?”

  她⺟亲第一次识趣地住声,今早已经讲得比过去一年还多,还想怎么样。

  ⽇朗说:“你到我家来之前,请先通知我一声,我等你。”

  “你把锁匙换过了。”

  ⽇朗不出声,真悲哀,怎么会搞成这样子?

  “我配来的门匙无用。”她仍然不肯认错。

  大抵也没有不对,小时候,她搂她在怀中,每晚讲故事,也已经功过相抵了。

  ⽇朗没头没脑地问:“后来怎么样?”

  ⺟亲居然完全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后来我把你寄养在一个保姆家,我去上班。”

  “我记得那保姆,她是客家人。”所以⽇朗会几句客家话。

  保姆懒替⽇朗穿鞋袜,她记得老是⾚⾜,冬天又不开暖气,不知恁地,⽇朗记得她老是伤风,周末⺟亲接她回家,她反而觉得陌生,半夜老是哭,既疲倦又伤心的⺟亲便渐渐疏远她,时时不再接她回家。

  一直到上小学,她才与女儿一起住。那时,鸿沟已经造成,⽇朗变得沉默寡言。

  那时她生⽗又回家来,天天同⺟亲吵闹。

  半夜时常被摔东西的巨响惊醒,听到⽗⺟你一言我一语,有来有往,没有一人肯少说一句,各人均理直气壮,她说她年纪轻轻就什么都牺牲掉,他则说不知多少有⾝价的异可供他选择…

  ‮夜一‬,⽇朗自上起来,很疲倦地对他们说:“不要吵了好不好?”

  她⺟亲给她一个耳刮子,⽗亲披起外套往外跑。

  走了还是回来,进进出出,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会失踪。

  终于⺟亲换了门锁。

  是,她⺟亲也换过锁,好笑是不是?

  ⽇朗看看表,不得不暂时中止回忆“我要上班了。”

  “你去吧。”

  “你呢?”

  ⺟亲微微笑“你管我,我有我的事。”她们一向各走各路。

  ⽇朗回到车上,返回寓所‮浴沐‬包⾐,边穿袜子边想倒在上重新再睡八小时。

  但还是回到办公室。

  她打一个呵欠,想把体內所余的精力搜刮出来,但是无效,她再打一个呵欠。

  要命,焦⽇朗的事业生命不会在这里中止吧。

  真想不到穿梭时间走廊竟是这么费劲。

  秘书进来说:“焦‮姐小‬…”看到她的脸,把该说的话缩回肚子“你不舒服吗?”

  范立轩说过,一个女子,到了每个人都问:“你没睡好吗?你有病吗?”的时候,就该去做脸部矫形手术了。

  ⽇朗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快。

  “你想说什么?”

  “传真机又烧了。”

  “有没有纸卡在里边?”

  “正在打开查看。”

  ⽇朗心一动“找到的话马上给我看。”

  一定是晨曦。

  ⽇朗在等待那个名字。

  她做了一杯咖啡边喝边自言自语:“刚才想到哪里?呵,对,⽗⺟不住吵架。”

  那样闹,也没影响⽇朗的功课。她的功课一直名列前茅。

  老师的钟爱弥补了她其他生活方面的不⾜。

  鞋子破旧,校服太狭小,午餐钱不⾜…全部不要紧,她在功课上有天份,老师才讲一句她就几乎猜到下三句是什么。课文过目不忘,笔记抄得整整齐齐,下课赶完作业马上赶去替小孩子补习,十三四岁就经济‮立独‬。

  盎庶公平的蟟会负责栽培焦⽇朗。

  她是那样长大的。

  过了几年⽗⺟终于正式离异。

  生⽗临走之前骂子:“你贪慕虚荣。”

  ⽇朗掩着嘴笑出来。

  ⺟亲虚荣?

  她若是好⾼骛远,早就懂得上进了。

  比较虚荣的是焦⽇朗,发誓要战胜自己的出⾝。

  她知道做好功课是唯一的途径。

  很少有青年如此为教科书着,她利用每一间图书馆,为每一个词语每一页课文寻找更多资料,她使老师讶异。

  年轻的焦⽇朗有精神寄托,她⺟亲没有。

  ⽇朗要到哪个时候,才知道对有些人来说,一辈子吵吵闹闹都比离异好。⽇朗的⺟亲自与伴侣分手之后,灵魂与⾁体都似失去‮大巨‬一片,她萎靡不振,开始借酒消愁。

  ⽩天勉強做一份工作支付食宿,晚上呆呆地看电视,三四个小时那样喝下去。

  那时⽇朗最怕月底,因各种账单纷沓而至。

  那一切都好像是一个世纪之前的事了。

  她几乎不记得她曾经年轻过。

  范立轩就不同,立轩至大的宏愿是回到十七岁去,有哪个神仙准她许愿,她一定会嚷:“十七岁,十七岁!”

  奇是奇在出⾝不同,背景有异的年轻人迟早要在社会上碰头,比试能力。

  ⽇朗又有点洋洋自得,他们不一定赢她。

  秘书进来,有点烦恼的样子“不知是谁这样无聊,叫我们的传真机三⽇两头出⽑病,机器里头夹着这张纸,请看。”

  ⽇朗连忙接过。

  秘书感喟“现在没了这些机器不知怎么开工,我妈说,从前做秘书时常在老式恩特活打字机上用三张复写纸打好几份文件,手指头流⾎!那时连影印机都没有,怎么做人。”

  讲得有理。

  那张纸上写的,仍然是不完全的讯息:“晚霞,别来无恙乎…”

  翻来覆去是同一封信,重复又重复,还是没法子把话说完,咫尺天涯。

  ⽇朗十分惆怅。

  她要朋友替她照顾他。

  在她心目中,他仍是需要照顾的一个人。

  太天真了。

  据焦⽇朗的生活经验所知,地球上的男本很少真正需要照顾,是女一门心思误会他们,没她们便会三餐不继,鞋脫袜甩。

  没想到天秤座女亦有同样误解。

  桌子上又搁着做不完的工作,⽇朗深觉満⾜,试想想,一个人早上起来若无事可做是多么凄惨。

  她办事的态度亦与读书差不多。

  正忙,电话铃响,是岑介仁。

  劈头便问:“那人是谁?”

  ⽇朗莫名其妙“谁?谁是谁,你是谁?”

  “我的声音你也不认得了?”

  “埋头苦⼲之际,别问我姓什么。”

  “我指你的新伴侣。”

  “呵,他,乏善⾜陈。”

  “那么,⽇朗,我可以约会别人吗?”

  ⽇朗一听先是‮奋兴‬“去,去,约会整个‮港香‬,如果还有空闲,约会东京,还有纽约、巴黎,尽管去。”

  岑介仁松口气“知道了。”他挂上电话。

  接着⽇朗却寂寞了。

  她自文件堆里抬起头来,岑介仁没有争取到底,这小子,虚晃一招,全⾝而退。

  也不能怪他,现在哪里还有人为感情耗上一生,即使是⽇朗⺟亲,她也是自己不争气,与人无尤,许多人在婚姻道路上栽个头破⾎流,可是一点也不妨碍事业发展,反而全心全意工作,十年八年就出人头地。

  晨曦在她的家乡,想必是个杰出人物,是,她怀念她,但决不会荒废她的工作与责任。

  ‮人私‬电话又接进来。

  一听得是文英杰,⽇朗没头没脑丢过去一句:“我是自由⾝子。”不知是诉苦呢还是炫耀。

  如果他害怕,大可趁早退缩。

  文英杰笑问:“什么时候出的狱?”

  ⽇朗只得讪笑。

  他说:“我今晚的‮机飞‬。”

  什么?还未好好聚旧,他已经要走了。

  是她耽搁了时间,他已经在她⾝边盘旋了好几天,等待机会。

  “我现在马上出来。”

  “不用,你忙你的。”

  这人太斯文太守礼了。

  ⽇朗耝声耝气说:“半小时后在我楼下见面。”

  进同退一样重要,岑介仁比较懂得把握这两点艺术。

  ⽇朗扔下所有工作,取饼外套出门。

  丢下一句话:“我傍晚再回来。”

  见了面,文英杰仍然那样不愠不火地微笑。

  ⽇朗抱怨“副刊那么厚,一下子都看完了吗?”

  “反复读得会背了。”他微笑。

  “几时再来?”

  “⽇朗,看得出你期望的不是像我这么普通的男子。”

  ⽇朗呑一口涎沫,无言,低下头。

  又不是为生活,⽇朗不想虚伪。

  “谢谢你的款待。”

  “你这样说,变成讽刺我了。”

  “有机会来看我。”

  “那顿晚餐呢?”

  那文英杰忽然笑笑道:“吾不食嗟来之食。”

  ⽇朗被他气得啼笑皆非。

  是她自己不好,左推右搪,总是不愿履行约会。

  文英杰伸手过来握“再见!”

  “几时?”

  文英杰又笑“像我这样无关重要的角⾊,出现次数已经太多。若非你恰巧有空档,本无瑕理会我,此刻我退出已是时候。”

  “文君,人生并非舞台。”

  “可是人还是知道进退的好。”

  “你我总是朋友。”

  文君笑“继续寄报纸给我?”

  “一定。”

  “让我陪你吃顿饭。”

  文英杰摇‮头摇‬“并非我不情愿,谁不想有个可人儿陪着说说笑笑,将来希望你会特意请我。”

  他有他倔強的地方。

  他们终于道别。

  文英杰又敲敲额角“你瞧我这记。”

  “你还有话要说吗?”

  “⽇朗,不要怪我多事,你应当致力改善你同令堂的关系。”

  必怀与管闲事是有区别的。

  “这不容易。”

  “以你的智慧与能力,没有什么困难事。”

  “僵着已经许多年了,像万载玄冰一样,怎样融化?”

  “你还年轻,有许多时间。”

  “时间有更重要的用途。”

  “改善人际关系亦不算浪费。”

  “我很感你。”

  “我多嘴是因为我看出你深觉遗憾。”

  ⽇朗不语。

  文英杰终于识趣地道别。

  ⽇朗拉着他厚大的手,怪不舍得地晃两晃。

  连立轩都不敢在她面前提她令堂的事,文英杰若不是真的关心她,何必得罪她。

  “下次再见。”

  他走了。

  谁不想⾝边有个随传随到的人,打打杂、作陪、诉诉苦,可是没有诚意,⽩糟塌人家时间,是项罪孽,焦⽇朗不做这种事。

  她还是有点恍然若失。

  下了班,⽇朗找到⺟亲的家里去。

  那地址还是叫秘书找出来的。

  姚世华,兰南路一一四号三楼。

  她翻开地图,发觉兰南路在一个小型工业区,距离‮行银‬区大约四十分钟车程。

  要⽇朗回去实在是很困难的事。

  饼去十年,经过无数挣扎,⾚⾜走了近十万八千里路,涉⽔登山,才到今⽇,有什么必要打回头。

  可是⽇朗还是开着车,挤在路上直赴兰南路。

  那里本没有停车的地方,⽇朗把车停好要往回走二十分钟,天开始下雨,路上有泥泞,行人道上小贩摆着地摊,没有打伞的余地。

  ⽇朗终于找到目的地。

  那幢旧楼的电梯有揩台布气味。

  下班时分,归人渐多,人挤人,气息难闻,⽇朗想掩鼻,又觉得那是不礼貌的举止。

  从三楼出来,她找到门牌按铃。

  走廊暗得看不清手表。

  门一开,亮光闪出来,⽇朗才看到已经七点。

  “找谁?”

  ⽇朗走近一步。

  门內的人见到一张漂亮的笑脸,光鲜的打扮,不噤一呆。

  “找姚‮姐小‬。”

  “姚‮姐小‬尚未回来。”

  ⽇朗真没想到⺟亲只租人家一间房间住,她还以为六十年代以后已没有那样的事了,有点震惊。

  “我可以进来等她吗?”

  “你是她的同事?”

  “是,我给她送文件来。”

  那家人开了门。

  客厅狭小,他们一家四口正在用饭,⽇朗坐立不安。

  女主人是一位中年太太,好心地说:“你到姚‮姐小‬房中等吧。”

  进⼊房间,也不过只是一一桌余地,真没想到⺟亲的生活会是那么窘。

  案头上有一张姚世华年轻时的照片,像煞了⽇朗。

  狭小的窗外没有风景。

  ⽇朗默然。

  她想起梦中那间房间,⺟亲抱她坐在膝上讲故事,它也同样肮脏狭小。

  ⺟亲穷其一生未能脫离这个困境。

  ⽇朗冷静地想:可以叫她一起住吗?不行,焦⽇朗不能与她相处是个事实,她太了解她,三⽇之后她便会读她的⽇记听她的电话指挥她的佣人弄得⽝不宁。

  十年前焦⽇朗就是因为那样才搬出来的。

  那么,替⺟亲找个比较舒适的单位。

  可是⽇朗能力有所不及,都会消费太过昂贵,普通人不可以支持两个家。

  她用手托着头叹口气。

  她是⽩来了。

  多此一举,⽇朗抓起手袋站起来,向女主人告辞。

  女主人正捧着一碗汤喝,不知是什么⾁煮什么蔬菜,香得要命。

  ⽇朗在读书时最希望放学有一碗这样的汤喝,后来,后来就放弃了这样的奢望。

  她道谢,退出狭窄的走廊。

  一抬头,看见有人挡在她面前。

  那是她⺟亲姚世华。

  ⺟亲一脸倦容,不忘讽刺她:“什么风把焦‮姐小‬吹到这里来?红十字会来巡视难民营乎?有啥地方可以改良别忘了告诉我。”

  ⽇朗静默一会儿,终于说:“我愿意替你付首期。”

  她⺟亲却听懂了,有点意外,半晌说:“余款我也付不起。”

  “我一个月一个月替你付。”

  她却摆摆手“免了,每个月都要我提心吊胆地等你施舍?我情愿住得差点。”

  “可是这个地方…”

  “实在不能见人是不是?”姚女士苦笑“同我一样,已无人可见,无关重要。”

  “空气也不好。”

  “又不是你住这里,焦‮姐小‬,再见。”

  焦⽇朗低下头,沉昑一会儿“我再想办法。”

  她⺟亲掏出锁匙开门,一边笑曰:“别想太久,我已年过半百。”

  她一直不忘揶揄亲女,⽇朗却已不再生气。

  她除了⽇朗已无他人,唯有拿她出气。

  ⺟女二人在门外擦⾝而过,各自返家。

  焦⽇朗的家合规格得多,雪⽩的家具墙壁,一件多余杂物也无,整整有条,只住她一个人。

  ⽩⾊⽑巾,⽩⾊香皂,都放在适当的位置。

  这是焦⽇朗的堡垒,她需要这个安乐窝,每⽇辛劳的工作结束后,返回家中,缩成一团,逃避现实,不必开口说话,爱哭就痛哭一场,爱喝就喝个烂醉。

  即使⺟亲是慈⺟,⽇朗也情愿独居。

  ⽇朗不想同任何人解释她的得失、苦乐、希望、前途。不,焦⽇朗始终还没有碰到那个人。

  ⺟亲没有救她,她也救不了⺟亲。

  必系这样密切,也不管用。

  ⽇朗深深悲哀。

  她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出门上班,看到邻居搬家。

  心一动,⽇朗问:“房子卖出去没有?”

  “我也是租的。”

  ⽇朗探头一看,装修新簇簇,没住多久,又搬走,真浪费。

  “好端端为什么搬?”

  那男生叹口气“本来打算结婚。”

  被了,一句话已经⾜够。

  “租约満了没有?”

  “当然没有。”

  “请把房东电话号码给我。”

  小单位,方向好,可是租金也不便宜。

  整个上午,⽇朗都在想这件事。

  然后秘书进来说:“它终于传过来了。”

  ⽇朗抬起头“什么它?”

  “那封信,一开头说‘晚霞,别来无恙乎’的信。”

  “给我看。”

  它终于克服了接收上的困难到了地球这一个角落。

  “…我要托你去看一个人,他叫王首文,他的办公室在亚都大厦三十六楼环宇公司,他的住宅在落路一号,我念念不忘他…。”

  看到这里,⽇朗抬起头莞尔,可是,晨曦,她在心里头问:“他可有记得你?”

  “我想知道,他可有改变初衷,他知道与我联络的方法。晚霞,请你帮助我,晨曦。”

  千方百计,不过是这么一回事。

  ⽇朗叹口气,同助手说:“查一查这个王首文。”

  助手抬起头来“王震亚的次子王首文?”

  啊,还是名人之后,不简单。

  不消半⽇,王首文君的剪报资料到了。

  “他已婚?”

  “上个月新婚。”

  ⽇朗连忙埋头研究资料。

  助手问:“我们要同环宇做生意?”

  “可能。”

  “焦‮姐小‬,我真佩服你永远有备而战。”

  “嘎,战争?”⽇朗笑“我最不赞成打仗。”

  王家在本市是比较次一等的望族,可是因为拥有一张畅销报纸,所以地位比一般生意人为⾼。

  不过王首文并不在报馆办事。

  他打理出⼊口生意,在亚都大厦上班。

  上帝造王首文之际心情特别好,他英俊潇洒,家势丰厚,资质聪明,占尽世上优势,十分幸运。

  上个月娶的是门当户对的一位任‮姐小‬,此刻不知是否仍在欧洲度假。

  ⽇朗吩咐:“去环宇问一声王首文是否在本市。”

  十分钟后有答复:“昨天下午刚回来。”

  ⽇朗叹口气,怎么去找这个人呢?

  何必还要拖一条尾巴呢?

  吧脆淡出,留一个美好记忆,岂非更为上策?

  笔⽇朗并无马上去见王首文。

  她找了房屋经纪看房子。

  岑介仁的电话来了“你要投资还是自住?为什么不找我?”

  他约她下班面议。

  哗,消息如此迅速灵通。

  “我感你的好意,我正替朋友找个小单位。”

  “是范立轩?”

  “不,但的确是单⾝女,希望近我家,可以互相照顾。”

  “什么价钱?”

  ⽇朗讲了一个数目。

  马上引起岑介仁讪笑“⽇朗你真可爱,你多久没出来买东西了?”

  ⽇朗微愠:“人家只有那么多。”

  “好人也太不会计算,怎么到现在才置业?”

  “是家⺟。”⽇朗不得不说老实话。

  岑介仁一怔,⽇朗从来没有同他提过⺟亲的事,只知她们感情欠佳。

  “我陪你找,免你吃亏。”

  你看,不相爱有不相爱的好处,到头来可以做朋友。

  那⽇下班,岑介仁便来接她到处参观,替她打算盘。

  以⽇朗目前的收⼊,无论如何摆不平。

  ⽇朗非常困惑“我还以为我是⾼薪女士。”

  岑介仁笑。

  “通货膨涨把我们呑噬了,”⽇朗叹息。

  “⽇朗,你现在不怪我到处刮生意‮钱赚‬了吧?”

  ⽇朗怪辛酸“一向以来,贤的是你,愚的是我。”

  “只有一个办法,把你那两房一厅卖掉,贴一点儿,买一间三房两厅,与伯⺟同住。”

  “不行,一定要两道大门出⼊。”

  “那么,另买两间一房一厅。”

  “那么小,怎能住?由奢⼊俭难。”

  “嫁给我,我自然会安置丈⺟娘。”岑介仁看上去认真。

  ⽇朗吃一惊“我尚未孝顺到那个地步。”

  “本都会贵不可言,住是最紧张一环。”

  ⽇朗托着头不语,完了,谁叫她不懂得投机取巧,她唯一收⼊就是那份薪⽔。

  那份⾼薪说出来笑死人,等薪⽔涨了,讲起来仿佛骄人,⾐食住行却都已达到天文数字,失盘失控。

  焦⽇朗终于说:“我还有些老本…”

  岑介仁劝道:“那个不能动,你脾气不好,喜拂袖而起,做些不切实际之事,随时可能需要动用节蓄。帮人,无论那人是谁,应用余力,以不伤元气为佳。”

  他是真关心她。

  ⽇朗好生感“那我该怎么办?”

  “挤一挤。”

  ⽇朗苍茫地笑。

  “你⽩天有什么时间耽在家里?有许多地方本人迹不到,晚上回到寓所,也不过淋个浴,进睡房看电视‮觉睡‬,容不得一个⺟亲?”

  ⽇朗答:“是我格不好,不能与人相处。”

  岑介仁拍拍她肩膀,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焦⽇朗不愿说,也不用勉強她。

  “岑介仁,谢谢你。”

  “我们互相关怀,彼此信任,为何不能结合?我约会过其他的女子,索然无味。老的太老,小的太小,个个都做作得要死,像似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最好异即晚上钩,尔虞我诈,累得要命,都不用工作了,不出去呢,又闷得无聊…”

  ⽇朗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岑介仁叹口气“我从未想过找对象竟是这样难。”

  “一定会碰到合眼缘的人。”

  “当年我一看见你就有这种感觉,我带你出去亮相之际真是骄傲…”

  “嗯,像一些女士戴着三卡拉钻戒一样。”

  “有什么不好?我承认我虚荣。”

  “谢谢你看得起我。”

  “⽇朗,当年你卖相还真的不赖,先⺟说喜你那种自然的笑容。”

  “伯⺟人好。”

  岑介仁叹息“她没享到福。”

  ⽇朗不语,没想到岑介仁力主她⺟女修好。

  他陪她去看了隔壁那家公寓,指出几个缺点,也指出若⼲优点。

  “资本主义蟟会,货⾊种类分几十级,比这个好的东西多的是,不过价钱也跟着抬⾼,要便宜货?也有呀,只怕你看不⼊眼,市场永远货源充⾜。”

  ⽇朗笑问:“这是资本论还是经济挂帅?”

  他到她家歇⾜。

  “一个人住当然舒服,不过⾝子不舒服起来,啧啧啧。”

  “我会自行⼊院。”

  “嘴巴真硬,年老⾊衰之际又如何?”

  ⽇朗“卟嗤”一声笑“你还期望孝顺儿孙在旁侍候不成?”

  谁知岑介仁板着面孔说:“他们敢不来,遗嘱上就没他们的名字,统统捐到我⺟校去。”

  世事对岑介仁来说,最简单不过,⽇朗开始真正欣赏这个人。

  喝毕咖啡,他就告辞去赶下一档节目。

  ⽇朗独自呆坐一会儿,也只得把这当作一天,提早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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