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秤座事故是由亦舒写的言情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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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天秤座事故 作者:亦舒 | 书号:26824 时间:2017/6/28 字数:82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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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东太太要请她们吃饭,⽇朗不好推辞,在那狭小的客厅里坐了下来,有一碟子炒菠菜非常香甜,⽇朗意外地吃了好多。 ⺟亲的⾐物已经收拾好,用一辆轿车便可载走,家具全用新的,大部分已送到新居。 ⺟女二人没有谈话,各自低着头。 房东太太热心,是真的不舍得:“姚姐小,住了那么久,自己人一样,看着我们家二老与老三中学毕业出来找事做,又教他们写求职信…从来不欠房租,克勤克俭过⽇子,姚姐小真是好人。” ⽇朗从来没想到⺟亲在别处是那样受尊敬的一个人。 “姚姐小,以后有空来看我们。” 掌灯了,⽇朗说:“我们真的要走了。” 她替⺟亲拎起两件行李出门。 ⽇朗早已练得力大无穷,一口气朝电梯走过去。 只听得⺟亲在⾝后叹口气“总算离了这里。” 由此可知她并无留恋。 倒是⽇朗,对房东太太的盛情十分感动。 如果焦⽇朗有一个那样的家庭,那样的⺟亲,也许一辈子走不了那么远。 她把⺟亲载到新家,替她把行李提上去。 那是一幢新厦,光洁明亮,处处透着油漆味,许多单位还在装修。 ⽇朗听到⺟亲喃喃道:“不可同⽇而语。” 这已经是欣赏感谢语了吧,这些年来,⽇朗从未听过⺟亲称赞一句半句。 用锁匙开了门,把行李拎进去,⽇朗忍不住四处巡视了一下。 那单位小是小得不能再小,可是⿇雀虽小,五脏俱全,方向不错,空气流通,一个人住不知多自在。 ⽇朗在心中说:“岑介仁,谢谢你。” 当下她对⺟亲说:“所有账单我来付好了。” ⺟亲忽然说:“我也有收⼊。” ⽇朗不再客气“那好,有需要再通知我。” 她取饼手袋要走。 満以为⺟亲会叫住她,给她一杯茶,然后讪讪地问:“⽇朗,你不再恨妈妈了吗?”那么⽇朗可以趁势道:“妈妈,我从来没有恨过你,都是环境把我们成这样。”那么⺟女之间的误会从此冰释,像姐妹般融洽地生活下去。 可是没有。 ⽇朗在走廊逗留了一会儿,等⺟亲唤她,可是没有,⺟亲已经扭开电视,并在沙发上看起文艺节目来。 ⽇朗只得启门离去。 ⺟亲大抵永远不会软化,她的一颗心已经⿇木。 的确是环境把她们成这样。 岑介仁拨电话问她:“新居如何?” “很好,很喜。” “你声音却似闷闷不乐。” “介仁,你说得对,兵不厌诈,钱不嫌多,一味清⾼,叫老的小的吃苦,真不是办法。” 岑介仁很⾼兴“所以,我们要结婚,其实可以结婚的,彼此终于有了共鸣共识。” “到了⺟亲旧居,只见她废物奇多,一只箱于叠一只箱子,像五十年代那种做法。单被褥似许久未洗…”⽇朗语气惘。 “⽇朗,⽇朗,她已经搬出来了。” “是,是,她现在可以随时洗涤⾐物。” “焦⽇朗,你能同王首文与孙敏如申诉这种心事吗?” “咄,关他们什么事?” “所以,他们地位不如我。”岑介仁洋洋得意。 “假如这样算,那,你的地位还不如范立轩。” “立轩好像在考虑跟她的伴侣回祖国。” “英国不好住?” “不是不好住,⽇朗,多少达官贵人住伦敦,丽晶公园附近弄间住宅,劳斯莱斯或宾利代步,不知多舒服。”岑介仁又来了“荷包没有钱,怎么可以说人家地方不好?” ⽇朗唯唯诺诺“是是是,多谢指教。” 岑介仁一口气说下去:“念大学没用,你读过吗?平治汽车无用,它当然不会飞!金钱不是万能,你享受过它的功用吗?吃不到的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 ⽇朗大吃一惊“岑介仁,你更年期到了。” 岑介仁回她一句“始终只有你最关心我。” 他挂断电话。 ⽇朗苦笑,老岑对金钱的态度一向偏,奇是奇在越赚得多越觉得它的重要。 ⽇朗与他刚相反。 那夜,⽇朗梦见自己只有十九岁,考取奖学金,正在读书。 放了学,不知恁地,没有回宿舍,在路上逐门逐户敲“妈妈,我妈妈在吗?”人家来应门,都说不认识。⽇朗又渴又饥又倦,仍不放弃,终于有一扇门打开了,那主妇正是她⺟亲,厨房传出烤⾁香,但是⺟亲冷冷看着她,她不敢提出要求,门很快关上。天黑了,接着下起大雨。 ⽇朗的梦也醒了。 她用双手捣着脸。 老庄说得对,是焦⽇朗不住想回到过去寻找失去的童年与少年的她,同天秤座时计的功用没有什么关系。 她又瘦了。 多喝了一杯咖啡,已经没有时间化妆,她匆匆忙忙下楼去,有一辆车对着她响号。 一转过头去,⽇朗看见孙敏如。 那张俊朗的脸在清晨特别可喜,⽇朗⾝不由己地走过去,稀罕地腼腆,一想到脸上没妆,一定难看,连耳都烧红。 一方面讶异,咦,怎么搞的?怎么回到二十一二岁那般情怀去了? 孙敏如下车来“早。” ⽇朗点点头。 “好几天没见你,”他解释“我猜我得加把劲。” ⽇朗最怕人家对她好,鼻子一酸,险些儿泪盈于睫,只得垂下头,強自镇定。过了一会儿,咳嗽一声,才说:“去喝杯咖啡吧,不然没有精神开工。” 內心忽然雀跃,老庄,老庄,我要求的,正是这种感觉,这孙敏如就是那个人吧? 焦⽇朗许久许久没有患得患失了。 一路上他们很沉默。 ⽇朗想问书店生意好吗,可是他本不在乎钱赚。 她灵机一动,不避嫌地问:“股票市况如何?” 孙敏如有点意外“你看好哪一只?” ⽇朗坦⽩地说:“我一无所知,我一生并无买卖任何股票。” 孙敏如吃一惊“从不?” “我不擅投资,亦不喜博赌。” 孙敏如颔首。 “有一个朋友托我问。” “你若放心的话,开一个户口,我可以替你做。” 这大概已经等于大开方便之门。 “⽇朗,这些年来,你老老实实,只赚一份薪酬?” ⽇朗不服气“我吃用并不比人家差。” 孙敏如笑了。 ⽇朗说:“我有一位朋友,也一味担心我无以为继。” “那他很关心你。” “是,但他不尊重我的意愿。”因为岑介仁怕余生要照顾她生活。 没有妆奁,又不擅理财,双手迟早做不动,最终成为配偶的负担,岑介仁的算盘何等精妙,故关怀归关怀,他不会觉得焦⽇朗是贤。 ⽇朗太了解他了。 那天早上,⽇朗只喝了半杯黑咖啡,她一直呼救:老庄,是不是这个人呢?假如不是,我就无谓浪费时间了,一切从头开始,这样吃苦,是为何来呢? 只见孙敏如看着她微笑“不知怎的,我有点儿紧张。” ⽇朗喜出望外“真的?那多好,呵,不,我的意思是,唉,我也是。” 可是回到办公室,焦⽇朗又是另外一个人。 所以她越来越喜办公,皆因在这方面得心应手,无往而不利。 车子到了天秤座书店,孙敏如邀请⽇朗喝一杯茶。 那雅致的地方其实是他人私书房以及茶座,挪到大街的店堂来,不但可与众同乐,解除寂寞,且可在公司账目中扣除税项,何乐不为。 难怪岑介仁一天到晚教训她:“⽇朗,你先要节聚一点钱,否则什么都不要谈。” 一早喝口清洌的龙井,提神醒脑。 孙敏如不惯自己动手,把家里老佣人请了来沏茶。 那女佣⽩衫黑均浆熨得笔,想必又另有人服侍,⾝分相当于第二层主子。 ⽇朗尽情享受这一点点难脑粕贵的闲情,她轻轻抬起头来,想说声谢,意外地发觉孙敏如正凝视远方。 ⽇朗不由得转过头去看他的目光落在何方,一看之下,忍不住苦笑。 只见书店玻璃窗外站着⽇朗的新同事瑞云,她分明前来找⽇朗,也看到⽇朗坐在店內,正在踌躇,不知是否应当与大姐打招呼。年轻的她穿了一⾝粉⾊服饰,在清晨的光下清丽动人,难怪昅引了孙敏如的目光。 ⽇朗低下头,再牵牵嘴角苦笑一下。 原来,那人还不是孙敏如,唉,不知还要等到几时去,太刺了。 焦⽇朗是下惯决策的人,马上速战速决,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何必踌躇留恋。 她伸手招瑞云进来。 瑞云一推开玻璃门,孙敏如已经站起来接。 他一脸神情是不置信的讶异,像是在说:什么,天下竟有如此标致人物?可叫我遇上了。 在该刹那,他撇下焦⽇朗,转移了目标。 ⽇朗只惆怅了一分钟,失望了一分钟,以及唏嘘了一分钟,随即恢复愉快的神情,大大方方地说:“来,我替你们介绍。” 这时,反而是孙敏如与瑞云不好意思起来。 ⽇朗问:“找我?” “是,我老板说今早与你有约。” “你怎么晓得我在此地?” “秘书的揣测正确。” ⽇朗颔首,这里已经没有她的事,焦⽇朗扮演的角⾊可能只是为着做中间人介绍他们二人会面。 ⽇朗说:“我先走一步。” 瑞云连忙道:“我也有事。” 她尾随⽇朗返回写字楼。 ⽇朗略为安慰,噫,总算不是轻狂人物。 在电梯中,那年轻的天秤座少女还是忍不住问:“大姐,那位孙敏如,是你的朋友吗?” 好一个焦⽇朗,不慌不忙,笑容満面,淡淡地说:“孙氏可能是公司的大客户。” 瑞云松了一口气。 天秤座的女聪明过人,一听即明,不用多说。 那一整天,⽇朗的精神都不算十分集中。 傍晚,⽇朗尚未下班,孙敏如的电话来了,⽇朗猜想他是要待一些什么,可是说不出口。 他说了两只股票的名称,吩咐⽇朗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关口出。 ⽇朗亲笔记下。 最后,他问:“瑞云是你的下属吗?” “不,她在另一部门工作。” 孙敏如沉默了。 大姐就是大姐,⽇朗忽然轻轻说;“在没有看到更好的之前,我们会以为⾝边的已是最好,幸亏尚无任何允诺,大可见异思迁。” 孙敏如在另一头深深感动,更说不出话来。 焦⽇朗好人做到底“你去好了,不要紧。” 从此又多了一位手⾜。 半晌孙敏如说:“我们维持联络。” “当然。”⽇朗放下电话。 说也奇怪,她反而有种轻松的感觉。 她伏在书桌上宁一会儿神。 忽然听到一个人惋惜的声音:“你应当争取。” ⽇朗“嗤”一声笑出来“老庄,是你吗?我还以为你会了解我。” “你太会知难而退了。” “老庄,你我都知道孙敏如还不是那个人。” “说得也是。” “你应当早些告诉我,免我浪费时间。” “我也不十分肯定。” “你们天秤座人,原来并非法力无边。” “可是,我们使你们⺟女冰释误会,互相谅解。” “才没有。” “还说没有?” “不过我们会努力。” 秘书此际推门进来,讶异地问:“焦姐小,你同谁讲话?” ⽇郞意兴阑珊“我做得精神崩溃,已染上自言自语症候。” 秘书笑“这里谁没有这种⽑病?” “不必担心。” “暂且随他去,先下班再说。” ⽇朗收拾东西出门,路经街角,不噤抬头朝天秤座茶室看去。 在玻璃窗內,坐着的赫然是瑞云与孙敏如。 人生如戏,今早在室內努力演出的是焦⽇朗。今晚焦⽇朗已是槛外人、观光客。 她笑一笑,低头匆匆离去。 回到家,她把股票名称以及行情通知岑介仁。 岑介仁不停地道谢,但酸溜溜问:“你同他,快了吧?” “什么快同慢?我同任何人都是君子之。” 岑介仁听她口风有变,不噤大为可惜“⽇朗,要是喜,就得争取。” “这是什么话!” “忠言逆耳。” ⽇朗温言道:“还不致于喜到那种地步。” 岑介仁突然问:“比起当年我同你又如何?” 这种问题在今时今⽇怎么难得到焦⽇朗,她应对工夫已经练至第九层,马上回答:“我记忆不太好,这种事,没有比较。” “我觉得每次约会,你都很⾼兴。” “正确,介仁,你一直是个好伴侣。” “至少你不恨我。” “不,我不恨。” “但是你也不爱。” “你说得对,介仁,你观察⼊微。” 岑介仁悻悻然“然后,每个人都是你的好朋友。” ⽇朗笑。 “要叫一个女子恨恶,也不是容易的事吧?” ⽇朗吃一惊“这不是你的目标吧?” “不爱我,至少也恨我。” “呵,心理态变了。” “别说出去。” “最近同谁相处?保不定我一妒忌,就到处宣扬。” “⽇朗,太抬捧我了。” “好好生活,多多发财。” “我想念你,⽇朗。” “我也是,介仁。” “一定有办法解决我们之间这个死结。” “是,闲时想想可供消遣,现在我要挂线了。” 岑介仁真有趣,希望往后的⽇子里,他继续同她来往。 想他那样做也不难,总要有好处给他。 世上每一件事,都要付出代价去换。 ⺟爱也是呀,首要条件是要听妈妈的话。 ⺟亲的电话跟着来了。 她从来不说自己是谁“⽇朗,我打算做几个菜请你,几时有空?” 她,⼊厨?⽇朗讶异。 记忆中⺟亲从来不动手,厨房往往连一杯热⽔也找不到。过年过节,家家户户热腾腾的菜肴做出来,焦家却没有这回事。 多年来⽇朗已经习惯,变成一个不过节的人,最受同事,每次节⽇,她都自动献⾝,留下当值。 ⽇朗建议“我请你在外头吃。” 可是⺟亲坚持“对我手艺没信心?” “那好,明⽇或后⽇晚上七时正吧。” “你可以带一个朋友来。” ⽇朗苦笑,朋友?呵,是,朋友。 她决定叫范立轩。 ⺟亲指的人当然是异朋友,多么不巧,早一⽇还可以约孙敏如。 立轩却说:“你应该一个人去,她许有话同你说。” “我就是怕她开口,有外人在,容易应付。” “好不容易打开多年僵局,给她一个机会,冰释误会。” ⽇朗沉默一会儿“我的童年及少年因他们二位泡进沟渠,我还没准备放弃这笔账。” “过去已是过去。” “立轩,就因为过去的不会回来,我才怀恨在心。” 立轩感喟“既然如此,不必勉強。” “她⼲吗请我吃饭?” “酬谢你。” ⽇朗苦笑。 “也许,因为她终于拥有一个像样的家,便把多年隐蔵的才华施展出来,你是第一名观众。” ⽇朗不语。 “不是不值得同情的。” 立轩的意思其实是可怜。 ⽇朗叹口气,躺在沙发上,浑⾝平睡,才知道自己有多累。 一眼看到那只天秤座时计正在茶几上。 谁,谁把它取出来?⽇朗顺手把玩。 “给你换上新电源了。” “老庄,你怎么做得到?” “摇控。” “我将会有何得益?” “得益得名得利,地球人牵挂的莫非这些,难怪痛苦多乐趣少。” ⽇朗忽然动气“去,把时计取回去,我不稀罕。” “什么,你不想回到过去?” “咄,过去的事我岂不比你更清楚百倍,我努力将来还来不及呢,没空到过去逛。” “那么,你不希祈到未来观望吗?” “未来迟早要来,急什么,更不用提早知道。” “噫,焦⽇朗,你有点与众不同。” “老庄,这话是褒是贬?” “⽇朗,把时间留着作纪念吧。” “慢着,老庄,你几时派人再来开一家酒馆?” 老庄笑呵呵“此事不由我作主。” “请你把事实反映上去。” “遵命。” “有空常来陪我说话。” “这是最后一次了。” “呵,你终于要把仪器还。” “正是,⽇朗,再见。” ⽇朗无限惋惜“我与你们友谊长存,在你们处我得益良多,我获得机会反省饼去,瞻望将来,家⺟因此与我初步谅解,我十分感。” ⽇朗得不到回复。 “老庄、老庄?” 静寂一片。 谈话已经结束了。 ⽇朗不甘心“老庄,再多讲几句嘛。” 没有音讯。 ⽇朗颓然倒下。 饼一⽇,⽇朗与立轩到⺟亲家作客。 出乎意外,⺟亲的二菜一汤居然做得清淡可口。 因为有立轩这个外人在,大家都没有多讲话。 看到⺟亲总算有个家,⽇朗有点宽慰。 姚女士忽然问:“你们在外做事,人面也算得广吧?” 立轩微笑“牛鬼蛇神,魑魅魍魉,什么都见过。” “总有好人吧?” “好人?好人。”立轩仍是笑。 ⽇朗更正“好人比坏人多。” “什么样的人最有趣?” ⽇朗笑答:“天外来客最稀罕。” 姚女士看着两个时代女“总找得到伴侣吧?” “慢慢来,看仔细点,挑得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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