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青云是由亦舒写的言情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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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一把青云  作者:亦舒 书号:26844  时间:2017/6/28  字数:9988 
上一章   第七章    下一章 ( → )
  “顾‮姐小‬,我是范里的表兄章存仁,冒昧来访,希望赐见。”

  晓敏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他全名,连忙说:“章先生太客气,快请上来。”

  晓敏为礼貌起见,开了门站着等他。

  章先生是一个人上来的,穿深灰⾊西服,横看竖看,都不似川菜店老板,他的‮实真‬⾝分,不必细究,晓敏知道在此他以范里的监护人自居。

  “章先生,你好。”晓敏伸出手去。

  章存仁马上觉得受过教育的女子就是这点让人舒服。

  晓敏笑道:“蜗居见不得人。”

  “那里那里。”章某连忙客套。

  晓敏忽然调⽪起来“哪里?”她接口“处处都见不得人。”

  章氏也笑了,这女孩恁地佻⽪,范里与她接近,也沾了活泼。

  “请坐,我同你沏杯茶。”

  章存仁在整理一下话意,终于开口“顾‮姐小‬,有事请你帮忙呢。”

  “请讲。”晓敏也知道⽩吃那顿始终要偿还,天下没有免费午餐。“顾‮姐小‬你是慡快人,范里有你这种益友,我们都放心。”

  必然彻头彻尾调查过,否则不会放心。

  “范里有个朋友,叫郭剑波,你认识吧?”

  晓敏点点头。

  “我们不喜这个人。”

  “他们不过是普通朋友,章先生。”

  章存仁笑笑,晓敏马上明⽩,想小冰与范里已经走得相当近,她牵牵嘴角,不出声。

  “顾‮姐小‬,请帮帮劝范里,我们想她专心学业。”

  晓敏十分为难,章先生口中的我们我们找们,到底是他与什幺人,不知其中可包括范里的祖⽗。

  晓敏笑一笑“章先生,正当社生活并不影响学业。”

  哗,此话一出。连晓敏自己都觉得是外天才,既帮了老友记,又不损害章氏自尊。

  可是章某沉着坦⽩的说:“我们恐怕他们会有进一步的表现。”

  晓敏接球“章先生,会不会是你们疑心过重呢。”

  他摇‮头摇‬“我们并非凭空猜测。”

  晓敏小心翼翼的说:“此地年轻人都有友的自主权。”

  “范里的家长管得她相当严。”

  “这样吧,章先生,我替你试探一下风声口角,若他俩不过是普通朋友,那就省下许多力气。”

  “真不知怎样感谢你。”

  “范里要是知道,不晓得会不会原谅我。”

  章先生笑“不怕不怕,你一直站在她那边。”

  晓敏送他出门。

  他转过头来说:“顾‮姐小‬几时再与同学们来吃饭,我请客。”态度一直十分亲善。

  到了门口,他忽然又说:“顾‮姐小‬,瞒不过你的法眼,想你也已经知道范里的家长是谁了吧。”

  晓敏温和的笑:“我们都见过她与祖⽗在‮际国‬电讯版中的合照。”

  “我早知你是聪明人。”

  晓敏笑:“哪里哪里。”

  谁知章存仁忽然幽默地答:“哪里?你的一双眼睛最伶俐。”

  晓敏简直喜他。

  章先生说下去“有些人喜炫曜,唯恐人家不晓得他是什幺出⾝,放大十倍百倍来夸口,范里却刚刚相反。”

  晓敏说:“资本主义中有些红得发紫的名人因厌倦名气,亦希望返璞归真,做回普通人。”

  “顾‮姐小‬你呢?”

  “我,”晓敏大吃一惊,摆手道:“我有何璞可返,有何真可归?”

  章存仁总算笑眯眯的去了。

  晓敏松一口气,这个时候,才发觉衬衫背脊贴在⾝上全混,怪难受的,可见适才已尽全力。

  唏,不知道这可算是两肋揷刀的一种。

  老章才走,他表妹范里就来敲门。

  范里的表情告诉晓敏,她已知道好友知道她的⾝世。

  “是谁最先告诉你?”

  晓敏答:“由我自己发现。”她不想范里误解胡小平。

  范里静静看她一眼“不,不是你,你不是一个好奇的人。”

  “有什幺分别,我们仍是好友。”

  “不,以后你再也不会对我一样。”范里忧郁地拒绝相信。

  “你要打赌,”晓敏笑“我对政治一窍不通,我不会利用你,也不会歧视你。”

  “章存仁与你说些什幺?”她坐到晓敏⾝边。

  “他很关心你。”说了等于没说,这样下去,晓敏迟早会成为成功外家。

  范里说:“章存仁不喜郭剑波,”她停一停“因为他的职业天。”

  “我也是记者。”晓敏笑。

  “你不同。”范里说。

  晓敏要隔一会才领悟过来,啼笑皆非“谢谢你,你是说我蹩脚透顶,无法与他俩相比,毫无杀伤力。”

  “我不是那意思,”范里急起来“情势可能紧张,章存仁怕郭剑波在我⾝上探听蛛丝马迹。”

  晓敏完全不明⽩范里说什幺“你别瞎疑心,清平世界,空前佳境,毋需紧张。”

  范里凄然看看晓敏,差点说漏了嘴,她低下头,幸亏晓敏一贯直慡,从不测度他人心中私隐。

  晓敏咪咪嘴笑“范里,你如此失魂落魄,可是在恋爱之中?”

  “你想到什幺地方去了。”范里抱怨。

  “我的思路轨道再正确没有了。”晓敏指指脑袋。

  不,范里心中嚷,另外有更重更大的事要发生,不是顾晓敏可以了解预料。

  “你的确喜郭剑波。我看得出来,范里,想得到的要去争取。”

  晓敏发觉范里的脸⾊异常苍⽩,心中罕纳,即使是爱情,亦不应令当事人感到如此痛苦彷徨。

  “你没有事吧,”晓敏关心她。

  “晓敏,你同我,真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喔唷唷,幸亏你的大作不带这种调调,否则读者吃不消。”

  范里并没有因此展颜,她躺在晓敏的长沙发上,静静菗烟,雪⽩手指如⽟葱一般,头发垂在扶手下。

  晓敏摇‮头摇‬,随她去,年轻貌美,有才有势,何用担心,想必是犯了文人那多愁善感的通病。

  晓敏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星期一的下午五点钟,温市的时间比‮港香‬早十五小时,她见范里无意闲聊,便扭开电视看新闻。

  画面一出来便昅引晓敏,背境好不悉,挤的人群、狭窄的天桥,分明是‮港香‬的街景,晓敏笑道:“这里怕有好几千人,什幺地方来的兴致,竟上街‮行游‬。”

  范里马上过来凝视,晓敏扭响声线。

  新闻记者的旁叙清晰地道:“据警方统计,约有一百万人昨⽇聚集‮行游‬,并无预约,人群自然越聚越多,这是该东方大都会人口的六分之一。”

  晓敏张大嘴,不相信这是真的。

  她霍地转过头去,看牢范里。

  范里⾊如金纸,晓敏连忙拎起电话,拨到郭剑波那里去,拨了两次,电话不通,只得放下,铃声却骤然响起,那边正是小冰的声音。

  “晓敏你有没有看到?”

  “我看到,可惜消息不详,只得一分钟片段。”

  “晓敏,胡小平现在哪里?”

  一言提醒了晓敏“他大概已经北上。”

  冰剑波说:“如果他真正相信这件事,无可厚非,假如他…”

  晓敏不悦地打断小冰“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一直是个好记者。”见郭剑波不语,晓敏的语气略为松弛“要不要过来,范裹在这里。”

  冰剑波考虑一下“你们女孩⼲也许有话要说,我过一会儿才来。”

  那边范里用双手捧着头,继续看电视报道。

  晓敏脑海中曙光一现,范里这样烦恼,可是因为她知道一些普通老百姓不知道的事情?

  晓敏紧张起来,她颤声问范里:“你是不是有消息?”

  范里抬起眼,大眼表露出复杂的神情。

  晓敏的疑窦急于要获得证实“你说呀。”

  “现阶段无话可说。”

  “范里,”晓敏说:“这已超出个人私隐范围。”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更多,我听到的,大半亦是谣言。”

  晓敏看着范里,知道她不会骗她。

  “但谣言传,我祖⽗即将失势。”

  晓敏马上变⾊。

  “晓敏,他一向是鸽派,我非常担心。”

  晓敏紧紧握住范里的手。

  这个时候,郭剑波到了,他看到两个女孩子脸⾊欠佳,便问:“你们俩⼲什幺,患花粉热,不舒服?”

  他自管自坐下来“我有好消息,纠多年的人头税官司得到东区国会议员支持,我手头上有郭牛一九一二年缴纳人头税的收据,正想设法向议员提供资料。”

  晓敏本没有听到这宗平时备受她关注的消息。

  冰剑波说下去:“当时这笔人头税,相当于一个劳工两年的总收⼊,不但不公平,而且‮忍残‬之至,我在等待这项严重种族歧视事件早点得到平反。”

  见晓敏不出声,郭剑波补一句:“你不觉得‮奋兴‬吗?”

  范里与晓敏仍然没有反应。

  冰剑波笑问:“今天是怎幺一回事?”

  范里说:“我有点不舒服,我先走。”

  “我送你。”小冰站起来。

  “不必了,你陪晓敏。”

  小冰看看她开门离去,转过头来诧异地问晓敏“你们俩吵过嘴?”

  晓敏拾起头“怎幺老把我们当小孩。”

  “来.起到缅街集合夫‮行游‬,支持学运。”

  晓敏说:“我不去。”

  小冰几疑听错“全球反应,你不打算参予?”

  “‮行游‬之后怎幺样,”晓敏问:“去吃⽩汁龙虾是不是,然后看场电影,到公园小憩。”

  小冰奇问:“晓敏,你不赞同?”

  “我只在想,我们的头不是在砧板上,我们行事何其方便。”

  半晌郭剑波陪笑说:“你的心情好似不大好。”

  晓敏取饼外套,还是出去了。

  那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子,刚下过几天雨,太自凌晨一出头不肯走,打算晒到晚上九点多十点。

  队伍零零落落,叫口号,举横额,绕‮人唐‬卫兜圈子,洋人好奇地拍摄照片,晓敏听得一个金头发的大块头说:“一会儿不知有没有舞狮表演。”

  远处是温市⾼楼大厦的剪影、晓敏双手揷在口袋中,怪不得来了这幺久,一点事做不出来,一段搞写不成,原来灵魂已经错落在‮港香‬,只余一茫然。

  散了会偕小冰去喝茶,等半晌才有座位,小冰替她叫河诠冰,那甜⾖香且糯,美味到极点,但忽然之间,晓敏泪如两下,小冰当然看见,却假装不知道、一声不响。

  半晌,晓敏用手帕擦⼲鼻子、没事人一般站起来。

  她驾车去找姐姐。

  晓问:“你看见了,这下可大件事、听说名店里小猫三只四只,生意一落千丈,六月里连冷气机都乏人问津,人人打算逢周⽇出街‮行游‬。”

  “你改变主意,不回去了吧。”晓敏问姐姐。

  “晓敏,这样一来,我们老家的地产股票不堪设想。”

  “这种事对我们来讲司空见惯,不算新鲜。”

  “回去买房子正好趁低昅纳。”

  “你这个不可救葯的投机分子,”晓敏说:“你有没有想过,这件大事会演变到什幺程度。”

  晓答:“我想‮港香‬是块福地。”

  “真的吗,那你为何离弃它?”

  晓不悦:“晓敏你这种口气肯定学自胡小平。”

  晓敏忽然搭住姐姐手臂“让我们都回去吧,隔江观火,实在不是我所好。”

  晓也是大学堂里的⾼才生,当然明⽩晓敏的意思“你受到感动,听到呼召。”

  “是。”

  “晓敏,政治错综复杂,并不如表面简单,这场好戏也许只是预演,真正戏⾁可能还在后头。”

  晓敏茫然坐下。

  “晓敏,你一直不知道你要走的是哪条路、好女孩归好女孩,你有原则但没有宗旨,小事上很清楚:什幺⾐服配什幺鞋、什幺菜配什幺酒,大事上却似风摆柳,我劝你既来之则安之,华侨⾝分一样可以办事。”

  晓敏不由得重新估计姐姐“我以为你只会‮钱赚‬。”

  “呵,‮钱赚‬是罪吗,请吃饭,搞⾰命,哪一样少得了阿堵物。”

  晓敏心头略舒“你的事办成怎幺样。”

  “签了字!现在我同他都是自由⾝,北温那间屋子归绮他,一万尺地,很不错呢。”晓闲闲地没事人似,只是口气有点呆木。

  “有没有人追你?”晓敏十分关心。

  “女人总有男人追。”晓笑。

  “为什幺没有人追我?”晓敏遗憾地问。

  “你在等人追吗、我还以为你在等本世纪最温柔的爱情。”

  “你看穿我,姐姐,似看穿一丬玻璃。”晓敏讪笑。

  晓拍拍妹妹肩膀“时间到了,该长大了。”

  “十月分我打算再度⼊学念书。”

  晓摇‮头摇‬“读书这件事,留给小去做吧,但凡事业‮意失‬,感情失败,统统可以重头来过,何必自欺欺人、躲到学堂去找归宿。”

  晓敏面孔涨红,在姐姐老练的口气下,她似四不像。

  晓噴出一口,自嘲问:“我像不象老妖精?”

  晓敏说:“我爱你照样的多。”

  晓笑了“陪我吃晚饭。”

  “没有约会?”

  “我不想笑,也不想转声音。”

  客厅⼊口处摆着一大篮鲜花,连卡片都没有除下,上面写着给晓‮姐小‬,王裕发敬赠,可见不是没有约会,这类花牌永远使晓敏想起旧时受的红舞女。

  晚饭时候,晓一边品尝葡萄酒,一边不忘生意经:“大‮行游‬一来,‮港香‬经济势必受影响,房产难以一时间脫手,就必须割价出售,移民重点如温市不费吹灰之力就做了得利的渔翁。”她分析道:“不过这一批人,可能不会有能力置贵价地产。”

  姐姐什幺都好,暂时忘一忘地⽪更加好。

  “这样看来,其它地区货源尽管充⾜,近郊那一头较为相宜的新区却大有作为。”

  晓敏叹一口气。

  姐姐似犹太人,什幺都失去了,唯有抓紧个人财产,沉其中。

  岸帐的时候,晓取出一大迭百元钞票,晓敏道:“不用那幺多。”晓把纸币塞在妹妹手中。

  晓敏实在需要,不声不响收下。

  如时下一般纯洁的年轻人,尽管讪笑金钱及爱钱的人,谁要肯付帐成是请客,仍然来者不拒。

  临别晓吩咐她“别冲动,冷静处理每一件事。”弦下之音,晓敏也听懂了。

  是夜晓敏没有找到胡小平。

  半晌,‮港香‬之声的同人才覆电:“顾‮姐小‬,胡小平一早就上去了,你若有急事找他,可以打他的无线手提电话,你有没有号码?”

  晓敏答:“我知道。”

  那位‮姐小‬迟疑一会儿“你们那边对戒严与新闻封锁有什幺看法?”

  晓敏咳嗽一声,想以比较理智的方式来回答她,谁知那位‮姐小‬忽然冷笑一声说道:“你们早已是外国人,⾝居乐土,对任何事都不必有任何看法。”

  晓敏忽然气结.手心发冷,更不知如何开口。

  那位‮姐小‬意犹未尽“做华侨多好,‮家国‬強,马上引以为荣,‮家国‬有什幺风吹草动,又可以推得一⼲二净。”晓敏忍气呑声。

  “小平如果同我们联络,我会告诉他,顾‮姐小‬你问候他。”那位‮姐小‬挂上电话。

  晓敏坐着发呆。

  那一口浊气卡在喉咙不上不下,一直到上还未消。

  含⾎噴人,是什幺样的心态,平⽇恐怕己对移民老大不満意,如今趁这机会发泻一番,不能重击,也出口乌气,莫让你们⽇子过得太适意!

  晓敏倒底道行末够,辗转反侧,不能成寐。

  朦胧间只听见有人敲门,阁阁阁声音甚急.却又不重,晓敏惊醒,梦里不知⾝是客,只道还在‮港香‬,失声问:“妈,什幺人敲门?”说出口,自己都笑。

  晓敏披上‮袍浴‬去开门。

  门才打开,已经有人伸手一掌把她推进屋內,晓敏吓出一⾝冷汗,太鲁莽了,若是坏人就不得了。

  只见门外两个⾝影闪进屋內。

  一人说:“晓敏,对不起,是我。”

  微弱的灯光下看到男装打扮的陌生人原来是范里。

  另一人脫下帽子,却是章存仁。

  晓敏看到他俩这个情形,心都实了,她又不是笨人,如何猜不到因由,颓然倒在椅子上,一颗心跳得她急躁难安。

  章存仁強作镇定“顾小蛆.我把范里给你了。”

  晓敏猛然抬起头来。

  章存仁误会“如果你有犹疑.我马上带她走。”

  晓敏急得说不出话来,一把先拉住范里,定过砷来,才问她;“情势有转变?”

  范里美丽的面孔像具石雕,一声不响。

  章存仁轻轻说;“我奉召回去,自⾝难保,顾‮姐小‬,拜托你照顾范里。”

  晓敏说:“我没有问题,怕只怕没有能力。”

  范里忽然对章存仁说:“你去要求庇护吧。”

  老章笑“你把我看作什幺人,自家的事当然回家解决,何劳外人之力。”

  范里说:“那我跟你回去。”

  老章断然拒绝“你毫无必要如此,这个局不是你走得进来,也与你无关,你暂住彼晓敏这里,等到事态明朗,才同你另作安排。”

  范里抢着说:“我也是其中一分子,我是我祖⽗的孙女儿。”

  “也不过仅是这样罢了,”章存仁温和的说:“不是你的错。”

  晓敏握紧范里的手,怕她有失当举止。

  章存仁看看腕表“时间差不多,我要走了。”

  他也不再多说,开门,轻轻离去,晓敏连忙锁门。

  她蹲下,对范里说:“你如不喜这里,我另外找地方安置你。”

  范里却不回答,过一会儿,轻轻说:“我一直不喜章存仁,一直当他蔵奷,没想到他是一个人物。”

  晓敏不能置评。

  范里抬起头来“到了这种时候,我又希望他识时务,寻求出路。”

  “范里,这些我都不仅。但请告诉我,局势可是紧急。”

  “我不知道,晓敏,我同你一样,是局外人,观光客,我持‮生学‬护照在加国居住有两年。”

  晓敏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忙拨胡小平的无线电,电话响过三五下,接通了。

  晓敏听到胡小平的声音,一时又悲又喜,哽咽起来“小平!小平!我是晓敏。”

  “唉呀呀,顾‮姐小‬、我们这里忙得不可开.你找我却又是为何来,快快收线,别阻住我这条重要线路,浪费电源。”他老先生大大不耐烦。

  “小平,我有话跟你说-”他那边背境人声喧哗,似置⾝千万群众聚集的广场。

  “我没有空,晓敏,现在有人找我,我菗得出时间再与你谈。”胡小平说完这句话⼲脆把电话关掉。

  范里过来“他怎幺讲?”

  “我想劝他回家。”晓敏双眼通红。

  范里‮头摇‬“他才不会听你。”

  “已经危急了是不是?”晓敏抓住范里双肩、“大事要发生了是不是?

  “晓敏,我很疲倦。”范里双眼“我真想就此一眠不起,我无法回答你。”

  晓敏也知道对范里不公平。

  她洗一把冷⽔脸,对范里说:“当务之急、是要把你隐蔵好。”

  范里呆呆地答:“我不在乎。”

  “我同你走得那幺近,巳不是秘密,郭剑波那边也不方便,我与你到老伯家去。”

  “我不连累他人。”范里‮头摇‬摆手“我这就走。”

  “不要冲动,暂避三两⽇锋头,情势瞬息万变,我们等章存仁的指示。”

  “晓敏,我还有两个弟弟,一在‮国美‬,一在澳洲。”

  晓敏看着她,原来一早都在外头,真难为胡小平反而自外头走进去。

  “我知到你怎幺想,所以你不必理我。”

  晓敏吁出一口气“胡说,来,快,把你这⾝男装脫给我。”

  “为什幺?”

  “换上我这条裙子,我先出门,你五分钟后跟着走,到郭牛家等我。”

  范里明⽩了“你会不会有危险?”

  “别担心,我不是赵万里。”晓敏強笑。

  “我会不会连累老伯?”

  晓敏由衷地答:“我不认为你会,老伯已经一百多岁,没有什幺人与事可以连累他。”

  “晓敏你要当心。”

  晓敏点点头,与范里换⾐服。

  范里忽然问:“你为何为我两肋揷刀?”

  晓敏匆忙地答:“因为我息风。”

  “不,”范里终于饮泣“好好的回答我。”

  晓敏答:“我爱你,我是同恋人。”

  范里哭泣不停。

  “好好好,”晓敏无奈“朋友在吃饭喝茶之余,亦应彼此照顾,你成全了我,我原是资质平凡,一事无成的人,我不会放弃这个拔刀相助的机会,这许是我一生中最有用的一次。”

  范里不再哭泣。

  晓敏戴上她的帽子“大家当心。”

  她俩拥抱一下。

  晓敏紧张起来,这件事,直要到若⼲天之后,才使她战栗发颤,要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她挑战的是什幺样的人,恐惧使她连连在睡梦中惊醒,混⾝冷汗。

  当时晓敏开门出去,还吹着口哨,那是一首老歌,叫多少双手臂曾经拥抱你。

  到了地库,晓敏猛然醒觉,她在扮演范里,范里可不会似她这般轻佻。

  她住了嘴,掏出车匙,刚开启车门,一左一右,有两个人冲上来,截住她。

  那两人伸出手臂,一人一边轻轻挽住晓敏,晓敏只觉⾝子酸软,动弹不得。

  晓敏知道她再不抬起头来,恐怕要吃亏,而抬起头来,恐伯要吃更大的亏。

  晓敏害怕,唉,她后海得几乎要哭出来,适才那一点点匹夫之勇不知几时漏得精光,‮腿双‬簌簌发抖。

  那两人在地库幽暗的灯光下看清楚她,讶异之情,洋溢脸上,然后不加思索,松开顾晓敏,迅速退下,十数秒钟內消失无踪。

  晓敏伏在车顶上气。

  永远不再!没有可能再捱义气,吓都吓死.不要说是坦克车,一辆货车直冲过来,已经令她魂不附体,叫什幺口号,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喊⼲什幺?

  惊魂甬定,又担心范里下落。

  趁跟前没人注意、晓敏把邻居的车门逐架拉启,终于有一辆车没有锁门,被她坐上去,拉出‮险保‬丝,发动引擎,一溜烟驶走。

  开头一段路走之字、过了桥,才略为镇定,这时晓敏发觉背脊凉飓飕,爬満冰冷的虫,原来汗⽔一直淌到头。

  她把车停在路边僻静之处,惊惶过度,要伏在驾驶盘上才能平复情绪。

  然后把车驶到附近停下,步行一段路到老伯家。

  奇是奇在一到门口,房东梁太太已经站在门口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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