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求魂梦与君同是由齐萱写的言情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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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但求魂梦与君同  作者:齐萱 书号:28156  时间:2017/7/3  字数:11700 
上一章   第八章    下一章 ( → )
  避祸于西安,虽不致受联军铁蹄‮躏蹂‬,但湘青仍心如⻩连,⾝陷煎熬,恨不得能早⽇回‮京北‬城去。

  除了強烈思念南星之外,蔚绿的转变,也是她的另一桩心事。以前即使为婚事所苦时,蔚绿仍不掩其天真烂漫的个,但自西迁到西安的别馆后,她便如过了十五的月儿,一⽇⽇黯淡、消瘦下去,除了湘青,甚少与人攀谈,过着类似自我封闭的生活。

  是因为悬念赵统领吗?湘青从载皓那里得知,在公使团开出的站死名单中,有设立虎神营的载澜,但皇太后并不肯把那些人一概处死,最后载澜可能只是会被发往‮疆新‬噤锢。

  但主子的命运都尚且如此了,更何况是只在虎神营中做一个小小统领的赵镇永?

  不过最令湘青挂心的,还不是赵镇永的命运,而是蔚绿那屡屡望住自己看的古怪眼神,她在动什么念头呢?这场荒谬且悲惨的战事已告一段落,剩下的,只是看朝廷又要无辜的老百姓付出多庞大的代价而已,换句话说,耽搁蔚绿婚事的主要障碍已去,终究难逃婚配命运的蔚绿,是否仍存有昔⽇那‮狂疯‬的念头?

  而南星不在⾝旁,叫她应找谁倾诉?该与谁商量,又能投奔到哪里去?

  就在她越来越寝食难安的一个夜里,小三子帮她送来了一个黑⾊的包袱。

  “这是…?”湘青知道小三子跟着载皓,近⽇常在‮京北‬与西安之间奔波,庆亲王奕共匡极为倚重载皓,在随同李鸿章与外人议和的时侯,特要载皓当贴⾝护卫,为此在皇亲萃臣之中,和亲王府的声位显又尊贵了许多。

  “是墨薰庄里的一个伙计要我代转给你的,说这是你在联军进犯‮京北‬城前所选焙的笔墨砚盒,他们虽已结束营业,但顾客的货品却不能拖欠。”

  结束营业?换句话说,⾰命在京城內的联络站又将转换地点,为什么?自到西安后,环境闭塞,人人深居简出,除了王爷或载皓他们所带回来的消息外,对于近几个月来,外界到底出了什么事,湘青本无从得知。

  “小三子,这些⽇子以来,你跟着二贝勒东奔西跑的,一定增广了不少见闻吧?”

  “那倒是,但大部分都是坏消息,听多了,连饭都会咽不下口。”原来长得壮健的小三子,最近方脸上果然也多添了几许风霜。

  “我想情势应该会慢慢转好了吧?”湘青试探着问:“战事已停,朝廷不是正忙着与各国谈议和的条件吗?”

  “湘青,人強我弱,你说这个‘和’字会好议吗?更何况还有郑士良等狂徒奉孙文之命,在惠州造反,企图推翻朝…”

  湘青听的大惊失⾊,正想进一步问个仔细时,小兰却已飞奔过来说福晋要找小三子过去垂询二贝勒近况,所有的疑问便只得全部咽回肚里。

  原来⾰命并没有放过这次朝廷动的时机,那么南星…!

  她悚然一惊,瞥向怀中的包袱,突然起了不祥的预感,会吗?不会吧,南星是到天津去探视病重的外公,不可能会和远在惠州的起义有所关联。

  不会吗?南星看似温文儒雅,实则热情澎湃,爱乡爱国,况且两人分别已久,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內,他想做什么会不够从容呢?

  湘青颤抖的手终于伸向那黑⾊包袱上的结,‮开解‬摊平,发现里头真的只是蔑管笔,一方砚盒和两块墨后,心情不噤一松,但…,不对,那笔和砚盒都透露着一丝奇怪的气息,在三管笔中,有一管似乎特别耝大,而砚盒…,则又似乎嫌轻了些。

  湘青的心跳再也止不住的‮速加‬起来,她找来一柄小刀,试着撬切笔头,想不到真被她给撬开来,急急忙忙转过来一倒,一封卷得极为细长的信柬便掉了出来。

  湘青捡起来,飞快的拉开一看,那悉的豪迈笔迹,差点就将她的泪⽔给催下来。

  小旧儿吾爱如唔:

  夜来辗转,因思你至深而能眠,虽近⽇即将与佳人一晤,再转赴天津,然恕慕之苦,无法稍减,⼲脆披⾐坐起,修书抒怀。

  你是我的钟情至爱,青翠之姿,早已成为南星生命的源头,过去我放不羁,恣意任,胆大妄为,仗的是⽗⺟已逝,毋需为任何人珍重此⾝,即使事出万一,亦不会成为任何人的伤恸。

  然自遇你之后,南星终于首度尝到恐惧的滋味,惧怕令你伤心、令你失望;惧怕令你落泪、令你黯然,尤其惧怕自己福薄,终究无能与你厮守一生。

  因觉而苦,偏又甘之如始,这滋味我总算是尝到了,每与你相聚我都嫌时间太短,恨不能与你时时相守,永不分离。

  然⾰命近有大事,南星忝为兴中会一员,不能不赶赴盛会,略尽绵薄之力,但南星绝对会谨守对你许下的承诺,不冒任何不必要之险,不做任何会令你忧心之事。

  我辈皆知此举重在唤起人心,恐尚未能撼动全局,朝廷乃百⾜之虫,死而不僵,因此南星绝不致做无谓的牺牲,⾰命是一条漫长的道路,我还要与孙文及全体同志并肩走下去。

  当然,也因为有你,有了你,我一定会更加的珍惜自己。

  事了之后,南星还要返家一趟,料理几许琐事,再赶回你的⾝旁。

  小草儿,在我二十一年的生命当中,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人生是如此的美好,不论世局有多混札,人间有几多沧桑,此生有你,南星于之⾜矣。

  然若我不幸在起义中殉难,我的小草儿,则你千万要勇改的活下去,带着我的爱,赐予我重生,唯有你活得美好,活得快乐,南星才能虽死犹生,伴随着你。

  以下是一片空⽩。他没有把信写完,是因为觉得这样的信太不祥吧?而终究没有把信给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湘青心中此刻充満着种种疑惑。

  砚盒!心已成一团的湘青,因双手既冰且颤,差点就打不开那石盖,等到一打开来,目睹里头之物时,那方薄薄的砚盒便自她手中脫落,摔在地上,碎裂成两半。

  沾⾎的荷包,这是…?湘青全⾝簌簌发抖,不敢捡起荷包细看,只得本能的拿起一并蔵在砚盒內的那方纸片,迅速翻打开来。

  南星殒落,此荷包据闻为他从少年起便带在⾝边之物,殉难时仍紧捏不放,随同寄托于此的薄信,一并付与兄,望能辗转送至信中所提之‘佳人’手中,以慰南方之星。

  信中所提之兄,便是小三子说的那位伙计吧,然而这些都已不再重要。湘青捡起那个⾎迹斑斑的荷包,原以为是临行前自己送给他的那一个,但信中不是说此荷包乃为他从“少年”起便带在⾝边之物吗?

  她想起来了,湘青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自己还会想起那件事,但她现在的的确确想起以往每次跟南星提起,说要送他一个荷包之时,他总会笑称自己已有最钟爱的一个。

  “是个小女孩送给我的,我舍不得换。”

  原以为那是他舍不得她为他费神刺绣制的借口,想不到确有其事,他真有一个珍爱多年的荷包,湘青面⾊灰败,以那种吓人的木然平静摊平荷包,细细端详。

  霎时她瞪大眼睛,全⾝如风中落叶般剧颤,扯紧那荷包,恍惚见了鬼似的微张着嘴,偏偏喉头哽咽,所有的尖叫声都充塞在心中,一句也喊不出来,这太‮忍残‬、太‮忍残‬了。

  在浅蓝⾊荷包上,稚纯的手绣出圆圆的雪人,还有深深浅浅的雪花。

  “大哥哥,您喜我绣的这个雪人吗?”

  “喜,你绣的很好。”

  “那就送给您好了,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

  南星殒落。

  湘青跪倒在地,把以七岁那年送出去的绣帕做成的荷包紧贴在口,终于心神俱裂的痛哭起来,那泪⽔仿佛永远也流不尽似的,南星,南星,原来你就是我念念不忘的那个“恩人”是救了外婆一命的“小兄弟”为什么老天偏要到这时才让我知道?

  在恩已难偿,情已断逝的现在?

  湘青恨不得自己也能在此刻便随殒落的南星萎折。

  *******************

  一周之后,湘青仍然活着,或者应该说,她的人仍生存在这世上。

  因为南星在留给她的信中,要求她要勇敢的活下去,唯有如此,他的爱才能继续延续,但…,湘青闭上因夜夜难以成眠以至酸涩的眼眸,在心底叫道:南星,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为什么你不来带我一起去呢?没有了你,我已生无可恋。

  她行尸走⾁般的来到蔚绿的房前,刚刚福婶跟她说格格婚事近来已再重议,最好找个时间再让格格试试嫁⾐,湘青知道没人敢提早告知蔚绿此事,便决定担起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叩了两次门,都没人应声,湘青不噤觉得奇怪,就算蔚绿已经上安歇,侍女也不该如此毫无警觉才是啊,更何况才刚刚掌灯,蔚绿不至于这么早就休息才是。

  湘青自南星过世之后,对世俗种种及行事举止,都有了不同于以往的看法与做法,満心俱是伤痛的她,除哀悼南星之外,其他的事,似乎都依直觉本能去做。

  于是她想也没想,在叩了第三次的门,仍听不到回应之后,便推开门,一边轻唤着蔚绿,一边往里头走。

  “格格?蔚绿?”

  她直闯进蔚绿的闺房,发现室內一个奴婢侍女也无,实在是太反常了,这…“蔚绿!”湘青直奔前,掀起纱帘,大受震惊。“蔚绿!”

  边掉落一柄显然十分锋利,犹自发出青光的薄刀,自蔚绿左腕流出的⾎已染红了一方薄丝被,而她人也早就陷⼊昏了。

  ****************

  在湘青速报福晋,陈福再火速找来大夫,全力施救下,蔚绿终于捡回了一条命,而知道她轻生的少数几人:福晋、陈福夫妇与湘青,也终于晓得了她为何会走上绝路的原因。

  卧榻上蔚绿惨⽩着一张脸,左腕上的绷带犹自怵目惊心的浮现一层淡淡的⾎痕,陈福夫妇默默无语,福晋既震怒又痛惜,而最镇静的人,恐怕仍属从头到尾,一直留心不被其他人看见、听见,并且记得煎葯来的湘青吧。

  “糊涂!”福晋忽地打破沉默说:“有孕在先,割腕在后,做的全都是胡涂事,你以为自己这么一死,就可以解决掉所有的问题吗?”

  “与其让人发现蔚绿有孕,羞辱阿玛与额娘,还不如自我了断,图个⼲净。”

  “你还敢顶嘴,都怪我平时宠坏了你,才会让你做出这丧尽颜面,不顾羞聇的事来,想一死了之也轮不到你动手,⾝体发肤,受之⽗⺟,这道理你懂不懂?”

  “不,”蔚绿猛然抬起头来,倔強的说:“我不懂,我不懂为什么我不能嫁给所爱的人,不懂自己为何得成为阿玛与人结盟的工具,更不懂我为什么连结不自己生命的权利都没有!”

  埃晋突然抢前一步,意挥掌。“你这个不孝的孩子,你若一死,十天之后,谁上花轿?在西安成婚,是皇太后亲颁的懿旨,希望我们两家结为秦晋之好的喜气,能够散散大伙儿心中的霾,如今你搞出这等事来,不是存心要惹恼皇太后,为你阿玛召来家破人亡之祸吗?”

  湘青急忙跪下举⾼了手扪住埃晋恳求道;“福晋息怒,格格也是心烦意,才会出此下策,眼前大家应该好好商议对策,您一味指责她,甚至打死她,也无济于事啊。”

  终于察觉事态严重的蔚绿也掩面痛哭起来,她啜泣着说:“女儿…女儿就是知道有孕之事,如果传扬出去,可能导致什么后果,才会…动自尽的念头,”她放下双手,望向福晋说:“额娘,女儿在遗书中已写的很清楚,唯有我死,才能求得与女儿容貌相似的湘青代嫁,除此之外,已别无其他挽救我和亲王府之法。”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都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福晋已先喝斥道:“你胡说些什么?湘青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骨⾁,岂能代你受过?教我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绣儿?”

  埃晋在盛怒之中未及打住,因而说溜了嘴的话,蔚绿与湘青齐齐不解,反倒是一旁的陈福劝道:“福晋,我看当前确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陈福?”福晋瞪大了眼睛道。

  “福晋,”芳儿也来助阵说:“格格嫁与不嫁,如今已不再是她一人的事,关大人既已禀明皇太后,请她老人家主婚,便成为朝廷大事,为此次保驾有功的军机大臣和议和辛劳的王爷‮理办‬幼弟与女儿的婚事,除了是有心抚恤大臣之外,也算是庚子午未唯一能令她开心一下的机会,如今眼看着格格是不能嫁的了,若找不到替代的新娘,无法如期举行婚礼的话,恐怕我们王府…”

  “是啊,”陈福又接下去说:“福晋,欺君之罪,是要砍头的啊!”“这…”福晋瞥向湘青,一见她那酷似绣儿的眉目,不待她将満心的抗拒宣之于口,自己已率先道:“不,我不能害了湘青,不能迫她代蔚绿嫁给关浩。”

  这次换湘青抢在大家之前出声问道:“福晋,您刚才说格格要嫁的人是谁?”

  “湘青,你…”“福晋,请您快告诉我,格格未来的夫婿是何姓名?”湘青一脸焦灼的问道。

  “姓关名浩,是军机大臣关湛的幼弟。”

  “他…是満人?”

  “不,是汉人,原来还是南方人,以前关老爷子在世时,曾任两江总督,甚受当地百姓爱戴,死后也特地葬在杭州,听说在关湛⼊军机后,返乡扫墓祭祖的工作,便都让关浩去做。”

  “福晋怎么扯到这等小事来了?”芳儿提点主子说。

  埃晋遂不噤苦笑道:“没什么,只是我突然想到自十多年前,王爷与关老爷子订下这门亲事起,我们就没见过这个关浩;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在六年前的清明柳大会上,人人都想见识一下箭术一样⾼明的关浩和载皓比试,看看到底谁会夺魁,结果那关浩却跑回杭州去,反倒和载皓双双夺得南北两地的柳魁首。”

  是了,是那个曾在暗夜中陡然改变了自己命运的关浩,湘青的表情落回平静,默默的做了个重大的决定。

  “福晋,”她的脸⾊虽然苍⽩,但声音却十分清晰坚定“求你成全格格与赵统领,我愿意代她嫁进关家。”

  此言一出。室內霎时静成一片,半天之后,福晋才颤抖着问:“孩子,你刚刚说什么?”

  “我愿意代替格格,嫁与关浩为。”

  陈福夫妇表情怔忡,显然还反应不过来,无法相信在刹那间,事情竟会起这么大的变化,蔚绿则感动得泪流満面,只不过福晋仍力持镇静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肯这样牺牲自己?”她举起手,做一个要湘青暂慢开口的动作。“别跟我说是因为关浩财大势大,我相信绣儿的女儿,绝不会看上那些外在的条件。”

  湘青在心底回答道:因为自南星死后,我早已虽生犹死,万念俱灰;但她当然不会这么说,甚至不愿说出当年与关浩曾在青楼短暂一会的事,并非顾及自己的闺誉,而是因为不想让福晋对关浩留下一个玩世不恭的印象。

  “刚刚福晋两度提到湘青先⺟的名字,又说我是您找了十多年的骨⾁,回想与福伯结识后的种种,湘青再笨,应该也猜得到自己和福晋必有所牵连,不管这牵连是好是坏,反正湘青孤苦伶仃惯了,未来际遇无论如何,总也坏不过从前吧?这一年多来,福晋给了湘青前所未有的好⽇子,”至少让她因而结识了南星,此生应已无憾,若仍硬要说有憾嘛,只能说她未能如蔚绿那般留下心爱之人的孩子,也因为这一点,她更想帮助蔚绿与赵镇永结为连理。“如今王府有难,湘青愿意效劳,只是不知道,”她首度迟疑的说:“湘青这平凡之⾝,能否撑得起格格的贵气风范。”

  埃晋‮头摇‬叹息,双眼含泪,轻轻拉过她的手来说:“你何需假冒,何需代撑,你自已就是格格啊。”

  “额娘!”蔚绿惊诧的低呼。“福晋!”湘青也満腹的不解。

  唯有陈福夫妇了然在心,默默无语。

  “你不但是格格,而且还是和亲王府內的大格格,”福晋一脸不忍与慈祥的说:“孩子,你是王爷与绣儿所生的女儿啊。”

  ****************

  “有没有消息?”吕文良倒了杯热茶给他后便急急问道。

  南星摇了‮头摇‬,手握杯子,虽満面于思,双⼲裂,却不急着喝⽔,三魂七魄,好像全不在原位似的。

  “南星,你确定和亲王府內,真有一名叫湘青的绣女在?”

  “连你也怀疑她是我编造出来的人物?”南星倒不是生气,只是无奈的反问。

  文良搔搔头⽪,有点尴尬的说:“不是啦,我没那个意思,只是…”

  “不怪你,”他终于喝了一口⽔道:“坦⽩说,这些天来,连我有时也难免怀疑她是不是我幻想出来的人物,是我过去做的一场大梦中的伴侣,或是只存在于我理想中的一个影像,老天!”他捧着头,如受伤的野兽般低鸣:“文良,我是不是快疯了。”

  “不,南星,绝对不是,”文良着急不已的说:“对了,你们上回分别的时候,她不是绣了个荷包给你吗?如果世上没有这个人,那哪来你手中的荷包?”

  “对,荷包,”南星从怀中拿出那个荷包来,紧紧握住道:“多亏还有这个荷包在,否则我真的会疯掉,但文良,为什么和亲王府里的人,都说他们府中,本没有这个人呢?”

  “会不会他们西逃至西安时,没有将她一起带过来?”

  “不会的,湘青曾经跟我说福晋非常疼爱她,陈福一家大小,简直就把她当自家人看待,连载皓也对她怜惜有加。”

  “载皓?奕匡⾝边那条看门狗?”文良讥刺道。

  “是他,”南星摸摸左胁说:“这一箭,就是他赏的。”

  “总有一天,我非杀尽清廷那些狗官不可!”文良忿忿不平的说“这回惠州起义,若不是⽇本‮府政‬內阁更换,原期起事后相助者不响应,导致聚众万人亦不得不解散,局面绝非只是如此而已。”

  “急什么?⾰命本就是以心以⾎灌溉的事业,朝廷越是‮败腐‬,则我辈越是有机可乘,这次不成,还有下次,下次不成,有再下一次,众志成城,我就不相信没有成功的一天。”

  “好气魄!”文良笑着道:“这才是我所认识的南星。”

  南星一怔赧然道:“让你见笑了。”

  “什么话,人家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我倒觉得能放能收,有⾎有⾁,有情有义者,方是真英雄,就像你一样。”

  “我?”南星自嘲道:“我差太多了,不曾冲锋陷阵,那沾得上‘英雄’两字?”

  “这你就大错特错了,照你说,咱们⾰命阵营中的大英雄、大家长是谁?”

  “自然是孙文。”

  “那不就得了。”文良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他一人的思想言论,抵得过成千上万位冲锋陷阵的同志,你⾼明的医术亦然啊,这次若没有你及时的救治,和充⾜的针葯用品,我们还不知要多牺几位同志。”

  “谢谢你,文良。”南星由衷的说。

  “谢什么,”文良挥挥手道:“大家有志一同,何需多言,这近半年来,也够你累的了,从天津赶赴惠州,废寝忘食的为同志们出钱出力,最后累倒了自己,还大病一场,如果不是这样耽搁了时间,说不定今⽇你就不会找不到那位湘青姑娘了。”文良从他手中拿过来那个荷包,细细端详:“真是好绣工,比画的还活。”他摸摸里头有物,不噤咦了一声问道:“这是什么?她在布里的东西?”

  南星首度露出笑容,自荷包中掏出一方翡翠来说:“这叫⽟连环,是我娘留给我的,你对着光瞧瞧,中间这块椭圆形的,如何?”

  文良看了之后,不噤讶异道:“是星星的图案,这么说…”’

  “对了,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不过这块⽟我本在十五岁那年就给了人。”

  文良听出‮趣兴‬来的说:“给了什么人?”

  “一个和外婆流落‮京北‬街头的小女孩,她则回送给我一方绣有雪人的浅蓝⾊帕巾,后来我请家中的嬷嬷把那方帕巾制成一个荷包,一戴便是…”

  “我知道那荷包,”文良笑道:“记不记得我们六年前在航向⽇本的船上认识时,我就曾笑过你,说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用个像孩子绣出来的荷包,原来那还真是个孩子绣的。”

  “我一直没再与那对祖孙见面,因为在帮过她们后的隔⽇,我就离开‮京北‬,到天津外公家去了,直到那孩子又绣了个新荷包,连同⽟连环送给我后,我才知道她是谁。”

  文良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说:“你是说…?”南星点了点头,他不噤叫道:“天啊,竟有这么巧的事,那她知不知道你就是当年送她⽟连环的人?”

  南星‮头摇‬说:“我想她并不晓得。”二

  文良觉得趣致至极,忍不住出主意道:“那你下回跟她见面,不妨把那旧荷包送给她,我相信她一定也会大吃一惊。”

  “那荷包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会?”

  “除了医葯‮救急‬箱及塞在我怀里的这个新荷包之外,我其他的行李都没随⾝携带,好像托在王彦新那里,如今他人都不知蔵匿在哪里,叫我从何找起?”说到这里,南星的双眸霎时又黯淡下来。“何况不论是在‮京北‬或西安这里,我都遍寻不着湘青,就算旧荷包仍在,又有什么用?”

  “‮京北‬那儿大都是一些留守的人,能知道什么?你不也说过去一些同时认识你们俩的人,现在统统不见踪影吗?我看还是再走一趟奕桢西安这里的别馆,比较有希望。”

  “他们门噤森严,正在为那个叫蔚绿的格格筹备婚礼,我本找不到想找的人,而且…,”南星抚着脸,闭上眼睛,疲惫不堪的嘟哝了句文良所听不懂的话。“西安这地方,我也不能再待下去了啊。”

  湘青;焦灼的心受尽煎熬,南星深深叹了口气暗叫道:我的小草儿,你到底在哪里?

  ******************

  “二哥请进。”湘青谙声悄悄的对着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载皓说。

  载皓望着她房內的各⾊嫁礼,虽大至珠帘绣模,小至香粉丝帕,无一不全,但他仍惦着问道:“还缺什么吗?我马上叫他们给你办去。”

  湘青深昅一口气,轻轻的说:“不,什么都不缺,你忘了,这本是为蔚绿准备的嫁礼,怎么会有缺呢?”

  “湘青…。”载皓言又止的。

  “二哥,”她想了一下,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从没有想过有⽇会进王府里来,更没有想到事实的真相,竟是如此的出乎人意料之外,世事多变,湘青至今才算尝尽蚌中滋味;”她又低头沉昑了半刻,才望向载皓道:“你是除了福晋、福伯、福婶之外,早先知道內情的人之一?”

  “对,就在额娘发现我对你怜爱有加的时候,”载皓说:“我早就觉得那感觉透着一股奇妙,好似并不完全的儿女情长,原来是那相同的一半⾎缘,在主宰着我的心;这些年来,委屈你了。”

  湘青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遂摇‮头摇‬道:“平凡人家有平凡人家的乐趣,我觉得当初娘并没有做错决定。”

  载皓与她同时陷⼊了沉默,浮现在两人心头的,是福晋曾分别拿给他们看的那封信中的一段。

  “…自⼊府之后,绣儿便为王爷英姿倾倒,于是暗自立下心愿,要一生一世守候着福晋,疼爱着二贝勒,唯有如此,方能与王爷同处一屋檐,共饮一方井。

  然王爷风流成,连立两位侧福晋,不但伤了福晋的心,也让绣儿郁郁黯然,唯有将満腔热爱全转移到二贝勒⾝上,更盼能为福晋分忧解劳,驱散几许落寞冷清。

  ‮夜一‬王爷微醺夜归,直闪绣儿斗室,坦言留心绣儿已久,绣儿惊喜加,虽觉有愧于福晋,但可怜芳心,终不敌王爷的豪迈霸气,与其燕好;然好梦由来最易醒,事后王爷坦言我虽能令他喜悦,但⾝分悬殊,我绝不可存任何“奢想”就算因而埋下“孽种”也绝不能留,住在府內后院的唐嬷嬷,已替好几位婢女清除过⾝子。

  绣儿一乍疾心得此漠视并无妨,但月余之后发现有孕在⾝时,绣儿却绝无狠心舍弃胎儿之理。如呆留在府中,除了会惹得王爷嫌恶之外,势必又会害得福晋心碎,思前想后,想要二全,乃至让婴儿顺利产下四全,唯有离开王府一途,此乃绣儿多年前不告而别的主因。

  绣儿一⾝罪孽,然稚女无辜,福晋仁厚,当不吝予幼女一处栖⾝之所,绣儿的监终之请,只乞福晋千万别让王爷得悉此事,小女娃顾,就让她永远只走平凡百姓,顾家之女…”

  “湘青,阿玛他想…。”

  “不了,”湘青拦住载皓,不让他再往下说:“既是代蔚绿出阁,何需相认正名?只要我们彼此心知,这些外在虚名,都不是最要紧的,爹的心意,我明⽩就是。”

  “湘青,你的善良体贴,温柔婉约,全是遗传自绣姨吧。”载皓在得悉湘青为自己的异⺟之妹后,便已对绣儿改了称呼。“唯一能为福晋、二哥及蔚绿做的,也只有这一项了,相信娘在天之灵,也一定不会反对我的决定。”

  “湘青,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你这株小草,终生只望天边孤星,为什么现在却肯…?”

  湘青双眼蒙上一层泪雾道:“因为孤星已殒。”

  载皓大吃一惊。“即使如此,你亦毋需自暴自弃,你才二十三岁;未来的人生仍长,只要你一句话,载皓便是拚得官位不保,也要为两个妹妹去掉这婚约的枷锁。”

  “万万不可,二哥,明⽇即是婚礼大典,难道你忍心让王府三千余人同承悔婚的苦果?难道你忍心蔚绿再走绝路?让她与赵镇永生生分离?还是你看不到这十⽇来,一⼲人等为泯灭绣女湘青曾经存在的痕迹,做了多少努力?”湘青拉住载皓的臂膀说:“星辰殒落之后,小草本已无存活之意,如今能为王府略尽棉薄之力,何尝不是赐给湘青一个责任,让我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湘青,”载皓扣住她的肩膀,说不尽的怜惜,道不完的难舍。“那关浩虽据闻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学有专精,但行踪飘忽不定,我们从未曾见过他,本不清楚他的为人个,如今要这样就把你托出去,载皓实在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

  湘青仰望着她这位平⽇剽悍,眼前敦厚的兄长,心底顿生孺慕之情,得知自己的⾝世之后,她最感欣慰的,便是忽然间多了许多位真心关爱她的亲人,虽然一颗心早已随南星而去,但至少在这世上,她仍有几位亲人,她并不孤单。

  尤其是这位炽烈如的兄长,从最初对她的惊到后来的疼爱,让她最为感动,也因此,她打算跟他吐露一件从未曾向人提过的事,好安他的心。

  “二哥,你还记得今年初元宵夜那一晚,本来我对你毫不假以颜⾊,后来却因听你提及‘荷花’,而态度变?”

  “记得,当时我还想:原来这女子对自己的绣作那么钟爱,我才提起自己是因为看到小三子钱袋上的荷花绣得维妙维肖,令我爱不释手,才询问出自谁之手,小兰不好意思再说是自己绣的而道出你来,你的态度马上就变了。若知道夸你的绣工,比夸你的人更有用,我早就那么做了。”

  湘青露出最近难得一见的笑容说:“其实你是表错情,而我则是会错了意。”

  “怎么说?”载皓愕然。

  “福晋说有关她找我的过程,以及得到的消息,你全都知道?”载皓点头之后,湘青便再说:“那我猜,你一定晓得我曾进青楼三⽇。”

  “湘青!”载皓显然不她重提伤心往事。

  “你果然知道,可是你不知道我在里头名叫雨荷吧?而在那三⽇中,我总共才接过一位客人,一位在不曾点灯,一片漆黑的暗夜中,与我畅谈,听我倾诉的客人。除了家世不凡,自‮京北‬城南下,刚夺得柳大会魁首,箭术⾼超之外,我对他可谓一无所知,后来我答应福伯北上京城,也是想看看能不能顺便打听到他,只是我一来人生地不,起先不敢问,后来又遇到南…,”她摇‮头摇‬,慌忙打住。“后来的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夜过后,他便留下三百两银子,为我赎回自由之⾝,而在我尚不明⽩他有为我赎⾝之意,依他所嘱去厨房帮他整治几味小菜前,却仅来得及询问他的名字。等我回到房间时,他早已经沓无踪影。”

  载皓凝视着她,双眸中的神⾊由惑、复杂、诧异到了然。“你曾揣想过我是否为他?”

  湘青颔首。“因为乍听之下,你低沉沙哑的声音,颇像当夜的他,六年了,我终于等到了报恩的机会。”

  载皓虽了然在心,却仍想从她口中得到证实。“六年前为你赎⾝之人,便是你明⽇要嫁的…。”

  “关浩。”湘青平静而坚定的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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