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梅昭仪是由凌尘写的言情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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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拈梅昭仪  作者:凌尘 书号:28989  时间:2017/7/16  字数:10079 
上一章   第六章    下一章 ( → )
  沉沉的碧渊宮,⼊夜更是寂寥,方萱梅让人拉着穿越重重花丛,来到后院隐密的角落。

  “萱梅妹妹,最近越来越得意啦!”选侍年蓉亲切地笑着。

  “年姐姐,都这么晚了,有什么话定要在此时此地说呢?”方萱梅不安地看了看暗的左右。

  “唉!你还肯叫我一声姐姐,也不枉咱们姐妹俩相一场了。”年蓉叹口气:“前阵子你躲在碧渊宮里,⾜有一个多月谁也不见,还以为你摆昭仪架子不理我了呢!”

  方萱梅忙道:“怎么会呢?咱姐妹俩自⼊宮当了选侍,就一直是好姐妹,萱梅受年姐姐照顾甚多,怎会不理姐姐?你也知小妹体弱多病,一病就没个完,真的不是不愿见你…”她出宮奔丧一个多月,是极秘密的,还紧闭碧渊宮,让亲信手下代为婉拒来客,说她不见任何人,连最亲近的朋友年蓉都未告知內情,难怪她误会了。

  “见到你还是同以前一样热络,我可安心了。”年蓉握着她的手“波斯女子⼊宮一事,本要找你出面商量对策,看是如何弄她们出宮,没想到你一点也不担心失宠,真服了你!你可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呢!”若她是方萱梅,定要使尽力气哄得皇上将那些番女赶出宮,只可惜得宠的不是她年蓉。

  大红人吗?又来了!方萱梅淡淡微笑。

  她出宮奔丧前,后宮来了四名异国娇客⼊主麒麟宮,是西戎进贡的波斯美人。顿时后宮人心惶惶,谁都担心番女得宠,偏偏文皇后和方昭仪似都不以为然,急坏后宮众佳丽。

  “到头来皇后娘娘还是将她们赏了人,已对咱们不构成威胁,你又何需耿耿于怀?”方萱梅道。

  回宮后她听说番女已出了宮,一点也不觉痛庠。毕竟,比起宠冠后宮的皇后娘娘,她又何⾜道哉?既然后宮一切全听娘娘安排,她便无权置喙,倒是她的好姐妹年蓉似乎介意皇上宠幸谁,至今仍念念不忘此事。也难怪,后宮哪个女人不是如此?

  可惜皇上的恩宠只降于区区几人,而当红的就只文皇后和方昭仪两人而已。教年蓉如何不羡不妒?

  “好啦!番女滚就滚了,皇上好像也不将她们放在心上,才会由得皇后娘娘将她们赏赐他人。”年蓉转过头来“那么,金雀宮的民家女子呢?。连皇后娘娘都嫉妒了,你好像还是无动于衷?”

  方萱梅出宮不多久,廷煜也东巡至泰山祭天去了,回程还携了个不知名的民家女子,没来得及封妃封婿,就先赐她住进金雀宮,空前得宠的态势,较方萱梅有过之而无不及,连皇后娘娘都冒着触怒龙颜的风险,急得私下放逐了那名民家女,赶她出宮,更别说引得其它嫔妃哗然了。

  传说方萱梅也极度不満,拒绝了其它嫔妃的造访。年蓉却眼见她的淡然,像是一点也不着急,才知传闻有误,她不噤佩服起方萱梅。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宮中,态度如此淡泊,却仍能得到皇上的宠爱,怎说方萱梅不是幸运到了极点?

  教年蓉如何不羡不妒?

  “谁说我无动于衷了?”方萱梅低着头道:“⾝为皇上的人,就该知道分寸,皇上宠幸谁,咱们有权力说话吗?”话中装満了无奈。

  廷煜东巡祭天携民女回宮后,主持了科举盛事,殿试放榜当晚也正是方萱梅回宮时。当方萱梅得知那金雀宮民家女的得宠事迹后,民家女已遭皇后娘娘的放逐,本轮不到方萱梅来揷手此事,所以外界传言她闭门不见是正在气头上,又是传拧了,其实她当时并不在宮中。

  事后得知,方萱梅确实也有些介意,只是皇上行事⾼深莫测,是不是真宠那民家女,还是个问题哩!她微微皱眉暗忖,就像皇上待她那般…

  瞧方萱梅终于动了寒⽑,年蓉感到有些満意。

  “唉!怎么说,你都比我有出息。咱们同是选侍出⾝,你呢已是昭仪,近来还能陪皇上上朝会,眼看离封妃的⽇子不远了,我呢?至今还是个小小选侍,皇上恐怕连我的名字都没印象…”年蓉叹口气“你说,上天是不是很不公平?”

  “也许,哪天皇上兴起,也会轮到你的。”方萱梅安慰着。

  “那会是多久以后?”年蓉苦着脸。

  那会是多久以后?已成后宮众妃嫔心中的共同疑问了,当然也包括方萱梅。

  是啊!那会是多久以后?她不也曾质疑自己遥遥无期的封妃之⽇?瞧同时⼊宮的好友,仍旧痴痴守着低微的选侍之位,而她却已在算计妃位,总算是比上不⾜、比下有余了。

  然而,真要如此等下去吗?

  “前⽇我进了天牢去探见皇后娘娘。”年蓉没说自己行贿狱卒才得以⼊內“娘娘毒害太后的罪,眼看是难洗清了。”她注意着方萱梅的反应“娘娘要是定了罪,后位势必不保,一旦后位虚空,萱梅,依顺序你就是后位的当然人选了!”她的语气也跟着动起来。

  “娘娘不可能谋杀太后,我不信。”方萱梅‮头摇‬。

  “不信也得信,事实摆在眼前,娘娘都几乎认罪了呢!”年蓉有些幸灾乐祸“独宠了那么久,终于落到今天的下场,也算老天有眼!”

  方萱梅看着她的嘴脸,不由得心中⽑骨炼然。

  她从未见过年蓉这副模样…

  “我不是说你。”意识到她的反感,年蓉忙着解释:“你不觉得娘娘的气焰太⾼了吗?前阵子频频拿乔,连大小朝会都不出席,真不晓得她还有什么不満意的!”提起一个阶下囚皇后,她的语气愈来愈不尊敬。

  娘娘真的已认罪了?方萱梅其实并不讨厌她呢!

  “你不⾼兴吗?你是最有可能的皇后人选哪!”年蓉的双眼发亮,宛若皇后人选便是她。

  若真如此,更能让逝去的⽗亲⾼兴。方萱梅瞬间有丝心动,随即放弃妄想。

  一想起皇上曾向她请益如何讨娘娘心,方萱梅很难期待皇上对娘娘的宠爱,会在娘娘定了罪后便顺利转移至她的⾝上。因为,倘使受皇上宠爱的程度,真就像后宮嫔妃的级位,可轻易定出深浅等级来,那么无疑的,仅次于文皇后的她…方昭仪,其间还有长远的四妃之位遥遥阻隔着,由不得她一次跨越过宽广的横沟,顺利跳升至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后位,否则,她不会至今仍是个昭仪。

  皇上对真正心爱的女人不会小气,瞧他对皇后娘娘的态度便知了。

  尤其在她已无资格获得皇上宠爱的此刻,更不敢妄想一步登天。

  方萱梅从瞬间的美梦中清醒。

  “还是别作梦了,我认为娘娘不可能定罪。”方萱梅笑着‮头摇‬。她不信文皇后有罪,即使有,皇上也会想法子为她脫罪,她绝对相信皇上会如此。

  “你还真是客气了。”年蓉轻叹“人人都盼着的好运,你倒是不怎么⾼兴它降临。”

  “不该是我的,最好不要妄想。”方萱梅幽幽道,不知劝的是自己还是年蓉。

  她只盼封个妃,告慰⽗亲在天之灵,就満⾜了。

  “那么,这个好运就让给我,好吗?”年蓉凝视她。

  “让给你?”怎么让?

  年蓉抚上方萱梅不解的嫰⽩脸蛋。

  “你想想,除去文皇后和你方昭仪,接下来会轮到谁填后位呢?郭婕好?连舞涓?郑娱灵?陆美人?戚才人?”她将后宮女子们的嫔级记得一清二楚。“如果就连这五嫔都消失,接下来,岂不就轮到那八十多名选侍了?”

  “一共八十多人,竞争还是很烈啊!”方萱梅隐隐觉得年蓉的神⾊有些不对。

  “总比前头还排了一堆,永远也轮不到的好!”年蓉的脸⾊与声音遽厉,抚上她脸颊的手无预警地往她脖子后一兜,另一手便紧紧扣上她的咽喉,教方萱梅呼喊不得。

  “你…咳…”方萱梅涨红了脸。

  “好妹妹,别害怕,我不会杀你,也舍不得杀你,杀你还得处理尸体,姐姐我的胆子很小,不敢哪!”年蓉的笑容散放柔光“我会安排你出宮去,送你到个永难翻⾝的地方,一劳永逸。就算你脫了⾝,皇上也不会再要你,不会再信你了,到时我会让皇上只信我而已。”

  “放开我…”她是什么意思?

  方萱梅眼前发昏,挣扎间听着年蓉续道:“至于其它五嫔,我会想法子一一处理掉,感谢三王爷造反,宮里头一团,我有的是下‮机手‬会。”她的手又是一紧。

  “唔…”方萱梅一口气积在喉头,不过来。她突然想起常州刺史之女出⾝的年蓉是后宮唯一文武双全的女子…

  “上天既然不公平,我就自个儿定公平!从当初我因唤错郭婕妤的嫔级,却连避都不敢避而⽩⽩捱了一巴掌开始,后位就是我唯一目标了,我要独揽皇上宠爱,然后让所有人都不能欺负我。别怪我,好妹妹,你不也曾承认过我才貌略胜于你?所以,你难道不感到惭愧?你凭什么得宠?你这天之骄子又岂知我⽇⽇盼着皇上垂幸的孤独之苦呢?我定要讨个公平!”

  失去意识前,方萱梅依稀听到年蓉这么说。

  她没有余力劝年蓉别作⽩⽇梦,更狠不下心讥嘲皇上是看不上她的,只能想着个最不花脑子的事…

  她的力气真大啊!

  “夫人!你醒醒,醒醒啊!”陷溺于黑暗的窒息中,方萱梅挣扎着几近断了气。远处适时传来急促有力的悉叫唤施以援手,将她从危机中解救出来。

  夫人?叫的是她吗?顺了气的方萱梅于蒙间沉思着。

  年蓉那张一向犹胜过她三分的秀丽俏脸,渐渐模糊成雾,换上一张挣柠刻薄的脸。

  “…买了你来,就是要你接客!结果你只会哭!空有一张好脸蛋,全教你哭花了,丑得倒人胃口,哭得‮娘老‬一⾝霉气!不许哭!”

  “啪”一声,热辣辣的耳光疼得方萱梅浑⾝遽颤,她抬头,认出那是飘香苑的老鸨。

  “别以为从宮里出来的就了不起了,还不都是伺候人的?伺候男人比伺候皇帝和妃子们轻松多了,你就乖乖认命,为‮娘老‬赚进大把银子,少不了你的好处,也省得受些⽪⾁痛。”

  原来年蓉将她送到这儿来了?原来如此,如果她⾝处这种地方,无论卖不卖⾝,声名都已败坏,就算来⽇她有幸回宮,皇上也不会再要她了…

  不!就算皇上不要她,她也不能沉沦于此,教逝去的⽗亲蒙羞!

  方萱梅的不驯惹来老鸨怒气。

  “你这小爆女架子还大的,都劝了半天还不听。本来想将你培养成下任花魁,你可以不必陪男人睡,是你自己不识相,不知好歹,就别怪我耍狠!”老鸨示意一旁的男人“便宜你了,记得手脚轻着点,别伤了她⽪⾁。”她暗示完,扭着肢离去。

  她几时成了宮女?方萱梅暗忖,犹不知危险已近。

  “你真美啊!”令人作呕的声音唤得方萱梅抬头“老子我尝了不少的女人,还没尝过宮里出来的。你让皇帝碰过了吗?碰过也没关系,跟皇帝爷共骑一个女人,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哪!”那垂涎于一旁虎视沈耽许久的猥琐保镖,一步步近她。

  “不!”方萱梅惊惧地叫道:“救命啊…”“别怕,我会很轻很轻的,宝贝儿。”他涎笑。

  “放开我!”方萱梅又打又踢地挣扎着,耳里传来男人的怒骂声,她只能盲目叫喊救命。

  “只要你听话,乖乖接客,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不!”要她拋头露面接客是不可能的!即使只当个清倌!

  “那么就只好…”他扑上去。

  “救命啊!”“萱梅!快醒来!”

  颊上传来轻轻的拍打,悉的声音这回改唤她的名,又救了她一回。那令人作呕的男人奇迹似的消失,她的眼前陡地一片清朗,面前映着的是个俊雅脸孔。

  “作噩梦了吗?”傅谦担忧地问。

  方萱梅扑⼊他怀里嚎陶大哭。

  依稀想起,那男人的确没用多少蛮力,才让她咬了一口,趁势逃出去。慌张间她挑了个以为无人的房间躲蔵,却撞进傅谦的怀里,让他救了回来…

  连续遭到‮犯侵‬的打击,令她几近崩溃。但傅谦毕竟是‮全安‬的,只要他是清醒着,不曾‮犯侵‬于她,投靠这悉的怀,方萱梅感到再‮全安‬不过。

  从救了她起,她就像是只依赖过度的雏鸟,不愿他离开她的视线,傅谦只好卧趴于一旁打盹,被她的呓语惊醒后,他又得提供怀抱安慰,只可惜这福他可享不得。

  一旦思及她的⾝分,傅谦再有遐想他不敢胡思想。

  “咳。”与她重逢后,他像是患了病,老是咳嗽。“你难道不觉得,我这怀抱,跟你家老爷的不大一样?你习惯得了?”

  他说得尴尬,她听得‮愧羞‬。

  “对不起…”方萱梅吶吶道歉,飞速缩回⾝子,脸颊已羞红。

  说来占便宜的可是他,但她的便宜实在不能占。

  他更不知她的便宜早让他占光了!

  “你安歇吧!明⽇我再来看你。”时候已晚,他不能再留下了。

  方萱梅急忙抬头,慌张的神⾊依依不舍,一脸言又止的模样,傅谦突然感到双脚有千斤重,內心亦有万斤沉。

  他心中陡地一亮“对了,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带个老朋友来看你。”

  方萱梅可怜兮兮地抓着他⾐袖,想留他又不好开口。

  “我去去就来,很快的。”傅谦柔声哄她,快步出门去了。

  他果真没离开太久。方萱悔还来不及望眼穿,傅谦已推门而⼊,⾝后还跟着只活蹦跳的狗。

  “这是?”方萱梅一见之下又惊又喜。

  “你认得它吧?当⽇被我骂得‘狗⾎淋头’的家伙!”傅谦笑道。

  他⾼中后,耗了番力气抓回这条狗,然后驯养了它,就是希望有朝一⽇当方萱梅上门收债…也许她派的是手下…能让她带回狗儿,因他看得出当⽇她有意收留这条狗,才会派手下追去。

  孙慕鸿那时见傅谦热中养狗,也不以为意,还好他庒不知狗儿与方萱梅问的缘由,不然又要担心傅谦对人家有夫之妇念念不忘了。

  方萱梅挪动⾝子下,弯⾝想逗弄那条狗。

  “过来啊!”方萱梅不解地看着那狗儿弓起背,呜呜地低哼,状似不太友善。“你不认得我吗?”她有些失望。

  “坐下!不可以对方姑娘不敬!”傅谦沉下脸来威胁,狗儿果真乖乖地屈⾝坐下。

  几时她从“方夫人”降格成“方姑娘”了?方萱梅疑惑地看着傅谦。

  “我让府里的人都唤你方姑娘,免得下人多⾆揣测,传出去也不好听,要让你家老爷知道就棘手了。”傅谦清清喉咙道:“所以,暂时就委屈你假装一下不才我傅某人的未婚,掩人耳目,可以吗?”

  这下,她真成了他传说中的未婚了。

  其实他们连夫都伪装过,也早有了夫之实,未婚夫又算什么?

  “嗯。”方萱梅红着脸点头,将注意力移转至狗儿⾝上,以痹篇尴尬。“是不是要给你吃的,你才记得起我啊?”她想‮摩抚‬它,却被它“汪”一声吓得缩回手。

  “没用的,你给它东西吃,它也不会理你。除非这样。”傅谦拉起狗儿的一只前脚,同方萱梅颤颤伸出的手握了握“记住了,方姑娘以后也算你的主人,知道吗?”他训诫它。

  狈儿“汪”一声响应,吐出长长的⾆头哈气,朝方萱梅摇起尾巴。

  “它真听你话。”方萱悔赞叹。

  “畜生如果不能驯养,就该放它自立,让它靠自己的本事过活。如想留下来过安稳⽇子就得听话,贡献忠诚换来温,否则见人就摇尾巴,不认生,一旦教人抓去烹了,怎么死都不晓得。”

  “你真会为它着想。”方萱梅抚着狗儿光洁的花⾊⽪⽑。原先脏又残缺的癞痢⽪焕然一新,可见傅谦将它照顾得很好。

  她没有看错人。当初韶娥曾质疑他不是善类,岂知他所骂的句句都是为了它好,只可惜畜生不懂人言,韶娥也不懂他斧底菗薪的法子,连她也没能体会他话中不向人低头的风骨,才一次次引来他的怒气,是她不够了解他。

  “它叫什么名字?”方萱梅见它温驯讨喜,很是快。

  “府里的人都唤它狗儿,也没起名。”傅谦也感染她的愉快,不由得跟着微笑。

  “我可以叫它言儿吗?”她抬头看他。

  “你也算它的主人,你说它叫什么,它就叫什么啰!”带它来就是要让她⾼兴,希望藉此转移她的注意,忘掉那些不愉快,傅谦庆幸成效斐然。

  “我想让言儿陪我睡,好不好?”方萱梅软语要求。

  “你要跟它挤一张?”傅谦愕道。她不嫌狗脏?

  “不可以吗?”方萱梅失望得皱起秀眉。

  “当然可以,你⾼兴就好。”他的话引来她的呼狂喜。

  罕见的温柔笑容竟是为只狗儿绽放,傅谦忍不住指着言儿笑骂:“便宜你这畜生!”

  真正得了便宜的是谁啊?

  方萱梅心中一点,轻声道:““时候不早,大人该回房安歇了,叨扰太久,你一定很累了,真不好意思。”

  她不再紧抓他不放了?傅谦的笑容僵在那儿。

  “有言儿陪我就行了,不敢打搅大人歇息。”方萱梅歉疚地赔罪。之前她揪着人不放,动不动就往人家怀里钻,想起来就惭愧。

  “你也好好歇息。”傅谦勉強道了晚安后离去。她平稳的模样已让人安心多了,但为何他跨出房门的脚步却感到无比滞重艰难?好像原该属于他的,突然教只狗给霸了去做的…

  満心俱是这个念头,傅谦却一直没想到个最重要、最该问的问题…韶娥姑娘呢?

  方萱梅心満意⾜地唤着狗儿上,挨着它温暖的⽪⽑合眼。

  言儿、言儿…

  如果让傅谦知道她将狗儿当成了他,不知是气还是笑呢?她还不敢明目张胆唤他为谦儿…

  喔!听来像是娘唤儿子似的,或者该叫它小言…

  小言?小谦?呵,换汤不换葯!就“言”一字也不错,好听多了…

  啊!言?谦?像唤情郞似的!

  方萱梅朦胧地在梦中红了脸。有了言儿的陪伴,恍若傅谦亦在一旁,她甚至忘了去忧心与她那皇帝丈夫的来⽇,又当是如何。

  飘香苑果真在三天后派人上门收银子。

  方萱梅躲在帘后,眼睁睁看见傅谦对着来人大吼受骗上当,卖他个假处子,还得心不甘情不愿地付了大笔银子,才取回字据和卖⾝契,她亦心有疙瘩。

  暗谦怒骂飘香苑坑钱,无非是作戏作个彻底罢了,本不是验过她的⾝,虽然他才是始作俑者。但很显然,他依然认定她是“她家老爷”的人。

  方萱梅亦步亦趋地跟着,言儿在她的脚边打转。

  “大人,打发他们走就行了,何必真给他们钱呢?”方萱梅难得急切“反正字据上签的是沈妍娘,既然本没有沈妍娘此人,他们无权要求大人为一个不存在的沈妍娘付上一万两银子!”⽩⽩花上那么多钱,她为他不值。

  看不出娇娇怯怯的她,也会教唆他赖帐?

  “不打紧,不义之财终究是守不久的。”傅谦冷笑。

  他还真洒脫啊!想当初他为了应试,囊空如洗地困守破庙,硬着骨头拒绝她的资助,如今飞⻩腾达了,他看来仍不怎么沉溺于享受…这是方萱梅观察了状元府数⽇所下的结论…反倒将钱花在救她而不心疼,他所图的,也许只是个为朝廷和百姓效力的机会吧?迥异于士人口口声声家国百姓,却只为贪图荣华富贵。

  但…

  “大人,这几天,你几乎部待在府里,没出府半步,难道你…不用上朝?”方萱梅察觉异状,小心翼翼地问。

  暗谦摇‮头摇‬,开了书房门进去。“我的官职还不到⽇⽇上朝的份。”

  怎么可能?方萱梅跟进去“大人的职衔并不低,又是状元出⾝…”

  “谁说状元一定⾼官厚禄?⽇⽇得上朝?”傅谦绕过方桌,撩起长衫坐下。

  “那么…翰林院呢?”方萱梅绕到他⾝边“大人难道连翰林院也不用去?”她愈想愈不对劲。

  “这几天不必。”傅谦语气冷淡地研墨提笔,无意继续这个话题。

  “汪!”言儿‮奋兴‬地叫跳着,显得也觉得两位主人的追逐游戏有趣,它窜来奔去地也想加⼊他们。

  方萱梅没心理会言儿。瞧着傅谦,她陡地明⽩了。

  “原来大人要办公了,你忙吧!我不打搅。”她识趣地想告退。

  “你没打搅。”傅谦放下笔“反正不过涂些鸦,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写不写都一样。”

  方萱梅疑惑地瞧瞧他面前摊开的一张纸,细谙內容,果真不过是闵描绘景致的词,本谈不上办公,他…难道打马虎眼偷懒?

  “大人难道不必批阅公文、拟些奏折什么的?”

  “我没那么多公事可忙,你太抬举我了。”傅谦自嘲。

  “翰林院的工作,真有如此轻松?”方萱梅质疑。

  暗谦轻笑:“事情少做,俸禄照领,何乐而不为?”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方萱梅思索着。

  前几⽇她不是在忧惧中度过,就是同言儿玩耍,也尽量与傅谦保持淡漠礼貌的距离,本不曾注意过他的起居和态度,回头一想,他除了没上朝外,也甚少与朝中人往来,少有人上门拜访,他简直不太像是个官场中人。如今靠近看他,更是感到他全⾝上下似乎有些改变。行动懒散、说话漫不经心,以往眉宇间那股源源不绝、教她自叹弗如的积极,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颓废懈怠…

  从几时起他变了模样?

  忽然想起飘香苑老鸨曾称他是客,难道他时常上那儿…

  “大人觉得如此甚好?”方萱梅忧心忡忡。

  “没什么不好。”他玩弄着笔。

  “皇上用人唯才,大人才⾼八斗,正该得到倚重,或许大人可以试着自荐…”她认真的提议,得来他的仰天大笑。

  “或许⽑病出在我,是我才疏学浅…”傅谦笑着自责。

  “怎可能呢?大人若算才疏学浅,天下连识字的人都没有了。”方萱梅为他辩解。

  “难道你认为问题出在皇上?”傅谦故作惊讶。

  方萱梅忙着解释:“应该不会吧?皇上拔擢人才一向不遗余力…”

  “你对皇上还真了解。”傅谦散漫的眼眸迸厉光。

  方萱梅心虚地低下头“人人都这么说…”

  “人人都这么说,不如你这枕边人的一句话来得确切。”傅谦难抑心中兴起一抹不快。

  方萱梅猛然抬头,语音发颤:“你知道…我是…”

  “当然知道。”傅谦冷笑:“方昭仪,和你家‘皇上老爷’呕气可也别太久,气消了就回去吧!别几⽇不见,失了宠,又跑来我怀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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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时知道的?”方萱梅吶吶地问。

  “你上朝那回,正巧也是我八百年难得上朝一回的时候。你难道不晓得我在?”在她面前,他一直避提皇上,就是不想对皇上的牢騒牵扯至她的⾝上。

  “想过。我以为…我低着头,应该不会被认出来…”更没人胆敢瞻仰圣颜,连带偷觑皇上的妃嫔,细瞧她的容貌,是她失策了。

  暗谦失笑:“伴着皇上上朝会的新面孔,便是満朝文武立时巴结的对象,难道你不知道?”

  “我是收到不少礼,但都退回去了…”方萱梅解释道:“可其中并不包括你的…”

  暗谦冷哼:“我?我没那份量和财力。”更不打算求助于人才是真的。

  “为什么?”方萱梅怯怯地看着他。

  暗谦没好气道:“怎么?不走后门还有原因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大人为什么自以为没份量?”她是不是惹怒他了?

  “去问你家老爷!别来问我!少来烦我!”傅谦厌烦地大吼。一旦真提起皇上,免不了想起她与皇上之间的关系,他实在难以和颜悦⾊。不但心中厌烦透顶,甚至口不择言…明明罪不在她啊!

  沉思中,傅谦被一声“汪”唤回神,眼前已冷冷清清。方萱梅不知何时出了书房,言儿亦追随她而去。

  暗谦不自觉起⾝追又留了步。

  “萱梅…”他吶吶低唤,可惜伊人听不见了。

  他多想当她的面,再唤她闺名一回…宛若她与任何男人都无牵扯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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