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画是由侯吉谅写的言情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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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如画 作者:侯吉谅 | 书号:32651 时间:2017/7/19 字数:586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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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我十分感锦屏,竟忍了三天没来追问我。这三天,我称病在房里不出门。 到第四天晚上,她来敲我门了。见了我,先吓一跳:“这才几天不见,整整瘦下去一圈。” 我笑笑:“不是病么?” 她这回不饶我了,紧盯着我问:“病谤呢?” 我不做声,低头喝粥。 她说:“是沈绘。” 我放下碗,叹口气说:“连粥也吃不得了,撑在胃里像块石头。” 她并不放松我:“丹青,那⽇你和他出去,倒是怎么了?” 我默默坐着。 她催我:“你说话呀!” 我忽然笑起来,又把她吓一跳。“他说赎我出去。” 锦屏胡涂了:“你…你莫要告诉我你不肯让他赎。” 我点点头。 锦屏脸⾊一变“刷”的就站起来:“你傻了?你不是最不愿待在这阁子里头的么?看你自来疏懒学那些琴棋书画歌舞技艺,逢男人的手段,永远的心不在焉,只为不愿应付他们那么殷勤。丹姐,记得你一回说,卖笑也就罢了,莫要把心也卖了给人…” 我勉強一笑:“我何时说过这等话来的…也不记得了。” “你自然说过!”她正盯着我,丝毫不放“那个沈绘,咱们眼见你是破了天荒地那么待他,心也许给他了,怎么等他说赎你,你又不要?你这脑子里头,转的倒是什么念头呀!” 锦屏的声音炒⾖子一样“噼噼啪啪”一阵子响,一声声直砸进我心里去。 我缓缓头摇:“你那天又不在那里,看不见。他本赌气一样,说赎我…这个样子赎出去,又算什么呢?”我惨⽩着一张脸笑起来:我算什么呢?眼见着是这一个人了,什么都是对的,就只一样错…我的⾝份,我算什么呢? 锦屏难得闭了嘴听我说话。 我说:“屏儿,你可知道他并不知道我?你说,他爱我什么呢?就算爱我漂亮好了,可是,他本就是画画儿的,也应晓得,那有一种颜⾊待得地久天长呢?总会褪了,淡了去。”我低了头,微微地笑“屏儿,你可知道韦庄的词,有一句,我记得最清楚。” 她极其小心,点点头念:“舂⽇游,杏花吹満头…” “不是。”我打断她“不是‘妾拟将⾝嫁与一生休’,是‘绿窗人如花’。咱们这样的女人呢,就像花一样,只开那么一下子,就谢了,所以有说:‘如花美眷,似⽔流年’。” 锦屏听得一怔,握起我的手来,嘴动了动,但没说话。 “我怕什么?”我笑笑,自言自语一般说“我怕‘红颜未老恩先断’,怕他‘明媚鲜妍能几时’,我怕什么都不长久。” “丹姐…”锦屏叫着我的名字,手⾜无措“丹姐,别哭啊,我…我从来没见你哭过。” 哭?我是卖笑的,怎么会哭? 然而摸一摸脸颊,冷的一片,泪⽔早夺眶而出。 “丹姐,”锦屏叫我,声音也哽咽起来,她扑过来抱着我“别哭,求求你别哭。”她却先忍不住,伏在我⾝上,哭了。 “我赎你!” 我怔一怔,招回魂游天外,抬起头来问:“什么?” 他仿佛有点怈气。这话本就难理直气壮说第二遍出来。“呃,丹儿…我说我赎你。” 我笑笑:“嗳呀璟少爷,袁二老爷上屋菗梯把你关了半年在阁楼里读书,怎么好像没什么效用呢?” 饼一个冬季,又是舂天。 我拨一拨琴弦,漫不经心随口唱: “笑将红袖遮银烛,不放才郞夜看书,相偎相抱取娱。止不过迭应举,及第待如何?” 袁璟一拍巴掌:“嗳,正是,‘及第待如何’?丹儿说到我心坎上去!” 我笑:“是⽩朴说到咱们璟少爷心坎上。” 他又说:“你跟了我,不好过在这里?” 我淡淡地说:“算了吧,二老爷哪里会让我进门。” “他若不让,我,”他急了“我…” “我”了半天,又“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为他添一杯酒,笑唱:“这边走,那边走,且尽金樽酒。”算了,饶了他罢,帮他搬架梯子来下这个台。 送走袁璟,我闲闲坐在窗边,看见锦屏走进来问:“待会儿有什么事?” 我说:“我约四爷。” 她扬扬眉,看着我:“你约他?什么事?” “有事。”我笑笑“你别管。” 她把一叉:“我偏管!” 只听萧四带着笑的声音:“屏儿又在拿哪只耗子?”他走进来。 锦屏叫起来:“四爷拐着弯儿骂我!” 我笑着推她出门:“你去罢,今儿厨房熬骨头汤。” 她杏眼一瞪,食指点住我们两个:“好哇,你们合伙儿来骂我!” 我关上门隔去她不依不饶的声音。 萧四不用人请自去坐下,看着我笑:“难得丹儿请我。” 我也坐下:“有事儿求四爷呢。” “什么事?” “赎我出去。”我说。 他看我好一会儿,大约是吃惊了,但依然神⾊如常,只点点头:“你说下去。” 我求萧四用我的钱,胡诹一个人来赎我出照花阁。这许多年,银钱我是早攒⾜的,左等右等,不过等一个合适的人,等到沈绘,还是不对,终于自己赎自己。 萧四也不多问,便应承帮我。他自然没锦屏那么多的“为什么”我也看准他不屑贪一个女子卖笑的钱,算得一个可信的人…便是我看错人,也自备了后路的:杜十娘尚蔵着百宝箱,丹青虽不能及,养活自己也尽被了。 离开秦淮河,照花阁中从此没了丹青这一个人。萧四替我在南京城城郊找了住处,小门小户,也无人识得我是谁。 转眼,也过一年多。 萧四笑说:“不想你竟真走得出那个门。”他倒是常来坐一坐,同我说话喝茶,又说“出了这个门,你人也不一样。” 我抬手摸摸鬓发:如今真是荆钗布裙了。“去了金银珠翠,不过一个寻常女子,自然不比照花阁头牌姑娘的风光。”说着,不觉角带上笑来。 他留意到这笑,四下里一打量,说:“这⽇子淡而无味,你喜?” “四爷何不直说‘家徒四壁’?”我说“无论如何,也总好过了倚门卖笑的营生。丹青要的,本也不多,现在也很够了。” 这是一个小村,十数人家,村后一座小山。我终是没住到沈绘画里那样山林里去,却也洗去铅华,仿佛去了一个外壳束缚,自在适意许多。什么十里秦淮,六朝金粉,我不愿想起了,权当它前尘过往,只得萧四是唯一的联系。 饼半晌,他点点头:“这里人单纯些,不至于欺负一个单⾝女子,也是好处。” 我抿嘴笑起来:“丹青哪里不晓得是四爷特地着人暗里护着这小门小户?这份情,是注定要欠四爷的了。”顿一顿,又说“其实照花阁里头什么样人物没有见过?我也不至于就那般不中用了,寻常的人也还应付得来。” 他看着我:“你就这样不愿承我的情?” 那目光忽然间太过专注,让我心神一震,不及招架。 他叹口气:“不过换一个地方,你怎么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往常许多话你不肯说的,现在也说了;在照花阁时会说的话,现在也不尽说了。” “有这回事?”我勉強一笑“想是离了照花阁,自然心境变了,说话也变了。四爷不提,我也还不觉得。” 他“哦”了一声,淡淡道:“画画儿要心境,原来说话也要心境。我今⽇倒新学一样。” 我又一惊,想当⽇鸿宾楼上替沈绘辨⽩时那一番“心境”的说话,他又知道了。 一时之间沉默下来,有些尴尬。我站起来:“礼数不周了,我去给四爷沏茶。” “不忙。”他拉住我手“丹儿,许久不见,连你名字也有好些时候没叫了。” 我不动声⾊地菗开手。“也是,四爷是大忙人。” “忙?”他笑“你知道我,哪里会有真正忙的时候?不过整⽇价混罢了。见到屏儿,直追着我问你。” 锦屏晓得底细,我没有瞒她…与其经她那样软磨硬套话出来,还不如一开头儿就说个明⽩。 萧四说下去:“我告诉她你一个人住这么一个地方,她吓一跳…真跳起来了…就说难道你一个人这么过一辈子不成?” 我想得出锦屏那样子来,笑出声。 他⾝子往前倾了倾,过来握住我手笑:“丹儿,你怎么说?”两道目光直着我眼睛。 我不觉往后躲了躲,皱皱眉头:“什么怎么样?” 他声音愈轻,离我愈近了。“屏儿问的话,你怎么答?难道你就这么一辈子一个人过?” 我眼睛闪了闪,痹篇他目光:“大约是罢。也是前几年太热闹了,便活该后半辈子冷清些。”再想菗开手,不能了,一双手被他紧紧攥在掌中。 “别装糊涂。”他轻轻一笑“也别逞那个強了,丹儿,说到底你一个女人,总得在⾝边有个人护着,疼着。何况…”他的食指抚过我面颊,若有若无的感触“这般如画的颜⾊…” 我接了话:“纵得颜⾊如画,又有多久呢?是颜⾊,总会有褪了,淡了的一天。”抬首看他,再不痹篇,迫他答我。 他停了动作:“丹儿,你总这样子,想太多了。” “平⽇无事,胡思想。”我说“四爷以前不总说我一抹游魂,心事跑马?就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他说:“会东想西想,不会想我么?” 我一愕,这又像是那夜一照花阁的光景了,他又说这种奇怪说话。 “丹儿,那夜一我装醉,说的话却没一句不真。”他的声音低低在我耳边徘徊“几年前一夕酒醉,夜一荒唐,竟被我捡着宝贝了。几年来你也见了,再有谁如你一般让我留恋这么许久?”他的手臂环在我间,骤然一紧“莫告诉我说,你什么都没觉得。” 我无言以对。是不能否认。然而其实萧四待我也一如待锦屏她们一般,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处的时⽇长久些了,也格外稔随意。我看他,也不过是个格外识的客人罢了。今天他却说这些话。 这样一言不发,他也看穿我心思,敛去笑容:“不然你以为我那夜为什么留宿照花阁?为什么生生拆开你和那姓沈的?只为你和他走得太近。丹儿丹儿,你若是寻常人家女儿,我何用等这么多年,马上娶你进门。” 这个话也说出来了?我诧异,继而笑着点点头:“不过因为丹儿出⾝不对,四爷便放了手了。”到底还留了一句话没有说:既是一早已放手,为什么现在又来说这话呢? 我用了些力气拉开他手臂,退后一步。 他苦笑起来:“果然,这些年来这么纵着你,就是这样结果…我一直等你,怎么算是放手?” 我接口:“若等不到呢?可不就是放了手?” 这话竟说得他怔了一怔,想是他自己也不曾觉得。 “难道你想我赎你出来?…我若赎你,你肯让我赎么?上回那个袁璟…还有沈绘,你就都不肯。” 我冷笑一声:“屏儿那张嘴该起来了。” “所以了,”他说“你又不肯。” “就是屏儿,还懂问我一句为什么。”我说“四爷问也不问问,就先认定了我不肯。” 他略略诧异:“什么意思?难道我问,你就真肯了?” “不肯。”我摇头摇“你又不认得我…你们都不肯认真待我,说赎我,又有几分真心。” 我没料想,在他的那张脸上,居然也显出惑不解的神情。我狠狠咬下嘴:“算了。” “什么算了!”他猛一扯我胳膊“把我说得胡涂,你就算了?” 我一扳开他手指:“四爷自重。” 他轻哼一声:“你说清楚了,我再‘自重’不迟。” 我叹口气,忽而笑了:“四爷你看丹儿,是那个照花阁里的丹儿,倚门卖笑,曲意逢,便是时时魂游天外,四爷也看不明⽩丹儿在想什么。”我再抿嘴一笑“沈绘呢,他略略晓得一些,又以为我是那个‘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的,也不全对了…他那个‘赎’字,不过说得稍稍早了些…” 萧四咬着牙接话:“若再给他多些时⽇,等他看明⽩了,再说赎你,你就肯了,是么?” 我婉转一笑:“大约是了。” 他把我从头看到脚,又看到头:“丹儿,你好!”我正⾊道:“是你要说个明⽩的…终归要说清楚,也不妨现在说了。” 他脸⾊略⽩,退后一步:“那个沈绘又知道你什么?难道多过我了?” 我摇头摇:“你说呢?你认得我这么多年,明⽩我多少?”略停一停,又说“其实他知道也不一定有多少了,或许纯是我偏心…我若真偏心给他,也就什么都不必说了。” 他的眼神瞬间几变,似乎全都明⽩了。 “…丹儿,你今天这么说话,以后是不想见我了么?” 我怔了怔,还真没想到刚刚一番话会是什么结果。过半晌,才勉強笑了笑,缓缓道:“怎么会?丹儿敬四爷如兄。我还欠着四爷一个人情呢。” “不必!”他说“你和我这个样子,说是什么兄妹?断就断得清楚。你刚刚说得明⽩了,也就不要那些牵牵绊绊纠不清。”他一顿,拿了桌上他带来的折扇,刷的打开又折上,神⾊已然如常,连说话都是淡淡的,仿佛我们之间,霎时间已是断得⼲净了…⼲净得简直什么都没有过“什么欠,什么人情,你也不必说了…左右也是还不出,⼲脆一道断了好了。” 我无言以对,怔怔看着他转⾝走出去,一脚已踏出门外,又停下:“对了,那个沈绘…” 我心猛一跳,赶紧应声:“嗯。”“他出事儿了。”他依然淡淡地道。 我却“刷”的起⾝:“他怎么了?” 萧四的声音一顿:“他…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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