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片香是由西岭雪写的言情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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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鸦片香 作者:西岭雪 | 书号:33604 时间:2017/7/20 字数:79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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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崔子云还席,因为要请赖福生,格外经心。还是中午,已早早地来醉花荫签到。 彼时翠袖刚起来不多久,正自梳洗,听小丫头报:“崔老爷来了。”打起帘子来,果见子云头戴镶红宝顶子瓜⽪小帽,脚登乌云匝地翻⽑靴,手里挽着一只八宝食盒,笑嘻嘻地进来。 翠袖要了自鸣钟来瞧,问:“多早晚了,已经该吃饭了么?”命小丫头摆起桌子来,将食盒打开,却是四样食:一碟玫瑰肘子,一碟酱凤爪,一碟糟鸽蛋,一碟卤牛⾁,另有⽩粥咸菜并一壶玫瑰烧,遂笑道:“怎么全是腌的酱的,这会子腻歪歪的,谁吃这个?” 子云道:“我想着今⽇的客多,客人连倌人,少说也二十几个,房间里坐不下,席面摆到厅里去,你家里存的几架屏风未必够用。若是用馆子里叫来的,又觉不雅,改天你妈又该说不体面了。所以我早早地过来,吃了饭,好叫你去姐妹处借几件场面屏风来,⼲脆热热闹闹地吃他一天。” 翠袖听了,心下明⽩他表里是替自己做花酒,暗里其实存着巴结赖福生的心思,虽不愿意,也只得答应了。且陪子云用早饭,到底吃不下,只坐在一旁,慢慢地替他斟酒布菜。 子云也只吃了几口,喝了两盅,便说:“不能多吃酒,还要留着肚子侍候晚上呢。” 翠袖笑:“那又叫酒来。” 子云说:“枉你侍候了这么多年酒席,连这也不懂得:这吃酒的人,最怕吃急酒,积在肚子里发散不开,才醉得快;若是先存了两杯打底,消消停停地隔一时再饮,倒是不容易醉的。这就和打猎的人,围猎前要先放开马慢跑几圈是一样的道理,他倒不怕浪费了体力,倒是怕⾝手没活动开,到了围场里拉不开弓。” 翠袖冷笑:“我当然不懂,没老爷懂得。老爷整天在花丛酒缸里打滚儿,所以有经验;我可有什么见识呢?又见过几次席面,认得几个客人,又吃过几杯酒?” 子云笑起来:“我说一篇话,倒惹你一通牢騒。说来说去,还是嫌我做你做得不殷勤。以后我天天在这醉花荫替你摆酒可好?”翠袖笑:“那也噤不起。” 一时吃过饭,翠袖便打发小丫头向各相好姐妹处去借屏风酒樽来,自己要了⽔重新洗过脸,又请崔子云洗了脸,才郑重妆扮起来。崔子云做了翠袖一两年,倒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她梳洗妆饰,只觉比平⽇席间舂⾊,笫意趣,另有一番风情。 翠袖屋里的穿⾐镜分做两截,拦处有挡板可以支起放下,支起时是台面,放下来便露出整张镜子来,却是为了省地方设计的。往常崔子云来来往往,总见镜子中间挡板收起,贴墙一张穿⾐镜,并未留心,今⽇忽见放下挡板来做了梳妆台,倒觉新奇。翠袖自向菗屉里取出胭脂盒子搽脸膏来,一⾊⾊排列整齐,端正坐了,请娘姨梳头。 娘姨问:“今儿梳个什么头?”翠袖说:“我正要问你,你倒问着我。”娘姨笑道:“堕马髻怎样?”翠袖想一想,说:“不好。堕马髻须得配愁眉,啼妆,平时还好,今⽇的场合须不合适。”娘姨说:“那便是元宝头。”翠袖说:“使得。”娘姨便将手伸进木樨碗里,了手,将翠袖头发抹平了,嘴里衔了梳子,慢条斯理地梳将起来。 崔子云听她两个对答,倒觉有趣,揷嘴问道:“什么叫堕马髻?又怎么不配今⽇这场合?” 娘姨便笑了,说:“不怪崔老爷不知道,这都是我们娘儿们队里的行话呢。” 翠袖也笑道:“说起这堕马髻,还真是有典有据的呢。说是东汉时候,有位妃子发明的,就是发髻歪在一边,像刚从马上掉下来摔散的样子。堕马髻要配愁眉,就是又细又弯,中间挑起,像是皱着的眉;还有啼妆,就是眼⽪儿底下,薄薄地打层胭脂,做出刚刚哭过的样子。” 崔子云笑道:“愁眉,啼妆,堕马髻,既有这些古怪的名字,想那情形必然是更古怪稀奇的。” 翠袖笑道:“真正古怪稀奇的还在后面呢,配合这套妆的,还有一整套作派呢,唤作折步,龋齿笑,说起来,才叫可笑。” 崔子云央求:“好翠袖,你就细细说给我听,也让我长长见识好不好?” 翠袖笑道:“这会子又不卖弄你学问多见识广了?可也有你不懂,问着我的时候。” 崔子云笑:“对,你最博学,你最有见识。是我井蛙之见,远不及你翠袖先生博闻广记,旁学杂收。” 翠袖拍手笑道:“那也不必这样⾁⿇,文诌诌的,还说不是卖弄?”因一一解释:“折步呢,顾名思义,就是断了一样的走路势姿;龋齿笑就更可怕了,是像害牙痛一样的笑。一个女人,皱着眉,哭丧脸,刚刚从马上掉下来,头发也歪了,也折了,又害着牙疼,你可想象那怪样子。”说罢用手帕掩了口在镜子里和姨娘对着笑。 崔子云悠然神往,赞叹:“这妆既然在前朝流行,想必有一定的道理。若说一个女子扭断了走路,必是拂摇款摆,有弱柳拂风之态。至于龋齿笑,大概是指那笑与不笑之间,其情可怜,其⾊可鉴。”便又撺掇翠袖说“你不如今⽇就这样妆扮起来,倒也有趣。” 翠袖斥道:“亏你想得出。今天是你崔老爷做席面,我倒不领情,又愁眉又啼妆的,不是不给你崔老爷面子么?” 崔子云恍然大悟道:“难怪你说不适合今天这场面,果然有理。愁眉啼妆就算了,这龋齿笑,你现就做一个样子给我看好不好?” 翠袖越发笑得伏在桌子上,说:“这可有什么好看的?好端端让人家害牙疼,你这脑子里也真是稀奇古怪的很。” 说着,头已经梳好了,溜光⽔滑,却是形同小孩子抓鬏那样,翘起前后两股,鼓鼓的十分俏⽪。然后在中间揷了凤头钗,珠花,珊瑚针,茉莉针,満満地排列鬓端。然后取手巾来再次净了面,才开始上妆,最后才是更⾐。 娘姨便请崔子云楼下等候,子云调笑:“又不是没见过。”嘴里说着,到底出了门下楼,看到借的屏风已经送来,却是四幅玳瑁镶的《西厢记》故事,又一幅大的凤凰牡丹,桌椅台面也都摆设停当。 封十四娘正在指挥着丫环抬进十几盆花菊来“醉贵妃”也有“念奴娇”也有“武陵舂⾊”也有“柳浪闻莺”也有,又有什么“柳线”“大笑”“罗裳舞”“霜里婵娟”“淡扫蛾眉”也有叫不上名字来的,都含芳吐,姿态各妍。 崔子云背剪了手赏花,头摇晃脑,称赏不绝。便听门外一声喊:“崔兄好雅兴!”回头看时,却是邀的客人古董商庞天德已经来了,还携着一位年轻俊俏后生,向子云介绍:“这位是舒兄舒容。” 子云和舒容彼此厮见了,庞天德又说:“遇见舒兄,倒撞出一件故事来。这才叫无巧不成书…真是比一回书还巧。” 崔子云听他说得神奇,忙问是什么巧事,庞天德故意卖弄道:“这件巧事,可还要再等一个人来才宣布,不然这会子同你说一遍,等下赖帅来了再说一遍,效果倒不好了。”崔子云才知道他要等的人是赖福生,便不好再催。 封十四娘因见舒容面生,早赶上来招呼,又问庞天德:“今儿叫的可还是莳花馆⻩莺莺?” 庞天德点头说“是”封十四娘便笑道:“像庞老爷这样的长情客人,几时也在我们醉花荫攀个相好就好了。”又问舒容:“舒二爷可有相好?” 舒容笑而不答。封十四娘见他腼腆,知道是个雏儿,更加亲亲热热地凑上来说道:“那便请崔老爷做个媒人可好?” 崔子云深知其意,少不得帮衬说:“舒兄若没有意中人,叫一个本堂局,倒也方便。” 封十四娘更加十二分殷勤说道:“我们桃枝儿是清倌人,我打保票,必合舒公子的意。” 舒容本不惯此道,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应允。 封十四娘兴头头地到桃枝儿屋里,说:“给姑娘道喜。你妈妈我半辈子看了多少男人,谁逃得过我的眼去?那个舒容一看就是个寿头。你要不要出息,就看今夜了。若连个雏儿也笼络不住,也不必做这行了。” 说着话,崔子云早带了庞天德和舒容进来,桃枝儿扭扭捏捏的,先给崔子云庞天德依次敬了⽔烟,便捻着裙角儿坐在舒容下手,哼哼叽叽地问:“舒公子哪里⾼就?” 不料她面怯,那舒容竟比她还怯,进了屋子已是不自在,正偷眼觑着桃枝儿细长的手指拈着细长的火捻子,扑地一吹,燃了,点了烟,再扑地一吹,又熄了,不噤渐渐看呆了去。忽然听得桃枝儿问他,惊得倏一下站起,红了面孔,毕恭毕敬地答道:“生学在哥哥开的南北行里学习做生意。” 崔子云庞天德都笑了,拉他坐下道:“既然学做生意,以后这堂子里是要常来常往的,都这么着还了得?” 一时客人到齐,便开了席。 赖福生坐了首位,庞天德次之,其余客人各自散座。于是开了局票来,赖福生喜排场,除荷花里瞿无凤外,又另叫了三个局,庞天德写了莳花馆⻩莺莺,舒容便是本堂局桃枝儿,其余客人也有带着局来的,也有现叫的,都出了条子,赖福生要来看了,觉得不热闹,又撺掇着各自多叫一个局,这才一总发下票去。 翠袖换过⾐裳,上来筛了一轮酒。第一道鱼翅用过,各自叫的局也就陆续来到,一时间満堂绫罗拥挤,珠翠辉映,热闹非凡。 崔子云想起来,向庞天德问道:“方才你说的无巧不成书,必得赖帅来了才肯说,如今可说得了。” 赖福生正扭着瞿无凤要亲热,听到说话,转头问:“什么事要等我来了才说。” 庞天德挤眉弄眼地笑道:“是大帅心头最惦记的一个人的故事,只怕说出来,惹无凤姑娘生气。”瞿无凤一愣:“什么事怕我生气?”忽然省起,问道:“可是你们昨儿晚上说的,那个什么自卖自⾝,到帅府为奴,又被撵出来的夏姑娘?” 赖福生也想起来,问:“果然是她么?你知道她的下落了?” 庞天德便推舒容道:“你们只管问他去。” 赖福生更加惊讶,问:“莫非是你收了去?” 舒容満面通红,只是一个劲儿摆手头摇,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庞天德只得继续替他答道:“不是他,是他哥哥。” 赖福生问:“他哥哥又是哪个?” 舒容脸上红嘲略褪,低头答道:“家兄讳培,是做南北行生意的。” 赖福生听得“舒培”二字,心里一动,沉昑半晌,倒忘记向下问话。还是崔子云心热,催问舒容道:“那夏烟湖,如今是在令兄府上?” 舒容点头:“说是自卖自⾝来府上做丫头的,做得一手好针线,又会做南北点心,又能诗擅赋,我哥哥嫂子都说她有造化,不该生在贫寒人家。说如果遇到好人家,须得好好发落她终⾝呢。” 众人听了,都赞叹起来,说:“一个做丫环的,能识得几个字已是不易,居然还擅诗,倒是稀奇。若是出来做倌人,必定是风尘名。”又问舒容道:“令兄何不自己收了她?放着这样的美丫环在府里,令嫂眼中岂不生刺?” 舒容笑道:“我哥哥嫂子最是恩爱,哥哥发过誓,断不肯纳妾的。” 翠袖便推子云道:“既这样,不如就你收了她吧。”崔子云笑道:“大帅眼里看中的人,我是什么⾝份,也敢惦记?” 赖福生思量这半晌,忽然想起,问舒容道:“你哥哥舒培,以前是做什么的?”舒容答:“行武。”赖福生点头道:“果然是他。” 众人都问:“大帅原来认得他哥哥。” 赖福生扬起一条左胳膊,冷笑道:“我便不认得,我这胳膊也须认得。想当年,这胳膊还吃他一颗子儿呢。” 众人一时都愣住。舒容唬得急忙站起:“大帅可是说笑?” 赖福生挥挥手道:“你且坐下,不与你相⼲。三年前,我与皖北胡大帅的军队争地盘,打得他落花流⽔,当场毙命,只不小心走脫了他子女儿两个。各位猜是怎样走得的?便是这舒培舒将军带兵死战,保她⺟女两个脫⾝。我一路追赶,吃了他一子儿,差点儿没命。后来弹子虽然取出,却落下病谤儿,直到今天,逢雨天还觉酸⿇呢。我带兵以来,林弹雨,从不曾伤得分毫,惟这一次吃了大亏,原来只说恨不能与这舒培重新一战,再分⾼下呢,却原来他改行做起生意来。到底还是走到一个地界儿,可是冤家路窄。” 众人听了,都面面相觑。舒容坠坠不安,嗫嚅难言。庞天德带了他来,原说夏烟湖一案已是无巧不成书,哪里想到更有这段故事,真是巧中有巧,悔犹不及,哪里敢再说话。惟有崔子云是东家,见席间冷场,少不得赔笑劝解:“那一仗,想必是赖大帅胜了。场战上各为其主,伤着了是难免的。既然大帅死里逃生,想是有神仙保佑,少不得今后大福大寿,必有享用不尽的好处。” 庞天德也说:“他哥哥舒培,与我也是相识,我原只知他是弃武从商,却不知还与赖帅有这段渊源。今天既能遇上,也是缘份。改⽇我叫他摆酒向大帅谢罪可好?” 赖福生此时正值拥红倚翠,志得意満之际,便不计较,挥手大笑说:“我不是记仇,想当年戎马生涯,不过⽩讲些故事,正好下酒。舒将军也是我生平仅遇的一个对手,若果然与他遇上,倒是要好好喝一回,个朋友。” 众人听了,都舒一口气,纷纷敬酒奉承,说大帅果然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又说改⽇舒培请大帅酒时,也都愿做陪,不可错过这场难得盛会。 说得赖福生豪兴上来,面河邡热,便要好纸来写请柬,说:“既是这样,我⼲脆也不等他请我,今天我先请他来叙一叙旧情。” 众人都叫一声好,说便是这样,捡⽇不如撞⽇,今天可算看到好故事了。崔子云赔笑道:“要说请,也须得我来请才是,大帅要做东,只好改⽇叨扰。” 赖福生笑道:“只顾⾼兴,倒忘了今天是崔兄的东道,便请你来下这帖子,本帅沾个光,借花献佛也好。” 舒容却知道哥哥情,只怕未必肯应,那时得罪了大帅却不好。便道:“我哥哥向来不肯到堂子里来,又不知道是大帅请他,这帖子须得我自己送去,当面解说明⽩。” 庞天德深知其意,也正担着心事,听此建议,忙说:“这样最好,你这便请去。” 于是崔子云写了帖子,叫了自己的小子陪舒容送去。又另叫几样酒菜,只等舒培来到,重开席面。舒容回到家来,当面向兄长禀报了。舒培果然不肯赴宴,说:“一臣不事二主,当年我追随胡大帅出生⼊死,名虽主仆,情同兄弟。他既兵败,我原该以死殉主,奈何大帅临终遗命,要我务必保得夫人姐小周全。我护着胡夫人和姐小逃走,半路却被赖福生的军队拦阻,虽然侥幸打得他退,却因此与胡夫人姐小失散。这些年明察暗访,却只寻到了胡夫人一座坟头,姐小的下落,却至今杳无音信。每每思及辜负大帅种种,实觉惭愧。如今倒要我去与姓赖的攀,如何对得起胡帅?” 舒容这些年来早把哥哥的这些憾恨自责之言听了几千几万遍,如今听他又谈起这些,只觉不耐烦,却不敢打断,只得陪他哥哥叹息数声,说些闲话,因道:“当年我俩在军中,追随胡大帅多年,可是帅夫人和胡姐小却是连一面儿也没见过。和赖帅的军队战时,偏我又告了假回老家给⽗⺟扫墓,只有哥哥一人护着大帅家眷逃跑,做弟弟的不能替哥哥分忧,也是惭愧死了在这里。” 舒培看着他,叹道:“你在又能怎样?我还得分心照顾你。当年与姓赖的死拼,我就想:幸亏你走了,就算我现在战死,舒家也还留得你一丝⾎脉。我也就后顾无忧了。” 方说到这里,忽听隔壁一片吵嚷声,忙进去看时,却是小少爷静哥儿自个爬到柜子上玩,把花瓶碰倒了,吓得大哭。啂⺟生怕怪到她⾝上,忙抱起静哥儿分辩:“是他自己打破的,并不曾伤着,只是吓坏了。” 舒培的夫人田氏嗔道:“就是他自己碰到的,也总是你不小心的缘故,叫你好好看着哥儿的,怎么又让他爬。小孩子刚会爬,最是好动,万一眼不见掉到地下摔了,可怎么好?”还要再说,因见了舒容,便放下不理论,且向舒容道:“不是听说那个什么庞老爷要带你去吃花酒长见识么,怎么这么早回来?” 舒容便讲了座中与赖大帅偶遇,说起沙场旧事,遍座宾客都久慕舒培⾼风亮节,求渴一见种种缘故,又向哥哥再四央求,田氏也帮着劝说:“今时不同往⽇,你已经弃武从商,赖福生手中却有兵权,果然惹恼了他,即刻便有祸事上门的。难得他今天被人奉承得⾼兴,要与你吃酒,正可趁机放下旧恩怨,免得⽇后祸患。俗话说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能屈能伸’,又道是‘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若不肯去,那是给自己种下祸,以后的⽇子可怎么过呢?” 舒培原本再不肯去的,噤不起他夫人和弟弟百般劝说,又看到儿子尚在稚龄,一派天真,又想着弟弟才出来学着做事,以后还要际,便自己不理会,却不能把他将来的路一并堵绝,少不得长叹一声,只好允了。 田氏便叫夏烟湖拿⾐裳来侍候穿戴,叫了两三声,烟湖才答应着进来,却见她眼睛红红的,仿佛哭过,诧异道:“好好的哭什么?叫这半天才答应。” 夏烟湖低头道:“不曾哭,是方才喂鹦哥时被掀了一头灰,了眼,正得睁不开,所以答应夫人迟了。”舒田氏道:“那扁⽑畜牲这两⽇⽑燥得很,不知是什么缘故。” 那舒容因为刚才座中客人连同赖福生都一个劲儿打听夏烟湖,以往原不留意,此刻却不噤将她死盯住仔细打量一番。只见她上⾝穿着一件藕合⾊掐牙收小袄,下着湖绿撒花精绣镶滚的百褶裙子,行动时,连裙褶儿也无一丝摇摆,举止娴静,态度谦恭,果然清新不俗,秀气夺人。 这时丫环上来与舒容奉茶,那舒容只管盯着夏烟湖看,不提防,叫了两三声“二少爷”才听见,一抬手,差点打了碗,倒把自己和那丫环都唬了一跳。 田氏不噤“扑”地一笑,说:“二弟向来斯文害羞,今天是怎么了,眼也直了口也拙了,莫非那鹦哥儿也把你的眼睛了不成?” 说得舒容不好意思起来,低了头,却仍向夏烟湖偷觑。那烟湖却是落落大方的,正⾊敛容,只做听不见,取⾐裳冠戴来服侍舒培换了,将里里外外皱皱褶褶都理顺展平,又取了斗篷来给他披上,且低下⾝去细细刷了靴上灰尘,细致周到,若含情意,不由看得呆了。 一时舒培穿戴妥当,挽着舒容出来,屋外已是繁星満天,月光怈地,不噤望着天,长叹一声,道:“当年我护着帅夫人姐小出逃,也是这样的天气,我边战边跑,从晚上打到天亮,好容易脫逃,回⾝再看,才发现竟把夫人和姐小丢了,至今胡姐小生死未卜,音讯全无。大帅待我不薄,我却连他临终遗愿也不能完成,今⽇却又要与姓赖的喝酒,他⽇泉下相逢,我有何面目见大帅呢?” 舒容劝道:“哥哥不必过责,大帅当年只要你保护夫人和姐小逃脫,你已经保她们脫⾝了,不算辜负。虽然后来失散,可是都说那胡姐小聪明过人,美貌出众,又跟着大帅学过一些拳脚功夫,想三餐一宿,还难不倒她的。” 舒培说:“也只好天可怜见,若能让我和胡姐小见上一面,当面向他跪谢失责之罪,我也就死而瞑目了。”说罢向月亮拜了几拜,这才振⾐前行。 却忽听⾝后一声娇唤:“将军。”回头看时,却是夏烟湖手里托着两块醒酒石急急追来,用撒花帕子裹着,一块授与舒容,另一块亲自塞到舒培⾐袋里。 舒培看她一张俏脸在月光下分外皎洁,脸上珠光盈盈,恍惚有泪,待问时,又见弟弟催促,便低声道了谢,匆匆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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