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片香是由西岭雪写的言情小说
阿奇小说网
阿奇小说网 短篇文学 武侠小说 校园小说 官场小说 乡村小说 重生小说 穿越小说 言情小说 架空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玄幻小说
小说排行榜 同人小说 耽美小说 推理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历史小说 竞技小说 科幻小说 伦理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深宅旧梦 情栬西游 滛情幻影 心畸之夺 情卻双轨 绝地羔羊 四面春风 龙之物语 风韵犹存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奇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鸦片香  作者:西岭雪 书号:33604  时间:2017/7/20  字数:7925 
上一章   第三章 逃婢    下一章 ( → )
  青楼之风,早自南北朝开始,沿袭数千年,秦楼楚馆,六朝金粉,唐时的胡姬歌舞,明末的秦淮脂粉,不知留下多少风月佳话,到了清廷,八大胡同连皇上的魂儿也勾去了。民国时,这也“⾰命”那也“⾰命”然而窑姐女的命,却终究⾰不了,且⼲脆发扬光大,推选起什么“花国大总统”来,所谓“女政治”也算一时盛事了。

  只是这风月一行,原只为解决男人基本需要而设的,最是败风坏俗,拆人家庭的,却何以屡噤不止,愈行愈盛?原来个中真谛,除了“暖思”的那句老话外,还有一个妙处:就是烛影摇红之间,金樽清酒之际,人与人,不管是男人与女人,还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距离都会突然缩短。男女之事不要说了,大被同眠之际,哪里还有什么距离,真正情投意合,严丝合,一点空儿也不留下;男人与男人呢,才是大事体。这来院玩乐的男人,都是有头有脸有财有势之人,他们除了要和女攀情之外,更看重与其他客人攀情,大家同台吃酒,同局嫖,同桌议事,流信息,洽谈生意,都比往常来得痛快随和,容易成

  这,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头等大事。

  是以这夜醉花荫之宴,舒培舒容两兄弟碰了赖大帅的杯,吃了崔子云的席,也就算正式鸣了锣,响了鼓,唱了过门儿,打进这本地的际圈子里来了。

  原为这一切都由古董商人庞天德而起,天德自觉有功,愈发要为二人热心谋划,计议说:“既然吃这碗生意饭,就少不了要广朋友,常相往来。俗话说,‘酒⾁朋友’,朋友往来,自然少不了吃酒。既要吃酒,便须还席,别人请你逛堂子吃花酒,你请别人去饭店吃素酒,一次两次可以,三次四次就显得见外,而且回回吃酒,人家叫局,你不叫,人家吃酒输了有人代酒,你只管一杯杯死灌,不仅面子上不好看,且也不便际。依我说,二位不如都在堂子里攀个相好,以后朋友们来往时须方便些。”舒培听了只是一笑,舒容却连连点头,说是“承教承教”舒培便将兄翟拼了两眼,笑笑说:“看这情形,敢情你是已经有了看⼊眼的了,就是那位醉花荫的清倌人桃枝儿姑娘吧?”

  舒容羞红了面孔,低下头来。庞天德打趣道:“可见舒兄心思缜密,说是于这风流场上不留心,可是连人家名儿姓儿甚至是清倌人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可见是老手儿了。”

  舒培笑着,不置可否。舒容却嘿嘿嘿地,手抹袖,似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庞天德什么没见过,早已猜出心意来,笑说:“舒二哥既然已经用过午膳,这大下午的又没什么事体,不如我们出去吃杯茶如何?”

  舒容巴不得一声,即刻换了鲜⾐小帽出来,二人向舒培拱手道辞,便匆匆地走了。原来这舒容,自小失了⽗⺟,跟着哥哥长大。舒培少年老成,为人严肃谨慎,教导弟弟十分用心,无奈舒容不是读书的料子,念不多久就辍了学,恰逢征兵,两兄弟便一同⼊了胡大帅的队伍,⼲了几年,舒培直线升为大帅副官,舒容却还是个小兵。后来胡军兵败,舒培心灰意冷之余,弃武从商,舒容跟着哥哥,便也改行做生意,给哥哥打下手。因认识了庞天德,常听天德说些吃酒飞花的妙事,心里向往得紧,便撺掇着天德向他哥哥说情,说是这做生意攀情,少不得应酬,原该出来走动走动长长见识才是,舒培虽不大赞成,却也没很反对,这才有了前⽇醉花荫吃酒之会。不料竟引出赖大帅叙旧一节来,也算节外生枝,意外之事。

  伺兄弟走后,舒培便向子田氏说:“二弟年纪也不小了,该早些给他成家才是。前些⽇子我让你打听的事儿怎么样了?”

  田氏道:“我何尝不在替他打听着?只是⾼不成低不就的,那贫门小户的二叔多半看不上眼,略有家底儿的,倒又嫌我们不是本地人了。”

  舒培道:“只管论家底儿做什么?就算她贫民小户,只要姑娘品德端方,也是好姻亲。”

  田氏微笑:“既这样说,眼面前儿倒就有一桩好亲事,连妆奁彩礼都省了呢。”

  舒培诧异:“是谁家?”看田氏努嘴夹眼睛的,忽然会意过来,道:“断然不可。”

  田氏问:“那却是为何?依你说,这家底儿基是不要紧的,只要姑娘品德端方。要论模样儿好,情儿温顺,心灵手巧,可有哪一个比得过咱们这位呢?大家闺秀也不如她。”

  舒培只管‮头摇‬不允。田氏笑道:“我猜着了,必是你自己看中了,要留下来收做二房吧?我倒也不是吃醋的人,你若真有此意,好好地跟我说,我就许你收了她。依我看那孩子平⽇里对你的情形,想必也是肯的。”

  舒培恼怒:“越发胡说!我是觉得这夏烟湖来历不明,⾝份奇特,必非良配。当初收她做丫头已经失于大意,原以为真如她所说,只是贫家女儿,家乡受了灾才跑出来的,可是这几个月里,我留意她举止说话,分明是受过教育经过世面的,哪里像个寻常丫头?这样的尤物进门,是福是祸,尚难预料。若说娶作家眷,万万不可。”

  田氏听他说得郑重,唬了一跳:“那不会是狐仙吧?”

  舒培斥道:“越说越说不出好的了。青天⽩⽇的谈神论鬼,叫人听见,什么意思?”

  田氏嘟嘟哝哝地,翻来覆去,越想越觉得夏烟湖狐妖花媚,非精即怪。嘴上虽不再说,心里却暗暗计较,从今后倒要细细留意她才是。

  且说舒容自那⽇见了桃枝儿,便上了心,一时半刻也放不下,思兹念兹,只想着怎么样找藉口再往醉花荫去一趟才好。因此听庞天德说要吃茶,马上便豪气地接口儿应着:“我请,我请,要是晚上有吃酒,要叫姑娘,也是我请。”

  天德好笑,少不得说给他听:“这堂子里规矩,摆酒请客打⿇将,叫做‘做花头’,所以客人‘做’姑娘,姑娘‘做’客人,在哪个姑娘的地盘摆酒,‘做’的就是哪个姑娘儿,谁个摆酒谁请客;去姑娘那里吃杯茶闲聊天,只是借个地方儿,叫做‘打茶围’,去的是谁相好儿的地盘,就是谁请,只给个茶钱,都是固定的;若是别人请客摆酒,我们去吃酒,找了姑娘来陪酒,这叫‘叫局’,局钱也是固定的,谁叫谁出,少有请客的,除非那新来的客人没有相好儿的,东翁愿意做媒替他撮合,情愿出这局钱的,算做例外,通常可就没听说过有什么人叫局也要别人请的了。”说罢哈哈大笑。

  舒容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红了脸道:“小弟不谙此道,这两天跟着庞兄才长了点见识,庞兄多多指点,若是一同吃酒际,看到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千万别看着我闹笑话才好。”

  庞天德听他说得委婉,倒觉‮情动‬,调笑道:“可惜舒老弟是个男人,你若是女人,我也不要做别的倌人,就单做你好了。”舒容失笑:“你倒占起我的便宜来了。”

  两人彼此嘲笑着,挽着手一道走进醉花荫来,封十四娘一早接出来,一阵风儿地嚷着:“庞老爷舒二爷来了,庞老爷舒二爷请上楼,庞老爷舒二爷喝茶。”

  舒容急吼吼地一心只要来醉花荫,及至来了,却又讪讪然起来,含笑不说话。庞天德替他说道:“妈妈不必忙,我们就到桃枝儿姑娘屋里去坐坐,随便吃盏茶聊会儿天就好。桃姑娘可在?”

  封十四娘自把桃枝儿调理出手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客人见了桃枝儿一面就赶着来第二次的,倒有些意外之喜,果然这桃枝儿也晓得巴结做生意,哪怕只是打打茶围吧,倒比别的姑娘有恩客做花酒还叫人⾼兴,因乐颠颠儿地冲里间喊着:“桃枝儿,舒二爷庞老爷看你来了。”

  桃枝儿也觉意外,她在这醉花荫里,和翠袖一块儿买来,一块儿接客,做了这许多年,翠袖已经做了许多恩客,她却依然是个清倌人,倒不是因为她洁⾝自好,却是因为没人肯为她出那开苞酒的钱。封十四娘隔三差五拿她当牙签儿嚼,她也只想要好要強,无奈天生滞钝,没什么手段,虽然冷眼旁观地也每每向翠袖偷师学艺,扮娇扮痴,却终究东施效颦,棋逊一招。来这醉花荫的都是玩家老手,多半早有相好儿的,于这些花国手段早已看惯经惯,她一个现觉现卖的桃枝儿,又有什么本事让人家翻台跳槽。今天这舒容竟然见了她一面后,只隔一宿便又来见她第二次,而且看情形并非路过喝茶,倒是特特地冲她来的,倒叫桃枝儿顿生知遇之感,简直要感恩戴德起来,直把他当成平生第一个知己,拿出十二分的热情体贴来巴结。殷殷勤勤地请了舒容庞天德进屋,端茶递⽔,敬过烟与瓜子后,便自自然然向舒容⾝旁坐了,嘴里虽没什么特别言语,然而行动态度上那一股子温柔可亲,全没有半分虚伪,眉目间脉脉含情,大有深意。

  直看得舒容心庠庠起来,原本嘴笨,这会儿也灵巧起来,因桃枝儿问他要不要上菗一筒,便笑嘻嘻地说:“桃枝儿姑娘见多识广,连昅的⽔烟筒都是银的,可不要笑我这土狍子才好,是真的不会吃烟。”说得桃枝儿拿个帕子掩口而笑“咯咯”地花枝颤,満脸绯红,真跟桃花儿差不多。

  倒叫庞天德看得新奇起来,笑道:“不曾领教,原来桃姑娘竟是这样知情知意的一个妙人儿,从前倒看走了眼。”

  舒容见自己竟有本事逗得倌人笑,更加得意起来,越发妙语如珠。庞天德又只管跟着揷科打诨,逗得旁边侍候的小丫头也都笑个不停。

  这桃枝儿屋里是难得有笑声的,如今这般热闹,遂连翠袖也被惊动了过来,笑着问:“说什么呢这么⾼兴?我来听一句半句行不行?”又向舒容天德敬烟敬茶。

  桃枝儿是看到翠袖就紧张的,赶紧站起来叫一声“姐姐”招呼完了,仍恭恭敬敬站着,不敢就坐。舒容不明就里,只当是堂子里的规矩大,原该如此,并不理论。庞天德却是在这几家院子里来往惯了的,深知个中因由,只觉好笑,却不便说破,斜着眼看着翠袖调笑说:“光是听一句半句的可不行,翠袖姑娘出了名的好口才,得给我们说上十句八句的才行。”

  翠袖笑道:“我是说的没有唱的好,若是庞先生替我摆一席,我倒是可以唱给庞先生听的。”不等庞天德答应,又拉桃枝儿重新捱着舒容⾝边坐下说:“要不就是舒二爷替桃枝儿做一席,我倒也可以来凑凑趣儿。”

  庞天德笑道:“说来说去,你只是要我们摆酒,你倒也真会照顾你妹子,不仅自己做得好生意,还教唆妹子巴结。”

  翠袖冷笑说:“我们做倌人的,吃这口堂子饭,若不要客人摆酒叫局,我们岂不要吃西北风去?我因不会教人,这才说句话就被揪错儿,若是⻩莺莺在这里,别说教唆了,就是指着你庞老爷的脸強讨強要,你只怕也听做是‘莺声燕语’罢了。”

  一句话说得屋里人都笑起来,庞天德撑不住,一口茶噴出,指着翠袖笑道:“你这张嘴呀,真是伶俐,⻩莺莺才不是你的对手。”

  他两个这里斗口,桃枝儿起先还只愣愣地听着,直到翠袖暗地里将她一推,才猛醒过来,不待说已经先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问舒容:“可要吃酒?”

  舒容还不明⽩,只说:“我不吃酒的,就吃杯茶好了。”桃枝儿忙摆手说:“不是的呀,不是说这个吃酒,我是说崔老爷前儿在这里请你吃酒,你可要还一席呀?”

  舒容这才听明⽩了,心下倒也乐意,当即便叫庞天德代为写帖子张罗客人。庞天德却怕舒培怪他带坏舒容,不愿耽⼲系,因推脫说:“这件事,须得你哥哥出面才妥当,要摆酒,也总得你哥哥在吧?既然你哥哥要来,自然请的都该是他的生意朋友,怎好由我写帖子请人?你还是回去同舒大哥商量商量才好。”

  舒容听了,站起⾝便说要走,这就回去讨哥哥主意去。还是翠袖笑着拉住,说:“要吃酒,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你家舒大爷听了,还以为是我们姐妹挤兑你呢。那可好,真叫庞老爷说着了,教唆!大家好朋友,常来走动照应我们,也是一样的。”又推桃枝儿。

  桃枝儿慌慌地说:“别急,常来走动,照应我们。”死拉着舒容袖子不放。

  于是舒容复又坐下吃茶,正在意洽心和之际,忽听得走廊里有小丫头跑来跑去地说:“妈妈新买的讨人来了。”

  翠袖诧异,打起帘子叫住一个丫头问:“人在哪里?是谁送来的?”

  小丫头在帘外答着:“送到后院儿了,是瘸子老六送来的。”说完又早咚咚地跑远了。翠袖益发诧异:“妈妈前几⽇才说要买个绝⾊的讨人进来,这样快就找到了?倒要看看是不是一位绝⾊。”匆匆走出去。

  庞天德也觉好奇,遂也跟出去看热闹。那些侍烟提⽔的小丫头们都正是好事的年龄,哪有不好奇的,无奈舒容只是坐着不动,便也只好忍着,扭颈踮脚地,百般做态。

  桃枝儿便问舒容:“你可也要去看看?”

  舒容‮头摇‬说道:“我是看你来的,又看别人做什么?”

  桃枝儿羞红了脸,低下头笑道:“你这人倒和别的客人不一样。”

  舒容便问:“怎么不一样?”

  桃枝儿扭着⾝子不肯说,舒容越发要知道,挨近了她问:“究竟怎么个不一样呢?”桃枝儿便仰着头想了一想,说:“你比别的人真,说话态度都真,你说的话,都带着真心。”

  舒容不噤感动起来,他虽然对桃枝儿有好感,原也只是年轻人的多情好奇,然而桃枝儿既然这样说了,他倒要用心揣摩两句真话出来给她听听。便做出深思的样子来,仿佛待言不言的,踌躇了一回才说:“以‮姐小‬这般人才,这般口才,若是再多识几个字,读几本书,那是要让天下男人都惊动的。若不肯读书,不但荒废了天资聪明,且也…”

  桃枝儿追着问:“且也什么?”

  舒容咳嗽一声,振作起来说:“这就好比花虽美,却没有香气,毕竟少点什么。”

  桃枝儿嗔道:“你说我是塑胶花?”

  舒容着手:“这可…呵呵,得罪了。”他口里说着得罪,脸上却是很得意的样子,似乎颇⾼兴有机会将桃枝儿小小地得罪一下,惹得她小小地嗔怒一下,这样的小儿女斗口角似的对答,似乎给了他无限的趣味。

  适时翠袖看了热闹回来,咂⾆说:“天神祖宗,果然是个百里挑一的,亏瘸子老六从哪里淘来,妈妈乐得子诩合不拢呢。这可好了,我也算有了接班儿的了。”

  桃枝儿诧异:“凭她怎么出⾊,还能越过姐姐的头去?我便不信。”庞天德也说:“不知道十四娘要留她几天才肯出来见客,她若挂牌,我是第一个要叫她的局的。”翠袖道:“依妈妈的意思,只怕怎么也要在报馆里发个消息,遍请一请这些贵客⾼官,把这花榜新题的文章做⾜了,才肯叫她正式挂牌待客呢。”

  舒容又好奇起来,因向庞天德问道:“这花榜新题,还有些什么文章不成?”

  天德笑道:“你以为呢。像醉花荫这样的堂子,规矩大,排场也大,无论是新姑娘开局,还是清倌人开苞,都是天大的喜事儿,规矩比寻常人家嫁闺女还讲究呢。”遂将有关花国新闻细细地向舒容数说,舒容听得手舞⾜蹈,大觉‮趣兴‬。

  正自议论,忽听楼下小子⾼喊着“翠袖姑娘出局”接着送上局票来,却是有广东客人请去打牌,翠袖回自己房中梳洗了,换过大⾐裳,临走前却又踅回向庞天德舒容告辞,又向桃枝儿耳边叮嘱几句。桃枝儿心领神会,点头儿答应。翠袖这才从容离去。舒容和庞天德又坐一坐,也便散了。

  是夜舒容回家,便向哥哥商议摆酒吃席一事,又忍不住得意,将桃枝儿待他种种添油加醋地描述出来“她是这样地扭着⾝子,这样地仰着脸,还把脚跺了一下,好像没有跺,记不真了,她说:你说我是塑胶花?嘿,那个娇俏的嘞,分明是撒娇。”

  舒培听得两耳起油,不耐烦地塞他:“做倌人要是没这三言两语,他就做倌人了?”又道“你因初⼊这花丛里,只管出风头摆花酒做恩客,你可知道桃枝儿是个清倌人?”

  舒容道:“庞天德已经把规矩对我说了,我知道哥哥的意思,是怕我偷不成蚀把米。不过我也并不是急⾊的人,给桃枝儿摆花酒,也不真是为了做姑娘。只是前夜无故吃了崔子云的酒席,想着总要还他一席才是,且也要和几个新的朋友多做盘桓,权藉此事做个由头罢了。”

  舒培听了,不噤笑起来:“你才出去几天,就学会这些花样回来?什么藉由头,是你自己安心要摆阔气出风头讨姑娘喜罢了。”但终不好太扫了兄弟的兴,也只得答应了,不过细细叮嘱说:“这样的事,可一不可再,你摆一台花酒是无妨的,以后吃酒叫局也无妨,但是真要认真‘做’起姑娘来,那却不是我们家的能耐了。桃枝儿是清倌人,只陪酒不陪夜的,你若一心恋起她来,摆花酒,做恩客,不花费几千两银子是不要想的。我劝你尽早看破这一点,只偶尔逢场作戏也就罢了。”

  舒容喏喏答应,心里到底不信。舒培还待再说,忽见子田氏拿着张纸慌慌张张地走进来说:“这可怎么好?烟湖那丫头竟跑了。”

  舒培大惊,忙接过纸条来,只见自己寻常练字的宣纸上写着一笔极娟秀的蝇头小楷,写道:“将军先生夫人台鉴:婢夏烟湖,命薄运浅,半生零落,家逢变故,忽失怙恃,沧海一粟,如飘萍无,风筝断线,受尽流离之苦,每被风霜所欺,恨不能追随⽗⺟于泉下矣。只因久慕将军云天⾼义,常恨无可为报,惟愿⼊府为奴,侍奉栉沐,略报恩情于万一。奈何天不我与,人各有志,故今⽇不辞而别,有负夫人厚爱,万死莫辞。叩头泣⾎,惟愿将军与夫人大福大寿,烟湖不才,如有来生,愿为牛马,报效阁下。顿首再拜。”

  田氏道:“她写的満纸里又是报恩又是报效的,半文半⽩,论字面我都认得,却终究不懂她说些什么,故拿给老爷看。”

  舒培慨叹:“她的意思是因为⽗⺟双亡,本来不想再活,只为要报恩,才自愿来府为奴的。可是究其实我对她有何恩义呢?她又为何不辞而别?我却不明⽩了。”因问田氏:“她可是受了什么委屈?”田氏道:“何曾委屈她来着?一向丫头丛里数她最温顺听话的,我对她向来连重话也舍不得说一句。只是从前天晚上起她忽然有些不同寻常,昨天还要请假外出,我因她本地并无亲无故,不肯给假。晚间她做完了活计,到底独个儿出去了半晚上,临天明才回。我因为今儿个静哥儿有点咳嗽,忙了一天,还没来得及问她这夜不归宿之罪,这可好,⼲脆不声不响,留书走了。”

  舒容听了,急问:“这样看来,昨天出门必非无因,必是打点路子去了。家中可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不等田氏回答,舒培抢在头里说:“烟湖断不是这样的人。”

  田氏也说:“我已经细细查点过,并不曾少什么东西。她是扫了地浇了花才走的,走前还把园里的花修剪了一番,连前些⽇子我叫她做的绣活儿也都做妥了,还替静哥儿多做了一个肚兜儿,绣的好精致活计,都搁在上撂得好好儿的。”忽然想起,猛地一拍手,说:“莫不是为了那件事?我们今天说话,给她听到了?”

  舒容问:“什么事?”

  田氏正想回答,舒培摇手止住,道:“今早我才说过,她来历不明,⾝份奇特,绝非寻常仆婢之流。你只看这一手好字,她的出⾝,只怕比你我还要⾼贵隆重,若非生于书香之族,就必是个显宦名门,只不知为什么沦落到今天。如今她走了,想是有更好的去处吧,你也不必太难过了。”

  舒容也劝解说:“她原是自己上门来的,并不是咱家花银子买来的,是个自由⾝,她既要走,又没拿什么东西,就由着她去吧。”

  田氏拭泪说:“虽然如此,只是这些⽇子我使惯了她,忽然走了,倒觉舍手。”

  正在议论,小丫头却又举着一样东西跑进来说:“老爷太太,刚才太太叫我取大⽑⾐裳才发现,原来夏烟湖果然偷了一样东西走。”

  舒家兄弟及田氏听了,都急着问:“是什么?”
上一章   鸦片香   下一章 ( → )
鸦片香是由西岭雪写的言情小说,本页是鸦片香最新章节,阿奇小说网第一时间更新鸦片香章节文本,提供给网友鸦片香免费读及下载服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鸦片香》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的朋友推荐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