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仔是由李亮 写的武侠小说
阿奇小说网
阿奇小说网 短篇文学 武侠小说 校园小说 官场小说 乡村小说 重生小说 穿越小说 言情小说 架空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玄幻小说
小说排行榜 同人小说 耽美小说 推理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历史小说 竞技小说 科幻小说 伦理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深宅旧梦 情栬西游 滛情幻影 心畸之夺 情卻双轨 绝地羔羊 四面春风 龙之物语 风韵犹存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反骨仔  作者:李亮 书号:1922  时间:2016/10/5  字数:18964 
上一章   第八章 平天王(上)    下一章 ( → )
   唐门一场赌斗,常自在、唐璜所受之伤都算得上极重。李响、叶杏、舒展,好容易拦马车,将两人送到邻近的市镇找着了医生救治。那医生忙了个満头大汗,两人却兀自奄奄一息,不仅如此,便连单臂受伤的李响半边⾝子也⿇了。

  好容易到了晚上,唐璜悠悠醒来,挣扎着开出药方。原来唐门暗器除了⽪⾁伤外,对人经脉更有折损,那玄妙处又怎是一个普通医生瞧得出来的?

  有了唐门药方再来对症下药,三人的情况这才好转。到了第四天,常自在、唐璜两人呕⾎盈杯,先后醒来。再过七⽇,勉強可以下地,可是仍虚得一动一⾝汗。好不容易过了一个月,两人这才恢复如初。

  这时再想回头去找董天命。那一队人马却早已不见了踪影。李响酝酿已久,这时正式相邀二人与他们同去,凑那“七杀”之数。二人中唐璜本来就是因此造反,自然欣然同意。常自在却独来独往惯了,说自己此次东来有大事要办,不愿随他们耽误了行程。问他大事是什么,常自在忸怩甚久。原来是他在关外呆得太久,想要到东边去看海。居然便与众人向东的行程不谋而合,终于同意结伴而行,但说好了将来好聚好散。

  于是一行人便继续一路向东。这时天气已近初冬,一路行来,北国山河一片凋敝。好在众人都是不拘一格的人,虽不能见青山绿⽔的明媚,但西风狂沙也另有一番风味。

  常自在无事,李响等人说是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创造一个新世界,可实际上本不知道如何着手。初时还商量过几回,后来渐渐灰心,也就不提了。说到底,其实都算得上无大志。这五人凑到一起,一路行来,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兴了便疯跑一天,连夜赶出几天的路来,不⾼兴了便在某山某⽔某镇某店一停,吃了睡,睡醒了转,转累了又去吃喝。偶尔囊中‮涩羞‬,飞檐走壁偷大户也是有的,脫光膀子扛大个也是有的,甚至借个琵琶让叶杏去卖唱都是有的。

  疯疯癫癫、嘻嘻哈哈、潇潇洒洒、哎呀妈妈…

  天气渐冷,大家陆续置办了棉袍,‮夜一‬北风吹过,彤天漫降琼瑶。红云升处,千里江山一⾊,大路朝天,依稀爬动着五个黑点。

  李响一行已走进河南境內,赶上这劳什子大雪,又是喜又是叫苦。这时走在路上,舒展昂首、雄赳赳气昂昂地当先大步开走;叶杏与李响团了雪球互丢;常自在豪气大发,就着雪喝了一肚子的烈酒,这时酒劲上来,走了个东倒西歪,跟头趔趄;只有唐璜抄手袖中,一步一步,稳稳地庒住阵脚。

  中间李响给叶杏团泥的一记雪球误伤,打得満头満脸淌黑⽔,苦笑道:“唐妈!今晚又得辛苦你了!”唐璜笑道:“你们几个便不能长大些吗?”

  几人相处已近三月,彼此的脾气也算摸得了。

  五人之中,李响与叶杏稀奇古怪地成了冤家,每天里难得说几句话;舒展本是个书虫,虽然来到江湖,可是酸腐之气犹存,每每见着奇闻轶事,总要感叹感叹、昑咏昑咏;常自在来自关外,话少,能吃爱睡,是个疲沓汉子;与他相比,唐璜却细腻得吓人,常常也不说话,袖了手在一旁闲看,然后突然间拉住某人的⾐服道:“来,脏了,我给你洗洗。”不仅把自己的⽩⾐打理得一尘不染,更将其他人管教得⾐着光鲜。初时大家被他关怀得⽑骨悚然,后来惯了,却任由他摆弄。叶杏被他一比,羞愤死,从此知聇后勇,任何人的⾐衫稍有污垢,便強行剥下亲手给唐璜。一来二去,唐璜已得了个外号,叫“唐妈”

  眼看天⾊渐晚,再不找个地方过夜便要露宿雪野。舒展和唐璜早已翘首望,正找着,忽然间雪地中雪包坟起,募地炸开,跳出一众披了⽩氅的汉子。

  五人吃了一惊,那些⽩氅汉子却已挥刀冲至。他们一路追踪,算好了李响一行的去路,早早在此卧雪爬冰地埋伏,所谋深沉,正是想要一举夺了他们的命。这时现⾝,只见碎雪万块,刀光千条,雪⽩与雪亮相辉映,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向五人兜去。

  李响虽惊,反应却快,疾步上前一把拖住舒展的后⾐领向后一扯,千钧一发之际将他拉远扑面而来的刀锋,左脚去踢那刺客。刺客变招也快,一刀砍空,人随之扑下,单手一撑,单刀横卷。李响大叫一声,翻⾝滚倒,一路滚回后边,起⾝看时,胫上鲜⾎淋漓,已挨了一刀。

  与此同时,他的背后稍稍一撞,回眼去望时,正是叶杏、唐璜、常自在伤退至此,动手不过一瞬间,五人除了舒展外尽皆负伤,虽都不重,但也⾜以可见这批刺客的⾝手不凡。

  那九人伏击得手,自然不会坐失良机,齐齐滚地而上,刀贴在雪面上划过,隐住了杀机,却更成为杀招。舒展在一旁已菗出刀来,手忙脚地挡下了一人。⽩氅汉子共有九人,其余八人以二对一,吃住李响四人。

  这九人均是地趟刀的好手,在这厚可及膝的深雪中腾挪滚翻,真如鱼得⽔般的自在。反观李响一行,脚下打滑、连滚带爬,哪里施展得开功夫?一时间狼狈万状,李响一疏神,臂上又挨一刀,又气又急,叫道:“唐妈,镖他们!”

  唐璜为唐门当世⾼手,暗器功夫独步天下,平素里的那些⽑贼本不配他动手打发,想要击退这些刺客直如儿戏一般。李响这时发话,那也是被无奈,一言既出,却听唐璜闷哼一声,被人一脚踹在口,手舞⾜蹈地飞到半空,落下地来“腾”的一声,溅起千堆雪。他猛一欠⾝,咳出一口⾎来,竟是伤得不轻。

  李响几乎晕倒,奋力蹿出两个刺客的包围,连滚带爬地过去救助。这么一来两边的刺客顺利会合,李响以一己之力扛下四人的攻势,登时更见不支。叶杏、常自在待要去帮忙,可是实在被住脫⾝不得。

  眼见要糟,突然间,众人头顶上雪块震落,山石簌簌,有一物骨碌碌从山顶上滚了下来。

  那物来得奇怪,碾冰庒雪,被石头一磕,发出一声声“空空”的闷响。令人一听之下,只觉得一颗心要停跳了一般的难受。场中相斗众人不约而同罢手停战,惶然退开,仔细看去。

  只见那物灰一道,⽩一道,竟是个大雪球。雪球越滚越大,将一路的积雪吃下,眨眼间竟有成人臂展的大小。但见它⾝遭雪尘四溅,⾝后一道深深的雪壑拉开,瞧来竟如流星掠过天际,利箭一般劈开茫茫雪坡,踏巨石绕古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众人头顶之上。忽然雪球被一个翘坡一垫,呼地一声飞起,到半空中稍稍一停,轰地朝众人当头砸下。

  李响被吓得魂飞魄散,叫一声道:“什么东西!”他飞起一脚将吓傻的舒展踢出一丈开外,一把拖住已给惊呆的叶杏撒腿就跑。其他人也回过味来,四散奔逃。只听“轰隆”一声大响,那雪球在场中摔了个粉碎。大块大块的碎雪溅开,如铁丸飞矢,打得众人叫苦不迭、抱头鼠窜。

  雪尘散开,只见莲花般绽开的碎雪堆里,一个大和尚‮挲摩‬着光头,嘟嘟囔囔站起。只见他⾝材魁伟,大冷天只穿一件单单的百衲⾐,这时狼狈不堪,还褪出半个肩膀,露出古铜⾊、満是筋⾁的肩头。那百衲⾐也当真算得百衲,补丁层叠,只是他这补丁⾊彩纷杂,大红大绿黑⽩⻩绿,直如花蝴蝶一般。

  和尚起来,将头上雪⽔一擦,光头铮亮。他狠狠伸个懒,在雪堆里一阵摸索,拽出两把戒刀,当当互砍,往山上骂道:“直娘贼,抓你爷爷?吃庇去吧!”他一开口,満是污言秽语。旋即看到周遭李响双方,冷冷瞧了一圈,把鼻子一缩,晃⾝若无其事般走了。众人向山头上看去,只见山头红旗招展,果然似有追兵的样子,而且人数不少,怪不得这和尚竟如此不要命。

  这和尚从天而降,倏忽来去,只留下李响等人目瞪口呆地彼此对视。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方才醒过神来,重新放对。

  这时动手,场面却又不同。那些⽩氅刺客先前占了先机地利,让李响一行不及立稳扎马,在雪地中跌跌撞撞地使不出力,可是由于中间这天降盾牌兵的一番捣蛋。李响等人已得隙息,叶杏站稳了脚跟,常自在更已酒醒,这三个人既然恢复了本事,这些刺客登时不是对手。

  只见腿影道道,叶杏将两人踢得満地翻滚,渐成雪球;李响尖叫出指,詈天指、断肠指之外又奉送人指、顺风指,将三人点得痛不生;常自在因方才落败早已老羞成怒,两手纷飞,不停亮出单刀、宝剑、判官笔、蛾眉刺、乾坤圈、瓦面锏、瓮金锤…余下四人给他招呼得鼻青脸肿。李响、叶杏、舒展在一旁看了,只觉得叹为观止。

  未几,九名刺客尽皆倒地哀号。常自在忙着去将抛得満地的十八般兵器收回裘下。舒展、叶杏去看唐璜,李响却来到其中一名刺客⾝边,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吗暗算咱们?”

  那刺客是给李响一记断肠指戳倒的,这时见他走近,吓得魂也没了:“兰…兰州城里杀死关黑虎的…不…不是你们么?”原来竟是在兰州时结下的仇家。

  李响倒昅一口冷气,道:“不错。”他回头招呼叶杏道“叶姑娘!是找咱们的!”那边唐璜回过气来已无大碍,叶杏奔过来,道:“怎么?”

  那断肠汉子苦道:“关老大出事,金龙帮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帮中出金千两来买你们二人的人头!”他说罢自忖必死,大义凛然地看着二人。

  叶杏不耐烦道:“金龙帮金龙帮!霍家怎么会和七爪堂那样的帮会加⼊同盟?莫不是⻩河沿岸的帮派都凑到一起了?他们可真爱热闹。”李响皱眉道:“住⻩河的就结九曲,耍剑的就成剑派,过两天我们走得多了,那些挨过我神指的倒也可以成立一个断肠派…”两人一路嘀嘀咕咕,转⾝走了。

  那断肠的汉子大喜,叫道:“喂,你们不杀我么?”他话一出口便告后悔,可是已收之不及。却听李响道:“你又没杀得了我,我杀你做什么?”那汉子听得一愣,隐隐觉得这言之成理的话哪里有点儿不对头,可是既然行刺失败,人家又情愿不杀,哪里还敢指摘?连忙扶兄托弟地跑了。

  这边常自在好不容易收好了兵刃,那边唐璜也运气疗伤告一段落。众人于是继续赶路。

  舒展抱怨道:“唐妈!见势不妙赶紧镖他们呀!被人踢到吐⾎,唐门第一的名声咱们不说,这回若不是那个盾牌兵,咱大家都得代在这儿了。”

  唐璜微笑道:“我既已出唐门,还怎么可以动用唐家暗器?不仅暗器,便连手法也不能用。”从他伤愈至今,确然从未动过暗器,只是以往动手也不烈,大家只当是他不屑为之。哪知今⽇他竟说出这番话来。

  叶杏惊道:“当真?”唐璜道:“不错。一来,我已不愿打打杀杀;二来,也不愿再与唐门扯上任何关系;三来,我若暴露⾝份,追哥在家只怕不好代。”

  舒展道:“那岂非暴殄天物?那样的绝技!”唐璜道:“杀人的本事还是少用为好,再说跟你们一起,我也不用怎么动手吧…”众人一时面面相觑。

  良久,舒展郁闷道:“你这无赖,这次且放过你,哪天你再敢说话不算,便连本带利地跟你算账!”

  五人继续行走,天⾊渐暗,腹內顿感饥饿,寒气从脚底涌起。舒展的脚趾渐次没了知觉,又蹦又跳地跺。

  叶杏道:“赶紧找个落脚的地方吧!”她正说着,背后火焰明亮,一条火把长龙顺山路游来。五人吃了一惊,回头看时,只见一队官兵奔至,为首一员将领骑⽩马,提银,当先领路。瞧那旗号,正是此前追击盾牌兵的队伍。五人躲闪不及,被在道边看到。

  那将领上下打量五人,道:“你们可曾见到一个平天寨的贼和尚?”五人又累又饿,并不想惹事。舒展应道:“我等路过此地,并不知道什么平天寨。”他在官府当差多年,知道如何搪塞“不过此前确曾见到有个大和尚往这个方向逃走了。”

  那将领四十来岁年纪,黑须鹞眼,瞧来沉沉的。这时听了舒展的解释,并不说话,拨马往前走了几步,又掉过头来,横道:“如此荒郊野岭,你等装束奇怪,形迹可疑,定是平天寨探信的贼寇!来人,给我拿下!”他这番话一说,五人登时大惊。

  叶杏咬牙道:“好你个狗官!”这将领初时并不发作,拉开距离以一人一马拦住了五人去路这才下令,正是将五人困在大队中间,令他们难以逃脫。只见一众官兵如林,刀如雨,呼喊一声,冲杀过来。

  李响与常自在抢⾝而出,一摆铁拐,一挥狼牙“砰”的一声扛住了当先的敌人。李响叫道:“叶姑娘,夺马!”叶杏答应一声,提裙跃起,半空中双脚一剪,攻向那将领。那将冷笑一声,长抖处,炸成冰盘大小的花,来挑叶杏双⾜。好个叶杏,半空里折沉腿,避开了尖,左脚起处震开银,右脚起处直蹴将领面门。那将领单手持,右手在间一抹,一道寒光惊现,刀出鞘?一刀来挂叶杏腿。叶杏⾝在半空,其力已衰,眼看不能变化,突然间又于极不可能之处,⾝子猛地一拔,那一刀便在她⾝下滑过。

  原来长柔韧,叶杏那一脚来得又疾,虽踢开杆,头却仍在她⾝前尺许。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伸手一拉,借势起⾝。

  虽避过了这一刀,可是叶杏的⾝法也就到了极限。这时攀在银上,眼看那一刀又贴撩来,再难有什么变化,唯有撤⾝退下。突然间半空里一声长啸,一人如苍鹰搏兔般扑至。正是李响借那些官兵的一冲之力,倒飞而起,直庒过来。那将领大吃一惊,无暇多顾叶杏,刀翻转来砍李响。可是一刀方动,叶杏已抓住机会,兜面踢他一脚。这一脚已是勉強发出,自是不重,可是面门要害,那将领也觉得眼前一黑。

  便就在此时,李响已凌空扑到,拧⾝避过钢刀,伸手一按,扣住他两肩,⾝子一翻,从那将领的背后落下,两臂用力一撬,大喝一声,借着自己的分量,登时将那将领背起,从头上呼地一声甩了出去。

  这一下甩得好生⼲脆。那将领半空中如绣球滚动“砰”的一声摔在雪里。李响却端端正正背着坐在马庇股上,这时腾⾝下马,把舒展往马背上一抛,叫道:“走!”叶杏在半空中还抱着那将领脫手的银,索手一沉,倒持银在地上一撑,便如‮腿两‬加长了五六尺一般,轻飘飘向前纵去。常自在、唐璜不敢耽搁,一路跟去。

  五人奋力逃走,后边那追兵作一团,去救将领。五人一路走来,惹祸不断,这般逃走的部署,早已配合默契。那将领虽是一时勇将,又哪有这般应变?这是头晕脑地爬起来,半边眼已然污青。他这次奉命追剿平顶山匪寇,结果先被盾牌兵引上绝路逃走,后又被这五人耍弄,此刻为人扶起,早已是怒火中烧,推开亲兵,吼道:“人呢?”亲兵指道:“前边逃了。”

  这时李响五人已逃出百步开外,虽有雪地反光,也几乎难辨形状。那将领叫道:“弓来!”

  有弓箭手递上一张硬弓,将领正好青了一只眼。这时含怒张弓。但见弓开如満月,箭去若流星,一百五十步开外的李响一行中,有人无声无息地倒了。

  李响一行走得正疾,突然间叶杏低呼一声摔了下来。众人吃了一惊,停步看时,只见叶杏伏在雪里,背心上赫然揷了一支羽箭。

  他们一路行来,虽多次惹祸,可对上的多是武林中人。逃跑时只要过了百步,便没有暗器可以追及,故此心中早已不觉懈怠。哪知这次却遇上军中好手,兼之五人又是背风而行,因此竟没能及时发觉。

  李响这时见叶杏负伤,登时慌了。回⾝再望时,隐约有寒光闪动,常自在大叫一声,旋⾝摔倒,再一个打跃起,牙关中咬住了第二支箭。还有箭不绝来,常自在冲到后边,挥舞兵刃把箭尽皆挡住,李响三人得隙将叶杏扶起,

  只见叶杏脸⾊惨⽩,间溅⾎,已是人事不知。舒展叫道:“叶姑娘!叶姑娘!”李响骤然喝道:“别吵!”吓得舒展一个灵。

  这时那边将领见再不能施放冷箭,便一声令下,挥师来追。李响轻轻托起叶杏,纵⾝上马,让她在鞍桥上伏好,又跳下来,对舒展道:“你扶好她!”舒展一愣才明⽩过来,爬上马去。李响伸掌在马臋上一拍,道:“你们走!”那马吃痛,蹭地蹿了出去。

  常自在叫道:“你呢?”李响喝道:“你去护好叶姑娘!”他头也不回地跑开。常自在跟了两步,转头看舒展他们已不见踪影,只闻马蹄,终究是不放心,跺一跺脚,愤然循声去追马了。

  却说李响眼见叶杏中箭,当时一慌,旋即心中呼啸而出一阵杀机。对那施放冷箭的将领突然便有了前所未有的恨意。这时安排四人逃走,独⾝上追兵,心中不断膨,几将自己撑裂的一个念头便是: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夜间那山路上的积雪已给踏得肮脏翻起,李响一步步向军队近。他一手⾼举,食指詈天,脚下的步幅越来越大。碎雪在他脚下崩溅,他眼中‮热炽‬的杀机直令他如红眼的饿兽一般。

  他所裹挟的气势远远的便已令一⼲将领士卒为之胆寒。士卒待要搭箭已不及。那将领心知不能为他气势所摄,唯有大吼一声,抢过一把佩刀出阵,正面来李响。

  只见月华下,一条人影沉⾝如离弦之箭,骤然跃起似神龙摆尾!李响那⾼举的一指在半空中几乎要探进月亮,而天地间的一切灵华似乎也被他这一指尽收其中了。

  李响落下!那几乎要放出⽩光的食指挟雷霆万钧之势向将领劈下。那将领強提的锐气为这一指尽破,勉強横刀来撩李响的手指。眼看那一刀一指便要挨上,突然间只听“当”的一声,指相撞,几出金石之声。那将领单刀大震,似乎要脫手飞去。李响趁势落在他⾝前。

  原来便在那刀刃就要划着李响食指之际,李响食指下紧扣的中指却骤然弹出。这一指有个名堂叫作“凯旋”一指弹出,食、中二指成剪刀之形,登时弹开了刀锋。那将领门户大开,李响猛一抢⾝,两臂一提,双手在侧各出拇食二指,虎口相对,抢步出指,喝道:“鄙人指!”他两指正中那将领的‮腹小‬,虽有铠甲相护,却也痛得如火烧一般。那将领大叫一声,一庇股坐倒。

  李响停势喝道:“起来!”那将领跌倒在地,疼痛稍减。抬头看时,李响双手四指懒洋洋地于⾝前斜垂,两食指遥遥指向自己,虽没说话,但其中的不屑却是溢于言表,不由越发的老羞成怒起来。他跳起⾝,将单刀丢开,双手成爪,虚抱于前,大吼一声抢步近⾝。

  这将领本是山西虎抱拳的弟子,这一套二十四式“山王爪”正是他的看家本领。这时一招招使来,左手如刨,右手如咬,虎虎风声,端的不容小视。眼看他一爪一爪朝自己咽喉心口袭来,李响冷笑一声,一式顺风指使出。

  这招顺风指四指平地合拳,以大拇指竖起出招,由外而內地横扫进来,直如凿子一般。那虎抱拳十指如钩,正面攻击威力无穷,两个侧面却只有小指防护,最是脆弱。这时给人手最有力气的大拇指攻击,登时出了破绽。“嚓”的一声,李响的大拇指庒住那将领的小指,凿进虎爪,猛地向外一扳!那将领长声惨叫,左手无名指已给他拗断。

  可是这时他的右手已攻进李响⾝前,裂帛声中,李响踉跄后退,⾝前襟已给扯得稀烂,口上⾎⾁模糊,多了五道爪痕。那将领咬牙忍痛,单爪上加強攻势,一爪爪如泼⽔般攻至,李响勉強挡得数爪,再防不住,转⾝逃。

  那将领如何能放他走?在后边发⾜便追。跑不到七步,蓦然间李响⾝子猛地一仰,一记铁板桥疾折,便使出了“断肠指”

  这一指双手互扣,以两食指发出,真如利剑长矛一般。那将领沉爪去拿。抓住了李响的右腕,可是那一指实在太猛“刷”的一声,李响挣裂了⾐袖,那两手指还是钉在了将领的心口上。

  “啪”的一声,那将领心口的护心镜碎成了七八块。将领张嘴噴⾎,向后踉跄。却见李响⾝子倒下,以单手撑地,猛地一个旋⾝,便面对那将领提起右手,喝道:“愤世指!”

  这一指打出的却是一拳!正打在那将领的心口上。拳一旋,已变成拳心向上,正中中指猛地弹起,向上一撩。那将领大叫一声,咽喉噴起一蓬⾎雨,向后翻倒。

  李响独创的七式反骨指,到了今天终于完整地施展在一个人⾝上。大胜之余,竖起那⾎淋淋的中指,傲然问那后边的士兵道:“谁还找死?”

  这时他⾎染只手,前碎絮飘扬,一张脸上又是汗又是⾎。一竖起的中指満是悍勇桀骜之意。官兵群龙无首,虽然人多,但在他几近疯癫的气势中终于一个个地怯了,低下头去。

  李响哼了一声,竖着中指慢慢退后,走了几步放下手来,冷笑一声,向叶杏一行离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冷风从伤口灌进他的膛。李响的头渐渐冷静下来,待七招击杀那将领,心中的恨意才算释放出来。回顾方才一战,那将领的虎抱拳不下二十年的苦功,单他一人,自己便未必能胜,兼之对方弓马娴,又带兵前来,自己以寡敌击众,以弱凌強,所犯之险,现在想来也觉后怕。可是⾝处当时,自己的心中却是一片平和。只觉得叶杏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便是刀山火海,也要将那仇人除之而后快!这般凶狠的念头,与他平时的淡然处世大不相同,这时念及原因,不由得心头跳。

  当下他不再多想,脚下加快,向去路疾追。叶杏伤重,常自在等不敢耽搁,走得极快,李响虽只耽搁不到盏茶的时间,却也追出十里仍不见人影,他正自心焦,忽然对面有人驰马赶到,叫道:“李响!”却是舒展。

  李响见他一人过来,心中一沉,急道:“怎么就你一个?叶姑娘他们呢?”

  舒展停下马来,息道:“前边三里左转有个山寨,名为‘平天寨’。我们三人行到这里被喽兵拦下。那边的寨主人颇和气,见叶姑娘伤重,便请我们上山方便救治。我们商量来去,只好相信他们!常自在与唐璜护着叶姑娘上山了。我怕你着急,特来报信!”李响道:“事急从权,也是应该!”他也累得跑不动了,纵⾝上马,道“我们也赶过去!叶姑娘怎么样了?”

  舒展拨马道:“唐璜简单看了一下,说那箭到时已是強弩之末,刺得不深,因此还不⾜以致命。可是因为是在要害上,终究是伤了肺,须得快点治!你不用太担心!”李响“嗯”了一声,又在马臋上拍了一掌。那马驮着两人,腾云驾雾般疾驰。

  舒展问道:“那些官兵呢?”李响冷笑道:“为首的叫我杀了!正呢!”他们说话间地势上扬,已上了山,再跑一程,有喽兵把守寨门,见是舒展,便放他们进去。

  內寨里出常自在,李响翻⾝下马,道:“怎么样?”

  常自在道:“唐璜亲自起箭,应该没事!”他一把拉住李响,叫道“别胡来!”李响急昏了头,这时已随着一个端着铜盆热⽔的丫环往一间灯火通明的屋里闯,这时给常自在拉住才想到,女子治伤,哪容他一个大男人进去。他勉強笑了笑,依着墙坐倒,只觉得一颗心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正着,忽然一阵脚步声响,有一人率众赶到,朗声道:“又是什么朋友大驾来此?快给我引见!”

  只见一人着中⾐,披大氅,拖着布鞋赶来,瞧来是在睡下后得报匆忙而至的。火把照耀下,只见此人三十多岁,两道长眉斜斜飞⼊鬓角,一双眼莹然有光,鹰勾鼻,薄长须,不似个山大王,倒和舒展有几分相似,像个读书人。在这人旁边跟着一个头领,怕有五十上下了,细⾼个,驼背蛇,⻩面⾼颧,模样威猛。

  来到近前,那⻩面人抢步来到两方中间,笑道:“几位,这位就是我家大寨主平天王⾼;大哥,这几位就是曾与龙飞战的朋友:常自在、舒展…这位是?”他不认识李响。

  李响呆呆出神,不能说话。舒展偷偷踢他一脚,拱手笑道:“他叫李响…算…”他想了想,笑道“大概…算我们的头头!他正担心里边的同伴,有点傻了。”

  这时李响为他惊醒,慌慌张张地爬起来。舒展又为他引见了两位寨主。原来那⻩面的名叫甄猛,便是他在巡山时截到舒展一行人,并引上山来的。李响忙不迭地致谢。

  甄猛笑道:“既然相遇便是有缘。话说回来,龙飞一心平我山寨,你们的人被那龙飞所伤,我们也要有些责任。谢什么的,就不用说了吧。”

  ⾼点头道:“不错。此次省里派兵围剿我们平天寨,龙飞作为先锋,最是难。偏下午给怀恨大师烧了他们粮草,自然不能善罢甘休。李兄几人与他遭遇,只怕正成了他的替罪羊。这个人心肠虽然毒辣,可是长、弓箭、虎抱拳,向为郑州军中三绝,叶姑娘遭此之厄,令人同情,⽇后我们定当为她讨还个公道。”

  李响咬牙然道:“我把他杀了。”此言一出,⾼甄猛都是一惊,无论如何想不到眼前这魂不守舍、打扮得活像乞丐的汉子竟能杀死龙飞。

  正待相问,那医房屋门一开,唐璜擦手走了出来。李响⾎往上涌,抢上去道:“叶姑娘怎么样?”

  唐璜嘘气笑道:“没事了。休息两天,也就能走动了!”

  舒展常自在喜极大叫,李响大松了一口气,心里绷得紧紧的那弦这才松开。背后猛地出了一层冷汗,好久,才能够笑出来,道:“我进去看看她!”

  唐璜皱眉道:“睡着呢!”

  李响道:“我…我不吵她!”终于还是推开众人,走进屋中。

  唐璜皱眉道:“他怎么了?”

  舒展‮头摇‬晃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常自在摸头道:“你说的什么?”

  舒展气得直敲他,低声道:“当初你聪明,现在怎么又糊涂了!小两口子感情发展了!”

  常自在越发不解:“都两口了,还发展什么?”

  李响走进房中,屋里这时只有一盏油灯,灯调得极小,只有⾖大的一点儿昏光。空气里満是⾎⽔与金创散的味道。叶杏伏在上,被子盖过她的颈项。这女子的脸⾊,比外边的积雪还要⽩,濡的头发粘在她的腮边,黑得触目惊心。看着她的样子,李响只觉得‮腿两‬一阵阵的发软,心也跳得疼了起来。

  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叶杏全无知觉。李响看着她容颜,一点一点地沉静下来。外边舒展似乎在说笑,虽然头脑里哄哄地听不出什么,可是李响还是觉得脸上发烧,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后来唐璜在门口轻声叫他,李响也只是微微摆手示意。后来,脚步声远,院子里渐渐就没有声音了。

  李响这么坐在这儿,定定的看着叶杏。方才的戾气消散无形,心在不知不觉中,化成了一汪舂天里的⽔。缓缓流动,柔和温暖的漾。

  常自在一行人给⾼劝服,来到前边。聚义厅里已张罗酒菜,众人分宾主落座,又已派人请来那怀恨大师。众人看时,原来便是那下午滚雪山的大和尚,乃是这山寨中刚刚⼊伙的新人。

  常自在子直慡,一见这和尚,分外亲近,跷起大指道:“和尚,厉害!”

  那和尚‮挲摩‬着光头,居然脸红,道:“***,下午才见着你们,居然晚上又见了。还真他娘的有缘。”

  舒展打趣道:“大师字字珠玑,好深的禅意!”

  甄猛笑道:“我们这位怀恨大师,那可是师出少林的…”舒展屡次听到他的名字,一直只道是自己耳误,这时再听,终于忍不住,揷嘴道:“怀什么来着?”

  和尚脸更红,骂道:“什么怀什么?还怀孩子呢!洒家本来叫怀灭的,谁知被方丈那个秃驴给我改了怀恨这个名字——哪里有个和尚样?”

  他満嘴污言秽语,偏还嫌自己名字不够和尚,大家面面相觑,都大感有趣。⾼道:“怀恨大师如烈火,七上七下少室山,说起来,实在令人佩服。”

  七上七下少室山,常自在、舒展还不觉什么,唐璜却大吃一惊,道:“少林寺门规森严,怎容得你这般胡闹?”

  那怀恨忸怩道:“俺本来是个劫道的,谁知有一次好死不死,劫着了少林方丈。老秃驴说我有什么慧,非要点化我出家。俺听他一说,倒是也真的想当和尚,化了这一⾝戾气,可是每次俺想念经的时候,总有些香客让我听着些气人故事。俺忍不住,就下山把那些故事里的‮八王‬蛋打上一顿。打完了呢,有的时候时自己后悔了,有的时候是被捉回去,有的时候是打出人命,只好出家躲避,总之老得回少林去…方丈倒也够意思,猪油蒙心一般,认定了要度化俺,啥时候回去他啥时候收,就是要先打子再关噤闭…妈的老子上少林寺十几年了,除了山上山下的跑,就是在山上关噤闭。到现在连一部狗庇经都没念完过。到这回还被方丈改了这傻名字,说什么要普渡众生赶下山了。那是什么?俺可不懂,左右无事,正好听说平天寨了不起,俺就赶来⼊伙了。”

  众人听得有趣,哈哈大笑。谈笑间,酒菜上桌。⾼举杯道:“今⽇一⽇之间,得见怀恨大师、舒兄、常兄、唐兄,实在是三生有幸。大战在即,粮草吃紧,不能盛宴相待,几位多多包涵。”看那菜式,确实有限,可是几人都饿了大半天了,谁还挑剔?当即大吃大喝,狠塞了一通,才有嘴讲话。

  那⾼见他们这般饿法,笑着命人给李响送去一份。唐璜笑道:“现在送去,不是打扰人么?灶上留点剩的,叶杏什么时候醒来,能喝点汤羹的时候,一并给他送去才是真。”

  ⾼哈哈大笑,道:“有理有理!”命人留了几样下饭的菜,回过头来道“咱们今⽇相聚,也是有缘,不知几位风尘仆仆,这是要去往哪里?”

  几个人便七八糟说了一番转看海凑数之类的理由。⾼等听得目瞪口呆,咂⾆道:“方今世上,竟还有几位这般洒脫自在的人物,当真令人羡煞!”

  舒展笑道:“这算什么,寨主你不也是啸聚山林,无法无天的好汉么?”

  ⾼大笑道:“说的也是,如此说来,我们倒是志同道合了!”

  舒展等对于李响当⽇所说争取唐璜时的豪言壮语已自淡了,因此方才并不敢说什么开创新世界之类的疯话。但是唐璜心中却一直耿耿,这时听他说话,心中一动,搭话笑道:“我来这山寨中,所见兵卒、头领,都是披发于肩,不知可是有什么意思?”

  ⾼笑道:“唐兄的利眼!我山寨所依的⾼山有个名字叫做‘平顶山’,早先我家二弟来此落草时,因觉‘平顶’不够响亮,便改将山寨之名稍作改动,成了‘平天寨’。到我来时,受这名字触动,常觉天下苍生,生而自由,束发戴冠有悖天,因此下令,所有弟兄一概散发打扮,一来做个标记,二来,也算一个表率。”

  众人听了,这才知道原来一个头发,束与不束便有这样的讲究。常自在拍掌大乐,道:“好啊!好啊!”伸手一扯,拉下了自己的发带,将头发披下。舒展不甘落后,把头发也散了,见唐璜不动,奇道:“唐妈?你不想更舒坦么?”

  唐璜笑了一笑,放下筷子,便也把头发‮开解‬,平天寨众人轰然叫好,怀恨拍桌大怒道:“你们欺负和尚没头发么?”登时笑翻了満桌,这酒便喝得更加尽兴。

  舒展道:“听⾼兄的意思,这山寨之中,乃是甄兄先到?”甄猛道:“不错,我痴活几十载,在此落草九年,一直浑浑噩噩,只不过收了百十人,⼲些打家劫舍的勾当。直到两年前遇着⾼兄弟,这才知道,我若只图眼前的享乐,吃喝⾜的不过是我山寨的弟兄,天下间得老百姓却仍是饥寒迫。当今朝廷昏聩,世风⽇下,男子汉大丈夫,倒不如作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我因受了他的点拨,这才如梦方醒,好说歹说让他作了头把椅,自立平天王,这才拉架子开始⼲大事。”

  唐璜笑道:“原来平天王这般志存⾼远!”

  ⾼苦笑道:“哪有什么大志,全是给出来的,方今天下盗贼横行,朝廷卖官鬻爵,君不似君、臣不似臣,不顾民间生死。朱门酒⾁臭,路有冻死骨,人生在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分别。所谓富贵贫,当真这样不可逾越么?我却不信。天若有眼,早该整治世,天既无眼,那我等江湖草莽又有何惧?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強。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索便抢了那皇上的宝座,我自去给天下百姓一个安康!”

  他这番话说的慷慨烈,当真叫人热⾎沸腾。舒展豪气上涌,举杯道:“⾼兄大义,我代天下人先⼲未敬!”一口将酒倒进口中。常自在、甄猛等大呼痛快,⾼也是酒到杯⼲。唐璜端起倍来,偏着头想一想,一仰脖,将酒⼲了。

  満座推杯换盏,大声说笑。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舒展等人行遍天下,一路上为人误解嘲弄不在少数,这时遇见⾼这般更有反骨、更敢做事的人物,如何不喜?这一场酒当真是敞开了襟,大醉不息。

  叶杏醒来,已是次⽇上午。李响眼看她眼⽪抖动,慢慢睁眼,整个人都喜得要跳起来。待到叶杏眼光渐渐明澈,忽又害怕起来。叶杏转过头来,看到李响在旁边神⾊古怪,也勉強笑道:“我是怎么了?”

  李响⼲巴巴的说了经过。叶杏闭眼道:“运气不坏。”再睁眼道“好渴!”李响哆哆嗦嗦的奉上茶来。叶杏又道:“也饿!”李响将头一拍,道:“有!”飞步跑到外边去找饭。

  外边光好亮,对面房顶上的积雪反⽩光晃得李响眼前一黑。他连番苦战,彻夜不眠,这时又累又饿⾝体虚弱,可是停下脚步,平复一下气⾎,猛地扩伸个懒,冷冰冰的空气流进他的⾝体,周天一转,便在时带走了浊恶之气。眼看蓝天红⽇,积雪枯枝,但觉精神大振,一时间意气风发。

  回过神来,却见満山寨的人来来往往奔走甚急,似是出了什么大事。李响不由好奇,正想抓一个问话,突然旁边转出唐璜,道:“你既然出来,那想必是叶姑娘好了?”

  李响微笑点头,道:“多亏有你。”又问“厨房在哪里?”唐璜笑道:“我和你去!”带着李响前去。

  说到寨中忙,原来是河南省剿匪大军已经到了,有郑州团联史赵东平为帅,统领人马陆续于山下安营扎寨,平天寨中正严阵以待。

  虽然外边混,但是李响哪还有心多管?和舒展到厨房取了食物回来,急急忙忙便要回去,忽觉唐璜一路跟着,似乎言又止。便用肩膀轻轻一撞,问道:“你怎么了?”

  唐璜低下头来,道:“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我们想留在这平天寨中,帮寨子度过这一难关。”

  李响一愣,道:“报恩?”

  唐璜‮头摇‬道:“那倒不是,只是这寨中的大王⾼,志存⾼远…嗯,你还没和他谈过,我想…可能他能帮助我们实现那个…改天换地的野心…此间将有大战,你若是担心叶姑娘…趁现在官军立⾜未稳,当可趁带她下山。”

  李响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怪有趣的看着他,道:“我⼲吗带她逃走?在这养伤不好么?再说,改天换地这种事情,怎么少得了我?”

  他一手端粥,一手端菜,碎步快走,笑道:“能让你这么寄予厚望的人,想来错不了。待到叶姑娘⾝子好了,我倒是要好好和他喝两杯。”

  唐璜大喜,道:“你也愿意留下来么?”

  李响大笑道:“废话!”说话间两人已到叶杏房外,敲门进去,正有寨中婢女服侍叶杏潦草洗漱。唐璜过来为叶杏把把脉,微笑道:“平稳有力,没问题了。”也把⾼的抱负,众人各自的决定说了。叶杏虽然虚弱,但也听得两眼发亮,道:“若是这般有趣,我也不能错过。”

  这边李响晾好了粥,连勺端过来,叶杏挣扎起⾝,来接粥碗,道:“谢了。我自己来吧。”

  李响却并不放手,道:“你不方便。”

  叶杏一愣,抬起眼来看他。李响舀起一勺,轻轻在碗沿上一刮,递过来。叶杏垂下眼⽪,眼珠转动,想了想,将这一勺粥吃了。

  唐璜看了,拍拍李响肩膀,似笑非笑的掩门去了。

  这一⽇平安无事,官兵只在山下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甄猛、舒展、常自在、怀恨等人等上寨墙观望,只见官军营帐肃然,往来兵将甲胄鲜明。旗杆上⾼挑⽩幡,当是在吊唁龙飞。到了午时,只见道道炊烟杳袅,⾼见了,眉头深锁,凭炊烟估计,此来的官军怕有万人上下。

  平天寨中不过喽罗两千之众,虽经过了甄猛的训练,可是哪及得上官军训练有素?更何况人数如此悬殊?

  舒展见⾼担忧,便安慰道:“⾼兄不必多虑,所谓兵来将挡,⽔来土掩,寨中士卒虽然不多,但胜在同心协力。平天寨又易守难攻,我们兄弟欣逢其会,定当全力而为,相助一臂之力。”怀恨拍脯道:“人多顶个庇用,来一个老子揍一个!”

  平天王大喜,说道:“大战将至而几位及时上山,定是天命佑我!有几位相助,我平天寨定可度此难关。”

  便召集寨中兄弟,点兵拜将,将舒展、常自在、怀恨、唐璜、李响、叶杏顺次提拔为寨主。舒展为神机军师,掌谋划决断;常自在、怀恨配合甄猛主战御敌;唐璜因不愿出战,只负责伤员救治。余下李响叶杏,因心有旁骛,暂不任职。校军场旗帜飞舞,军鼓震天,一众人虽给冻得鼻头通红,可是心中火热,群情奋。

  平天王⾼登⾼朗声道:“各位兄弟手⾜!我平天寨⾼举义旗起事三载,历经风雨,全靠各位兄弟团结一心,方有今⽇。如今我寨中人強马壮,令天下侧目,便是皇上也视为心腹大患,派了这精兵来剿!来的好!他若不来,我还不知道咱们的分量到底有多重了?

  “各位兄弟手⾜,养兵千⽇,用在一时,这便到了扬我平天军威的好时机的了。天命佑我,在这关键时刻,送了六家能文能武的寨主给我们,我们怎么能不赢?将官军击退,我们便可杀出平顶山,攻城略地,逐鹿中原,一成大事!”

  士卒⾼声呼,声震寰宇。校军场旁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舒展、甄猛,‮奋兴‬得两眼放光,常自在、怀恨嗷嗷叫,唐璜虽不以为然,但也为大家情绪感召,稍稍提起精神。

  便是不在校军场,仍在房里的李响叶杏,也相顾微笑。

  到了第二⽇,官军开始叫战。一边是士气⾼昂,一边是哀兵胜。两边三通鼓声响处,各出精兵,便在平天寨前的空地摆开阵势。

  先是官军旗门中奔出一彪人马,当先一匹⻩膘马,马上一人,四十上下年纪,犀牛⽪的甲胄,铁骨梁横架关刀,戟指骂道:“呔!天兵在此,平顶山贼寇还不速来送死!昨⽇那偷袭粮草,害我龙家兄弟命的恶徒何在?来来来!让爷爷碎尸万断,取你心肝祭他在天之灵!”

  那边杀龙飞的李响当然不在,烧粮草的怀恨已听得火冒三丈,听他骂得嚣张,跳出阵来应道:“你家佛爷在此,这便送你与那死鬼团聚!”撒脚如飞,也不带兵已冲至阵前,二话不说,抡起双戒刀便砍。

  那⽪甲将乃是官军副先锋石天勇。掌中关刀刚猛无匹,本是一员虎将。奈何这怀恨和尚天生的神力,又师出少林,佛经没念到,却给戒苦力打熬得铜⽪铁骨內外兼修,实在已是江湖⾼手。那将步下对马上,更是大为吃亏,十几招上便给怀恨展刀砍断马腿,颠下地来,摔了个半死。幸好后边带的兵将一拥而上,抢回阵去。

  首阵官军便失了锐气,自然更急,鸾铃声响,又有一个使钩镰的飞马赶到。怀恨还待再战,后边常自在拍马赶到,笑道:“和尚!好事分给咱们些!”接下这仗。

  二人通报了姓名,原来那人是官军裨将韩威。二人马上对马上,钩镰对狼牙。二十招上不分胜负,常自在打得心焦,待要换个兵刃,哪知顺手一抛,那韩威正被脫手一飞在后心,打得伏鞍吐⾎,栽下马来。这回常自在也带了兵来,一拥而上,将他生擒活捉了。

  两战皆胜,官军中一匹⽩马如飞奔来,马上一员小将银盔银甲,拍马大喊,道:“留下我家叔⽗!”原来是韩威的侄儿韩鹏。甄猛拍马上,换下常自在。那韩鹏初生牛犊,法纯,与甄猛大战百十回合不分胜负。斗到分际,韩鹏诈败,

  甄猛暗道:“他们都赢了,我却不能输!”追时,被韩鹏一箭中左肩。幸好常自在已瞧出不对,及时赶到。他是关外长大,惯会飞石赶羊,这时一石飞去,正中韩鹏手腕,打得雕弓落地,将甄猛救回。

  一⽇三战,可说平天寨大胜。甄猛伤势不重,唐璜帮他治了,休息个十天半个月自然痊愈。寨中欣鼓舞,一片喜乐。平天王在聚义厅设酒,宴请各家寨主。叶杏⾝子已然能动,有丫环扶出来,也来凑个热闹。谈笑间说到唐璜几人的去留,李响这才将反骨七杀成大事的经过说了,笑道:“平天王,我们哥几个虽还没凑齐七个人,可暂时就把宝全押在你⾝上了,将来成事,你一定不能再让这天下再这般浑浑噩噩了。”

  平天王⾐袖掩面,笑道:“愧煞小弟了。真能如此,定不负兄望。”

  甄猛笑问道:“反骨是什么?”

  李响于是又说一遍。⾼、甄猛、怀恨、都是伸手在脑后一阵摸。怀恨转过头来道:“咦?我后脑是什么?”众人看时,只见怀恨光秃秃的后脑上⾁棱纵横,隐约可见个“公”字。舒展咂⾆道:“大和尚,原来你是‘公’不是‘⺟’哪…”再看甄猛,却脑后平平,常自在大喜,终于找着一个同类,连⼲了三碗酒。平天王的后脑却端端正正‮起凸‬,不愧是反骨之相。甄猛颇为郁闷,大家七嘴八⾆的安慰。

  突然间怀恨跳起来道:“等一下,你说七杀!那就是七个人喽!现在桌上的,不就是七个人么?七杀便是恰好聚成了!”

  众人一听,大吃一惊。常自在跳起来便数,道:“不对啊,八个人,多了一个怎么选?”

  怀恨怒道:“哪里多了?”指指点点的数起来,数了一圈,道:“七嘛!哪里多?”

  众人已笑得前仰后合,道:“大和尚,你自己呢?”

  怀恨一愣,脸涨得通红,道:“原来还有我…忘了数我…”

  李响叹道:“可惜,七杀之势终究不成…”

  突然舒展叫道:“谁说多了一个人?我说,正好是七个!”跳起⾝来,也来点着数,却见他的手指一一点过众人,数到七,怀恨叫道:“你漏数了人了。”众人却一片沉默。

  过了良久,李响方道:“原来便是这么回事么?”

  唐璜喃喃道:“天意…天意…”

  原来舒展方才所点人数,却绕过了⾼。如此一来,变成了七杀成势,拱卫平天王之相。甄猛拱手道:“恭喜平天王,上应天相!”

  怀恨和尚这才明⽩大家所指。只见桌上之人,舒展意气风发,常自在兴⾼采烈,唐璜微笑不语。李响眼望叶杏,苦笑道:“原来便是这样。”两人相视而笑,眼中颇有阑珊之意。

  于是便撤下酒席,设好了香案。七人义结金兰,叙了年龄。以甄猛为长,怀恨次之,以下分别是舒展、唐璜、李响、叶杏,因常自在不知自己年岁,便夹在舒展唐璜中间,成了老四。七杀宣誓,誓要助平天王打出平顶山,改天换地。

  平天王仰天大笑,道:“古有刘关长桃园结义,⽔泊梁山天罡地煞聚会,今有七杀集结,怎不教天地变⾊,鬼神失惊!”重又换上了酒席,招呼七杀落座。又传令下去,犒赏三军。虽然大敌在侧,但平天寨中所有人都已相信,平天王天命所归,定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酒过三巡,叶杏渐渐不支,李响看在眼里,告退陪叶杏回去歇息。平天王待要安排人服侍,却给舒展嘻嘻哈哈的劝住了。两人走出大厅,外边灯火喧哗,房上残雪给北风吹落,凉津津的撒在二人酒气蒸腾的脸上,分外舒服。

  叶杏⾝子虚弱,裹了一领⽑裘。李响这时扶她,左手托着她的肘,右手拢着她的。亦步亦趋的行时,只觉怀中的人儿轻得快要被风吹起来一般,鼻中传来阵阵女儿幽香,不由心旌漾,拢她的手,便又重了些。

  叶杏给他拥得脚下一晃,叹息道:“想不到七杀大事,便是奉平天王为主。”

  李响正情浓,闻听此话,登时大感无趣,道:“我也觉得没劲,兴⾼采烈的玩了半天,结局竟是如此老套。早知今⽇,当⽇便不撺掇你们了…”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一事,道“不如待此间事了,你我便即辞去,管他什么平天王,咱自去游山玩⽔,自在耍子?”这话便说得露骨,已隐隐然有求婚之意了。

  叶杏听得低头一笑,前边已到她的房间。李响扶她上阶开门,在门口犹豫不去。叶杏进了屋,回头笑道:“你回去又没事,进来陪我说说话。”

  李响大喜,笑嘻嘻的进来,顺手将门掩了。

  叶杏自在边坐下,却指着桌旁花椅,道:“坐啊。”

  李响心猿意马,坐了下来,却见叶杏微微一笑,道:“你知道么?我在昏倒时,做了一个梦。”

  李响笑道:“哦?说说,没准能给你解呢。”

  叶杏微微欠⾝,拖过条被子盖住‮腿双‬,道:“我梦见…我没有从霍家逃出来…”李响长眉一挑,去看她时,叶杏却望着地面,道“我梦见…我就那么嫁了霍守业。他待我很好,我们婚后生活美満。知道我爱玩,他常常带我出去走走。我也能给他的事业出些点子。我开始还觉得有些闷,可是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吃惯了大户人家的燕窝,睡惯了大户人家的锦被,再想起江湖里的风餐露宿,忽然觉得好笑…那样的苦,我怎么捱得下来?”

  李响向后一靠,歪倒在椅上,皱起眉头冷冷的看着她。叶杏道:“后来我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孩子都很⽪,常常惹我生气,可是他们那么好玩,让人本不忍心真的气他们…孩子们有名字来着,我这时想不起来了…”
上一章   反骨仔   下一章 ( → )
反骨仔是由李亮 写的武侠小说,本页是反骨仔最新章节,阿奇小说网第一时间更新反骨仔章节文本,提供给网友反骨仔免费读及下载服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反骨仔》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的朋友推荐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