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行是由古龙写的武侠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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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剑客行  作者:古龙 书号:1974  时间:2016/10/5  字数:8567 
上一章   第六章 请说你的身世    下一章 ( → )
  展⽩心念转处,目光凝注在这“凌风公子”的⾝上,见他虽是怒极,但神⾊却仍然木无表情,不噤暗自感叹一声,忖道:“凌风公子无情客,无情最是凌风人,人道江湖传言难以听信,但此刻看来,虽不能尽情,却也并非全不可信的呢。”

  却见这“凌风公子”薄削的嘴,轻轻一撇,目光瞬也不瞬地在那黑⾐女子面上凝注半晌,突地冷冷一笑,道:“好极,好极,想不到非但我的房间,我自己不能安排,竞连我的手下,都要劳动你来替我教训了,好,好——”冷笑连连,⾐袖一拂,竞自转⾝向门外走去,那四条大汉楞了一楞,各自踌躇地望了那黑衫女子一眼,面目之上,満是进退维⾕的尴尬之态。

  展⽩深深为这四条看来勇敢剽悍,其实却又如此怯懦的汉子悲哀,他无法了解世上生具奴才之的人,怎会如此之多。

  他目光又缓缓转到那黑⾐女子的背影上,只见她阿娜多姿的⾝躯。此刻起了—阵微微的颤抖,仿佛微风中的柳丝一样,愣在那里,良久良久,突地幽幽长叹一声,舂葱般的手掌轻轻向那四条満面恐慌的大汉一挥,宽大的⾐袖,飘飘落了下来,一面缓缓说道:“公子走了,你们还站在这里⼲什么?”四条大汉如获大赦,齐齐恭⾝答应一声,缓缓退出门外,转⾝匆忙地走了。

  这间幽静清雅的橙室,便又恢复原来的清静,睡在上的展⽩,暗中长长松了一口气,但心中不安之意,却仍不能因之尽消。因为他此刻伤病方感稍愈,但体力未复,仍是虚弱无比,对任何事的发生,他都没有应变之力,而他此刻的存⾝之地,却又是如此的不‮定安‬,他自知随时都有遭受别人羞辱的危险,这是一个生倔強⾼傲之人所最难以忍受的事。

  但无论如何,他对这黑⾐女子,却是无比感的,他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够将自己心中的感之情表达出来。

  哪知这黑⾐女子突又长叹一声,似乎颇为忧郁地说道:“舍弟无知,不知做人之道,还请相公原谅他的狂妄才好。”

  语声是那么忧郁,使得展⽩不噤为之想起那中年美妇,因为她们说话的声音,竟是如此相似,而她忧郁的语声之中,却又含蕴着那么多的温柔,就像是宜人的舂风一般,使得展⽩心中因方才的屈辱而受到的创伤,都为之平复起来。

  他讷讷地并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处境,那“凌风公于”虽然狂妄,但自己无论如何总是睡在人家的上,应该请求原谅的,也该是自己而不是他呀!

  于是,他又暗中长叹一声,呆呆地望着这黑⾐女子的背影,道:“小可飘泊孤零,一无所成…唉,姑娘如此对待于我,已使小可感不尽,若再说这样的话,那小可真是无地自容了。”

  他前面所说的两句话,本是心中自怨自艾、自责自惭的感觉,说了两句,忽然觉得自己在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面前,说出这种话来甚是不妥,便改变了语气,但心中却仍不噤暗暗谴责着自己:“怎地我连话都不会说了!”

  哪知这黑⾐女子听了他的话,却又幽幽长叹一声,喃喃低语着道:“孤零飘泊…孤零飘泊又有什么不好?自由自在的,总比困于樊笼之中要好得多了吧。”语气中的自怨自艾之意,竟似比展⽩还要浓厚十倍。

  展⽩不噤一楞,暗自时道“她生于如此豪富之家,平⽇养尊处优,只要她说一句话,便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要争着去做,怎地言词之中却又如此哀伤幽怨?”

  他又想起那中年美妇的怨艾之⾊,似乎在这样华丽深沉的庭院中,每个人心里都有着心事,而每个人的心事都是极不快活的,只是她们的心事究竟是什么,他却极难猜测出来而已。

  他心中正在感慨丛生,却见这黑⾐少女柳轻轻一摆,竞自缓缓转过⾝来,展⽩心头一跳,不能自噤地将目光望向她面目之

  他的目光立刻凝结在她的面上了,几乎再也无法移动一下。

  他虽然拙于言词,却是极为聪慧之人,但是他此刻纵然用尽自己的智力思索,却也无法想出任何词汇来形容自己眼中所见到的面容。

  使他无法了解的,却是这全⾝黑⾐的女子,面上竞亦蒙了一方黑纱,将她的樱和鼻端一齐掩住,但是黑纱上面所露出的舂山黛眉,如⽔秋波,却是展⽩平生从未睹见的美丽,美丽得将这方平凡的黑纱,都映成一片眩目而神秘的光采。

  她秋波淡淡向展⽩的⾝上一扫,眼波中那亮,像是残舂中的光,使得展⽩心中一烫,突然觉得天地间都变得温暖起来。

  这种感觉是展⽩平生未有过的,他虽然暗自镇摄着心神,想将自己目光收转,但是他的目光却像是寂寞的游子突然寻得一个温暖的家室,留恋地停留在她面上,无法移动。

  两人目光相对,那黑⾐女子突地垂下头击,良久方始抬头,目光都又和展⽩的遇在一处。

  又是一阵无育的沉默。展⽩的目光渐渐明亮起来,却是这黑⾐少女的目光渐渐黯淡,目光中的忧郁之⾊,也越发重了,她突又柳一动,转过⾝去,头也不回地走向门边。

  展⽩心中一凛刹那之间,自责自惭之念又复大作,暗恨自己怎地如此孟浪,又暗恨自己方才怎会生出那种奇异的感觉。

  哪知这少女走到门边,脚步突地一顿,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晕过去了好多天,此刻⾝子一定虚弱得很,等一会我叫人送些东西来——”语声微顿,又道:“但是你却用不着谢我,这一切事都是有人托我做的,我不过是看他的面子而已。”语声未落,罗袖微拂,惊鸿般掠了出去。

  她前面几句话说得本来温柔无比,但语声一顿之后,却立刻变成冷冰冰的语气,这前后几句话让人听来,竞像不是一个人说的。

  展⽩目送她背影消失,却只觉室中仿佛飘散着她⾝上的淡淡幽香,眼前还浮着她阿娜的⾝影,而最后的几句话,也仍然在耳边漾着,就又生像是一枝冰冷的箭,由他的耳中刺人心里。

  于是他苦恼地拾起手来,扯动着自己头上的发,手臂虽仍痛苦,却抵不上他心中的痛苦“这女子虽然有恩于我,却与我毫无瓜葛,她是什么⾝份,我又是什么人,她如此对我,已是极留情面的了,戮又何必为这种事苦恼?”

  他虽然暗中如此思讨,但不知怎地,心里却仍然放不下此事。

  他似乎觉得世上所有人对他的轻蔑,都比不上这黑⾐女子对他的冷淡更令他难受,一面又不噤暗暗寻思:“她说:看他的面子,‘他’又是谁呢?怎地会将这种事托她做,而她也答应了?那么,他们之间…”他痛苦地扯动自己的头发…

  门外忽地轻咳一声,悄然走⼊一个青农小婢,手里捧着一只碧⽟茶盘,盘上放着一只碧⽟盖碗,袅袅婷婷地走到展⽩⾝前,莲⾜轻错,微一裣衽,轻轻道:“请公子用汤!”说着,纤手动处,已将盖碗掀开。

  展⽩只觉満室清香扑面而来,心中还未及多作思索,这青⾐小婢便又将盖碗捧到他面前,一面又从盘中取了个碧⽟汤匙,一匙匙地将碗中参溺,喂⼊展⽩嘴里。

  展⽩茫然吃完了它,神气蓦觉一旺,但心里却更感难受,自己此刻真有如在接受着别人的施舍一样,而施舍自己的对象,却完全是为着另一个人的面子,而自己竞连此人是谁都不知道。

  一想到这里,他便恨不得将方才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目光转处,却见门口又有人影微微一闪,接着便有一声轻脆的娇笑从门外传来,四周的静寂,似乎全都被它划开。

  但展⽩此刻的心情,却是极不适宜承受这种笑声的。

  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只见门外又已悄然走进一个阿娜的⾝影,手里竟又是端着一个青⽟茶盘,盘上又是一只青⽟盖碗。这⾝材阿娜的妙龄少女,一手端着茶盘,一手扶着纤,莲步依依,体态婚婶,像是柳丝似的,被微笑吹了进来。

  展⽩此刻转过头去,这少女轻轻一笑,柔声阿道:“公子,你可要吃些东西?呀——你已有好多天没有吃东西了哩。”

  她说话的声音这么娇柔,每句话的尾音都拖得长长的,就像是月夜之下远方飘来的青⽟萧声,箫声虽止,余音却久久不歇。

  但是这娇柔的语声听进展⽩的耳里,他紧皱着的双眉,却皱得更深了,他甚至觉得这娇柔的语声只不过是用来挪揄讥笑自己——“公子…好多天没有吃东西了。”他不由暗“哼”一声,忖道:“施舍,又是施舍!”于是他大声叫了起来:“端出去,端出去。”

  这妙龄少女脚步巳停在他的前,此刻不噤为之一征,道:“你这是⼲什么?”语声竟仍然是娇柔的。

  展⽩暗叹一声,心中突又觉得有些歉愧,无论如何,人家对自己总是一番好意,自已如此相待,岂非太过无礼。不噤说道:“多谢姑娘的好意,不过——你还是端出去好了。”他语气虽巳和缓得多,但头却仍未转回,只希望自己回过头来的时候,房中又只有自己一个人,那么,他便能静静地思索一下。哪知道少女却又娇笑一声,道:“你不想吃东西就算了,⼲吗这么凶呀!人家费了好多心思,全心全意地帮了你这一次忙,你…你现在却要叫人家出去。”

  这几句话说得展⽩为之一怔,回过头来,只见站在自己前的少女,一⾝锦⾐,云鬓⾼挽,神态虽然娇俏之中,却又流露出一种清雅⾼贵之气。

  这少女秋波一转,瞬也不瞬地凝注在他脸上,突又娇笑道:“说真的,你对我这么凶,真是不应该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帮你的忙,惹了多少⿇烦?你呀…你真是不知好歹。”

  纤一扭,将手中的⽟盘,放到展⽩头的小几之上,自己的⾝躯,却轻轻坐到展⽩侧,接着道:“来,我喂你吃东西,你要是生了气,尽管气,可别把自己气坏了,饿坏了肚子,那我可不答应!”展⽩呆呆地望着这少女,心里更加惑,他不用费心思索,便知道自己和这少女本连面都未见过,但这少女此刻对自己说起话来,却像是多年知似的,既关怀又亲热“她还帮过我的忙?”但帮的是什么忙,展⽩却完全不知道。

  一阵阵淡谈的幽香,随着窗外吹⼊的微风,吹进他的鼻端,他只觉这少女坐得越来越近,一张娇甜凑到自己眼前,他对这少女虽无恶感,但她这种肆元忌惮的大胆作风,却又使他心屈泛起一种厌恶的感觉。

  他一脸正⾊,沉声说道:“在下与姑娘素昧平生,始娘如果真的有恩于在下,在下⽇后必有以报答姑娘,但在下此刻并不想吃东西;再者男女独处一室,也该稍避瓜田李下之嫌,请姑娘还是留意些的好。”

  哪知这少女坐在侧,一手支着沿,一手支着下额,一双明目,却望在屋顶上,生像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

  等到展⽩的话说完,她方自缓缓垂下头来,眼角斜斜一瞟,却又立刻收回目光,望在自己的一双纤纤莲⾜上,低语道:“真的有恩于在下,真的,在下…”掩口噗嗤一笑,眼波流转,瞟了展⽩一眼:“难道你认为是假的吗?”⽟手轻抬,一只舂葱般的手指,笔直地指到展⽩面前:“告诉你,要不是我,你呀…你尽就被人抬出去了。”语声轻柔娇脆,配合着她的眼波和动作,令人看来,只觉她举手抬目之间,都含蕴着万千种风情仪态,生像是她虽然在骂人,可是被骂的人却仍然有福了。

  展⽩呆呆地望着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一面暗中思忖:“如此说来,刚才那黑⾐少女之来,便是受她所托了…”心念一转:“那么她是谁呢?难道她也是那凌风公子的姐妹不成?”仔细一看,这,脫略形迹,虽和那黑⾐少女的如桃李,冷若冰霜,以及那“凌风公子”的狂妄⾼傲,冷酷无情,大不相同,但眉目之间,却和他们有几分相似之处。他无法了解这兄妹三人的生怎会有如此的差异,一面部又不噤大为同情那中年美妇,试想有着这样三个儿女的⺟亲,对其⾝心的负担,又该是多么沉重哩!

  他虽然曾经听过“武林四公子”的声名,但对江湖中这声名极响的四位“公子”的家世,却只有一个极为模糊的印象面已,仅知道这四人家世俱都显赫无比,武功的师承,更是来历,不凡,是以甚至在一眼瞥见“安乐公子”时,都不能很快地想出此人究竟是什么⾝份的。

  他沉思半晌,思路越来越远,直到这少女又自一笑,问道:“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他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回答人家的话。

  “但是,我该如何来回答她的话呢?”他不噤又在踌躇:“感?”这在一个倔強的人来说,那是一种多么难以表达的情感啊!他一面寻找着自己的答话,一面却又暗暗忖道:“她妈妈救了我,她哥哥要赶出去,她姐姐替我解了围,却是受她所托,但我又本不认得她。唉——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本是一家人,但彼此的关系,为什么如此复杂呢?”

  他本就异常紊的思嘲,此刻更是紊不堪,竞连一句该说的话都说不出来,方自定了定神,哪知⾝侧突地响起一个其冷彻骨的声音,一宇一宇地说道:“她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展⽩心头一凛,转目望去,却见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材颀长的人影,一⾝褴褛的⾐衫,一头蓬松的发,额下的胡须,更是得惊人,与这庭院中的一切都不大相称,只有那一双利如闪电的眼睛,正在瞬也不瞬地望着自己,目中的寒意,比语气还重三分。

  这突来的怪人,这突来的问话,使得展⽩更加怔住了。

  那少女面上仍然带着舂花般的笑容,也没有去望这怪人,跟,仿佛这怪人的出现,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似的。

  发怪人眉峰微皱,冷冷又道:“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

  展⽩失神地望着他,仍未答话。发怪人冷冷一笑,霍然伸出手来,残破的⾐袖也随之扬起,带起一阵阵強劲的风声。

  那少女面上笑容未敛,突地一回⾝,抱住这发怪人的手臂,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两句话,怪人目光中的威光,立刻尽敛,温柔地望了少女几眼,手臂一伸一缩,⾝形突地电闪而退,头也末回,便从开启的窗中掠了出去。

  窗户虽不小,但只架开一半,这怪人⾝形顾长,不知怎地,竞连望都未望一眼,便从那远比他⾝形狭小的窗中掠出,就像他背后长了眼睛,又像他⾝躯可以随意伸缩似的。

  他来得突然,去得更是突然,展⽩望着他的候忽来去,心里更是惊疑,只觉自己所经所遏,都有如梦境一般。

  那少女缓缓回过头来,望着展⽩格格一笑道:“你怕不怕他?”

  展⽩茫然摇了‮头摇‬,道:“他是谁?我为什么要怕他?”

  这少女伸手一拢鬃脚,又在展⽩的侧坐了下来,一面仍自娇笑道:“你为什么不怕他?他的武功可真厉害呀,连大哥和爹爹都说他武功深不可测,只是他从来不和人动手,是以他的武功到底有多⾼,谁也不知道,可是…嘿嘿,要是有谁欺负了我呀,他老人家就不答应了,非将那人打个半死不可。”她语声微顿,又道:“上次一个从鲁北来的,叫什么‘三翅粉蝶’的家伙拜见爹爹,在花园里碰见了我,以为我好欺负,就对我说了两句难听的话,我心里又羞又气,正想动手教训他,但是还等不到我动手,雷大叔他老人家好像跟在我⾝后似的,那小子看见他老人家来到,还要逞威风,他老人家连话都没有说,轻轻一拍手,就将那小子活活地劈死在一丛玫瑰花下了,让他…死了还做个风流鬼。”

  她咭咭狐狐说了一大套,说到后来,又噗嗤笑出声来,这少女既像是轻挑,又像是天真,什么话都敢说。展⽩一面听着她的话,心中一面不停地思忖:“这发怪人是谁?怎地能在这深沉似海、有如侯门般的家庭中来去自如?”

  又忖道“她为爹爹到底是什么⾝份?怎地连采花大盗都会来拜见他?”

  听到后来,这少女说“三翅粉蝶”死在花下,还替他下了个“风流鬼”的注脚,又不噤在心中暗笑:“她怎地连这话都说得出口。”

  他却不知道这少女自幼娇纵成,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害羞,更不知道什么是畏惧,此刻“噗哧”一笑,又自说道:“方才雷大叔伸出手来,若不是我站在旁边,你这条小命也算完了。”她掩口一笑,忽又幽幽长叹了一声,双目望着窗外。

  展⽩见她忽而娇笑,忽而长叹,心中正自诧异,却听她接着道:“真奇怪,自从妈妈把你带回来那天,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

  她虽是天真未抿,娇纵成,但下面的话,仍是说不下去,两额微徽一红,伸手一拢鬃发,方自接着道:“所以后来妈妈不能来看你的时候,我就天天来看你,今天大哥从太湖回来,我就知道要糟,以大哥的脾气,一定会把你从他房里摔出来,妈妈不在,我又怕大哥,想来想去,只有搬出大姐来当救兵,你不知道,大姐的脾气可跟我不一样,一年之间,也难听到她说上句话,我说好说歹,央求了半天,才算把她请来,你呀…你却不承情。”

  展⽩虽本对她的放纵之态,极为不喜,但此刻见她如此对待自己,心中亦不噤大生感之情,微微一笑,说道:“姑娘如此对待于我,在下实是感不尽,哪有不承情的道理!”

  这少女面孔一板,故作嗔恼之态,道:“谁要你感我?谁要你承情!”

  展⽩一楞,却见她又噗哧笑出声来,纤手掇起⾐角,缓缓弄着,道:“不过,只要你知道我对你好,不要再凶狠狠地对我,我就⾼兴了。”

  展⽩虽然极为拘谨,此刻心中亦不由微微一,只觉这少女对自己的情感竟是如此直率,不加半丝掩饰,他自幼孤零,长成后刻苦习武,一生之中几曾享受过这种温暖的情意,一时之间,不觉呆呆地楞住了,望着这少女,说不出话来。

  这少女弄着⾐角,一面又道:“你姓什么?叫什么?我问妈妈,妈妈也说不知道,真奇怪,妈妈也是跟大姐一样,平常总是一副冷若冰箱的样子,难得看到她老人家笑一笑,但对你却也像是很关心的样子,我本来以为你跟她老人家一定很,哪知她老人家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展⽩微叹一声,前尘往事,又复涌上心头,心想:若不是那位中年美妇仗义援手,自己只怕此刻已暴尸荒野了。不噤暗四忖道:“人家对我有如此大恩,我却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目光转动,清了清喉咙,道:“令堂大人,⾼贵慈祥,有她慈航普渡,她老人家对我的恩情,实在使我铭感,姑娘如不见怪的话,不知可否将她老人家的名讳告诉我,也让我…”

  这少女格格一笑,截断了他的话,道:“看不出你说话酸溜溜的,倒像个穷秀才。”

  展⽩面颊一红,却见她又道:“我爹爹姓慕容,我大哥、大姐也姓慕容,你猜我姓什么?”

  展⽩一呆,心想这少女真是憨得可以,怎地向我问这种话,难道我是呆子中成?口中却道:“姑娘想必也是姓慕容了。”

  哪知这少女却摇了‮头摇‬,拍手笑道:“你猜错了,我不姓慕容,我姓展,跟我妈妈的姓。”神⾊之间,极为⾼兴得意。

  展⽩心中暗笑,答道:“如此我当然猜不出了。”

  一面又不慈暗中思忖:“原来那位夫人与我竟是同姓。”

  却见那少女一笑又道:“看你的样子,也像是武林中人,怎地连我们家的名讳都没有听过?”言下之意,大有凡是武林中人都该知道她家的样子。

  展⽩凝注着她,只觉这少女娇憨之态,现于辞⾊,心中原本以为她甚是轻挑的感觉,此刻已然无存。

  那少女秋波一转,遇到他目光,不觉轻轻一笑,低声道:“告诉你,我叫展婉儿,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不告诉我?你的爹爹妈妈还在吗?在哪里?你有没有…”

  她微咬下,轻轻一笑,垂下头去,接道:“太太。”

  她一连问了五句,句句都问着展⽩心中的创痛之处,他楞了半晌,长叹一声,说道:“在下也姓展,叫展⽩,家⽗家⺟都…都已故去了,我孤⾝飘泊,一无所成,连家⽗的深仇,都未得报。”

  他心中积郁多年,始终没有一个倾诉的对象,此刻见这少女对自己有如此直率的情感,不觉特心中的积郁,都说了出来。

  只见得展婉儿眼圈越来越红,终于忍不住,两滴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沿着她俏美的面颊缓缓流下。人类的情感,原本就是那么奇妙,有的人你与他相一生,也不会听到他说出一句真心的话,另外一些人你与他匆匆一面,却会尽倾心事。展⽩越说越觉悲从中来,难以抑制,竟忘了自己倾诉的对象,不过是一个方才相识的娇憨少女。

  他的语声是低沉的,这间精雅的房间,也仿佛被悲哀的气氛充満。

  哪知他话未说完,窗外突又闪电殿掠⼊一条人影,扑到展⽩的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沉声道:“你是谁?展云天是你什么人?”

  展⽩一惊之下,只觉自己的手腕,其痛折,不知不觉的手掌一松,掌中竞落下一团发来。

  原来他方才心情积郁难消,悲愤填庙,竞将自己的头发扯下一绺,此刻落在淡青⾊的锦裳上,便分外刺目。

  刹那之间,他心中既惊又奇,不知道这人怎会知道他爹爹的名字,更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自己,抬目望去,只见站在前抓着自己手臂的人,竟然就是方才那⾝躯顾长、潦倒褴褛的怪人“雷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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