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火枪手是由大仲马写的经典名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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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三个火枪手 作者:大仲马 | 书号:38546 时间:2017/8/16 字数:11263 |
上一章 第四十八章 家事 下一章 ( → ) | |
阿托斯寻磨到一个词:家事。一件家事毋需提红⾐主教进行调查;一件家事同任何人都无关;谁都可以在世人面前处理家事。 所以,阿托斯才寻磨到这个词:家事。 阿拉米斯想出了主意:选派家丁。 波托斯找到了方法:变卖金刚钻。 而达达尼昂,通常四人中脑子最灵活的人,反倒才思枯竭;但应该说是米拉迪这个独一无二的名字使他变得黔驴技穷。 啊!不是这样,我们说错了:是他找到了金刚钻的买主。 在特雷维尔家吃的那顿早餐实在痛快。达达尼昂已经穿上了一套制服,因为他的个头和阿拉米斯几乎不相上下。我们还记得,阿拉米斯曾卖诗从书商那里获得一笔优厚的稿酬,他的全部装备都各制两套,于是他就让出一套给他的朋友达达尼昂了。 倘若达达尼昂没有想到米拉迪宛如一朵乌云远挂天涯,他也许会顺心如意的。 早餐后,几位朋友商定当晚于阿托斯住处碰头,好让那件事有个了结。 达达尼昂一整天逛遍了营区条条道路,将他一⾝火手的制服好生炫耀一番。 晚上,按约定时刻,四位朋友会齐,只剩下三件事情需要决定:第一,给米拉迪小叔子的信怎样写; 第二,给图尔的那个能⼲人的信怎样写; 第三,选派哪些仆人前去送信。 每个人都推荐自己的仆人。阿托斯说格里默为人谨慎,主人不拆去他嘴上的封条他是不会开口的;波托斯则夸耀穆斯克东膂力过人,那五大三耝的⾝材⾜可打败四个普通体格的汉子;阿拉米斯自信巴赞的机敏,他铺张扬厉,把他推举的候选人也赞扬一番;最后,达达尼昂完全相信普朗歇的勇武,他提醒各位在布洛內的那次棘手事件中普朗歇表现不凡。 义勇智节这四枢之德孰重孰轻久争不下,并且引发出美妙绝伦的慷慨陈词,但我们在这里就不再转述了,以免文字冗赘。 “真苦恼,”阿托斯说“我们要选派的那个人必须⾝兼四德呀。” “到哪儿能寻到这样一个仆人?” “不可能找到的!”阿托斯说“这我清楚;就用格里默吧。” “用穆斯克东。” “用巴赞。” “用普朗歇;普朗歇有勇有谋,四枢之德他已有了两种。” “先生们,”阿拉米斯说“最最重要的不是知道我们的四个仆人中谁最谨慎,谁最有力,谁最机敏,或谁最勇武;最最重要的是要知道谁最爱钱。” “阿拉米斯所言意味深长,”阿托斯说“应该寄希望于人的弱点,而不是寄希望于其德行。神甫先生,你是一位伟大的伦理学家。” “也许是吧,”阿拉米斯说;“因为,我们需要获得的效劳不仅是为了成功,而且还需要避免失败;因为,在失败的情况下,要关系到掉脑袋,但不是仆人掉…” “轻点儿说,阿拉米斯!”阿托斯说。 “对。不是仆人掉脑袋,”阿拉米斯接着说“而是他的主人掉脑袋,甚至我们这几个主人都得掉脑袋呀!我们的仆人有⾜够的忠心为我们去冒生命危险吗?没有!” “说真的,”达达尼昂说“我对普朗歇差不多能担保,我。” “那好呀,亲爱的朋友,除了他本质上的忠诚外,再加上一笔可观的保证金,让他办事方便些,这样就不是单险保,而是双倍险保了。” “哎呀!善良的上帝!你又说错了,”阿托斯说;这个人一谈到事情他乐观,一谈到人他悲观“仆人为了得到钱什么都会答应,但上路一害怕就影响他们行动了。一旦被抓住,人家会他们说实话;一被,他们就招认。那就糟糕了!我们都不是小孩子呀!去英国(阿托斯庒低声音说)必须穿过遍布红⾐主教的密探和心腹的全法国;必须有一份万能通行证才能登上船;到了伦敦要问路又得懂英文。瞧,我看事情难办。” “一点儿也不难,”非要办妥事的达达尼昂说“正相反,我看事情很容易。当然啦,要是我们向温特勋爵写信时大谈家庭以外的事,大谈红⾐主教的可聇行径…” “轻点儿说!”阿托斯提醒道。 “又谈篡国谋和机密,”达达尼昂按照嘱咐继续说“不消说,我们会全都被活活处以车轮刑的;而且看在上帝的面上,正如你自己所说,阿托斯,请不要忘记,我们是为了家事给他写信的;我们给他写信的唯一目的,是待米拉迪一到伦敦,就让他使这个女人丧失危害我们的能力。所以我一定要给温特勋爵写封信,信的措辞大概是这样:” “咱们瞧呀,”阿拉米斯预先摆出评论家的面孔说。 “先生并亲爱的朋友…” “啊哈!是嘛;向一个英国人称亲爱的朋友,”阿托斯打断说“这个头开得好!真,达达尼昂!就凭这个称呼,你将会享受四马分尸,而不是活活遭受车轮之刑。” “既然这样,那好哇;我⼲脆就叫他先生得了。” “你还是称他英国绅士吧,”很是讲求礼仪的阿托斯又说。 “‘英国绅士,您还记得卢森堡宮的那个小羊圈吗?’” “好极了!现在就说卢森堡宮!人们以为这是影王太后! 这才是用词巧妙呢,”阿托斯说。 “那我就简单地写:英国绅士,您还记得有人曾救过您一命的某个羊圈吗?” “我亲爱的达达尼昂,”阿托斯说“你永远只能是个蹩脚的起草人:‘有人曾救过您一命的某地方!’呸!这不像话。对一个有教养的人,不该重提那些帮忙的事。这叫好事遭人骂,预先侮辱人。” “啊!亲爱的,”达达尼昂说“你真难侍候,要是必须在你监督下写这封信,说真的,我不⼲了。” “你说得对。使舞剑,亲爱的,这两种行当你⼲得很潇洒,请你把笔给神甫先生吧,这是他的老本行。” “啊!对,确实如此,”波托斯说“你就将笔给阿拉米斯吧,他常用拉丁文写论文哩。” “那也好,”达达尼昂说“你就给我们起草这封信吧,阿拉米斯;不过,看在我们的圣⽗教皇份上,请你行笔谨慎,因为现在轮到我挑眼了,我预先告诉你。” “本人求之不得的,”阿拉米斯怀着诗人般的诚坦自信说“但你们要告诉我,因为我也是道听途说,说那位嫂子是个女流氓,而且在听她和红⾐主教谈话时,我也得到证据她是个女流氓。” “轻点儿说,该死的!”阿托斯说。 “然而细节我忘记了,”阿拉米斯继而说。 “我也一样,”波托斯说。 达达尼昂和阿托斯默默地相互看了一会儿。最后,阿托斯凝神静思,脸上泛起平素少有的苍⽩,作了一个赞同的手势。达达尼昂会意到他可以说话了。 “好吧,我有话要说,”达达尼昂开口了“‘英国绅士,您的嫂嫂是个女恶,为了继承您的财产,她曾想派人杀掉您。她本不该嫁给您兄弟,因为她在法国已经成婚,并且又被…’” 达达尼昂打住话头,像是在想合适的词,同时看着阿托斯。 “‘又被她的丈夫赶出门,’”阿托斯说。 “‘因为她被烙过印,’”达达尼昂接着说。 “唔!”波托斯嚷道“不可能!她不是想派人杀掉她的小叔子吗?” “是的” “她曾结过婚?”阿拉米斯问。 “是的。” “那她丈夫发现了她肩膀上烙有一朵百合花吗?”波托斯大声问道。 “是的。” 这三个“是的”都是从阿托斯口中说出的,但每一个“是的”语调一次比一次忧郁。 “那朵百合花谁看见过?”阿拉米斯问。 “达达尼昂和我,或者说得确切些,按照时间的顺序,我和达达尼昂,”阿托斯回答说。 “那个可怕的女人的丈夫还活着?”阿拉米斯问。 “他还活着。” “你能肯定?” “我能肯定。” 接着是一阵冷静的沉默,在这冷静的沉默中,各人据自己的本体味着自⾝的感受。 “这一次,”阿托斯首先打破沉默“达达尼昂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提纲,我们首先要写的正是这个。” “嘿!你说得对,阿托斯,”阿拉米斯说“起草一篇东西是很棘手的。就连掌玺大臣先生要写一封这种力度的书简也会束手无策,但他起草一份案件笔录却得心应手。管它呢!请各位肃静,我要写啦。” 阿拉米斯果然手执鹅⽑杆,思考片刻,随后,用一种秀丽的女小楷书法,写了八到十行字,接着,他用一种柔和而缓慢的声调,仿佛每一个词都被推敲过似的,抑扬顿挫地读了起来:英国绅士,给您手书这几行字的人曾在地狱街的某个小园 圃,荣幸地和您比过剑。此后,您曾多次表示乐意与此人为友。今天,他以善良的劝告承认并报答这 种友情。您曾两次几乎被您的一位近亲所害,而您却以为她是您的继承人,因为您不知道她在英国结 婚前,早在法国就出嫁过。而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您就可能大难临头了。您的那位亲属于昨⽇夜,已从拉罗舍尔城出发去英国。她抵达后您要监视她,因为她是带着庞大而又可怕的计划前去的。倘若您 一定要知道她可能⼲什么,就请从她左肩膀上的记号了解她的过去吧。 “嘿,真绝了!”阿托斯说“你有国务大臣的手笔,我亲爱的阿拉米斯。这封劝告书只要到了温特勋爵之手,他一定会严加防范;就是万一落到红⾐主教阁下本人手里,我们也不会受到连累。可是,将要动⾝的仆人可能会诓我们,说他去过伦敦了,但实际上在夏泰劳尔就停了脚,所以向他信时只给他一半钱,后以回信作换,再答应给他另一半。你⾝上带着金刚钻吗,达达尼昂?”阿托斯接着说。 “我有比那更好的,我有钱。” 说着达达尼昂把钱袋子扔到桌子上。听到金币当当声,阿拉米斯抬起头。波托斯惊喜得跳起来;只有阿托斯毫不动声⾊。 “这袋子里有多少?”他问道。 “十二个法郞一路易,一共七千利弗尔。” “七千利弗尔?”波托斯叫起来“那小小的破金刚钻值上七千利弗尔?” “既然钱在这儿呢,那就差不多,”阿托斯说“我推想达达尼昂不会把自己的钱放进去做贡献。” “可是,先生们,”达达尼昂说“在这全部钱当中,我们没有想到王后。稍为考虑一下她亲爱的⽩金汉的健康吧。这是我们对王后应尽的最起码的义务了。” “很对,”阿托斯说“但这和阿拉米斯有关。” “什么!”阿拉米斯涨红着脸反诘道“我该怎么做?” “这很简单,”阿托斯回答说“再给住在图尔的那个能⼲人写封信。” 阿拉米斯重执鹅⽑杆,再次思考一番,接着写了下列几行,并立刻提朋友们审议通过。 亲爱的表妹… “啊哈!”阿托斯说“那个能⼲人原来是你的亲戚!” “嫡亲表妹,”阿拉米斯说。 “那就称表妹吧!” 阿拉米斯继续念下去:亲爱的表妹,为了法兰西的幸福和她敌人的崩 溃,上帝保佑着红⾐主教阁下,正在结束拉罗舍尔反叛异教徒的末⽇,英国舰队抵达现场援救可能已 属无望;甚至我敢说,我肯定,会有重大事件将影响⽩金汉先生不能起程。红⾐主教阁下是历代最卓 越的政治家,是当朝最卓越的政治家,可能也是未来时代最卓越的政治家。倘若太使他不快,他会 让太陨灭。请将这些愉快的消息转告令妹,亲爱的表妹。我曾梦见那个该诅咒的英国人已经死了,但他是死于暗器或是毒物,我已不能记清,我能肯定 的,就是我梦见他死了,而且您知道,我的梦从来不骗我。请相信吧,您不久会看到我回来。 “好极了!”阿托斯叫道“你是诗王;亲爱的阿拉米斯,你说话就像‘启事录’,你就是‘福音书’。现在你只需在信上写下地址就行了。” “那容易,”阿拉米斯说。 他精巧地折好信,又拿起它写道:面图尔城⾐女工玛丽·米松姐小启 三位朋友哈哈相笑:他们明⽩了。 “现在,”阿拉米斯说“你们都清楚了,先生们,只有巴赞能把这封信送到图尔;我表妹只认识巴赞,并且只会信任他,任何别的人都会将事情办糟。再说,巴赞志存⾼远,富有学识;他读过历史,先生们,他知晓西克斯特·坎特①成为教皇前曾是个小猪倌;还有,他计划和我一同皈依教门,并且心怀希望,有朝一⽇成为教皇,或至少当个红⾐主教。故各位明达,像这样怀大志的人是不会束手就擒的,或者说,万一被擒了,他也会宁死不屈的。” ①西克斯特·坎特(一五二○——一五九○):他出⾝卑微,放过猪娃;一五八五——一五九○当选为罗马第二二五教皇;他亲手建立了梵蒂冈印刷厂,亲自去出版社主持制定了天主教圣经正式文本。 “好,好,”达达尼昂说“我衷心赞同你的巴赞;但是也请你赞同我的普朗歇。有一天,米拉迪派人拿着劲使打着把他赶出了门;而普朗歇记好忘不了,所以,我向你们打保票,倘若他能想到有可能报仇,他宁愿让人打断脊梁也不会就此罢休。如果说图尔之行是你的事情,阿拉米斯,那么,伦敦之行就是我的事。所以我请你选用普朗歇,况且他跟着我已去过伦敦,知道用地道的英语说:London,sir,ifyouplease,mymasterlordd’Artagnan;(伦敦,先生,劳驾,我的爵爷达达尼昂,)有了这两下,就请各位放心吧,他往返行程都会一路顺风。” “如果这样,”阿托斯说“就该让普朗歇领上七百利弗尔先动⾝,回来后再领那七百,巴赞去时领三百,回来再给另三百;这就使总数剩下五千利弗尔;我们各人取一千作零花钱愿意怎样花就怎样花,留下剩余的一千利弗尔给神甫管,以备特殊之用或共公之需。各位觉得这样合适吗?” “亲爱的阿托斯,”阿托米斯说“你讲话真像涅斯托尔①,大家都知道,他是古希腊人的智慧大师。” ①涅斯托尔,传说中的古希腊⽪洛斯国王。 “好吧,就这样定了,”阿托斯又说“普朗歇和巴赞将要起程;总而言之,保留格里默我不会不⾼兴,他悉我的习惯,我很依靠他;昨天一整天他该是被腾折得不轻,这次再让他出远差会使他完蛋的。” 派人把普朗歇叫来了,大伙给他下了各种指示。达达尼昂事先对他早有提醒,首先告诉他的是荣誉,然后是金钱,最后才谈到危险。 “我将把信放在我⾐服的夹层里,”普朗歇说“如果我被擒,我就把信呑下肚。” “但那样,你就不能完成使命了,”达达尼昂说。 “您今天晚上给我一份抄件,明天我就将它背到心里。” 达达尼昂凝视着他的朋友们,似乎要对他们说:“瞧呀,我先前是怎样答应你们的?” “现在,”达达尼昂对普朗歇继续说“你用八天时间要抵达温特勋爵⾝边,再用八天时间回到这里,一共是十六天;如果你出发后的第十六天,晚上八点钟还没有到,你就得不到那一半钱,那怕是八点五分到也不行。” “那么,先生,”普朗歇说“请您给我买只表。” “拿着这一只,”阿托斯说着便以満不在乎的慷慨,将他自己的表给了普朗歇;“做个正直的小伙子。要想着,如果你多话,如果你讲,如果你闲逛,你就会让你主人的脑袋被人砍掉,而你的主人向我们作过保证,他对你的忠心绝对信任。而且你还要想着,倘若由于你的过错使达达尼昂遭受不幸,我会到处找你的,那时候,我会把你的肚子剖两瓣。” “哦!先生!”普朗歇叫道;他因受到火手的怀疑感到丢脸,而火手那镇定的神态尤为使他感到惊恐。 “我呢,”波托斯转动着他的一双大眼说“你要想到,我要活活剥掉你的⽪。” “啊!先生!” “我呢,”阿拉米斯用那温和悦耳的声音说“你要想到,我会把你当成一个野蛮人,用小火慢慢烧着你。” “啊!先生!” 普朗歇哭了起来;我们不敢说,这是出于对他威胁后的恐怖,还是因看到四位朋友如此紧密团结而受到感动。 达达尼昂握握他的手,然后拥抱着他。 “你看到啦,普朗歇,”达达尼昂对他说“这几位先生对你说的这些话,全都出于对我的爱,而实际上,他们都是爱你的呀。” “啊!先生!”普朗歇说“要不我成功,要不你们把我砍成四大块;但请您相信,即使把我砍成四大块,也没有哪一块会叫痛的。” 最后作出决定,普朗歇于翌⽇八点出发,正如他所说,以便于他能有时间连夜背书信。这种安排使他赢得了整十二个小时,他必须于第十六天晚上八点回来。 翌⽇早晨,正当普朗歇蹬鞍跨马之时,达达尼昂自感心底对⽩金汉公爵怀着某种偏爱,便将普朗歇拉到一旁。 “你听着,”他对他说“当你将信给温特勋爵并等他看过之后,你还要告诉他:‘请您多关照⽩金汉公爵大人,因为有人想谋杀他。’这句话,普朗歇,你看得出来,它如此严肃,如此重要,我甚至连我的朋友都没有诚坦相告,我要把这个秘密托付于你,就是让我当队长,我也不愿意用文字写给你。” “请您放心,先生,”普朗歇说“⽇后您会看出我是否可靠。” 普朗歇跨上一匹良骥,他必须骑上二十法里才能接上驿站,所以普朗歇一出发便策马飞奔,火手们事先对他提出的三种警告使他有点心情紧张,至于其他,感觉十分良好。 巴赞于第二天早晨去了图尔,要用八天时间完成他的使命。 在这两个人离开后的全部⽇程內,人们可以理解,四位朋友比任何时候都望眼穿,翘首闻风,侧耳探听。他们整⽇价都花费在设法捕捉人们的谈话,窥探红⾐主教的举止以及揣度所有信使的来意。每当有人招呼他们履行某项难以预测的公务,他们便情不自噤地发出接二连三的颤抖。而且他们还小心翼翼以备自⾝的全安;米拉迪是一具幽灵,每当它在人们眼前显露一次,这具幽灵就不会让人安稳⼊眠。 第八天早晨,巴赞以一贯満的气⾊和他惯常的笑靥,走进帕尔帕耶的办公室,此时,四位朋友正在早餐,他按照约定的暗语说道:“阿拉米斯先生,这是您表妹的回信。” 四位朋友换一下快乐的眼神:一半事情完成了;说真话,这一半最简单最容易。 阿拉米斯接信时,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晕红,这封信字迹了草,缺少拼写素养。 “上帝啊!”他嘿嘿笑着叫道“我对她真的失望了;这可怜的米松永远也不会像瓦蒂尔先生那样写封像样的家书。” “那个可怜的米松是什么人?”那个瑞士雇佣兵问道;信送到时他正和四位朋友在聊天。 “哦!我的上帝!一个微不⾜道的人,”阿拉米斯说“一个我非常喜的人的小女裁,我向她讨要几行字作为纪念品。” “太好了!”瑞士兵说“要是她像她的字体一样大,是个贵妇人,您就了桃花运了,伙计!” 阿拉米斯读了信,随手递给阿托斯。 “你瞧瞧她给我写了什么吧,阿托斯,”阿拉米斯说。 阿托斯溜了一眼那封信;为了排除可能引起的一切疑心,他大声念道:表哥,我姐姐和我都很会猜梦,我们对梦甚至 感到恐怖;但对您的梦,可以说——我希望如此—— 每一个梦都是谎。再见吧!多保重,并请随时来消息。 阿格拉菲·米松 “她说的是什么梦?”读信时,龙骑兵走近跟前问。 “是呀,关于什么梦?”瑞士兵也问道。 “唉!真罗唆!”阿拉米斯说“很简单,就是我做过的后又告诉她的一个梦。” “噢!对,说的是!谈自己的梦很简单;可我从来不做梦。” “你太幸福了,”阿托斯站起⾝说“我真想能和你一样这么说。” “从来不做梦!”瑞士人又说;“像阿托斯这样一个人竟然羡慕他的一些事,”他又接着说“从来不做梦!从来不做梦!” 达达尼昂看到阿托斯站起⾝,他也跟着站起⾝,随后挽着他的胳膊走出门。 波托斯和阿拉米斯没有走,留下应付龙骑兵和瑞士兵的穷唠叨。 巴赞呢,他已躺在一捆草上觉睡了;这时,他比瑞士兵想象多多了,他已梦见阿拉米斯当上教皇了,正把一顶红⾐主教的桂冠戴在他头上。 然而,我们已经说过,巴赞的幸运返回只给四位朋友初步解除如坐针毡之虑。期盼的时⽇是久长的,尤其是达达尼昂,他简直肯定现在的⽇子变成了每天四十八小时。他忘记了海上航行必不可少的缓慢,他夸大了米拉迪能量的強大。他认为,被他视作恶魔一般的那女人,一定会有像她一样的超人助手;稍有动静,他就以为有人来抓他,并且将普朗歇也带来和他及其朋友进行对质。更有甚者,这位正直的庇卡底人以往对自己充満着的大巨信心,现在⽇趋锐减。这种忧虑如此強大,竟然感染了波托斯和阿拉米斯。只有阿托斯稳如泰山,似乎任何危险在他⾝边无所作为,他照旧呼昅他⽇常的空气。 尤其是第十六天,那烦燥不安的样子在达达尼昂和他两位朋友⾝上表现得那样明显,致使他们坐立不安,形同幽灵一样在普朗歇应该返回的道路上东游西逛。 “说真的,”阿托斯对他们说“你们不是男子汉,而是孩子一般,被一个女人弄得惶惶不可终⽇!说到底,怕从何来?害怕被坐牢?那好呀,可是有人会把我们放出来,波那瑟太太不是被人从监狱里放出来了吗。害怕砍脑袋?然而在战壕里,我们每天快快活活地去冒比这更糟的险,因为一颗圆炮弹可能炸断我们的腿;我相信,一个外科医生在锯我们的腿大时,他使我们受的罪要比一个刽子手砍我们的脑袋要大得多。还是保持冷静吧;两小时后,四小时,最迟六小时后,普朗歇一定会到这里,因为他答应过按时到这里,我对普朗歇的承诺很相信,我觉得他是一个十分诚实的小伙子。” “但如果他不能到达呢?”达达尼昂问。 “要是他不能到达的话,那是他有事延误了,仅此而已。他可能从马上摔下来跌伤了,他可能从桥上栽下⽔,他可能跑得太猛了,得了一场炎症。哇!先生们!我们要考虑到各种事故的可能呀。生命是一圈用诸多小灾小难串成的念珠,达观者是含着笑一颗一颗数着的。请你们像我一样当个达观者,先生们,咱们上桌吃饭喝酒吧;什么也不会像看一杯红葡萄酒那样,使未来的⾊彩呈现出玫瑰⾊。” “说得太对了,”达达尼昂说“现在我每当喝凉酒时,我心烦意,真担心这酒是否是从米拉迪的酒窖里拿来的。” “你真挑剔,”阿托斯说“一个多美的女人!” “一个打上标记的女人!”波托斯耝笑着说。 阿托斯战栗起来,抬手擦去额上的冷汗,然后带着他不可抑制的躁动也站起⾝来。 这时⽩天已过,夜晚的脚步虽稍蹒跚,但毕竟还是来了;小店酒的老主顾纷至沓来,熙熙攘攘。阿托斯由于口袋里一直揣着他那一份金刚钻兑的钱,故他再没有离开过帕尔帕耶小客栈。再则,比西涅先生曾慷慨地请了他们吃过一顿饭,他觉得那是配得上他的好搭档,于是他们便一起赌了起来;像平素一样,这时七点钟敲响了,他们听见前去加双岗的巡逻兵的脚步声;七点半,又响起了归营鼓。 “我们被打败了,”达达尼昂在阿托斯耳边说。 “你是想说我们输了吧,”阿托斯不慌不忙地说,同时从他口袋里掏出四枚比斯托尔扔在桌子上。“走吧,各位,”他接着说“在打归营鼓了,咱们去觉睡吧。” 阿托斯走出帕尔帕耶客栈,达达尼昂紧随其后。阿拉米斯挎着波托斯的胳膊殿后。阿拉米斯嘟嘟囔囔地背颂诗句,波托斯则不时地拔掉几胡须以表失望之情。 可是,在黑暗中,突然闪出一个人影,达达尼昂悉这人影的轮廓,接着一个悉的声音在对他说:“先生,我给您带来了您的披风,因为今天晚上天凉。” “普朗歇!”达达尼昂惊叫起来,他欣喜若狂。 “普朗歇!”波托斯和阿拉米斯跟着又大叫一声。 “那好哇,是普朗歇,”阿托斯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答应过响八点钟返回的,现在正好敲八点钟。好样的!普朗歇,你是一个说话算数的小伙子,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你的现主人,我给你保留一个⼲活的位置。” “哦!不,永远不会的,”普朗歇说“我永远不会离开达达尼昂先生的。” 就在这说话的同时,达达尼昂感觉到普朗歇在他手里塞进一张纸条。 达达尼昂看到普朗歇回来真想拥抱他,就像他出发时拥抱他那样;但是他担心在大街上向自己的仆人流露这种感情,这在路人看来显得过分希奇,于是他忍住了。 “我有一封信,”他对阿托斯和另两位朋友说。 “那好呀,”阿托斯说“进到我们屋去看吧。” 那封信如火一般炙烫着达达尼昂的手,他想加快脚步;然而阿托斯抓着他的胳膊牢牢不放,迫使这个年轻人不得不和他的朋友协调步伐一同前进。 他们终于走进帐篷,点亮一盏灯,这时普朗歇站在门口,以免四位朋友受到惊奇。达达尼昂用一只发抖的手拆开封印,打开他久盼不迭的这封回信。 “Thandyou,beeasy.” 这句英文的意思是:“谢谢,请您放心。” 阿托斯从达达尼昂手中接过信,送到灯前点着火,直至燃成灰烬他才松了手。 然后他叫普朗歇:“现在,小伙子,”他对他说“你可以索要你的七百利弗尔了,不过你有了那样一封信,是冒不上多大危险的。” “我挖空心思想了许多方法来掩蔵这封信总不是个过错吧,” 普朗歇说。 “好啦,”达达尼昂说“你把过程讲给我们听听吧。” “天哪!讲起来话就长了,先生。” “你说得对,普朗歇,”阿托斯说“况且归营鼓已经打过,倘若我们的灯光比别人亮得长,我们会受到注意的。” “好吧,”达达尼昂说“咱们都觉睡去。好好睡一觉,普朗歇!” “说真话,先生,十六天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安安稳稳睡个觉呢。” “我也同样呀!”达达尼昂说。 “我也同样呀!”波托斯跟着说一句。 “我也同样呀!”阿拉米斯又跟着说一句。 “好哇,你们是要我说心里话是吧?我也同样呀!”阿托斯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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