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是由冯梦龙写的历史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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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东周列国志 作者:冯梦龙 | 书号:38585 时间:2017/8/16 字数:7952 |
上一章 第八十四回 智伯决水灌晋阳 豫让击衣报襄子 下一章 ( → ) | |
话说智伯名瑶,乃智武子跞之孙,智宣子徐吾之子。徐吾建嗣,谋于族人智果曰:“吾立瑶何如?"智果曰:”不如宵也!“徐吾曰:”宵才智皆逊于瑶,不如立瑶。"智果曰:“瑶有五长过人,惟一短耳:美须长大过人,善御过人,多技艺过人,強毅果敢过人,智巧便给过人,然而贪残不仁,是其一短。以五长凌人,而济之以不仁,谁能容之?若果立瑶,智宗必灭!"徐吾不以为然,竟立瑶为适子。智果叹曰:”吾不别族,惧其随波而溺也!"乃私谒太史,求改氏谱,自称辅氏。 及徐吾卒,瑶嗣位,独专晋政,內有智开,智国等肺腑之亲,外有絺疵、豫让等忠谋之士,权尊势重,遂有代晋之志。召诸臣密议其事,谋士絺疵进曰:“四卿位均力敌,一家先发,三家拒之,今谋晋室,先削三家之势。"智伯曰:”削之何道?"絺疵曰:“今越国方盛,晋失主盟,主公托言兴兵与越争霸,假传晋侯之命,令韩、赵、魏三家各献地百里,率其赋以为军资,三家若从命割地,我坐而增三百里之封,智氏益強,而三家⽇削矣,有不从者,矫晋侯之命,率大军先除灭之,此‘食果去⽪’之法也!”智伯曰:“此计甚妙。但三家先从那家割起?"絺疵曰:”智氏睦于韩,魏,而与赵有隙,宜先韩次魏,韩,魏既从,赵不能独异也!“ 智伯即遣智开至韩虎府中,虎延⼊中堂,叩其来意,智开曰:“吾兄奉晋侯之命,治兵伐越,令三卿各割采地百里⼊于公家,取其赋以充公用,吾兄命某致意,愿乞地界回复。"韩虎曰:”子且暂回,某来⽇即当报命。"智开去,韩康子虎召集群下谋曰:“智瑶挟晋侯以弱三家,故请割地为名,吾兴兵先除此贼,卿等以为何如?"谋士段规曰:”智伯贪而无厌,假君命以削吾地,若用兵,是抗君也,彼将借以罪我,不如与之,彼得吾地,必又求之于赵、魏,赵、魏不从,必相攻击,吾得安坐而观其胜负。"韩虎然之。 次⽇,令段规画出地界百里之图,亲自进于智伯,智伯大喜,设宴于蓝台之上,以款韩虎,饮酒中间,智伯命左右取画一轴,置于几上,同虎观之,乃鲁卞庄子刺三虎之图,上有题赞云:“三虎啖羊,势在必争。其斗可俟,其倦可乘。一举兼收,卞庄之能。"智伯戏谓韩虎曰:”某尝稽诸史册,列国中与⾜下同名者,齐有⾼虎,郑有罕虎,今与⾜下而三矣!“时段规侍侧,进曰:”礼,不呼名,惧触讳也,君之戏吾主,毋乃甚乎?“段规生得⾝材矮小,立于智伯之旁,才及啂下,智伯以手拍其顶曰:”小儿何知,亦来饶⾆,三虎所啖之余,得非汝耶!"言毕,拍手大笑,段规不敢对,以目视韩虎。韩佯醉,闭目应曰:“智伯之言是也!”即时辞去。 智国闻之,谏曰:“主公戏其君而侮其臣,韩氏之恨必深,若不备之,祸且至矣!”智伯瞋目大言曰:“我不祸人⾜矣,谁敢兴祸于我?"智国曰:”蚋蚁蜂虿,犹能害人,况君相乎?主公不备,异⽇悔之何及?"智伯曰:“吾将效卞庄子一举刺三虎!蚋蚁蜂虿,我何患哉?"智国叹息而出。史臣有诗云: 智伯分明井底蛙,眼中不复置王家。 宗英空进兴亡计,避害谁如辅果嘉? 次⽇,智伯再遣智开求地于魏桓子驹,驹拒之,谋臣任章曰:“求地而与之,失地者必惧,得地者必骄,骄则轻敌,惧则相亲,以相亲之众,待轻敌之人,智氏之亡可待矣!”魏驹曰:“善。"亦以万家之邑献之。 智伯乃遣其兄智宵,求蔡皋狼之地于赵氏,赵襄子无恤衔其旧恨,怒曰:“土地乃先世所传,安敢弃之。韩、魏有地自予,吾不能媚人也,"智宵回报,智伯大怒,尽出智氏之甲,使人邀韩、魏二家,共攻赵氏,约以灭赵氏之⽇,三分其地。韩虎、魏驹一来惧智伯之強,二来贪赵氏之地,各引一军,从智伯征进。 智伯自将中军,韩军在右,魏军在左,杀奔赵府中,擒赵无恤。赵氏谋臣张孟谈预知兵到,奔告无恤曰:“寡不敌众,主公速宜逃难,"无恤曰:”逃在何处方好?"张孟谈曰:“莫如晋,昔董安于曾筑公宮于城內,又经尹铎经理一番,百姓受尹铎数十年宽恤之恩,必能效死,先君临终有言:”异⽇家国有变,必往晋!‘主公宜速行,不可迟疑。"无恤即率家臣张孟谈、⾼赫等,望晋疾走,智伯勒二家之兵,以追无恤。 却说无恤有家臣原过,行迟落后,于中途遇一神人,半云半雾,惟见上截金冠锦袍,面貌亦不甚分明,以青竹二节授之,嘱曰:“为我致赵无恤。"原过追上无恤,告以所见,以竹管呈之,无恤亲剖其竹,竹中有朱书二行:"告赵无恤,余霍山之神也,奉上帝命,三月丙戌,使汝灭智氏。"无恤令秘其事。 行至晋,晋百姓感尹铎仁德,携老扶幼,接⼊城,驻扎公宮。无恤见百姓亲附,又见晋城堞⾼固,仓廪充实,心中稍安。即时晓谕百姓,登城守望。 点阅军器,戈戟钝敝,箭不満千,愀然不乐,谓张孟谈曰:“守城之器,莫利于弓矢,今箭不过数百,不够分给,奈何?"孟谈曰:”吾闻董安于之治晋也,公宮之墙垣,皆以荻蒿楛楚聚而筑之,主公何不发其墙垣,以验虚实?"无恤使人发其墙垣,果然都是箭杆之料,无恤曰:“箭已⾜矣,奈无金以铸兵器何?"孟谈曰:”闻董安于建宮之时,堂室皆练精铜为柱,卸而用之,铸兵有余也。"无恤再发其柱,纯是练过的精铜,即使冶工碎柱,铸为剑戟刀,无不精利,人情益安。 无恤叹曰:“甚哉,治国之需贤臣也!得董安于而器用备,得尹铎而民心归。天祚赵氏,其未艾乎?” 再说智、韩、魏三家兵到,分作三大营,连络而居,把晋围得铁桶相似,晋百姓,情愿出战者甚众,齐赴公宮请令,无恤召张孟谈商之。孟谈曰:“彼众我寡,战未必胜,不如深沟⾼垒,坚闭不出,以待其变。韩、魏无仇于赵,特为智伯所迫耳。两家割地,亦非心愿,虽同兵而实不同心,不出数月,必有自相疑猜之事,安能久乎?” 无恤纳其言,亲自抚谕百姓,示以协力固守之意,军民互相劝勉,虽妇女童稚,亦皆欣然愿效死力,有敌兵近城,辄以強弩之,三家围困岁余,不能取胜。 智伯乘小车周行城外,叹曰:“此城坚如铁瓮,安可破哉?"正怀闷间,行至一山,见山下泉流万道,滚滚望东而逝,拘土人问之,答曰:”此山名曰龙山,山腹有巨石如瓮,故又名悬瓮山,晋⽔东流,与汾⽔合,此山乃发源之处也,"智伯曰:“离城几何里?"土人曰:”自此至城西门,可十里之遥,"智伯登山以望晋⽔,复绕城东北,相度了一回,忽然省悟曰:“吾得破城之策矣!"即时回寨,请韩、魏二家商议,引⽔灌城,韩虎曰:”晋⽔东流,安能决之使西乎?“智伯曰:”吾非引晋⽔也,晋⽔发源于龙山,其流如注,若于山北⾼⾩处,掘成大渠,预为蓄⽔之地,然后将晋⽔上流坝断,使⽔不归于晋川,势必尽注新渠,方今舂雨将降,山⽔必大发,俟⽔至之⽇,决堤灌城,城中之人,皆为鱼鳖矣!“韩、魏齐声赞曰:”此计妙哉!"智伯曰:“今⽇便须派定路数,各司其事,韩公守把东路,魏公守把南路,须早夜用心,以防奔突,某将大营移屯龙山,兼守西北二路,专督开渠筑堤之事。"韩、魏领命辞去。 智伯传下号令,多备锹锸,凿渠于晋⽔之北,次将各处泉流下泻之道尽皆坝断,复于渠之左右筑起⾼堤,凡山坳怈⽔之处,都有堤坝,那泉源泛溢,奔无归,只得望北而走,尽注新渠,却将铁枋闸板渐次增添,截住⽔口,其⽔便有留而无去,有增而无减了,今晋⽔北流一支,名智伯渠,即当⽇所凿也。 一月之后,果然舂雨大降,山⽔骤涨,渠⾼顿与堤平,智伯使人决开北面,其⽔从北溢出,竟灌⼊晋城来。有诗为证: 向闻洪⽔汨山陵,复见壅泉灌晋城。,能令侯添胆大,便教神禹也心惊。 时城中虽被围困,百姓向来富庶,不苦冻馁,况城基筑得十分坚厚,虽经⽔浸,并无剥损,过数⽇,⽔势愈⾼,渐渐灌⼊城中,房屋不是塌倒,便是淹没,百姓无地可栖,无灶可爨,皆构巢而居,悬釜而炊。公宮虽有⾼台,无恤不敢安居,与张孟谈不时乘竹筏,周视城垣,但见城外⽔声淙淙,一望江湖,有排山倒峡之势,再加四五尺,便冒过城头了。无恤心下暗暗惊恐,且喜守城军民昼夜巡警,未尝疏怠,百姓皆以死自誓,更无二心。 无恤叹曰:“今⽇方知尹铎之功矣!"乃私谓张孟谈曰:”民心虽未变,而⽔势不退,倘山⽔再涨,阖城俱为鱼鳖,将若之何?霍山神其欺我乎!"孟谈曰:“韩、魏献地,未必甘心,今⽇从兵,迫于势耳,臣请今夜潜出城外,说韩、魏之君,反攻智伯,方脫此患。"无恤曰:”兵围⽔困,虽揷翅亦不能飞出也,"孟谈曰:“臣自有计,吾主不必忧虑,主公但令诸将多造船筏,利兵器,倘徼天之幸,臣说得行,智伯之头,指⽇可取矣!”无恤许之。 孟谈知韩康子屯兵于东门,乃假扮智伯军士,于昏夜缒城而出,径奔韩家大寨,只说,"智元帅有机密事,差某面禀。"韩虎正坐帐中,使人召⼊,其时军中严急,凡进见之人,俱搜简⼲净,方才放进,张孟谈既与军士一般打扮,⾝边又无夹带,并不疑心。 孟谈既见韩虎,乞屏左右,虎命从人闪开,叩其所以,孟谈曰:“某非军士,实乃赵氏之臣张孟谈也,吾主被围⽇久,亡在旦夕,恐一旦⾝死家灭,无由布其腹心,故特遣臣假作军士,夜潜至此,求见将军,有言相告。将军容臣进言,臣敢开口,如不然,臣请死于将军之前。"韩虎曰:”汝有话但说,有理则从。"孟谈曰:“昔⽇六卿和睦,同执晋政,自范氏、中行氏不得众心,自取覆灭,今存者,惟智、韩、魏、赵四家耳。智伯无故夺赵氏蔡皋狼之地,吾主念先世之遗,不忍遽割,未有得罪于智伯也。智伯自恃其強,纠合韩、魏攻灭赵氏。赵氏亡,则祸必次及于韩、魏矣!”韩虎沉昑未答,孟谈又曰:“今⽇韩、魏所以从智伯而攻赵者,指望城下之⽇,三分赵氏之地耳。夫韩、魏不尝割万家之邑,以献智伯乎?世传疆宇,彼尚垂涎而夺之,未闻韩、魏敢出一语相抗也,况他人之地哉?赵氏灭,则智氏益強,韩、魏能引今⽇之劳,与之争厚薄乎?即使今⽇三分赵地,能保智氏异⽇之不复请乎?将军请细思之!” 韩虎曰:“子之意如何?"孟谈曰:”依臣愚见,莫若与吾主私和,反攻智伯,均之得地,而智氏之地多倍于赵,且以除异⽇之患,三君同心,世为齿,岂不美哉!"韩虎曰:“子言亦似有理,俟吾与魏家计议,子且去,三⽇后来取回复。"孟谈曰:”臣万死一生,此来非同容易,军中耳目,难保不怈,愿留麾下三⽇,以待尊命。"韩虎使人密召段规,告以孟谈所言。段规受智伯之侮,怀恨未忘,遂深赞孟谈之谋。韩虎使孟谈与段规相见,段规留孟谈同幕而居,二人深相结纳。 次⽇,段规奉韩虎之命,亲往魏桓子营中,密告以赵氏有人到军中讲话,如此恁般:"吾主不敢擅便,请将军裁决。"魏驹曰:“狂贼悖嫚,吾亦恨之,但恐缚虎不成,反为所噬耳。"段规曰:”智伯不能相容,势所必然,与其悔于后⽇,不如断于今⽇。赵氏将亡,韩、魏存之,其德我必深,不犹愈于与凶人共事乎?"魏驹曰:“此事当思而行,不可造次。"段规辞去。 到第二⽇,智伯亲自行⽔,遂治酒于悬瓮山,邀请韩、魏二将军,同视⽔势。饮酒中间,智伯喜形于⾊,遥指著晋城,谓韩、魏曰:“城不没者,仅三版矣,吾今⽇始知⽔之可以亡人国也,晋国之盛,表里山河,汾、浍、晋、绛,皆号巨川,以吾观之,⽔不⾜恃,适⾜速亡耳。"魏驹私以肘撑韩虎,韩虎蹑魏驹之⾜,二人相视,皆有惧⾊。须臾席散,辞别而去。 絺疵谓智伯曰:“韩、魏二家必反矣。"智伯曰:”子何以知之?"絺疵曰:“臣未察其言,已观其⾊,主公与二家约,灭赵之⽇,三分其地,今赵城旦暮必破,二家无得地之喜,而有虑患之⾊,是以知其必反也!” 智伯曰:“吾与二氏方然同事,彼何虑焉?"絺疵曰:”主公言⽔不⾜恃,适速其亡,夫晋⽔可以灌晋,汾⽔可以灌安邑,绛⽔可以灌平,主公言及晋之⽔,二君安得不虑乎?" 至第三⽇,韩虎、魏驹亦移酒于智伯营中,答其昨⽇之情,智伯举觞未饮,谓韩、魏曰:“瑶素负直,能吐不能茹。昨有人言,二位将军有中变之意,不知果否?"韩虎、魏驹齐声答曰:”元帅信乎?"智伯曰:“吾若信之,岂肯面询于将军哉?"韩虎曰:”闻赵氏大出金帛,离间吾三人,此必谗臣受赵氏之私,使元帅疑我二家,因而懈于攻围,庶几脫祸耳。"魏驹亦曰:“此言甚当。不然,城破在迩,谁不愿剖分其土地,乃舍此目前必获之利,而蹈不可测之祸乎?"智伯笑曰:”吾亦知二位必无此心,乃絺疵之过虑也!“ 韩虎曰:“元帅今⽇虽然不信,恐早晚复有言者,使吾两人忠心无以自明,宁不堕谗臣之计乎?"智伯以酒酹地曰:”今后彼此相猜,有如此酒。"虎、驹拱手称谢,是⽇饮酒倍,将晚而散。 絺疵随后⼊见智伯曰:“主公奈何以臣之言,怈于二君耶?"智伯曰:”汝又何以知之?"絺疵曰:“适臣遇二君于辕门,二君端目视臣,已而疾走,彼谓臣已知其情,有惧臣之心,故遑遽如此,"智伯笑曰:”吾与二子酹酒为誓,各不相猜,子勿妄言,自伤和气。"絺疵退而叹曰:“智氏之命不长矣,"乃诈言暴得寒疾,求医治疗,遂逃奔秦国去讫。髯翁有诗咏絺疵云: 韩魏离心已见端,絺疵远识讵能瞒? 一朝托疾飘然去,明月清风到处安。 再说韩虎,魏驹从智伯营中归去,路上二君定计,与张孟谈歃⾎订约:"期于明⽇夜半,决堤怈⽔,你家只看⽔退为信,便引城內军士,杀将出来,共擒智伯。"孟谈领命⼊城,报知无恤,无恤大喜,暗暗传令,结束停当,等待接应。 至期,韩虎,魏驹暗地使人袭杀守堤军士,于西面掘开⽔口,⽔从西决,反灌⼊智伯之寨,军中惊,一片声喊起,智伯从睡梦中惊醒起来,⽔已及于卧榻,⾐被俱,还认道巡视疏虞,偶然堤漏,急唤左右快去救⽔塞堤。须臾,⽔势益大。 却得智国、豫让率领⽔军,驾筏相,扶⼊舟中。 回视本营,波涛滚滚,营垒俱陷,军粮器械,飘一空,营中军士尽从⽔中浮沉挣命。 智伯正在凄惨,忽闻鼓声大震,韩,魏两家之兵各乘小舟,趁著⽔势杀来,将智家军砍,口中只叫:“拿智瑶来献者重赏!"智伯叹曰:”吾不信絺疵之言,果中其诈。"豫让曰:“事已急矣!主公可从山后逃匿,奔⼊秦邦请兵,臣当以死拒敌,"智伯从其言,遂与智国掉小舟转出山背。 谁知赵襄子也料智伯逃奔秦国,却遣张孟谈从韩、魏二家追逐智军,自引一队伏于龙山之后,凑巧相遇,无恤亲缚智伯,数其罪斩之。智国投⽔溺死。 豫让鼓励残兵,奋勇战,争奈寡不敌众,手下渐渐解散,及闻智伯已擒,遂变服逃往石室山中。智氏一军尽没,无恤查是⽇,正三月丙戌⽇也。天神所赐竹书,其言验矣。 三家收兵在于一处,将各路坝闸,尽行拆毁,⽔复东行,归于晋川。晋城中之⽔,方才退尽。 无恤安抚居民已毕,谓韩、魏曰:“某赖二公之力,保全残城,实出望外。然智伯虽死,其族尚存,斩草留,终为后患。"韩,魏曰:”当尽灭其宗,以怈吾等之恨。"无恤即同韩、魏回至绛州,诬智氏以叛逆之罪,围其家,无论男女少长尽行屠戮,宗族俱尽,惟智果已出姓为辅氏,得免于难。到此方知果之先见矣。韩,魏所献地各自收回,又将智氏食邑,三分均分,无一民尺土,⼊于公家。此周贞定王十六年事也。 无恤论晋之功,左右皆推张孟谈为首,无恤独以⾼赫为第一。孟谈曰:“⾼赫在围城之中,不闻画一策,效一劳,而乃居首功,受上赏,臣窃不解。"无恤曰:”吾在厄困中,众俱慌错,惟⾼赫举动敬谨,不失君臣之礼,夫功在一时,礼垂万世,受上赏,不亦宜乎?"孟谈愧服,无恤感山神之灵,为之立祠于霍山,使原过世守其祀。 又憾智伯不已,漆其头颅为溲便之器。 豫让在石室山中,闻知其事,涕泣曰:“‘士为知己者死’,吾受智氏厚恩,今国亡族灭,辱及遗骸,吾偷生于世,何以为人?"乃更姓名,诈为囚徒服役者,挟利匕首,潜⼊赵氏內厕之中,候无恤如厕,乘间刺之。无恤到厕,忽然心动,使左右搜厕中,牵豫让出见无恤,无恤乃问曰:”子⾝蔵利器,行刺于吾耶?"豫让正⾊答曰:“吾智氏亡臣,为智伯报仇耳。"左右曰:”此人叛逆宜诛。"无恤止之曰:“智伯⾝死无后,而豫让为之报仇,真义士也,杀义士者不祥。"令放豫让还家,临去,复召问曰:”吾今纵子,能释前仇否?"豫让曰:“释臣者,主之私恩;报仇者,臣之大义。"左右曰:”此人无礼,纵之必为后患。"无恤曰:“吾已许之,可失信乎?今后但谨避之可耳。"即⽇归治晋,以避豫让之祸。 却说豫让回至家中,终⽇思报君仇,未能就计,其劝其再仕韩、魏,以求富贵,豫让怒,拂⾐而出。思再⼊晋,恐其识认不便,乃削须去眉,漆其⾝为癞子之状,乞丐于市中,往市跟寻,闻呼乞声,惊曰:“此吾夫之声也!”趋视,见豫让,曰:“其声似而其人非。"遂舍去。豫让嫌其声音尚在,复呑炭变为哑喉,再乞于市,虽闻声,亦不复讶。 有友人素知豫让之志,见乞者行动,心疑为让,潜呼其名,果是也,乃邀至家中进饮食,谓曰:“子报仇之志决矣,然未得报之术也,以子之才,若诈投赵氏,必得重用,此时乘隙行事,唾手而得,何苦毁形灭,以求济其事乎?”豫让谢曰:“吾既臣赵氏,而复行刺,是贰心也;今吾漆⾝呑炭,为智伯报仇,正使人臣怀贰心者,闻吾风而知愧耳。请与子诀,勿复相见。"遂奔晋城来,行乞如故,更无人识之者。 赵无恤在晋观智伯新渠,已成之业,不可复废,乃使人建桥于渠上,以便来往,名曰⾚桥,⾚乃火⾊,火能克⽔,因晋⽔之患,故以⾚桥厌之。桥既成,无恤驾车出观,豫让预知无恤观桥,复怀利刃,诈为死人,伏于桥梁之下。 无恤之车,将近⾚桥,其马忽悲嘶却步,御者连鞭数策,亦不前进。张孟谈进曰:“臣闻‘良骥不陷其主’,今此马不渡⾚桥,必有奷人蔵伏,不可不察。"无恤停车,命左右搜简,回报:”桥下并无奷细,只有一死人僵卧。"无恤曰:“新筑桥梁,安得便有死尸?必豫让也!"命曳出视之,形容虽变,无恤尚能识认,骂曰:”吾前已曲法赦子,今又来谋刺,皇天岂佑汝哉?"命牵去斩之。 豫让呼天而号,泪与⾎下,左右曰:“子畏死耶?"让曰:”某非畏死,痛某死之后,别无报仇之人耳。"无恤召回问曰:“子先事范氏,范氏为智伯所灭,子忍聇偷生,反事智伯,不为范氏报仇;今智伯之死,子独报之甚切,何也?"豫让曰:”夫君臣以义合,君待臣如手⾜,则臣待君如腹心;君待臣如⽝马,则臣待君如路人。某向事范氏,止以众人相待,吾亦以众人报之;及事智伯,蒙其解⾐推食,以国士相待,吾当以国士报之。岂可一例而观耶?"无恤曰:“子心如铁石不转,吾不复赦子矣!”遂解佩剑,责令自裁。豫让曰:“臣闻,‘忠臣不忧⾝之死,明主不掩人之义’,蒙君赦宥,于臣已⾜,今⽇臣岂望再活?但两计不成,愤无所怈,请君脫⾐与臣击之,以寓报仇之意,臣死亦瞑目矣!” 无恤怜其志,脫下锦袍,使左右递与豫让,让掣剑在手,怒目视袍,如对无恤之状,三跃而三砍之,曰:“吾今可以报智伯于地下矣!”遂伏剑而死。 至今此桥尚存,后人改名为豫让桥。 无恤见豫让自刎,心甚悲之,即命收葬其尸,军士提起锦袍,呈与无恤,无恤视所砍之处,皆有鲜⾎点污,此乃精诚之所感也。无恤心中惊骇,自是染病。不知命何如?且看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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