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缘传是由西周生写的历史小说
阿奇小说网
阿奇小说网 短篇文学 武侠小说 校园小说 官场小说 乡村小说 重生小说 穿越小说 言情小说 架空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玄幻小说
小说排行榜 同人小说 耽美小说 推理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历史小说 竞技小说 科幻小说 伦理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深宅旧梦 情栬西游 滛情幻影 心畸之夺 情卻双轨 绝地羔羊 四面春风 龙之物语 风韵犹存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奇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醒世姻缘传  作者:西周生 书号:38590  时间:2017/8/16  字数:7547 
上一章   第二十八回 关大帝泥胎显圣 许真君撮土救…    下一章 ( → )
  善恶自中分,琊蹊与正路。规矩遵循合冥行,神鬼能纠护。旌岂木雕?壮缪非塑。彰瘅明明当面施,人自茫无据。

  ——右调《卜算子》

  严列星有一个胞弟叫是严列宿,与严列星同居过活,长了二十一岁还不曾娶有室。那严列宿自己做些小买卖,农忙时月与人家做些短工,积趱了几两银子,定了一个庄户人家周基的女儿周氏,择了三月十五⽇娶亲过门。那明⽔的风俗,妇婿是要亲的。严列宿巴拽做了一领明青布道袍,盔了顶罗帽,买了双暑袜、镶鞋,穿着了去娶媳妇。到了丈人家,与他把了盏,披了一匹红布,簪了一对绒花。也借了人家一匹瘦马骑了,顶了媳妇的轿子起⾝。

  谁知严列星那种的几亩地,牛粮子种、收割耕锄,威劫那邻舍家与他代力,这地中的钱粮万万不好叫那邻家与他代纳。但邻舍家既是不与他代纳,他难道肯自己纳粮不成?遂把朝廷这十来亩的正供钱粮阁在半空中,若是那里长支吾得过,把这宗钱粮破调了;如支吾不过,只得与他赔上。这一年,换了里长,还不曾经着他的利害,遂把他久抗不纳粮的素行开了手本递准,叫里长同了差人拘审。差人赵三说道:“这严列星是个有名的恶人,倚了秀才,官又不好打他。那一年也为不纳钱粮,差人去叫他,叫倒不曾叫得他来,反把那个差人的一腿打折了。我是不敢惹他的。”里长说:“既是大爷准了手本,咱说不的去叫他一回再处。”赵三说:“这到那里,来回七八十里地,可是谁给咱顿饭吃,咱可好扑了去。”里长道:“这饭小事,我就管你的。”

  两人走到半路,只见一个娶亲的来了。走到跟前,却是严列星的弟严列宿。赵三说:“咱定要拿他的哥做甚么?大爷又不好打他的。你敢啃他吃他不成?枉合他为冤计仇,不如拿了他的兄弟去好。”里长道:“你这倒说得有理。”赶上前,一个歹住马,一个扯住腿往下拉。严列宿认得是里长,只说:“俺哥的粮,你拿我待怎么?”里长说:“你弟兄们没曾分居,那个是你哥的?”不由分说,鹰撮脚拿得去了。

  新媳妇只得自己到家,天地上拜了两拜。他嫂子给他揭了盖头,送他到了房內。到了起鼓以后,严列星指充是严列宿,走进房內。新人问说:“我在轿內看见把你捉将去了,你却怎得回来?”严列星假意说道:“你看么!咱哥种了地不纳粮,可拿了我去!我到了县里,回说不是我欠粮,我今⽇娶亲,从路上拿将我来。那大爷把差人打了十板,将我放的来了。将那布衫帽子都当了钱,打发了差人。”说着,替新人摘了头,脫⾐裳。新人还要做假,他说:“窄鳖鳖的去处,看咱哥合嫂子听见,悄悄的睡罢!”新人不敢做声,凡百的事都惟命是听了。

  再说严列宿拿到了县里,晚堂见了官,他回说是他哥名下的钱粮,他不当家主事。官问说:“分居不曾?”里长回说:“不曾分居。”官说:“不曾分居,怎说不⼲你事?”菗了三枝签拿下去打,剥他的子,从里吊出一匹红布、两朵绒花出来。官问说:“是甚么东西?”他回说:“是披的花红。因今⽇娶亲,从路上被人拿祝”官问说:“是方去娶,却是娶过回来?”回说:“是娶了亲走到半路。”官说:“放起来!”说那里长:“你平⽇不去催他,适当他娶亲,你却与他个不吉利,其心可恶!”把那里长打了十板,把严列宿释放回家,限三⽇完粮。

  严列宿因天已夜了,寻了下处,住了‮夜一‬。次早回到家中,走进房去,好好的还穿了新海青、新鞋、新帽,不是昨夜成亲的那个新郞。新人肚里明⽩,晓得吃了人亏,口里一字也不曾说破,只问:“还欠多少钱粮?”新郞说:“得二两五六钱方够。”新人将自己的簪环首饰拿了几件,教他丈夫即刻回去完了钱粮,不可再迟。新郞果然持了首饰,回到县里,换银纳粮。新人到一更天气,等人睡尽了,穿着得齐整,用带在自己房里吊死了。次⽇方知。

  严列星心里明⽩,严列宿那里晓得这个原故,就是神仙也猜不着。请了丈人丈⺟来到都猜不着。一个第二⽇的新人新郞,又两夜不曾在家,连亲也还未成,怎就吊死?这必定是宿世的冤业。这没帐的官司就告状也告不出甚么来,徒自费钱费事,不如安静为便。打了材,念了个经,第三⽇起了五更抬到严家坟內葬了。

  晚间,严列星与老婆赛东窗商议:“可惜新人头上带了好些首饰,⾝上穿了许多⾐裳,埋在地里,中甚么用?我们趁这有月⾊的时候,掘开他的坟,把那首饰⾐服脫剥了他的,也值个把银子。”老婆深以为然。

  等到二更天气,两口子拿了掀锄斧头,乘着月亮,从家到那坟上,不上两箭地远。严列星使?头掘,老婆使铁掀除。一时掘出材来,一顿打开材盖,掀出尸来,⾝上剥得精光,头上摘得罄尽,教老婆卷了先回家去。严列星还要把那尸首放在材內,依旧要掩埋好了回去。

  谁知他来的那路口,有小小的一间关圣庙。那庙往⽇也有些灵圣,那明⽔镇的人几次要扩充另盖,都托梦只愿仍旧。这晚,关圣的泥⾝拿了周仓手內的泥刀,走出庙来,把赛东窗斩在那路上,把严列星在坟上也剁为两段。把材內的尸首渐渐的活将转来,递了一领青布海青与他穿了,指与他回家的道路。

  新人走到半路,看见一个女人剁成两块,躺在地里,唬得往家飞奔。走到门口,门却是掩的,里边不曾关闩,一直到了自己房门叫门。新郞唬得话都说不出口,只说:“我与你素⽇无仇,枉做夫一场,亲也不曾成得,累得好苦!葬过你罢了,你鬼魂又回来作祟?”新人说:“我不是鬼,我是活人。是一个红脸的人,通似关老爷模样一般,救我活了。但我⾝上的⾐裳寸丝也没有了,他递了领青布道袍穿在这里。他把一个人杀在坟上,一个人杀在路上,都是两半截子。我来的时候,那个红脸的人拿了把大刀,还在坟上站着哩。”新郞说:“有这等奇事!”大声的叫他哥嫂,那有人应。只得开了门,放他进来,仔细辨认,可不是活人?穿的道袍原来就是他自己的。

  点起灯来,去到他哥嫂窗下叫唤,那里有个人答应。推进门去,连踪影也是没有的。心里疑道:“莫非杀的那两个人就是他两口子不成?他却往坟上去做甚么?难道好做劫坟的勾当?”叫起两边紧邻来,又央了两个女人相伴了他的媳妇,又唤起乡约地方一同往坟上去看,把众人都还不信。走到半路,只见两半截人死在道上,肠子肝花流了一地,旁边一大卷⾐裳。仔细认看,果真是他嫂嫂赛东窗,一点不差。

  严列宿拾起那卷⾐裳抱了,又到坟上,望见一个人怒狠狠站在那里。众人缩住了脚,不敢前进,问说:“那站着的是甚么人?”凭你怎么吆喝,那里肯答应一声。又前进了几步,仔细再看,不是人却是甚的?众人又缩住了脚,拾了一块石子,说道:“你不答应,我撩石头打中,却不要怪!”又不做声。将那石子刚刚打在⾝上,只听梆的一声,绝不动弹。众人说:“我们有十来个人,手里又都有兵器,他总然就是个人,难道照不过他?着一个回去再调些人来!”

  谁知人也就都晓得,渐渐的又来了好几个人,都有器械,齐呐了一声喊,扑到跟前,仔细一看,却是庄头上庙里的关老爷,手內提了那把大刀,刀上⾎糊淋拉的,地上躺着两半截人。倒下头去细看,真真的严列星,有甚岔路?斧子掀?撩在⾝旁,材盖材⾝丢在两处。众人都跪下磕了关老爷的头,严列宿要收那尸首回去。众人说:“这样异常的事,还要报官相验,尸首且不要那动,这‮夜一‬且轮流守住了。”有回去的,进到庙中,神座上果然不见了关老爷,看那周仓手內的刀却没了,也走到庙门槛內,一只手板了那门框,半截⾝子扑出门外,往那里张看。

  乡约地方连夜挨门进城,传梆报了县官。即时催办夫马,县官亲来仔细验看,用猪羊祭了,依旧将那泥像两个人轻轻的请进庙去站在神位上边。哄动了远近的人,起盖了绝大的庙宇。那新妇周氏方将被骗的原委仔细说出,县官与挂了烈妇的牌扁。严列宿也还置了棺木,埋葬了四段臭尸。这等奇事,岂不是从洪蒙开辟以来的创见!若不是新近湖广蕲州城隍庙內的泥⾝鬼判⽩⽇青天都跑到街上行走,上在通报,天下皆知的事,这关圣帝君显灵,与那闻见不广的说,他也不肯相信。

  只看当初那明⽔的居民,村里边有这样一位活活的关老爷在那里显灵显圣,这也不止于“如在其上”明明看见坐在上边了!不止于“如在其左右”显然立在那左右的一般!那些不忠不孝,无礼无义,没廉没聇的顽民,看了严列星与那老婆赛东窗的恶报,也当急急的改行从善,⾰去歪心。关老爷是个正直广大的神,岂止于不追旧恶,定然且保佑新祥。谁知那些蠢物闻见了严列星两口子这等的报应,一些也没有怕惧!伤天害理的依旧伤天害理,奷盗诈伪的越发奷盗许伪;一年狠似一年,一⽇狠似一⽇;说起“天地”两字,只当是耳边风;说到关帝、城隍、泰山、圣⺟,都只当对牛弹琴的一般。

  当初只有一个⿇从吾跷蹊古怪,后来又只一个严列星无所不为,人也只说得有数,天也报应得快人。到了这几年之后,百姓们的作孽,乡宦们的豪強,这都且不要提起;单且只说读书的学校中,如那虞际唐、尼集孔、祁伯常、张报国、吴溯流、陈骅这班禽兽,个个都伤败彝伦起来。若要一一的指说他那事款,一来污人的口⾆,二来脏人的耳朵,三则也伤于雅道,四则又恐未必都是那一方的人,所以不忍暴扬出来。但这班异类,后来都报应得分毫不慡,不得不微微点缀。那些普面的妖魔鬼怪,酿得那毒气直触天门,熏戗得⽟皇大帝也几乎坐不稳九霄凌虚宝殿!倒下天旨,到了勘校院普光大圣,详确议罚。

  谁知这人生在世,原来不止于一饮一啄都有前定;就是烧一柴,使一碗⽔,也都有一定的分数;连这清⽔都有神祗司管,算定你这个人,量你的福分厚薄,每⽇该用⽔几斗,或用⽔几升,用够就罢了,若还洒泼过了定住的额数,都是要折禄减算,罪过也非同小可。可见这人生在那有⽔的去处,把⽔看得是容易不值钱的东西,这那孟夫子也说是:“昏暮叩人之门户求⽔火,无弗与者,至⾜矣。”你却不知道那⽔也是件至宝的东西,原该与五⾕并重的,也不是普天地下都一样滔滔不竭的源流。

  就是山东古称十二山河,济南如跑突、芙蓉等七十二泉。这等一个⽔国,河润也该十里。西南五十里內,便有一个炒米店,那周围有四五十里之內,你就掘一二万丈,一滴⽔泉也是没有的,往来百里,使驴骡驮运。这个所在又是通泰安的大路,舂秋两季,往泰安进香的,一⽇成几十万人经过,到了这个地方,不要说起洗脸,就要口凉⽔呷呷救暑,也是绝没有的。

  就是济南的合属中,如海丰、乐陵、利津、蒲台、滨州、武定,那井泉都是盐卤一般的咸苦。合伙砌了池塘,夏秋积上雨⽔,冬里扫上雪,开舂化了冻,发得那⽔绿威威的浓浊,头口也在里面饮⽔,人也在里边汲用。有那仕宦大家,空园中放了几百只大瓮,接那夏秋的雨⽔,也是发得那⽔碧绿的青苔;⾎红⾊米粒大的跟斗虫,可以手拿。到霜降以后,那⽔渐渐澄清将来,另用别瓮逐瓮折澄过去,如此折澄两三遍,澄得没有一些滓渣,却用煤炭如拳头大的烧得红透,乘热投在⽔中,每瓮一块,将瓮口封严,其⽔经夏不坏,烹茶也不甚恶,做极好的清酒,头吃这一年。

  如河南路上甚么五吉、石泊、徘徊、冶陶、猛虎这几个镇店,都是砌池积⽔。从远处驮两桶⽔,到值二钱银子;饮一个头口,成五六分的要银子。冶陶有个店家婆,年纪只好二十多岁,脏得那脸就如鬼画符一般,手背与手上的泥土积得⾜⾜有寸把厚。那泥积得厚了,间或有脫下块来的,露出来的⽪肤却甚是⽩嫰。细端详他那模样,眼耳鼻⾆⾝,煞实的不丑。叫了他丈夫来到,问他说:“那个妇人这等龌龊,擀饼和面,做饭淘米,我们眼见,这饭怎么吃得下去?”那人说道:“这个地方,谁家是有⽔来洗脸的?就是等得下雨,可以接得的⽔,也还要接来收住,只是那地凹里收不起的,这才是大小男妇洗脸洗手的时候哩!”只得加了二分银子与他,住了叫他洗脸洗手,方才许他和面淘米。谁知把那脸洗将出来,有红有⽩,即如一朵芙蓉一般;两只胳膊,嫰如花下的莲藕,通是一个不衫不履淡妆的美人。

  再如山西,象这样没⽔的去处比比都是。单说一个平顺县,离潞安府一百里路,离城五里外,止有浅井一孔,一⽇止出得五桶⽔,有数——县官是两桶,典史教官各一桶,便也就浑浊了。这是夏秋有雨⽔的时节,方得如此;若是旱天,连这数也是没有的。上面盖了井庭,四面排了栏棚,专设了一名井夫昼夜防守,严加封锁。其余的乡绅庶士休想尝尝那井泉的滋味,吃的都是那池中的雨雪。若是旱得久了,连那池中都枯竭了,只得走到黎城县地方。往来一百六十里路,大人家还有头口驮运,那小人家那得头口,只得用人去挑。不知怎样的风俗,挑⽔的都尽是女人。虽是那妇人,都也似牛头马面一般,却也该叫他挑⽔!毕竟也甚可怜。

  看了这等⼲燥的去处,这⽔岂是好任意洒泼的东西?说起那明⽔的会仙山上数十道飞泉,两三挂⽔帘,龙王庙基的源头,⽩云湖浩渺无际,谁还顾说这⽔是不该作践的,作践了要罪过人子如此等念头?且是大家小户都把⽔引到家內,也不顾触犯了龙王,也不顾污浊了⽔伯,也不顾这⽔人家还要做饭烹茶,也不顾这⽔人家还要取支敬天供佛。你任意滥用罢了,甚至于男子女人有那极不该在这河渠里边洗的东西无所不洗。致得那龙王时时奏报,河伯⽇⽇声冤。⽔官大帝极是个解厄赦罪的神灵,也替这些作祸的男女弥不去,天符行来查勘,也只得直奏了天廷。所以这明⽔的地方,众生诸恶,同于天下,独又偏背了这一件作践泉⽔的罪愆。于是勘校院普光大圣会集了二十天曹,公议确报的罪案。

  那二十曹官里面多有说这明⽔的居民敢于奢纵佚,是恃了那富強的豪势;那富強却是藉了这一股⽔利:别处夏旱,他这地方有⽔浇田;别处忧涝,他这地方有湖受⽔。蒙了⽔的如此大利,大家不知报功,反倒与⽔作起仇来,况且从古以来事体,受了他的利,再没有不被他害的,循环反覆,适当其时。

  却是⽟帝檄召江西南昌府铁树宮许旌真君放出神蛟,泻那邻郡南旺、漏泽、范旭、跑突诸泉,协济⽩云⽔吏,于辛亥七月初十⽇子时决⽔淹那些恶人,回奏了⽟帝。那⽟帝允了所奏,颁敕许真君覆勘施行,但不得⽟石俱焚,株连善类。许真君接了天旨,放出慧眼的灵光,照见那明⽔的恶孽,俱与那天符上面说的一点不差,善人百中一二,恶者十常八九。

  到了五月一⽇,真君扮了一个道士,云游到绣江县,渐次来到明⽔地方,歇在吕祖阁上,⽩⽇出来沿门化斋,夜晚回到阁上与那住持的道士张⽔云宿歇。那张道士是一个贪财好⾊、吃酒宿娼,极是个无赖的恶少,也就是地方中一个臭虫。每⽇家大盘撕了狗⾁,提了烧酒,拾了胡饼,吃得酒醉饭。间或天下雨,真君偶然不出化斋,他就一碗稀汤⽔饭,也不晓得虚让一声。几番家吃醉了,言三语四,要撵真君出去,说:“我这清净仙家,岂容游方浊骨混扰玄宮!”真君也凭他罗唣,不去理他。他坐了一把醉翁椅子,仰天跷脚的坐在上面,见真君出⼊,⾝子从来不晓得欠一欠。

  一⽇,把那椅子掇在当门,背了吕祖的神像,坐在上面鼾鼾的睡着。真君要出去化斋,他把那殿门挡得也没有。真君叹息说道:“‘指佛穿⾐,赖佛吃饭’;你单靠了纯,住这样⼲净凉慡的所在,享用十方。这样的布施,怎就忍得把庇股朝了他面前,这般的亵渎?我待要教训他一番,一则他的死期不远,二则我却为甚管那纯的人?”踌蹰了半会,真君从他的旁首擦出去了。

  真君每⽇化了斋,或到人家门上诵经一卷,或到市上卖药一回。卖的那丸药,就在那面前地下的泥土取些起来,吐些唾沫和泥,人岂有信他是仙丹的理?不惟不买他的药,见他这等,连斋也都不肯化与他。一个人慌张张从真君面前走过。真君说道:“汉子,你住下!你的娘子产难,别人是没有药的;你把我这一丸药急急拿回去,使温⽔送下。这药还在儿手中带出,却要取来还我。”那人大惊:“娘子生产不下,看着要死,他却如何晓得?但这泥丸如何得有效验?他既未卜先知,或者有些效验也不可知。”持了药跑得回去。那娘子正在那里碰头打滚,他倒了一些温⽔,把那药送了下去,即时肚里响了两声,开了产门,易易的生下一个⽩胖的小厮,左手里握了他那一丸药。那人喜得暴跳,拿了这药,忙到他卖药的所在,真君还在那里坐着。这人千恩万谢,传扬开去。

  人偏是这样羊,你若一个说好,大家都说起好来;若一个说是不好,大家也齐说不好。这泥丸催产原也希奇,那人又更神其说,围拢了无数的人,要买将起来。真君说道:“你们且不要留钱,只管把药取去,照症对了引子吃下。我这药也全要遇那缘法:若有缘的吃下去,就如拿手把那病抓了的一般;你若是没有缘的,吃也没用。所以你们吃下药,有效验的,送钱还我不迟。”那些有病吃药的,果如真君所说,有吃下即好的,有吃了没帐的,果然是“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从此后真君卖药大行,当了人,旋和泥,旋药。卖药的钱,也有舍与贫人的,或遇甚么生物买来放了的。忽然后来不卖了丸药,卖起散药来。那散药也不是甚么地⻩、⽩术、甘草、茯苓合的,也是那地中的⼲土,随抓随卖。拿去治病,那效验的,与丸药的功用一般。

  到了七月七⽇,真君说道:“我与你们众人缘法尽了,初十⽇我就要回我家山去。趁我在此,要药的快些来要!不止治病,即遇有甚么劫难的时候,你把我这药来界在门限外边,就如泰山一般的安稳。”只是那些读书的半瓶醋,别的事体一些理也不省,偏到这个去处,他却要信起理来,说道:“世间那得有这等事来!成几两子买了参蓍金石,按了佐使君臣,修合?咀丸散,拿去治那病症,还是一些不效,如今地下的泥土,当面和了哄人,成几百几千的骗钱!又说什么劫难的时候,把药界在门前,可以逃难。如此妖言惑众,可恶那地方总甲容留这等妖人在此惑世诬民!”大家诽谤。只是那些愚民百姓信从得紧,每人成两三服的买去,每服多不过两三茶匙。从初七卖到初九⽇晚上,真君也不曾回到吕祖阁去,霎时不见了踪影。那些百姓,买得药的,有得至诚收蔵的,也有当顽当耍,虽然要了来家,丢在一边的。

  却说那吕祖阁的住持张道士见真君夜晚了不来,喜得说:“这个野道⾜⾜得搅了我两个月零四⽇,此时不来,想是别处去了。待我看看他的睡处还有遗下的甚么东西没有。”叫徒弟陈鹤翔持了烛,自己跟了,看得一些也没有甚么别物,只他‮觉睡‬的屋里山墙上面写有四句诗,细看那墨迹淋漓,还未曾⼲。那首诗道:箨冠芒履致翩翩,来往鄱路八千。不说铁官当⽇事,恐人识得是神仙。

  那张⽔云合陈鹤翔见了,不胜诧异,只是不晓得那诗中义理,不知说得是甚,但只心里也知道不是个野道士,必定是个神仙。两月来许多傲慢于他,自己也甚是过意不去。懊悔了一歇,收拾睡了。从此睡去,有分教张⽔云:不做仙宮调鹤客,改为⽔府守鲛人。且看下回消缴。
上一章   醒世姻缘传   下一章 ( → )
醒世姻缘传是由西周生写的历史小说,本页是醒世姻缘传最新章节,阿奇小说网第一时间更新醒世姻缘传章节文本,提供给网友醒世姻缘传免费读及下载服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醒世姻缘传》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的朋友推荐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