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缘传是由西周生写的历史小说
阿奇小说网
阿奇小说网 短篇文学 武侠小说 校园小说 官场小说 乡村小说 重生小说 穿越小说 言情小说 架空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玄幻小说
小说排行榜 同人小说 耽美小说 推理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历史小说 竞技小说 科幻小说 伦理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深宅旧梦 情栬西游 滛情幻影 心畸之夺 情卻双轨 绝地羔羊 四面春风 龙之物语 风韵犹存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奇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醒世姻缘传  作者:西周生 书号:38590  时间:2017/8/16  字数:7687 
上一章   第五十四回 狄生客中遇贤主 天爷秋里殛凶…    下一章 ( → )
  吉人合与吉人逢,千里崎岖路不穷。地隔燕齐称异域,谁知佳客遇贤东。

  天不慡,鬼神公,分疏报善与遭凶。尤厨恃恶无人问,霆击头颅顷刻中。

  ——右调《鹧鸪天》

  再说狄希陈跟了狄员外,带了狄周、尤厨子,四个上京,一路平安。到了‮京北‬,进了沙窝门,在一庙中暂住,以便找寻下处。寻到国子监东边路北里一个所在,进去一座三间北房,两间东房,一间西房,两间南房,一间过道,每月三两房钱。凳桌椅器皿之类,凡物俱全。西房南头一个小角门通着房主住宅。那房主姓童,排行第七,京师通称都叫他“童七爷”年纪还在三十以下,守着一,十岁的个女儿叫是寄姐,四岁的个儿子叫是虎哥,使着个丫头叫是⽟儿。这童七在顺城门外与陈內官合伙开着乌银铺,家中甚是过的。狄员外了一个月房钱,着人把行李搬到童家房內。童七的媳妇,人都称为“童”那童使⽟儿送过两杯茶来,朱红小盘,细磁茶钟,乌银茶匙,羊尾笋夹核桃仁茶果。狄员外⽗子吃过茶,⽟儿接下钟去,又送过两钟茶来与狄周、尤厨子吃。童在前,寄姐在后,半开着西边角门,倚着门框站着。

  狄宾梁见那童戴着金线七梁?髻,勒着镜面乌绫包头,穿着明油绿对襟潞绸夹袄、⽩细花松绫裙子、玄⾊段扣雪花⽩绫⾼底弓鞋、⽩绫挑绣膝,不⾼不矮⾝材,不⽩不黑的颜⾊,不丑不俊的仪容,不村不俗的态度。那个女儿寄姐生得眉清目秀、齿⽩红,穿着红裙绿袄,青段女靴。

  这童见了狄员外,问道:“这是狄爷么?”狄员外道:“不敢。这一定是童,请作揖。诸凡仗赖,只是搅扰不安。”童道:“狄爷好说。既来下顾,我们就是自家人一般。今⽇不知爷到,我们家爷就没得伺候,只得改⽇与爷温居哩。听见说还有大相公,在那里哩?请来见见儿。”

  狄员外叫出狄希陈来作揖,童问说:“这是爷第几的相公?”狄员外道:“就只这一个小儿,今年十九岁了。”童道:“好位齐整相公!就是大生的么?”狄员外笑道:“也止有一个累。”童道:“这好,⾜见爷的盛德。这一窝一块省多少口里哩。我家的爷只是待要娶个,只是说没人服事,怕做活使着我。叫我说:‘你是少儿呀,少女呀,你堕这个业?有活我情愿自己做,使的慌,不使的慌,你别要管我。’狄爷,你这们便家也只一位,可见我妇女人家说的不是么?”狄员外问道:“童有几位姑娘,几位公子?”童指着寄姐道:“这是小女,今年十岁了。快过来拜拜狄爷。”

  寄姐走过门来,端端正正的拜了两拜。狄员外道:“好位齐整姑娘!有了婆婆家不曾?”童道:“还没有接茶哩。算命的只说他婚姻迟着些好,不要急了。”狄员外道:“守着皇帝爷的脚底下,这们个姑娘,怕选不中贵妃皇后么?公子今年几岁了?”童道:“四岁了。才往姥姥家去,在家里可不叫他见狄爷么?”又说:“但用的甚么家伙,都问声儿。但是家里有的,就取过来使;没有的,再买不迟。要是出去做甚么,没有人,过那边说声,我叫人闩过门去。”站着合狄员外家长里短说了个不耐烦,方大家散了。

  将晚,童七爷从铺子里回来。童说:“咱东院里的房子有人住了,是山东绣江县人,姓狄,来送他儿子坐监的。爷儿两个,跟着一个管家、一个厨子。老爷子有六十岁年纪了。小相公才十九,好不标致。我刚才合他说了半⽇话,好不和气的人。咱说了三两房钱;他一分也不下咱的就送了一月的房钱过来。”童七道:“这天忒晚了,我慡利明⽇早起来过去拜他罢。”

  童七睡过了夜,起来梳洗完了,换上朗素帽子、天蓝绉纱道袍、绫袜绸鞋,过来拜狄宾梁⽗子,相见甚是亲热。待过了茶,送出大门。这童七没到家,就往铺子里去了。狄宾梁将着儿子过去回拜。⽟儿出来回说:“俺爷拜了狄爷,没回到家就往铺子里去了。”狄宾梁说:“我还到厅请见。”⽟儿进去说了,将狄宾梁请进客位坐下。待了一会,童另换了一⾝⾐裳出来与狄宾梁相见,分宾主坐下,吃了两道茶,说了许多家常话,送到大门里边,作别而散。

  狄宾梁料童七必定还要接风,又见童甚是亲热,随收拾了自己织的一匹绵绸一斤棉花线、四条五柳堂出的大花手巾、刘伶桥出的十副细棉线带子、四瓶绣江县自己做的羊羔酒,差狄周送了过去。童甚是喜,叫进狄周去,说:“只怕没有这理。狄爷来到我家,一钟⽔也不曾致敬,倒先收狄爷的这们厚礼。只怕不好收。我暂留下,等我们爷来再商议。”狄周道:“不消等童爷回来,童就收了罢。这不过是自己家里的土产,成甚么礼?”童然后把礼收了,赏了狄周八十文成化钱,千谢万谢的说了许多话。

  过了两⽇,童七送了一大方⾁,两只汤,一盒澄沙馅蒸饼,一盒蒸糕,一锡瓶薏酒,说:“这几⽇合老公算帐,不得点空儿,太迟了又不安,先送了这些小嗄饭孝敬狄爷合狄大叔,略待两⽇再专请狄爷合狄大叔吃饭哩。”狄宾梁也赏了来人八十文钱,再三说了上覆。算计要添些别样蔬菜叫尤厨子做了,晚上等童七回家,请来同坐。把⾁做了四样,做了两样,又叫狄周买了两尾鱼,六个螃蟹,面筋,片笋之类,也够二十碗,请过童七来坐;又送了六碗菜,一碟甑糕蒸饼,一瓶羊羔酒与童

  从此两家相处,真是至亲一般。狄宾梁合狄希陈浆⾐服、缀带子,都是童照管。寄姐合虎哥时常过这边来顽耍。寄姐看的好纸牌,常与狄希陈看牌耍子,有时赌栗子,或时赢钱,或时赢打瓜子,待半⽇家不过去,童自己来到角门口叫他。童七又在家中治了肴馔,请待狄宾梁⽗子;童也出来陪着吃酒,通象了童的兄弟一般。

  渐渐的狄希陈专常往他家去,让到他的卧房炕上,童合寄姐三个看牌,又教给狄希陈看骨牌、下别棋;指着寄姐叫狄希陈是“你哥哥”指着狄希陈叫寄姐是“你妹妹”自己合狄希陈说话“咱娘儿们”就是童七来家,也绝不嗔怪。间或狄宾梁去,也让到后边去坐,通不象待那外人。房钱等不到⽇子,狄宾梁都预先送了过去,每次俱还尽让,说道:“狄爷离家又远,只怕别处用银子使,忙忙的待怎么?俺又且没处使银子哩。”

  ⽇子甚快,狄希陈坐监看看将満,打点收拾回家。且按下这边,再说厨子尤聪履历:这尤聪原是盐院承差尤一聘的个小厮,从小使大,与他娶了媳妇。噤不得那媳妇原是人家的使女,用了五两财礼,两抬食盒,娶到家来。那新媳妇自然也有三⽇勤,又未免穿件新⾐缚脚手,少不得也洗洗脸,搽些胭粉,也未免使些油梳个光头。尤聪看了已说道是个观音,就是主⽗主⺟见了这乍来的光景,也都道是个成材。谁知一⽇两,两⽇三,渐渐的露出那做丫头的材料。女人“七出”之条,第一是“盗”他就犯了这第一件的条款。若是止在厨房里面撩锅里的⾁,攒盆头的米合面,偷烧哺剂,切蔵起‮腿大‬,这都是那些管家娘子旧规,人人如此,个个一般,何⾜为异?惟独这尤聪令正,他除那旧规的勾当⼲尽了不算,常把囤里的粮食,不拘大米、小麦、绿⾖、秫黍、⻩⾖、⽩⾖,得空就偷,得偷就是一、二斗,偷去换簪换针、换糕换饼、换铜钱、卖银子,⽇以为常,整腿的腊⾁、整坛的糟鱼、整几十个的腌蛋、整斤的虾米,他偷盗如探囊取寄,遇着布绢就偷,偷不着就是⾐裳也偷几件,⾐裳防备的紧了,就是摆条也扯你两幅,裙褶也扯你两条。没有真赃,尤聪只是不信,说他媳妇是个天下第一的好人,无奈众人做弄,致他抱屈无伸。及至屡次有了真赃,再也没得展辩,尤聪说他媳妇不愿在里边做家人娘子,殴作出去,因我不肯,故意这般作孽,希图赶他出门。尤一聘的夫妇说道:“既是如此存心,还留何用?枉做恶人,不如好好发送他出去。”

  那时尤聪积攒得几两银子在手,绝不留恋,领了媳妇欣然长往,赁了人家两间房子,每月二百房钱。八钱银买了一盘旱磨,一两二钱银买了一头草驴,九钱银买了一石⽩麦,一钱银张了两面绢罗,一百二十文钱买了个荸箩,三十五文钱买了个簸箕,二十五文钱做了个罗,十八文钱买了个驴套,一百六十文钱买了两上箢子,四十文钱买了副铁勾提仗,三十六文钱钉了一连盘秤:银钱合算,共用了三两五钱四分本钱。一⽇磨麦二斗,尤聪挑了上街,除赚吃了黑面,每斗还赚银三分,还赚麸子。

  若是两口子一心做去,岂不是个养尖过活的营生?不料卖到第三⽇上,尤聪的老婆便渐渐拿出手段,拣那头拦的⽩面才偷,市价一分一斤,只做了半分就卖。尤聪卖到后边,不惟不赚了钱,越发反折了本,只得折了二钱原价,卖了那盘旱磨,另买了一副筐担,改了行卖大米⾖汁,那老婆就偷大米绿⾖;噤不起这漏卮,待不得几⽇,又改了行卖凉粉棋子,那老婆又偷那凉粉的材料与那切就的棋子;三⽇以后,只得又要改行往那官盐店里顿了盐来用袋装盛,背在肩上,串长街,过短巷,死声啕气,吆喝盐哩,卖到临了,原数半斤,只有六两,莫说‮钱赚‬,大是折本,又只得改行卖炭。这卖炭的本主从山里驮炭上城,用十七两秤秤了炭,个半钱买的,使那十五两秤零卖出去,卖两个半钱,岂不也是个‮钱赚‬生意?况又不比那麦面大米可以自己做吃,又可卖与别人,这又是个不怕穿窬的宝货。谁知天下没有弃物,贼星照命的自有飞计。左邻住着个裁生熨斗,买的都是这老婆的炭。那对门住的打烧饼老梁都是他受炭的窝主。十七两秤总秤的二百斤,十五两秤合来少了许多,算起来钱,还差四五十个。

  这尤聪再不说是老婆抵盗,只说是自己命运不好。柴不见烧就了,米不见吃就无“掠剩使”不离他的门户神,偏会呑他的东西。每⽇怨天骂地,说:天爷没眼!某人又怎么过的?某人又怎么‮钱赚‬?某人做生意又怎么顺利?偏老天爷不肯看顾俺两口子一眼,左做左不着,右做右不着,空放着这们个勤力俭用能⼲家的婆娘,只是強不过命,傲不过天!天老爷!你看顾我一眼,只教我堵堵主人家的嘴,这也不枉了赌气将出老婆来一场!这如今弄的精手摩诃萨受穷罢了,甚么脸见庄人家再要改行,没了资本;往衙门里与人替差使做倒包,也没有工钱,也不管饭食,只靠了自己的造化,诈骗得着,就是工钱。

  这尤聪倒也不是不肯诈骗的人,只是初⼊其內,拿不住卯窍,却往那里去‮钱赚‬?把自己的一件青布夹袄当了二百五十文钱。家里籴米自己盘,不惟捞不上本钱到手,失误了掌轿,唤到堂上,十五大敲,也还扎挣着行动;次⽇又失误了分馆里铺设,疮腿上又是十五,便就没本事扎挣。当夹袄的钱又使得没了,家中籴了一斗米,老婆又偷粜了三升,只得又当了⾐裳,在家养玻坐食了一月,⾐服将次典完,再无门路可走,两口子雇与人家种园,吃了主人家的饭,每年还共的三石杂粮。

  这老婆偷惯了的手,没得甚么可偷;换东西吃惯了的嘴,没得东西可换,手闲嘴空,怎坐得过?随背了尤聪与那同班种园的寮友⼲那不可教人知道的丑事,不图重价,或是几文钱,或是些微吃食,就奉让成,也多有赊去不还帐的。尤聪也都晓得,只是要做家翁的人,妆聋妆痴罢了。

  一⽇,五更起来浇⽔,尤聪在北头开沟,老婆在南头汲⽔,那黑暗的时节,一个相知的朋友乘着那桔槔起落的⾝势,两个无所不为。忽然又来了两个,彼此相争起来,打成一块,惊动了主人,轰动了邻舍。尤聪做人不过,只得卖了老婆,离了这个去处与人做短工生活;龙山镇上与一个胡举人割麦,一连割了四⽇。

  一⽇天雨,尤聪就在胡舂元车房避雨。胡舂元因请了先生教儿子读书,要寻一个人在书房做饭,要动得手起,又要工钱减省,只是个“半瓶醋”厨子的光景就罢了。尤聪一向跟随尤一聘经南过北,所以这煮饭做菜之事也有几分通路,所以卖凉粉,切棋子,都是他的所长。他自己学那⽑遂,又学那伊尹要汤,说合的人遂把他荐到那胡舂元门下,试了试手段,煎⾖腐也有滋味;擀薄饼也能圆泛;做⽔饭,揷粘粥,烙⽔烧,都也通路。讲过每年四石工粮,专管书房做饭答应。虽说人是旧的好,不如那新人乍到,他也要卖精神、显手段、立行止、固基,便也不肯就使出那旧⽇心,被他骗了个虚名。

  天下的事大约只在起头时节若立就了一个好名,你连连不好,将来这个“好”字也便卒急去不了的;若起初出了一个不好的名,你就连连改得好了,这个“好”字也便急卒来不到的。况且他拿了别人的物料,演习自己的手段,酸咸苦辣,试停当了滋味,便也可以将就。又是只在书房鬼混,在上的只管有饭吃就罢了;在下的和光同尘,成群打伙,他就有甚么不好,狐兔相为,怎得吹到主人耳朵?

  一连待了三年,胡举人中了进士,选了河南杞县知县,挈家赴任,带了尤聪同往任所。到了官衙里,里边有了当家,米面⾁菜都有掌管,谁该吃,谁不吃,都有主意,不许洒泼了东西,不许‮藉狼‬了米面,不许做坏了饭食。他不说是正经,他怨琐碎;不说他在书房答应时节放肆是他的徼幸,他说是主人如今改常;做的菜嫌他淡了,他再来不管长短,加上大把的盐,教人猛可的误吃一口,哮半⽇;说他咸了,以后不拘甚物,一些盐也不着,淡得你恶心。

  一⽇,叫他煮腿腊⾁,他预先泡了三⽇,泡得那腊⾁一些咸味也没有了。说他腊⾁煮得不好,他再来不泡便已好了,他又加上一大把盐。煮⾖腐自然该加盐的,他却一些盐也不加。问他所以,他说:“昨⽇腊⾁里加了些盐嫌说不好,如今⾖腐不曾加盐又说不是,这也甚难服事!”

  最可恨的:不论猪⾁、羊⾁、⾁、鸭⾁,一应鲜茶⼲菜,都要使滚汤炸过,去了原汤,把来侵在冷⽔里面;就是鲜鱼,鲜笋,都是如此。若不是见了本形,只论口中的味道,凭你是谁,你也辨不出口中的滋味是甚么东西。且是与主人拗别,分付叫⽩煮,他必定就是醋烧;叫他烧,他却是⽩煮。还有最可恨的:定要使那囫囵花椒,叫人吃在口內,⿇辣得喉咙半⽇出不出气来;把海参汤做得扭黑,嫌他的不好,他说黑海参如何不黑。把腌⾁煮成?孚炭;把鸭子煮成了饣強粘;常常的把大锅子的饭捣了锅底倾在灶內,成盆的剩饭倒在泔⽔瓮里;养活的鸭,也不请问主人,任意宰杀;⼲笋成四五斤泡在⽔缸里面,吃不了的,都臭烂丢掉;背了人传桶里偷买酒吃,吃得稀醉。他私定了一连前重后轻的秤,与外边买办的通同作弊;衙里几个小童,他个个打转。买办簿上一⽇一斤香油,支派买到厨房,他一些也不与众人食用,自己调菜炸火烧,煎⾖腐,不胜受用,再有多的,夜间点了灯与人‮博赌‬。舂月买得韭菜来,将那韭菜上截⽩头尽数切下,用⿇汁香油加上蒜醋,自己受享,止将那韭叶定小菜侦⾖腐。每顿三四斤的落米,从传桶里边央那把衙门的人卖钱换酒。

  一⽇,有个同年王知县经过,要来回拜时,在衙內书房留他一饭,与尤聪算计治办,张望得荤素二十器,两道汤饭。尤聪问道:“这王爷是个官么?”胡知县道:“这就是中牟县王大爷,怎么不是个官?”尤聪道:“这个我定是耽误了。”胡知县问他怎说“旧规:官酒每一桌必用厨子八名。止我一个,如何做的来?只得不留他罢了。”

  胡知县素好吃羊⾁,送的就收,没有就买,与尤聪去做。他绝不管天热天冷,成了旧规:头一⽇先煮一滚,撩将出来泡在冷⽔盆內,次⽇然后下锅,直待晌午方才与吃。他那拗歪憋,说的话又甚是可恶,胡知县受他不得,打发他出来。着十数两银子,搭连里装着许多⾐裳,预先克刂落的腊⾁,海参,燕窝,鱼翅,虾米之类,累累许多。行了数程,走到⾼唐地方,四顾无人,撞见了两个响马,拽満了弓,搭上箭,斜跨在那马上,做出那強盗的威势来,吓得那尤聪跳下驴来,跪在地上,口口声声只叫“大王爷饶命”全副行李搭上里的银钱,上盖⾐裳,都剥脫了精光。响马得了财物去了。尤聪弄得囊空⾝罄,只得乞丐回家。到了明⽔,也还东奔西撞的讨饭,适值狄员外家请了程乐宇教书,馆中要个厨子答应,仍讲了每年四石杂粮,专在书房指使。

  这尤聪素原是个至可恶的歪人,又兼之在胡家养惯了骄,通忘了那外边⽇子难过,比在胡家更甚作恶,开口就说:“我在胡进士家许多年,没人敢说我一句不好。你这不过庄农小户,晓得吃甚东西?吃在口中,也辨不出甚么好歹!”眯了眼的抛米撒面,作的那孽,罄竹难书!年前两次跟了师生们到省城,听他做得那茶饭撒拉溜侈,淘了他多少的气。只因狄员外是个盛德的人,不肯轻意与人绝。因陪儿子坐监,只得又带了他上京。途中这样贵饭,他把整碗的面退还店家;恐怕便宜了主人的钱钞,哄得狄周回头转背,成两三碗的整面,整盘的⾁包,都倾吊在泔⽔桶內。店中有看见的人,没有一个不诧异赞叹。及至到了京师,这米珠薪桂之地,数米秤柴,还怕支持不起;他没有老狄婆子跟前查考,通象心风了的一般。狠命洒泼。连那奢侈惯了的童也时常的劝他,说他碎米不该播吊,嫰⻩牙菜边不该劈坏,饭该够数做,剩饭不可倒在沟中。他不惟不听,声声的在背后骂那童是个淡扶11。因狄周不管他的闲帐,不说他的短长,只是狄周是个好人,二人甚是相厚。

  狄员外因一向尝扰童家,又因监満在即,又因九月重,要叫尤聪治酒一桌抬过童家厅上,好同童合家小坐:一来回席,二来作别,三来过节。预先与童七夫妇说了,叫狄周买办了、鱼、⾁、菜之类。尤聪大烹小割,正做中间,只见西北起了一朵扭黑的乌云,⽩云拢了乌云的四面,云里边一声霹雳,把那朵乌云震开,満天扭黑,连打了几声雷,亮了几个闪,连雨夹雹倾将下来。那雷就似天崩地烈,做了一声的响;闪电就似几千火把的烁亮,围住了那间厨房不散。尤聪他还说道:“这样混帐的天!谁家一个九月将好立冬的时节打这们大雷,下这们冰雹!”狄周也说:“真是反常!往时过了秋分,再那里还有打雷的事!”

  二人说论,那雷电越发紧将上来。只听得天塌的一声响,狄宾梁合狄希陈震得昏去,苏醒转来,只见院子里被雷击死了一个人,上下无⾐,浑⾝扭黑,须发俱焦,⾝上一行朱字,上书“欺主凌人,暴殄天物”仔细辨认,知是尤聪被雷击死。进到厨房里面,只见狄周也烧得扭黑卧在地上,还在那里掇气,⾝上也有四个朱字:“助恶庇凶”

  狄员外见狄周不曾断气,将带的“琥珀镇心丸”研了一服,温⽔灌下,慢慢的醒了转来。问他所以,他说:“只见一个尖嘴象鬼的人,两个大翅飞进厨房,将尤聪挝出门外,我也便不知人事。”方知尤聪因他欺心胆大,撒泼米面,所以⼲天之怒,特遣雷部诛他。狄周只该凡事救正,岂可与这样凶人结了一,凡事与他遮盖?所以也与尤聪同遭雷殛。但毕竟也有首从,所以只教他震倒房中,聊以示儆,还许他活转。这天老爷处制,岂不甚是公平?

  狄员外只得报了兵马司,转申了察院,题知了本,下了旨意,相验明⽩,方才买了棺材,抬出义冢上埋了。这⽇酒也不曾吃得。童七夫妇都过来慰唁,把这事都传布了京城。那闲的们把本来都刊刻了,在棋盘街上货卖,吆喝叫道:“九月重,国子监门口,冰雹霹雳劈死抛撒米面厨子尤聪的报儿哩!”走路的听得这异事,两个钱买一本,倒教人做了一个月极好的生意。这正是那两句成语合得着:万事劝人休碌碌,举头三尺有神明。

  再续两句道:

  请观作孽尤厨子,九月雷诛不顺情。
上一章   醒世姻缘传   下一章 ( → )
醒世姻缘传是由西周生写的历史小说,本页是醒世姻缘传最新章节,阿奇小说网第一时间更新醒世姻缘传章节文本,提供给网友醒世姻缘传免费读及下载服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醒世姻缘传》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的朋友推荐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