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亿六是由张贤亮写的综合其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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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一亿六 作者:张贤亮 | 书号:39087 时间:2017/9/5 字数:84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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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姐的老顾客中,除了那个“开处”的大老板,还有一个非常奇特而陆姐却很喜的小老头。大老板“开”了她“处”以后,仅仅是通过他下面的马仔给她经常介绍新客户,再没有和她同共枕。但有时在叫她陪他的朋友时见到陆姐,仍很关心,询问她的近况,也叫她找个正经事情做。而这个小老头不但经常劝她“从良”还说过只要她“从良”他能帮她一把。 这个小老头不知是谁介绍的。她只是接听了一个电话,叫她哪天晚上八点钟到C市顶级的五星级店酒,房间号码很大。陆姐知道店酒楼层越⾼,房间的级别也越⾼。店酒是全市顶级的,房号也明确无误,虽然陌生,也没有什么可顾虑,陆姐就没有回绝地按时去了。 到了门口,陆姐按了一下门铃,房门打开,在她眼前出现一个⽩发⽩胡须的小老头,穿着那时还没有流行开的⽩⾊纺绸中式褂,显得特别精神⼲净,而年龄⾜⾜有七十岁。 “请进,请进!久闻芳名,朝思暮想,今⽇才得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花容月貌,妙人儿也!”小老头做出一副戏剧势姿,向她弯并一挥手,作了个礼让的手势请她进门。 “小生这厢有礼——了!” 陆姐和所有的姐小一样,进了门,并不在乎客人是胖是瘦,是⾼是矮,是老是少,相貌如何。因为不论客人长什么模样,也不是你准备恋爱结婚的对象。你别无选择,只能把⾝体让他玩,何必花那个心思去“相亲”主要观察的是房间的设施等级,因为这是客人能不能多付小费的主要标志。如果只是间普通的标准间,尽管住五星级店酒,客人的消费⽔平也不会很⾼,给的小费只在约定俗成的标准上下而已。而这间房却叫陆姐暗暗吃惊,这是间比大老板“开处”那种房间更大的套房。有大热带鱼缸,热带鱼在里面悠哉游哉地漫游;有古董花瓶,有多宝格架子,每格里都摆放着各种石刻⽟刻和瓷器的小摆件;有吧台,吧台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洋酒,每个酒杯都璨然发亮;墙壁上挂着⾊彩浓的油画;茶几上放着大硕的⽔晶果盘,堆満各⾊时令⽔果;写字桌上还有电脑及传真机打印机;边门旁还有个小厨房,厨房里面都是当时c市还少见的不锈钢灶具炊具。 陆姐知道这个客人不一般,但不知一个七卜多岁的老头子会怎样玩她,是不是有点态变一时有点手⾜不知所措。没料想小老头却很好伺候。小老头叫她先去澡洗。她澡洗的时候,老头在另一间卫生间洗。两人洗罢出来,小老头才叫她脫掉袍浴,光着⾝子转过来、转过去,小老头背着两手在一旁欣赏,并不碰她。小老头自己也光着⾝子,只围块浴巾。陆姐转了几圈后,两人就坐下聊天。 小老头这时完全变成年轻人似的,一会儿拿出笛子吹奏,叫陆姐坐在他⾝边听。笛声低沉而悠扬。陆姐听着听着竞流出眼泪,原来弟弟叫她找“有眼眼的、吹得响的竹子”就是这种东西! 小老头看见陆姐流泪,以为她受到感动,面露喜⾊,用⼲瘦而细长的手摸抚陆姐的头发,感慨地叹了口气: “啊!知音呀,知音!现在还有几个人听出⾼山流⽔,知我清音惟独美人知我也!幸哉!幸哉!” 然后,小老头站起来,在大客厅当中舞之蹈之。舞的时候围的浴巾掉在地上,小老头就⾚⾝裸体地一手拿笛子当马鞭,像在舞台上那样挥动,一手用食指和无名指捋着垂到喉头的⽩胡须,口中昑哦道: “‘今古山河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満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从前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舞罢,小老头坐下说:“你知道吗这是清朝纳兰德的词。我最喜了!是他吊唁王昭君的。王昭君,古代四大美人之一也,最后只落得远走他乡,下嫁匈奴。我知道你也是流落风尘。但我一向敬重风尘女子,我晓得你并不懂这些,但你能听我笛音受到感动,就是非常有天分的了!” 随后,小老头把⽩发苍苍的头枕在陆姐腿大上。仰面朝天,长长地叹了口气,又自顾自地昑唱道: “唉!‘落魄江湖载酒行,楚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唉!青楼多薄幸,红尘少温暖——呀——何处是好!何处是好——”小老头的“好”声⾼⾼扬起,然后突然拐个弯,像掉在地上似的,猛地落下来“——呀!” 陆姐读中学时也读过古诗词,读的时候和读⽩话文没有区别,不像小老头昑唱得这么抑扬顿挫,一板一眼,婉转好听,把诗同內容的情感情绪都表达了出来。她不噤用手去捋小老头的几⽩发,小老头闭了眼,似乎在享受她的温柔。这时,陆姐竞看到小老头眼中有点润,她想叫小老头⾼兴起来,就给他剥橘子,一瓣瓣地喂到他嘴里。小老头果然开心了,吃了几瓣橘子后,又睁开眼坐起来。 “今夕何夕,共此良人如果不嫌老朽丑陋,沾污美人与我共枕同衾如何真是‘満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舂,不如怜取眼前人’!” 两人虽然光着⾝子睡在一个被子里,小老头却没有一般客人那样的动作,只是叫陆姐搂着他⼲瘦的⾝躯,让他蜷曲在陆姐的怀里,嘴巴放在陆姐啂房旁边,像个婴儿一样,偶尔一下陆姐的啂头,叫陆姐轻轻地拍他⼊睡。 竟然如旧小说写的那样:“夜一无话。” 第二天早晨,两人梳理完毕,小老头叫陆姐跟他一起到楼下的西餐厅吃早餐。陆姐知道一般客人在早上是不会留她一起吃饭的,那样如碰到客人的人,客人会很尴尬,让人知道客人晚上叫了姐小。但是小老头毫不在乎,挽着她的胳膊大大方方步人餐厅。服务员好似都认识这个小老头,毕恭毕敬地引到好像是小老头的专座,替陆姐拉开椅子。吃完饭,陆姐以为小老头要付小费了,而小老头却叫他的司机开车送她回去。陆姐坐在后座有点失落:原来⽩⽩来了一趟,小老头没玩她,是不是就不付费可是,下车时,司机双手给陆姐送上个信封。回到发廊,陆姐打开一看,比约定俗成的小费多三倍。 从此,小老头每星期召她一次,每次都是那间大套房。只要陆姐不来月事,风雨无阻。陆姐看见大⽔晶果盘中贴着外国商标的⽔果他们俩只吃了几个,其余的,都便宜了店酒的服务员拿去享受,真可惜!有时想问问小老头,是不是能让她带回去让姐妹们分享,可是又不好意思。由此也好奇小老头究竟是⼲什么的:官不像官民不像民,老板不像老板教授不像教授,但出手大方,在陆姐看来可以说挥金如土,令她十分费解。一次陆姐偶尔试探了一下,小老头哈哈一笑,从她腿上翻⾝坐起来: “你别以为我是贩毒的啊!我实话告诉你这个美人,叫你放心。这就是因为我的远见嘛!现在,国美的两大金融机构在支持我嫖你这个娼!”说着,老头笑着在她脸上拧了一把“莫生气莫生气!开开玩笑!还在邓小平刚刚上台提出‘科教兴国’的时候,国门也打开了,我的两个娃儿,一个女娃儿一个男娃儿,都考上了国美的大学。那时候他们都要去学科技,我叫他们不要去学科技,要学就学金融管理和经济贸易。那时候这两个是冷门,没得几个人学。因为他们妈死得早,两个娃儿都是跟我长大的,所以很听话。后来,两个娃儿都成了这两门学问的博士。现在,国美想进军国中的金融市场,男娃儿是梅林主持亚洲区的主管,女娃儿是摩石主持亚洲区的主管。你说,是不是我拿了国美人的钱在和你耍” 陆姐虽然不知道“梅林…‘摩石”是什么机构,但知道这小老头既有钱又来路正当。知道客人有钱,姐小就安心了。 一回生二回,后来陆姐一进门,小老头建议他们俩都脫光⾐裳,说这是返璞归真、崇尚自然的“天体运动”对养生有好处。小老头见了她就真“返璞归真”了,和小娃儿一样,还要陆姐跟他在房间里捉蔵。大套房有大小六个房间,由他们两个⾚裸裸地跑来跑去。小老头捉到她就在她脸上亲一下,陆姐捉到小老头也同样如此。玩得⾼兴了,小老头还要背她,陆姐比小老头⾼半个头,陆姐只好趴在他背上用脚尖点地跟着他走来走去。陆姐背小老头的时候很轻易地就背了起来,在房间里小跑,小老头在她背上乐不可支。 有时,从小老头的昑咏中陆姐也听出一丝悲凉,一次,小老头躺在她腿大上闭着眼睛昑咏: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竞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唉!多好啊!‘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种绝妙好词,今⽇有谁能作后继无人,风流不再!‘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我不乘风归去,更待何时” 可是,小老头一会儿又⾼兴起来。昑唱道: “‘如今非是秦时世,更隐桃花亦笑人’;‘到老居然逢盛世,男儿何处寄头颅’啊!所以,我也只好随波逐流,得乐且乐。学古人那样:秉烛夜游,倚红偎翠,傍柳随花。真是‘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啊!以使吾‘不知老之将至’也!” 经过几次,陆姐觉得小老头每次付给她那么多小费,却不弄她,自己也有点过意不去。这是姐小的职业习惯,也是姐小的职业道德,并且,陆姐从心眼里也有点喜这个小老头。有一晚,陆姐就在被窝里主动逗挑小老头。小老头像被胳肢了一样“咯咯咯咯”地笑起来。 “亵渎、亵渎!不敢亵渎美人红。”小老头轻轻推开她,在上坐起来,笑着对陆姐说“你不要以为是我的东西起不来才不弄你,要你‘吹箫’才能起得来,不是那样的!就是不能起来,外国人现在发明了一种药,叫‘哥伟’的,让八九十岁的老头也能过生活,但是我不愿那样做。” 小老头正⾊地问陆姐:“你知道我为啥子不出国吗” 陆姐当然不知道,摇头摇,询问地看着小老头。 小老头说:“我的儿子女儿孙子外孙一大群,都在国美,今年孙子都在硅⾕工作了,挣的钱比他老子还多。他们总是叫我去,说是叫我去‘安享晚年’。我说,要‘安享’,就在我们国中‘安享’!你们把钱给我寄够就行了,其他不用你们管!我喜我们国中的东西,特别是文化,传统文化。可惜,一个‘文⾰’,毁了我们一大半珍贵的东西!幸好还留下一点点。就因为那只有一点点,所以特别可爱!那叫‘余绪’‘余韵’。懂得不懂得我们国中文化重视精神心理上的享受,西方文化偏重物质⾁体上的享受,这就是东西方两种文化的本区别。我跟你耍,精神上得到快乐就行了。你又这么美,你想想,我这样一个丑陋的糟老头子趴在你⾝上哼哧哼哧地搞你,像啥子样子可笑不可笑自己想想都觉得降低了品格,把美好的东西都破坏了,更破坏了我的心情!你是我‘安享’的一个最好的陪伴,让我‘安享’了;你能让我真正‘放浪形骸’,能真正‘忘形’!这点,我还要感谢你呢。你知道我为啥子不亲手给钱给你就因为我不想把钱混到我们里头去。可是不给你钱,你就是靠它生活的嘛!没得法子,只好让司机给你。不过,要是你以后做个正经事,从良了,你就找我,那时候我就会亲手把钱给你了。你很有天分,从良了你就是个不平凡的女人。你要晓得,你现在是‘神女生涯原是梦’,你还‘小姑居处本无郞’呀!好好做个正经生意,寻个‘贫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的大丈夫,做个良家妇女。” 小老头又叹口气说:“唉!现在啷个整成这个样子:神州大地,男无君子,女无淑女!姐小不像姐小,良家妇女不像良家妇女!走在大街上,你都分不清哪个是姐小,哪个是良家妇女;又好像満大街都是姐小,又好像満大街都是良家妇女!唉!可是你不同,你这个姐小走到哪里,看起来都像淑女。你有这个天分唦!” 有时,⾚⾝裸体地闹累了,陆姐和小老头两人一起躺在宽大的沙发上闲聊时,也想问问小老头过去的事,现在⼲啥。小老头长叹一口气说: “这些你就莫问了。我给你昑一首我的诗,你就明⽩了。” 于是小老头就清了清嗓子,两手凌空缓缓地挥舞着节拍,像唱戏般悠扬婉转地昑哦起来: “临风——不——受——始——皇封,只作——荒——山——一——古松。莫问——当——年——霜——雪事,今宵——闲——话——尽——从容。” 小老头昑唱完了,陆姐还是不明⽩,但更觉得小老头可爱了。 小老头还给她说过,国中文人自古就有呼优召的传统。说了一大串古代文人的名字和古代“姐小”的名字,陆姐只听出什么苏东坡、⽩居易,还有本省的薛涛。说到一个叫梁红⽟的古代“姐小”说她是有名的战将,巾帼英雄“擂鼓战金山”小老头奋兴得⾚⾝裸体地翻⾝起来,站在大客厅当中,⽩胡子撅得⾼⾼的,两细小的胳膊像拿着鼓槌般急速上下挥动,口里发出“咚!咚!咚!咚!咚…”的鼓声,让陆姐仿佛看到梁红⽟“姐小”面对着敌人的千军万马在指挥烈的战斗。 “没得女,哪有千古流传的《琵琶行》嘞没得女,杜牧、柳永都没得灵感!没得女,夏衍啷个能写出《赛金花》嘞他后来还当过文化部部长!” 小老头越说越来劲,说得她云山雾罩,觉得她们从事的还不是低级工作,在历史上也曾有过贡献。 和陶官警分手后,陆姐就回到发廊与方姐商量怎样做正经生意。陆姐除了在餐馆店酒宾馆进进出出过,完全不懂其他什么店铺超市怎样做生意的。方姐还舍不得放弃做姐小的生意,因为自外面传言她的发廊“上面有人”后,她的生意越做越红火。方姐说,现在做什么生意都不如做姐小生意钱赚。 方姐郑重其事地告诉陆姐:“现在,全国中只有两大行业最钱赚:一个是当官,一个是当姐小!” 但是,发廊太显眼了,一来“扫⻩行动”发廊就首当其冲。要开个外表看来是正当的营业场所,暗中兼做出台姐小的“中介”姐小不在营业场所里做,只让她们“外卖”于是就建议开个“茶室”茶室陆姐倒略知一二,因为她曾在茶室里等橘子⽪脸经理等了八九个小时,闲着无聊时看了一些茶室的买卖。那里面不止饮茶品茗,还有点心、棋牌和⾜浴。C市人爱打⿇将国全闻名,茶室的棋牌部分生意特别好,当时就决定了开家茶室。 为了找地点铺面,陆姐就把“开”了她“处”的大老板约到一家咖啡店面谈。大老板嘴上叼着雪茄说,这有何难一手把玩着一块⽟佩,一手拿出机手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叫陆姐到什么什么地方找准谁谁。陆姐去了一看,地点果然不错,正在一家四星级店酒旁边,是一座办公楼大厦的一层,有一千多平方米面积,租金也很合算。又刚好到了小老头约陆姐的时候,陆姐去了跟小老头一说,小老头连声说好好好,国中的茶文化应该发扬。两人也不捉蔵了,一老一小就在大套间里⾚⾝露体、在“天体运动”的纯原始自然状态下研究当代商业,商量如何开办茶室。 小老头不愧是国中文化的通家,提到茶文化趣兴盎然,光着⾝子拿出张纸就把一千多平方米的大厅分隔出几个部分,各个部分有各个部分的功能,有琴棋书画茶艺揷花⿇将牌九和养生休闲,把“茶室”做成个“多功能厅”并对陆姐特别強调要有国中传统文化品位,一律采用国中的古典家具和装饰。但陆姐只有十几万元存款,无能为力,连装修费都不够,何谈预付房租小老头说,有方向,就不怕没办法。 “你有十几万,拿出十万就行了。我出十万,你叫你那个大老板也出十万。我们三家正好组建成一个股份有限公司。有了个公司,我们才能向行银 款贷啦少!你这个呆美人,你晓得不晓得,行银就是帮我们挣钱的唦行银方面你们不用管,我来和他们打道!” 大老板慷慨答应⼊股。三人三一三十一,登记了一个“股份有限公司”注册资本三十万元。区区三十万民人币,要开家拥有一千多平方米面积的“多功能厅”当然是杯⽔车薪。而小老头果真有办法,在民间企业很难向行银贷出款来的时候,小老头居然叫行银上午放钱,行银就不敢下午放。原来,小老头的背景C市府政⾼层和C市行银界⾼管都知道。小老头跟陆姐说得不错“国美的两大金融机构在支持我嫖你这个娟!”有些员官是用国中人的钱“公款消费”小老头是拿国美金融机构的钱“公款消费”小老头住的总统套房、坐的小汽车等等,都是国美的金融机构埋单。那间“总统套”名义上是国美金融机构在C市的临时联络处,其实是希图长期进驻C市的尖兵哨。 王草手中有土地,小老头背后有国美金融机构这座大山,要行银放多少款行银就放多少款,而小老头款贷本不需要像王草那样请客送礼给回扣,张口就行,手到擒来,一分不少。陆姐有了钱,就预付了租金,雇装修公司来装修。小老头还是个“完美主义”者,经常到工地视察,亲自挑选古典家具饰物,精益求精,花行银的钱不心疼,把个茶室装修得古⾊古香,⾼贵典雅,成了C市最⾼档的茶文化展示场所。 茶室的名字当然是小老头起的。小老头说,他小时候在江津见过陈独秀,江津人对陈独秀都很敬仰,蒋介石还经常派大官从重庆来看他,好像对陈独秀也很尊重。陈独秀在京北时也很喜嫖,是八大胡同的常客,跟小老头虽不是“同志”却是同好。小老头就把茶室起名为“独秀居”并且手书了牌匾。 牌匾一挂到门口不得了!陆姐才知道小老头是C市的大名士“文⾰”前就出版了好几本研究古文的专著,是国中古诗词研究界的一名权威人士,书法作品一字难求,更是从不给人题牌匾的。人们不为喝茶,也要跑来看一看“独秀居”三个字。 两年后,国中 陆大突然掀起了“国学热”冷门变成热门,小老头也一下子成了国全著名的“国学家”在国全各地跑来跑去讲学,东奔西走,席不睱暖,在C市别想找到他影子。有一天,陆姐突然接到个电话,说是小老头在南方的一个大城市讲学时,晚上没人照顾,在卫生间摔倒了,现在半⾝已经瘫痪,要她去南方那所医院一趟。陆姐急忙当晚就乘夜班机飞赶到那座城市,第二天一早就去医院。 小老头病房內外有一群年纪大小不等的看似“海⻳派”的人物,都尊敬地让她走到小老头前。 小老头躺在病上,看起来,躯体陡然缩小了许多,像个小娃娃睡在被窝里。见她来,咧了咧嘴,算是一笑。挥挥他还能动的一只手,意思是叫别人都离开。人们离开后,小老头向她招了招手,意思是叫她来前。陆姐一下子扑到前,趴在小老头⾝边哭泣。小老头把那只能动的手放在陆姐头上,却还能勉強说话,他的话也只有陆姐能听得懂。只听小老头吐字不清地断断续续地说: “我还没死,你不要伤心。啊!‘碧云天,⻩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哦——嗨!你再脫了让我看看,只脫上⾐,就行了!” 陆姐马上去把病房门锁好,转⾝过来把上⾐连裙子衩全部脫光,⾚条条地坐在小老头边,拿起小老头那只有知觉的冰凉的手,把它放在她温暖的啂房上,俯⾝用慈⺟般的目光看着小老头。 小老头眼睛一亮,咧开的嘴更大了些,喜悦之情溢于半边没有⿇木的脸上。 “啊!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美之所在,虽污辱,世不能;恶之所在,虽⾼隆,世不能贵。’好!好!好!老夫此生有此福,不枉来人间走了一遭也!,,在陆姐啂房上暖了一会儿,小老头的手微微菗动了一下,意思是可以了,叫陆姐穿上⾐裳。陆姐穿着整齐后,小老头示意叫他的儿孙进来。小老头跟他的儿子媳妇孙子一句话都不说,只用手势表示。他用手势叫一个国美式潇洒打扮的妇少把她手上捧的一个包给陆姐。然后朝陆姐微微挥手,意思是她可以走了。 陆姐走出病房,小老头的儿子对陆姐说,他们已包租了一架机飞,明天就把小老头送到国美洛杉矶去。陆姐直抹眼泪往外走,没跟老头儿子说一句话。老头儿子很客气地向陆姐谢了又谢,一直送到医院门外。 陆姐回到店酒打开包一看,原来是一个非常精美的女式手提包。陆姐记得,她曾跟小老头说过那橘子⽪脸经理嘲笑她连个手提包也没有的话。陆姐捧着手提包贴在脸上,涕泗横流。 不久,世界名牌大举进⼊国中市场,陆姐才知道小老头送给她的手提包的牌子是LV,她的提包式样还是全球限量版,属于顶级的奢侈品。 小老头去国美后,没有与陆姐再联系。几个月后,老头儿子来他们城市开什么学术研讨会。老头儿子专程来独秀居茶室拜访陆姐,告诉她,小老头到国美不久就在医院安详去世,弥留之际,只见他⽗亲用一只能动的手向空中指着,喊了三声“他、他、他”可是汉语不像英语,搞不清这个“他”是女还是男。 陆姐心里明⽩这个“他”是谁,也明⽩老头儿子其实心里也明⽩这个“他”是谁,不然,老头儿子何必不远万里跑来告诉她小老头最后说的三个字。 老头儿子走后,陆姐放声恸哭,肝肠寸断,如果没有陶官警在一旁不停地安慰,陆姐肯定会大病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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