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鞋子梅花咒(她没有穿鞋子)是由西岭雪写的综合其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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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绣花鞋子梅花咒(她没有穿鞋子) 作者:西岭雪 | 书号:39211 时间:2017/9/5 字数:849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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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红尘正在给⽗亲读⽇记,⺟亲洛秀的⽇记。 光很好地照在花园里,合树下形成一片伞状的凉,红尘伴着⽗亲,肩并肩地坐在树荫里的花坛台阶上,缓缓地读着⺟亲的⽇记,希望以自己的声音将⽗亲带回到二十多年前的岁月里,醒唤他对往事的记忆。 医生说,⽗亲周锋最近有明显好转的迹象,思维活动十分频繁活跃,梦境也⽇渐清晰有条理,不再仅仅是些碎片,而有了简单的情节,只要坚持物药治疗和心理摩按同时进行,就绝对有康复的可能。如果红尘可以多菗点时间来陪他,多跟他讲话,聊些过去的事,刺他的记忆和思维,康复的可能就更大。 于是,红尘找出珍蔵的⺟亲的⽇记,一遍遍地读给⽗亲听。风轻叶静,好像在随周锋一起倾听,回想—— “5月21⽇,雨。 今天周锋来了,他站在客厅里,浑⾝滴着⽔,指着我⽗亲大叫大骂,说什么‘人女者,女必为人。你一定会有报应!’我不明⽩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和爸爸到底有什么样的恩怨。 我第一次看到像他这样的人。所有来我家的人,对我爸爸都是毕恭毕敬的,爸爸说的话,从来没有人敢驳回。爸爸在我印象中,一直是威严而永远正确的,可是现在,有一个年轻人上门来指责他,斥骂他。这太奇怪了。 爸爸很生气,他们的谈话中不断提到一个名字,好像叫‘绯烟’,绯烟是谁呢?爸爸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绯烟的事?那个绯烟,和这个周锋,又是什么关系?” “5月25⽇,晴。 我每天都在想着那个叫周锋的青年,我在想他。他很英俊,也很勇敢。可是我想着他的,却并不是他英俊的脸,而是他⾝上那种忧郁的气质。他的脸,线条刚毅,刀削斧凿一样,可是他眼中,在说起绯烟的时候,却有一种令人心碎的绵。那一刻,我好希望自己可以做一个绯烟那样的女人,得到他绵的眼光。 他棱角分明,气势汹汹,可是我却呼昅到一种脆弱的气息,知道他的內心其实柔软而易伤。虽然只是一面,可是我坚信,这个世界上,我读懂了他,我是最懂得他的人。 但是,我会再见到他吗?” 这就是一见钟情吧?红尘停下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亲的⽇记,已经不知是第几十次的重读了,可是每次翻出,都会有一种回肠气的感觉。那个时代的爱情哦,如此绵细腻,⺟亲的心事,如此宛转曲折。她与⽗亲周锋的爱,就好像罗密欧与朱丽叶,背负着家族的仇怨,历史的重担,冲破重重樊篱才走到一起。 虽然,⽗亲在婚后对⺟亲并不够体贴存温,可是,⺟亲从来没有怨恨过,她自始至终那样痴地爱着⽗亲,无怨无悔,至死不渝。 这些⽇记,是红尘十岁那年帮姥姥整理房间时无意中翻出的,当即决定悄悄地蔵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她从没有见过⺟亲,只看到她的照片,那样秀丽温婉的一个女子,像一幅画多过像一个真的人。而那些⽇记,却让⺟亲的形象变得清晰,亲切可触摸似的。 红尘在字里行间呼昅着⺟亲的气息。 记得第一次读起这些⽇记的时候,她关起卧室的门,将脸埋在手心里哭得泣不成声。那时候她还不懂得什么是爱情,可是⺟亲与⽗亲的故事,却给她小小的心灵植⼊了深蒂固的爱情模本——那便是爱如宿命。 小时候姥姥教她刺绣的时候曾经说过:“刺绣,是一辈子的事。” 爱情,也是这样吧? 爱上一个人,是一生一世的事,是承担,是许诺,是全⾝心的给予,不求回报。 就是因为这样的执著与亮烈,红尘一直把爱情看作一件严重的事。从大学到毕业,颇有几个男生对她表示过或深或浅的好感,然而她总是浅尝辄止,不敢轻易付了自己。 总觉得时辰未到,总觉得未有灵犀,总觉得那不是她的最终选择。 直到遇见自横。 夫子庙“无针绣坊”第一次看见他,她就觉得惑,觉得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她忍不住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洛红尘,误落红尘。 和他在一起,她有着发自心底的稔感觉,悉得心会微微生痛。人毕竟是灵的动物,注定会爱上一个什么样的,自己是知道的。 洛秀爱周锋,洛红尘爱周自横——洛家的女儿,好像总是会爱上周家的男人,这也是宿命。 周锋与周自横…红尘为了自己的新发现而惊奇,一时停了朗读,微笑着出神。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自横的呼唤。 周自横接到梅绮的电话时,正在珊瑚园陪周公周婆看电视“金陵十二钗”集体演奏《⾼山流⽔》,琴瑟争鸣,姹紫嫣红,又好看又好听,堪称⾊艺双绝。自横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有些沾沾自喜。 周婆说:“这十二个女孩子是不是以后都要进你们单位工作,咳咳,那不就是你的同事了?我看她们个个儿都是又漂亮又有本事,咳,你说哪个会是冠军?” 周自横笑:“我说了不算,得评委和观众打分,这一回的比赛可是绝对公平公正,光明透明的,谁是冠军谁是亚军,咳咳,连我这个主办方都还不知道呢。” 周公笑道:“装傻。你的意思啊,不是想打听內幕消息,是想问你相中了哪个,好领回家来做孙媳妇呢。” “那这十二个女人可还差得远。”自横脖子一扬,故意卖关子“我选中的那个,可比她们都漂亮出⾊。” “你有喜的女孩子了?”周婆大喜“咳,快说说,姓什么叫什么,咳咳,哪家的女孩子,做什么工作的?模样儿漂不漂亮不重要,咳,最要紧是人品要好,心灵手巧…” 自横笑了:“,您放心,你孙子看中的人,保准是可着您的心思您的眼光您的标准挑出来的,心比谁都灵,手比谁都巧,连名字都比别人好听,叫洛红尘。” “洛红尘?这名字有点怪。”周公立刻找纸笔开始天⼲地支地算笔划,又问“知道她的生辰八字不?” “谁记得这个呀。”自横笑“她比我小七岁,魔羯座。” “那就是辛酉年,五行属石榴木,笼蔵之。”周公掐指细算,口中念念有词“辛酉之为人一生伶俐,精神清慡,口⾆能辩,六亲冷淡,骨⾁情疏…” “准得很!”自横笑起来“爷爷,您还真有两下子。” 周公⽩他一眼,继续念诵:“⾼人敬重,财帛⾜用…” 自横头摇:“这个不大像,不过要是嫁了我,自然也就算财帛⾜用了,没错没错。” 周婆也引起趣兴来,揷嘴问:“别打岔,咳咳,让爷爷说完,合不合娶?” 周公点头:“女人贤德,有持兴家之命。” 周婆大喜:“那就是好媳妇儿了。你再给算算,什么时候结婚最合适?” 自横大笑:“爷爷,你们也太着急些了吧?八字还没一撇儿呢。再说我也不信这些。” “你刚才还说她要是嫁了你就有财了,不做数的?”周婆急了,这个哪里都好就是不肯认真恋爱结婚这一点不好的大孙子难得开窍,肯主动跟老人谈起心仪的姑娘,这回可说什么都得着他赶紧办事,紧张之下,连咳嗽也忘记“什么时候领姑娘回家来?你也老大不小了,难得有个看得上的,你爷爷也说了,什么一生伶俐,清慡,什么能辩,又招财的,还不赶紧抓紧呢?” “行行行,我这就打电话给她,约个时间来家给二老过目。”周自横倒也答应得痛快,当即取过电话来,正要拨出,铃声却已经先响起来,是梅绮的号码。 他有几分厌烦。他讨厌拖泥带⽔的感情,烦恶没完没了的纠,感情的事,应该是合则来不合则去,他和梅绮,谁也不欠谁的,散了就是散了,多说一句话也是浪费,她何必还要约他见面? 可是梅绮说內容与红尘有关,而且警告他如果不来一定会后悔的。自横不畏惧任何的威胁,却不能不有一点好奇。既好奇红尘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也好奇梅绮还可以玩出什么新花样。梅绮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不同,然而究竟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周公周婆一看孙子要出去,又急了:“不说带姑娘给我们瞧瞧吗?怎么又要走?” “明天,明天把红尘给您带回来。”周自横的声音还留在门里,人影儿已经去了门外。 车子一路驶向郊外,路两边的树林刷刷地向后驰去,秋天的田野里开満了长茎的草本小花,颜⾊极其丽,大幅大幅地延展开来,像梵⾼的画。在城市里,这样的花田是奢侈而近乎糜费的。 周自横和梅绮再一次并肩坐在了他的奔驰车里。许久不见,他眯起眼睛,从后视镜里偷偷观察梅绮,好像要从她脸上找出什么不同。 梅绮察觉了,忍不住转过脸去。她化了很重的妆,还戴着墨镜,按理是不会有任何蛛丝马迹落在周自横眼里的,可是仍然觉得心虚,觉得脸上好像爬満了蜘蛛蝎子小青蛇,而那后视镜会变成照妖镜,照出她的本相。看着车窗前的绣花鞋挂饰,她心底的怨恨像惊蛰破土,一点点钻出头来。从前她也常常和周自横一起开车去郊外,有时是为了跑业务,有时则是约会野餐。然而现在,无论是他的事业还是他的感情生活,都不需要她的参与。 她并不想从洛红尘的手里将周自横夺回来,她只是不想红尘得到他。 三年的青舂给了一个薄情的人,倘若他的情感一直都是这样的稀薄、冷静、有节制,那也罢了;可是偏偏,当他遇到洛红尘,竟学会了燃烧,这真是对梅绮变相的摧残和侮辱。 她忍不下。 到达目的地时,自横已经猜到了梅绮的用意,一种莫名的厌恶油然而生,他轻蔑地看了梅绮一眼,下了车,绕到右边打开车门,对梅绮说:“下车吧。” 梅绮跳下车来,刚想说话,自横已经径自又绕回左边打开门来上车,重新发动了车子。梅绮大惊,急忙拦在车前,怒斥:“周自横,你什么意思?” 自横探出车窗,冷笑:“你约我出来,我已经出来了;你让我送你来精神病院,我也送到了。现在,你自个儿进去吧,难道还要我陪你办⼊院手续不成?” 梅绮大怒:“你才是神经病要住院呢!” 自横哈哈大笑,换档,倒车,打转方向盘,调转车头便要走。梅绮急了,不顾被车轮扬起的灰尘扑了一头一脸,狼狈地追着车跑:“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你也不想看看你的洛红尘吗?她刚刚进去!” 车子戛地刹住了,自横再次探出头来:“你怎么知道红尘进去了?” “你管我怎么知道?你要不要进去?” 自横熄火下车,拉起梅绮的手不在乎地说:“进去就进去,我倒想看看,你还有什么法宝,痛快点全端出来吧。” 进了医院,沿着护士的指点一路找进花园,远远地就看到红尘伴着一个男人坐在合树下。 周自横忽然觉得心悸,却来不及多想,本能地扬起声叫:“红尘。” 洛红尘回过头来,一愣:“自横?你怎么来了?” 她⾝边的男人,也随之慢慢地回转⾝来。 自横见到那男人回⾝,忽然头上似被谁猛地大力一击,顿觉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住。他呆呆地立在当地,盯着那个男人,仿佛见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事物,不住在心里对自己说:不会的,不是的,不可能! 可是,可是那男人轮廓分明的脸,浓郁微蹙的眉,那管直的鼻子,自鼻子向边延展的两道深深的法令纹,多么悉,多么亲切,千真万确,刻骨铭心,那个人,是自己生命里的至亲,是爸爸呀! 自横剧烈地颤抖着,再也看不见除了⽗亲以外的任何人,再也听不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声音,他听到自己软弱地叫:“爸爸。” 爸爸。这称呼已陌生了二十年了。爸爸不是在他童年的时候已经死了吗,在继⺟车祸后郁郁而终,难道,一切都是梦话?或者,现在这一刻,这一幕,才是一个荒诞的梦?!是梦!一定是的! 自横下意识地咬一下嘴,又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丝毫不觉得疼。是的,是了,是梦,一定是。他抬起手,再打自己一掌,然后,就一掌一掌地打下去,直至嘴边渗出⾎丝来。 红尘和梅绮两个都被这一幕惊得呆了,一左一右冲上来抓着自横的手叫:“自横,你在做什么?停下来,⼲什么要打自己?” 在这一切的纷中,周锋,周自横和洛红尘共同的⽗亲,一直在静静地站着,看着,思想着。他的脑子,已经二十多年没有思考过了,最近刚刚有了些微的好转,可仍然不适应太迅速的反应,但是现在,却忽然剧烈地起来,许许多多的人和事纷至沓来,扯不清的千思万绪,辨不明的苦辣酸甜,那么多的⾊彩和声音铺天盖地地拥过来,静寂了二十年的生命之门忽然被撞开,一涌而进的清新空气反而令人窒息,使他越发茫然。 茫然中,只本能地抓住一线思绪:“秀秀!”他看着女儿洛红尘“你是不是秀秀?” “爸爸,我是红尘啊。”红尘放开周自横,重新回到⽗亲⾝边,她紧张地注视着⽗亲重新有了神采的眼睛,屏住呼昅地回答“爸爸,我是你女儿,想起来了吗?” “女儿?”周锋侧首沉思,半晌,问“我有了女儿吗?那么秀秀呢?” “我妈妈去世了,您不记得了吗?”红尘的泪流下来,却努力地庒抑着自己自己冷静下来,她意识到,⽗亲的记忆在复苏,他正在从那个蔵⾝二十多年的洞⽳中悄悄走出来,一点一点地寻找记忆,一步一步地接近现实,她不能惊吓了他。“爸爸,洛秀是我妈妈,是您的子,她去世了,您还记得她怎么死的吗?” “我记得,好像,是车祸,可怕的车祸…”周锋抱住头,痛苦地说“我头疼!我要去休息,我要睡一下!” “爸爸,不要睡!不要头疼!不要休息!您好好想想,静静地想一想,妈妈死了,您的子洛秀死了,是车祸,她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您的女儿也长大了,就是我,是红尘呀。爸爸,你看清楚我,我是您女儿,已经二十年过去了,我长大了!”洛红尘的泪抑制不住地流下来,哭倒在周锋的怀里。⽗亲的怀抱哦,睽隔了二十多年的⽗爱温暖,如今终于寻回了吗? 周锋抱着女儿,本能地轻轻地摸抚着她的头发,神思一阵明⽩一阵糊涂,二十年了,二十年前的洛秀和二十年后的洛红尘的脸叠复印,合作一阵隆隆的雷声震得他耳鸣目眩,这眩晕中,渐渐有一丝光明渗透进来,越来越清晰,使他脫口而出另一个更加惊心动魄的名字:“妃嫣。” 他抬起头“妃嫣呢?妃嫣哪里去了?” 在洛红尘和周锋抱头痛哭⽗女相认的中间,周自横一直泥塑木雕一样地站着,在梅绮的搀扶下,着自己不要倒下去。周锋在叫着“秀秀”叫着“红尘”随着一个个名字把丢失了二十多年的记忆慢慢寻回,这都还罢了,都还留给自横最后一丝幻想,最后一点侥幸和可能:可能,只是人有相似,只是虚惊一场,只是自己吓自己。⽗亲明明是死了,死在二十多年前,怎么可能忽然变成了洛红尘的爸爸呢? 可是,当周锋忽然吐出“妃嫣”的名字时,自横的心轰地一下灰了,真的化作了“飞烟”一切都被证实了,那世上最荒诞最可怕最恐怖的事情终于发生!太忍残! 周锋还在自言自语:“妃嫣呢?妃嫣去了哪里?” “妃嫣?”洛红尘不明⽩,她倚在⽗亲的怀里抬起头,小心地问“妃嫣是谁?” “是我妈妈。”周自横代为回答。 “什么?”洛红尘和梅绮都呆住了。 太震惊了!周锋竟然认识自横的妈妈,难道…梅绮忍不住撒开手倒退几步,这太荒诞了,简直是长篇电视连续剧里的桥段,难道周自横竟然是周锋的… 自横证实了她们的猜测。他走前一步,忽然在周锋的⾝前倾山倒海地跪了下去:“爸爸!” 洛红尘的心也轰地一下灰了,爸爸?自横竟然叫周锋做爸爸!他竟然把自己的⽗亲叫做爸爸,那么,那么,他不成了自己的哥哥?哥哥? 红尘猛地跪下来,抓住自横的胳膊叫着:“你在说什么?自横,你为什么把我爸爸叫爸爸?他是我爸爸,不是你爸爸,不是的!”她甚至还笑了一笑“你是不是傻了,你在说笑吗?” “他是我爸爸!”自横面如死灰,悲哀地望着红尘,眼里所有的光采都散去了,那苍凉的神情是红尘所悉的,以往,那神情属于周锋,那在周锋眼中封锁了二十年的苍凉,悲哀,绝寂,现在以同样的神⾊写在周自横的眼中。 不会的,怎么会呢,红尘摇着头,想把自己从这恐怖的谬误中摇醒过来,她不能相信这样离奇的⾎缘际会,不能接受这样惨痛的人伦颠倒。周自横,怎么会把她的爸爸叫爸爸?周锋,周自横,难道…难道他是她的哥哥?她揪紧自己前的⾐裳,宛如攥着自己的心,不是真的,自横不会是她哥哥,不会!她求助地望着⽗亲,声音细若游丝“爸爸,他,他不是…” 周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自横,痴痴地伸出手去摩抚着他的头顶,痴痴地问:“你是谁?妃嫣去哪里了?” 自横悲哀地看着⽗亲,一字一句:“妃嫣死了,我妈妈死了,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死了,爸爸,我是自横,周自横,记得我吗?” “妃嫣也死了?”周锋喃喃重复,似乎有点想起来“妃嫣的儿子呢?我记得是个男孩,叫阿横。阿横在哪里?” “我就是阿横,爸,你想起来了吗?我就是阿横啊!” “阿横…”周锋的眼神终于聚焦“你长这么大了。” 是真的!红尘心念一灰,昏倒过去。而周自横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腑地大叫一声,站起来狂奔而出。 梅绮震惊地看着,受到的惊吓并不比红尘或者周自横为轻,她扎撒着两手,不住地重复:“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没想到这么严重,我没想到诅咒会有这么可怕,我怎么也没想到…”也随之追了出去。 与此同时,周锋却仿佛忽然清醒了,本能的⽗爱使他浑⾝充満了力气,一把抱起红尘奔向治疗部,一路大喊着:“大夫,大夫,救救我女儿…” 如果可以再一次选择,梅绮真心地希望自己没有认识过洛红尘,没有牵引红尘和自横相识,甚至,没有认识过周自横。 那样,她便不会这么懊恼,这么恐惧,这么自惭形秽,觉得世界上最残酷最荒谬的爱情悲剧是出于自己的诅咒,是她的琊念使惨剧发生。她甚至怀疑,自横与红尘只是被巫蛊误伤,是巫蛊改变了人伦关系,使一段爱情变得如此崎岖。她一直痛恨周自横的有眼无珠,始终弃,一直希望他与洛红尘之间不会有好结局。可是,她从没有想过是用这样的方法、因为这样的原因而结束。 这已经不是恋爱分手,而是人间冤孽。而她,是造孽者。 她眼睁睁地看着周自横在山林间奔跑着,冲撞着,号叫着,宛如一只受伤的兽找不到出路。他用手掌劈大树,把头往树上撞,在山石间跌爬滚打,状若狂疯,已经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精疲力竭,却仍然不肯停止。 他是在为了另一个女人而伤心而落泪,但是她却不能不觉得內疚,毕竟,伤口是她撕给他看的。 暮⾊游来,宛如死神张开大巨的翅膀,携着某种不可知的谋一层层地庒下来,覆盖了大地。周自横还在受伤地号叫,声音完全嘶哑,从小,他就是一个儿孤,无⽗无⺟,可是忽然之间,他不但找回了“死去”二十年的⽗亲,还平⽩地多出来一个从天而降的妹妹。天哪,妹妹! 红尘,红尘,红尘,他挚爱的红尘啊,竟会是他的妹妹! 哈哈哈!自横狂笑起来,笑得流出眼泪,笑得喉咙出⾎,是困兽绝望的垂死挣扎。今生今世,他第一次最认真的情动,第一次的全心付与,第一次的爱意浓浓,竟是付与了自己的亲生妹妹!妹妹!天哪! 作恶多端的老天!是天在戏弄他们,是天在磨折他们,是天在报应他们! 说过“人女者,必受报应。”现在,是他的报应来了么?!是骗了他!一定知道⽗亲的事情,却一直瞒着他,瞒了他二十年,只告诉他⽗亲去逝了。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骗他? 梅绮跪在地上悲哀地无助地看着他,远远听到山⾕中仿佛有厉鬼哭叫的声音在应和。 ⻩昏是冤魂出没的时刻,也是巫蛊力量最大的时候,如果它们在这时候现⾝将梅绮那罪恶累累的灵魂带走,也许她不会挣扎拒绝。周自横是这样的绝望,他一定觉得生不如死。她也一样。一样没有希望,没有爱,没有良善,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山⾕里没有窗帘,没有力量抵挡⻩昏的侵袭,死神的斗篷嚣张地洒过来,而她已经不知道恐惧。她向黑暗张开手来,轻轻祈祷:带我走吧,带我一起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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