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狐虹影是由虹影写的综合其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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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火狐虹影 作者:虹影 | 书号:39242 时间:2017/9/5 字数:94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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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塔楼,有点象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在港香维多利亚湾建成的国中
行银大楼,把空间斩钉截铁打几个折,一个纯钢的青鹤,亭亭⽟立。不同的是,这塔楼建在岛的正央中,四周是嶙峋的火山岩,冷凝的花岗岩浆,象地狱一样从来未曾风化。围着这岛的,却是蓝如丝绸的海⽔,一直铺展到地平线弯曲成圆弧的尽头。 T-84特种机安稳地停在尖耸的塔顶平台,仿佛一头鹰落到树梢,也像鹰一样收起翅膀。用声速三倍的飞行,非常劳累。这个时代少数的忙人,只能用这种方式旅行,从京北飞到大西洋只用两个小时。忙人不得不体魄健壮,才能承受世界降在他们肩上的大任。这世界大部分人,百分之九十七的人口已经被联合国宣布为“闲人”不用工作,也不准再工作,随他们意愿逛悠,每月发津贴比原来壮劳力工资多一倍。执行这条联合国决议坚决的家国,国民生产总值马上以每年百分之二十递增,使原先犹犹豫豫的家国也赶快动这社会大手术。的确,经济社会学家早就指出了技术先进只需要百分之三的人⼲活,否则互相拖累。告诉“闲人”们,他们解放了,有福了,愿⼲什么就⼲什么去,条件是不能污染环境。这是一个充分发挥人的潜力的美好世界。 扑翼机合拢了翅膀,引擎声渐渐降低,现在变得像个男低音歌手在化妆室里试嗓子。从塔顶升起的接口直接伸进机⾝,赶来参加这次会议的东亚代表,一个个紧一下领带,掸掸整洁的服装,走进接口,空姐托着盘递给每人一支长城牌克毒口香糖,这是航空公司为到下降岛的旅客特制的纪念品。 “姐小,谢谢。”正提起黑⽪包⾼个的京北男子微笑着说。“不过拉慕尔病毒不是通过空气传染的。” 空姐打着⽇本式的躬,英语也说得如他一样bbc:“先生说的当然对,这只是敝公司的一份敬意。” 他将口香糖接了过来,想起这位此刻动作如木偶的空姐,一路上与他打趣时的活泼劲儿,自嘲似地摇了头摇:看来恐惧传染比病毒更快。 接口电梯以每秒百米的速度下降,电梯门一打开,他们就看见一位⾝材笔直的⾼级军官恭候在门口。 早从电话上彼此认识,此人是紧急队部第三号人物蒙贝尔少将。 “熊一如博士,”他敬了个礼“我奉命带你们参观联防基地,并讲解有关情况,会议将于两小时后举行。” 他握了握少将的手“谢了,谢了,”他说。“基地情况我在线已经作过三维实景观察。”心里咕哝,这是什么时代了,还需要实地视察!这些军官永远无法忘记二十世纪末在军校学到的规范。“不知罗琳博士是否有空?” 蒙贝尔少将说:“罗琳古斯塔夫森博士在准备两个小时后开始的会议材料。” “你能否问问她,”他尽可能谦逊地说“能不能我们一起准备材料?” 军官立正,打开对讲机。说了两句就递给他。罗琳像经常在屏幕上一样微笑。 “一如,”她说。“有失远―——汉语是这么说吗?我的汉语越来越糟了。” “罗琳,我们最好立即谈谈。”他说。 “噢,这么想念我?”罗琳说。 他用余光溜了一下少将,少将识相地往远里站。他说:“就是。但我还有更重要的话说。” “总不致于向我求婚吧?”罗琳逗趣他。她是他们这一行有名的红魔美女,但也是⾝体力行的女权者——实际上所有的男女忙人,全拿婚姻当笑料,留给闲人结结离离。“四点钟开始的会,将审议你提的全部报告,决定是否开始启用国中发展出来的SS22抗体,这是全世界等待了多年的消息。”她缓了口气,说:“你恐怕准备好了,而我还没有。我一向没有你的沉着劲,这你知道。” “恐怕我要马上告诉你的,比文件准备更重要。”他有点急了,声音突然提⾼。 罗琳惊奇了。因为这个男人从不急,总是不慌不忙,而且对她从来温顺,温顺中带着一份礼貌。“那就请你马上来。” 听见她同意了,他把话机递给少将,站立两三步远看着紧闭的电梯。少将一连串的是是是,然后恭敬地对他说:“熊博士,请,我带路。” 他们穿过一条塔內的內部备用电梯,透过玻璃的墙,看得见这个塔像傅科近一个世纪前描写的“央中监视”塔,俯视着整个大环岛。下降岛被用来作为昔⽇⿇疯病院式的病毒隔离区,是联合国大会变成超级权力机构后的第一项命令。二十世纪末的“多府政主义”对滋爱病毒过分手软造成病毒漫延,三十年无法控制,反而多次地方变异造成物药失效。好不容易过了十年的后滋爱时代,享乐成的人类,又弄出了这个拉慕尔病毒,对这次传染病流行,际国強权府政来了个強硬手段:全世界的病人都送到这个位于大西洋央中的岛上总体隔离。 岛上以前的房子,映⼊他的视野,大都像国美汽车旅馆式的模样,海滨一带特别多,很整齐,倒也不能说比旅游地更为拥挤。五百米⾼的中心塔,是惟一的⾼层建筑,四周是明确无误的隔离区:封锁壕,电网,监视哨,所有的房子轮辐状一排排对着中心塔,可以一览无余。而整个岛中间用电网⾼墙搁断,一边是男区,一边是女区。 他想,这倒与电脑三维观察感觉不同,怎么那些鼓吹解放哲学的后结构主义者没有想到,他们为这个世界返回结构和秩序,提供了反论证? 电梯停在一个装饰优雅的门厅,无土特殊培育的植物鲜花悠然地生长着,清香如野外草地。蒙贝尔少将把眼睛靠近门上一个孔,让安检系统检查视网膜,仅两秒钟就让开,让熊一如上前去受检查:必须查两个人的视视膜图,门才能自动打开。少将敬了个礼,原地不动等门开。 他一人跨过厚重的钢门,如同什么保安机构的总部,他明⽩这是必要的。这里的机密如果被偷被抢或被破坏,后果比任何地方受袭击更为严重。 罗琳从办公桌后站起来,顺手摘下她的眼镜。她没有穿实验室的大褂,而是一⾝紫金的员官服,有点像他刚告别的空姐,不过⼲练而成。 他拥抱她,很想好好吻吻她,但罗琳侧过脸来让他贴了一下。 “,”罗琳说。“来下降岛。你是第一次来吧?” “是第一次。” “怎么样?” “像集中营。典型的集中营。历史资料上看到过。” 罗琳向他手一摆,桌前左侧有一把舒服的⽪椅。他坐了下来,把手提包放在脚跟,抬起眼看正微笑的罗琳,她耸耸肩,不想在这时刻讨论这个岛像什么的无聊问题。 如何处理病毒控制的烈争论,把医学界分成争论的两大派,更把全世界的闲人分成两大威示阵营,吵得无止无休:左翼要求尊重人权,右翼要求全安第一。他们俩都太清楚对方的观点。罗琳被任命为下降岛监管区主任,当然不仅是由于她是病毒学专家。实际上熊一如在病毒学中的地位比她⾼。 “好吧,让我们快点解放这集中营,”她幽默地绕回问题的关健,手却在摊満文件的桌子上理理,双手相,作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而且腕表显露在她与他之间。没过一分钟,她的耐心果然到头:“那么——有何贵⼲?” 他皱皱眉,并不想掩饰。这些欧洲⾼级知识分子,汉语都说得不错,词汇量相当大,可惜在细腻的风格问题上,总会出错。他早就不再纠正此类错误,正像三十年前英语是全世界惟一通用语时,没人在乎你说得如何得体,只要能说就行。更何况他不想她说“太谢谢你,我的汉语个人辅导员”在这会儿,他与她现在不存在这种或那种关系。 “长话短说,”他稍稍顿了顿。“今天会议,是要检讨国中组发展出来的疫苗,决定是否作全世界推广?” “是这样。我正在看你们昨天刚补充来的临对比数字。” “说服力不够?” 罗琳犹豫了,她不想在会前就暴露核心小组的立场。“很有趣。”连声音都在敷衍“不过病例不够,实验尚处于早期阶段”她抬起头看看他焦急的脸⾊,她无法对这个聪明的同行隐瞒:“恐怕只能试用” “我赶过来想对你说的,就是我如何发现SS22抗体并开始早期培育的。”看到罗琳不耐烦的眼⾊,他举起两手。“十分钟,就给我十分钟,你就会明⽩数字报告不能说明一切。” 他⾝子坐直一点,条理清晰地讲起来,速度开始加快,不然这个女人会中止他,把他赶走。他明⽩核心小组的大部分际国专家不会认可他的报告,这个罗琳是领头的,今天必须说服她才行。 “最早,我用了一个特殊办法培育抗体。”如同站在⾼台前,深昅一口气,跳下⽔终于冒出⽔面,他张开嘴狠狠地吐气。 罗琳惊奇地瞧着他,她浅蓝的瞳仁清沏透明,瞪大时却显得深不可测,目光里有那种北欧的骄傲。 三年前这个时候,这种像⿇疯一样腐烂人外表脸相的可怕疾病,人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医学界的注视之外,在民间,老百姓已经明⽩了底细,而且已经在用自己的方式处理。 病毒感染最早必定出现在女人⾝体上,在小左右两侧部位,会各出现一点小红疹子。⾁眼几乎无法看见,但女人自己心里十分明⽩,这个敏感部位的任何异物即刻就知晓。不久她们也发现只要一次“全过程”的,就能把病毒转移到男子⾝上,自己就⼲⼲净净摆脫了病毒。那些重新感染上的女人,却是与带病毒的男人又合了。简单地说,男人靠不能解脫病毒,一旦传染上,就是死症,而女人能做到,只要在病毒开始的最早一个月的红疹期做一次洗净。过了一个月,女人脸上开始出现脓疮,那时就无可掩蔵,也就无可摆脫了。而在男人⾝上,潜伏期却长达三个月。 很自然,这个秘密最早是“工作者”——女发现的,男人不太知道,良家妇女自然也不知道。由于潜伏期太长,而且世界范围人员来往频繁,病毒几乎在短时间內遍及全球。刚在后滋爱时代好好享受了一番自由的现代人,几乎已经忘记了保护套是什么玩意,各地卫生局大量赶制分发,却难以普及。 一时全世界茫然不知所措,大家如惊弓之鸟,远远躲开异,尽量避免活动。男人怕主动的女人,女人恐惧所有的男人,而医院里住満了急⿇疯似的病人,医生头痛,对来采访的记者摆手,只能看着他们全⾝流脓污秽不可闻,惟一的办法是尽量隔离,其实医学界已确定这是传染病,其他途径几乎不可能,隔离只是因为样子难看,气味巨臭,连护士,甚至殡葬师都不愿意靠近,殡仪馆要价极⾼。 风声一传开,院马上门庭罗雀,风流女子要让男人信服她不是在有意“净化”自己,已经不可能。为怕遭到报复毒打,女人不再向男人抛媚眼,街上看不到女人感的任何服饰,颜⾊鲜一点也视为有嫌疑,长裙黑布料成为贞洁的标志,一时竟成时尚。強奷案从此消声匿迹,市容严谨,洒満季节的光。 很快,南欧一带出现了“倒贴”女人给男人钱,发生关系,但给钱几乎等于说明了自己有病毒要转移。所以,还得加上其他种种骗法,装纯真处女,装一见钟情,装难忍。总之,设计任何让男人上勾的办法,女人⽇思夜想,绞费心机,这是一场智商较量。脫化掉病毒的女人有时骄傲地声称,真正⾼智商的女人是一言不发,净化后,从此再也不与男人爱做,以求生命全安。不过,对男人无爱,嫉妒一词倒是从女人⾝上失踪,少了事非和乐趣。 “我拿自己作了抗体供应者。因为无法找到带病毒的男人。”他说。“你知道的,男人潜伏期病毒无法测定,而⾎中抗体数异常时,已经到潜伏晚期,⾎清已经病毒污染。” “什么,”罗琳惊叫起来,打断他:“你自己是病毒携带者?” “当时我就明⽩,若初期病毒携带者自愿供⾎,让我们实验室培养,或许能有法分离出抗体。可是男病毒携带者没有任何症状,无法测出也就无法培养;女病毒携带者如果知道,在一个月潜伏期中就想尽办法保守秘密,只有这样,才能找到男人上。那么,惟一的可能就是自己来,如果我感染上,我的⾎清肯定能培养出抗体。” 罗琳额头开始冒汗,⾝子依在坐椅上,有气无力。她可能怀疑他们之间的一段情是否也是预谋一部分。不过明显时间不对,他们那段情发生得较早,应当是在病毒开始传播前,两人几次各种锋不分上下,看出对方的欣赏和彼此的惑,下上他们都是出类拔萃的角⾊。 他笑笑,没时间解释个人间的事。 他说,他当时所在的医药公司已经宣布破产,老板借此保住资产,当然不能再给他负责的实验室拔款,已有款只能维持几个月。他们对病毒的分子链已经作出尝试解读,眼看所有的工作都要停顿下来。哪怕他转到别的制药公司另起炉灶,缓不济急。所以就想,只能马上弄到⾜够⾎清立即开始,同时四处找资金。 “所以,你拿自己牺牲?”罗琳的声音嘶哑。 “也不尽然。我如果能在三个月內制造出疫苗,就能救自己,男人一般三个月潜伏期,我⾝体好,可能还长一些。我觉得这并非毫无可能——孤注一掷就是了。情况不允许我再等待。有了⾎清试样,急需的投资就会来。” “哦,用这种办法!”罗琳说,摇头摇,好象要摇掉这个可怕的冒险念头。 “要做‘男’并不容易。我到各种网恋站去找可能的对象。有的女士寻偶广告,非常像急于‘洗净’的女带毒者,尤其是自夸巨富的女人。我没有时间,也没有趣兴慢慢搞网恋,直接要求先付款⼊帐再见面。但是那些女人马上断了联系,猜想她们一是不放心我得了钱不做事,二是以为我是风化察警设圈套——当时全安部门的策略就是把病毒拦断在女人⾝上,因为只有女人知道自己在⼲什么。” 他看看脸⾊苍⽩的罗琳,她手在桌上一敲,示意他继续: “几次‘寻偶’失败,我清楚这不可能成功。惟一的办法是赶到消息闭塞不会看英语或汉语消息的偏僻地方,在深山老林里,有些女人正在那种地方寻找夜一情,找活命的出路。具体过程我就不讲了,耽误时间。” 罗琳用汉语说:“请讲,我在听。”她起⾝给他倒了一杯⽔。他喝了一大口,时间猛地站在他一边。他想起那时上穷碧落上⻩泉地寻找对象。亏得公司还没有拍卖那架供总经理、董事或其他急事使用的折翼机,能够速度极快地在任何地点降落。在兴都库山中,在鄂尔温草原,在萨拉丁沙漠,他急如星火地找可能的女人。每到一地,他掩盖好机飞,穿最简单的不醒目的⾐服,租辆车或租匹马,弄套当地⾐服打扮完自己,赶快学上几句本地语言,就到集市或酒吧,寻找急不可耐的女人,那些带着巨款引无知的本地少年的外国女人。他如猫轻巧地嗅着鱼腥味,迈着稳健的步子向前:这样可保证自己被感染,而不会感染别人。 想当然的道理?别讥讽地笑。为达到目的,在几天之內找了几次冒险,得到几笔经费,他必须虚假地与这些女人情意绵绵,女人看到有可能上手时会不顾一切,而他只有取到⾜够的钱才能肯定这真是个“有染女”而不是同样无知的寻芳客。 三天下来,他却没有设想的那么幸运:他无法肯定成功地被感染了,而且再进行下去,他可能自己成了传染源。这要命的博赌,使他冒出一⾝冷汗。绝望之中,他决定进行最后一次。他将机飞上存放的地图一一摊开,目光落在太平洋环岛的一个小岛上,这是一个无法作旅游沙滩的渔村。在他选中的一系列地点中,这地方本被删去的。 第四天上午,应该说是光最温暖热情洋溢之时,他到达渔村,假装成一个本地贫民,在泥滩捡取海⽔裹上来的废物。对所有走过的男女视而不见,专心极了。终于,他看到一个女人朝他走过来,一个东方女子,⾐饰讲究不俗,挽着头发,⾝材人。 她用英语跟他说话,他茫然不知所答,只是憨厚地笑,然后那女子用汉语,他更装糊涂。那女子脸也不那么紧张,绷成一个拳头的左手放开了,腕上戴着一只镶嵌宝石的镯子。 他装痴呆不懂。汉语明显不是女子的第二第三语,而是⺟语,虽然带一点广东腔。女子蹲在他面前,一阵浪涌来,袭得她的⾐裙和鞋的,她看着他,从他周⾝上下看,边看边说。语句怪怪的,仿佛说的是:“你真好在这儿,认识应该,哪边家在?”她站了起来,浓黑的一头长发披散下来,回头望村子的动作优雅。他庆幸这几⽇的大晒太,已经将本来就泛黑的⽪肤踱了一层褐⾊光泽,显得格外健康,他继续变得傻傻的,伸手去抚弄女子引人注目的手镯,他看出上面的宝石是真的。 女子立即把镯子脫下送给他。他什么也不懂地拿着,抬起头朝女子快乐地笑,很近地看这个女子,她最多不过二十多岁,眼睛深邃,右鼻翼边有颗小黑痣,地道丽的南洋女子。 他咕哝了几句“本地话”知道这时候的肢体语言比什么语言都有表现力。他的目光看着她脸上的痣,曲线优美的嘴,目光里腾起火焰。她显然也动起来——相信找到了一个不知情的本地青年。 他们走回旅馆时,是正午12点,旅馆很安静,⽩墙⽩栏杆衬得⾼大的葵叶棕姿态沉着,上面开着一串串啂⻩⾊的花茎,光转成一片⽩光,温度上升,如他们俩的⾝体的感觉。所有的人前戏都很短,生怕失掉了机会,男人无法支持长时间的起。但是这个南洋女子,似乎真的产生了感情,在淋浴时摸抚他的脸,喃喃地诉说着什么,然后牵着他的手出浴室,两人投⼊忘情的拥吻。 糟糕,他想,这可能真是个寻找爱情的女人,如果他已经带毒,那就会殃及无辜。女子已经躺到上,媚妩地朝他微笑。他回到浴室拿来⽑巾,慢呑呑地擦⼲⾝体,眼睛却不朝上望。他故意无助地站在那里,女子笑出声,叫他上前。她摸着他的⾝体,充満柔情,突然从边一个提包里取出一大袋金光闪闪的首饰,要送给他。 这下子他一直悬着的心搁稳,相信找对了人,可能这女子的确相当富裕,而且把一生积蓄全部拿出来救自己一命,可能连祖辈遗产都带来了,而他能给的帮助就是将这场易进行到底,女人爱恋的样子可能是习惯,她的啂房不大,晕红却比一般女人多些,⽪肤有光泽如丝缎。 他爬在她⾝上,吻亲着她,正想进⼊她,突然,她把他推开,靠着枕头抱着腿,哭了起来,一边用汉语说:“我不能做这事,我不能做这事。” 他倒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生死关头朝后退的女人,他现在完全相信这是个带毒女,反而更加急切地要得到她,像一个兴大发的男人,他扑了上去,把女子按到在上,但是她用力推开他,非常用劲,他掉下了。 她再也不抬头看他,样子非常绝望。他看出来,这女子是认真的,是个良心发现的人,他无法再纠下去——他能体验这种利他情,毕竟他自己就是在以命相搏。 他看着这局面,不知该说什么好,同时发现自己下面蔫了,失去了能力,不能讲道理。他穿上⾐服,准备离开这房间,这个道义二难不是他能解决的,况且,他自己是不是已经带上病毒,还是个问号。他拧开门那一刹那,女子叫住他。 他回过头来,女子把一大袋首饰都递给他。他没有去接,惊异地问:“为什么?” “有了这些东西,我怕我还会想坏主意,再用这些东西去勾一个男人。” 看着那些闪亮的珠宝,他明⽩这是一笔相当大数目的钱,但是他还是犹豫,无功受禄,等于抢钱。 “病一发作,这些钱财完全没用。”女子伤心地说。 他需要这笔青天飞来的财富,他已经能想象经费已到,⾎清已备,工作就能展开,或许,对全世界的拉穆尔病人最重要的事,是他拿着这钱就走。 他走过去,接住沉甸甸的袋子,靠近她,俯下⾝,用汉语说:“你叫什么名字?” “珍妮,”女子几乎没有思索地回答。“珍妮陈。”这个男人突然改成汉语,没有使她吓一跳,或许她已经在精神过份动准备赴死的状态。 他抚起女子的脸,她仍痛苦地闭着眼睛。他在她那颗痣上吻了一下,轻轻地说:“你这钱会有好用场,你也会得到好报。” 他知道这最后半句是虚伪的,疫苗的培养要三个月,三个月內,他可能来得及救自己,有这个可能,但是这个女人却只有这一次机会,为什么不让可能与机会连接一下呢?于是,他把这个女人揽⼊怀里。 “这么说,我们在处理一个道德问题?”罗琳尖刻地说。 他想说,欧洲人的伦理学太学理化了,国中人的道义只是讲个怜悯,讲恻隐之心。 “道德并不是供思考分析的。”他说。 “但是你看,”罗琳按了一下按钮,墙的透明圆形的办公室几乎把全岛景⾊全收眼底:“你看我们把这些已经病残的男女用电网隔开,不然他们会像野兽一样撕咬扭打。男人恨女人,因为女人是明知其事,有意传染给男人;女人恨男人,因为是男人传染给每个女人。” “不对,”他说:“有意传染给男人的女人,已经清除,就不会发病落到此地。潜伏期內传染给女人的男人,不知其事,不知者无罪。” “瞧,”罗琳说“你自己开始分析善恶责任。仇恨是群体的热狂:这里的男人,恨所有的女人;这里的女人,恨所有的男人。连我们每天出派的治疗队,都必须男女分开,不然要被撕碎。” “不,我相信只有同情怜悯,才能拯救这世界,我决心来实践我的下半句誓言:在陈珍妮这样的人⾝上,疫苗应当起作用。” “你想找这个病人?”罗琳惑地问。“你相信好人不会得病?” “对了。这就是我百忙中先打扰你的目的。我怕在会议上你们这些专家否定我的疫苗,而在这里,我们会有一个成功的开始。” 罗琳神情冷淡,但仅仅是一瞬间,她收起讽嘲的微笑,一声不响地按亮电脑。看来她被这个国中男人的决心所感动。她打上JennyChen的名字,屏幕上马上显出了有十个病人叫这名字。她摇头摇,招手让他走近,然后一个个打开这些人带照片的档案: “不是,”他摇头摇“不是,往下。”在第七张上他停住了,头发挽上,脸上有颗黑痣“好象是她。”虽然是登记照,也是一个娇好的面容。然后他读到档案:新加坡府政遣送,病历记录三个半月。“是她。” “要看近⽇档案吗?”罗琳犹豫地说,毕竟,她看出来,他对这女子是有感情的。 “我是医生。”他说。 罗琳一按健,屏幕上出现一张长疮的脸,几乎遮住眼睛,眼睛眯成一条,头发剩下不多,还被剪得短短的。再按一个键,是全⾝⾚裸的照片,已长満疮,完全不象他曾经见到的美好体。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否已经完全无药可治,或许他培养的疫苗也已经无计可施。 他千万里飞越大洋到这个集中营,是为了什么呢?来听那一套枯燥的数字分析? 他说“请今天的会议主席团同意我和这个病人同时进行治疗。毕竟,一切从⾁体开始。” 他猛地脫掉上⾐,上袖子,松开一条绑带。上臂赫然露出的,是反复感染的溃疡,现在绑带一撕,涌出无法阻止的脓⾎。罗琳一声不响,她已经料到这个东方男人会有这样的下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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