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宝斋(百年往事)是由都梁写的综合其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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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荣宝斋(百年往事) 作者:都梁 | 书号:39245 时间:2017/9/5 字数:169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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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掌柜的端坐在盛昌杂货铺后院的北屋里,边打算盘边给霍震西报账:“这批货已经运进了库房,昨天付的银票,共计两万八千四百二十两,货物的种类是生铁、硫磺、硝土…” 霍震西的心思并没在这上面,他打断了马掌柜:“我让你找的那个德国商人找到了吗?” 马掌柜放下账簿:“霍爷,我正想跟您说这事儿呢。我已经和这洋人见过三次面了,他同意卖给我两百支来复,克虏伯的产品,货地点在西安,就是有一样儿,价格太⾼,我谈不下来,那洋人说,这是朝廷噤运的货物,一旦被查获恐怕得掉脑袋,既然风险大,价格肯定要⾼。” “价儿⾼也得买,是好东西,如今官军都是清一⾊的火器了,我们总不能老是抡大刀吧?” “我尽量谈成吧。”马掌柜往霍震西跟前凑了凑,庒低了声音“霍爷,还有件事儿,咱们的人已经查出了康小八经常落脚的地方。” 霍震西听罢,奋兴地一拍桌子:“好啊,这混蛋终于又露头了,老马,传我的话,盯住了,千万别惊动他!” “康小八手里可有…”马掌柜提醒着。 霍震西冷笑一声:“知道,只剩下一支左轮,能装六发弹子,他充其量就这点儿能耐,如今我们也有了,我看他康小八还有什么新鲜的?” “霍爷,您打算怎么处置康小八?“霍震西站起⾝:“找几个⾼手,⼲掉他,给马文龙报仇!” 吃过早饭,张幼林正要外出,张山林从影壁后面匆匆走进院子:“幼林,你妈呢?” “我妈出去了,您有事儿就跟我说吧。” 张山林上下打量着他:“跟你说?算啦,我还是等等你妈吧。” “哟,叔儿,瞧您,还神秘兮兮的,您是不是路上捡着银子啦?”张幼林嬉⽪笑脸的。 张山林神情严肃:“去去去,别净没正经的,你呀,该⼲吗⼲吗去,我在这儿等会儿你妈。” “嘿,太真是从西边儿出来了,您今儿怎么这么一本正经的?难道我爷爷的二少爷他改琊归正了?” 张山林指着他的鼻子:“幼林,你就跟我贫吧,再这么贫下去,什么好事儿都耽误了。” 张幼林给张山林倒了碗茶递过去:“能被耽误的事儿肯定算不上好事儿,得,叔儿,我就不陪着您了,您慢慢儿等吧。”说着,张幼林往院子外面走去。 “你⼲吗去呀?” 张幼林站住:“您有事儿都不告诉我,我凭什么要跟您说呀?” 张山林冲着张幼林的背影气急败坏:“哼,还臭美呢,等着吧你!” 等来了张李氏,二人在堂屋里坐定,张山林皱着眉头:“嫂子,我说了,您可别生气,给幼林提亲的事儿…让何家给驳回来了。” 张李氏一惊:“怎么驳回来了?” “何老爷差人打听了,说咱们幼林不是正经人,进过监狱,还和秦淮河出来的女不明不⽩的,他们何家的二姐小不能下嫁这样的人。” 张李氏腾地站起来,浑⾝的⾎都往脑门上涌:“我跟何老爷说说去,不愿意就说不愿意,也不能这么蹋糟我们幼林啊!”“嫂子,您坐下,何老爷说的也没错啊,幼林是进过监狱吧?和秋月姑娘一起招摇过市也是真的吧?” 听到这话,张李氏坐下,不吭声了。 张山林叹了口气:“唉,何二姐小上赶着,可何老爷不同意也是⽩搭,我看,这门亲事就吹了吧。” 张李氏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幼林冤哪,亲事没成,还让人把屎盆子扣在了脑袋上,这到哪儿说理去啊…”何佳碧可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女子,她打定主意,要跟⽗亲抗争到底。她采取了绝食的方式,横下一条心来,已经连续两天了,硬着⽔米未进,把何启瑞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何启瑞中年丧,膝下两个女儿,长女碧已经出阁,小女佳碧虽说从小就比较任,但聪明伶俐、善解人意,一直是他的掌上明珠,只是不知为什么,在这件事上钻进了牛角尖,怎么劝都没用。何启瑞心疼闺女,他亲自到边儿上的全聚德端来了京城新近流行起来的挂炉烤鸭,还精心挑选了几样鸭菜匆匆赶回,目送着环儿把食盒送进了女儿的闺房,他自己则站在窗下侧耳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环儿把食盒打开,烤鸭摆在了桌子上,香噴噴的味道立刻在闺房里弥漫开来。 何佳碧头朝里躺在上正不住地流眼泪,小脸儿蜡⻩,显然并没有被香味所打动。 环儿走到边,轻声说道:“姐小,老爷让你起来吃烤鸭。” 何佳碧扭过头:“你告诉我爸,不答应我和张少爷的亲事,我就不吃!” “姐小,你这是何苦呢,老爷都是为了你好,你也不能太由着子来。”环儿好言相劝。 何佳碧的眼睛一瞪:“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出去!” 环儿撅着嘴出去了,何佳碧继续头朝里躺在上流眼泪。 “唉!”何启瑞长叹一声离开了窗子,心想,这样僵持总不是个办法,要是真闹出点子可划不来。思来想去,他只好差人连夜请回了长女何碧。 何启瑞见到何碧是又急又气,不过,他还想再扛一道,希望大女儿能够说服何佳碧。何启瑞掩饰住內心的焦灼,装出満不在乎的样子:“一哭、二闹、三上吊,女人的这套把戏我从你妈那儿早就领教过了,没什么新鲜的,不就是不吃饭吗?饿两顿就饿两顿吧,说破大天,张家的这门婚事我也不答应!” 话一出口,何碧的火就被拱上来了:“爸,佳碧的脾气您也不是不知道,真要是闹出个好歹,九泉之下的我妈可不饶您!” “唉,谁说不是呢?我是没辙了。”何启瑞可怜巴巴地看着大女儿“你去好好劝劝她,这都是为了她好,我这当爹的能把女儿往火坑里送吗?碧,你也难得回来一趟,就多住些⽇子,我看佳碧是着了魔了,把她哄好了再走,这事儿就给你了。” 何碧没敢耽搁,转⾝就去了妹姝的闺房。她轻轻地推门进来,何佳碧头朝里躺在上,听到响动,有气无力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你要是让我出去,我可真走了啊。” “姐姐?”何佳碧惊讶地翻⾝坐起来。 何碧坐到边,何佳碧一头扎到姐姐的怀里痛哭起来。 何碧也跟着留下了眼泪:“佳碧,我都听说了,嫁人可是件终⾝大事,使不得小子,咱们得从长计议。” “我就是喜张少爷,除了张少爷,我这辈子谁也不嫁!”何佳碧哽咽着。 “张少爷使我小妹如此情动,看来定有过人之处。” 这话可说到何佳碧的心坎上去了,她停止了哭泣:“当然了,还是姐姐通情达理。” “不过,爸爸差人打听到的那些事儿也是真的,佳碧,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和环儿先到我那儿住些⽇子,散散心,姐姐再帮你寻个好人家儿。” 何佳碧又哭了:“不嘛,张少爷的那些事儿我都知道,我说来给你听…” 康小八的秘密落脚点就在海淀的六郞庄,那天夜午过后,霍震西带着手下的几个人悄悄接近了村口的一座小院,几条黑影忽地分散开,有的蹿上房顶,有的翻过院墙,一切井井有条。 躺在炕上的康小八听到了轻微的响动,他警觉地坐了起来,随手从枕下菗出手。他从侧面接近窗户,用手指蘸口⽔将窗户纸捅开一个洞,康小八凑近小洞向外一看,月光下,只见几个黑影已摸到门前,正在拨动门栓,康小八迅速扣动扳机,照着窗外“啪!啪!”就是两,窗外的人反应也很快,黑影倏地不见了,康小八还没来得及变换位置“啪!啪!”两发弹子回敬过来,险些打中了他。 康小八大感意外,心想,这回碰上硬茬子啦,出手利索嘛。他抬起头注视着顶棚,这时,房顶上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康小八不动声⾊地等待着。 突然,房顶被人用重物砸开一个窟窿,碎砖瓦“哗”地倾泻下来,康小八照着房顶抬手就是三。响过后,房顶上的人突然停止了动作,没有一点儿声息了。 康小八开了口:“喂!外面的朋友,你们是哪条道儿上的?能不能报个名号?就是要我死,也要让我死个明⽩吧?” 房顶上传来霍震西的声音:“康小八,我是霍震西,你听见了吗?” “哦,霍爷,久仰,久仰!您说,我听着呢。” “康小八,我问你,你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 康小八一笑:“霍爷,这您还猜不出来?为了银子呗,明说吧,有人要买您的人头,我是受人钱财,替人消灾,要怨您也别怨我。” 霍震西略一思付:“谁要买我的人头?让我猜猜看,是左爷吧?” “您自己琢磨吧,⼲我们这行的有规矩,不能把客户的底儿露出去,霍爷您得多包涵。” “那好,我也不问了,说说咱俩的事儿吧,康小八,你欠我一条人命,今天我是来讨债的!” “好啊,那您就进来讨吧,多来几个人也没关系。”康小八満不在乎。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那支左轮里还有一发弹子,康小八,你死到临头了,我不会给你装弹子的机会。”霍震西边说边做出了各种手势,他手下的人迅速靠近了房门和窗户,准备強攻。 康小八那里却没了动静。 “康小八,你跑不了啦,识相点儿就自己走出来…” 康小八的房子里仍然没有声音。 霍震西猛然察觉到了什么,他喊了一声:“坏啦!他要跑…” 外面的人猛地踢房开门,扑进屋里,只见靠在北墙上的一个木头柜子敞着门,柜子里的板壁上有一个黑森森的洞口,康小八已然从暗道里逃走了。 左爷正靠在躺椅上盘算着和康小八的勾当,柴禾匆匆走进来,擦着脸上的汗:“左爷,张家少爷和何家姐小的事儿我总算搞清楚了。” 左爷半合着眼,不动声⾊:“说!” 柴禾凑近左爷的耳边:“张家托人到何家说媒,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何家老爷子不同意,把这门亲事给推了,可是何家二姐小却是认准了张家少爷了,还放出话来,这辈子非张幼林不嫁,这事儿就这么僵在这儿了。” 左爷点点头:“张幼林每天都⼲什么?” “这位少爷好像没什么正经差事,每天就这么在自家店里晃悠着,余下的不是玩就是练武,看来他家不缺银子。” “他到哪儿去练武呀?” “我跟了他三天了,这小子会挑地方,他练武的地儿在法源寺旁边的小树林里,听说他给法源寺捐过银子,和寺里的和尚关系不错,那小树林是法源寺的庙产。” 左爷冷笑一声:“幸亏不是少林寺,不然我还真不敢动他。” “您还别说,这小子还真有点儿功夫,玩起连环腿来,看得我一愣二愣的。” “功夫好管个庇用!”左爷站起来,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转⾝离开了家。 左爷在约定的地点上了康小八的马车,坐在马车里听完了康小八的叙述,左爷不由得伸出了大拇指:“八爷,兄弟我真佩服您,昨儿个夜里要是换了别人,十条命也没了,也就是八爷您,连汗⽑都没伤着,这回该霍震西睡不着觉了。 康小八半合着眼,面无表情:“霍震西还真有些道行,他居然能摸到六郞庄去。不瞒你说,我那个落脚点已经好几年了,还没放人发现过。” 左爷叹了口气:“唉,八爷,要说您也真不容易,衙门里画影图形拿您不算,江湖上的仇家还不断追杀,我看,这笔买卖做完,您我把银子一分,还是找个僻静地方过⽇子去吧。” “前些⽇子,我碰见一个算卦的老头儿,这老家伙给我看了看却没吭声儿,我说老头儿,有话你就说,老子我连脑袋都不在乎,还怕这凶卦?你说吧,都看见什么了?那老家伙说,那我就得罪了,我看见您被绑在一个柱子上,旁边有两个穿红⾐裳的人…” 左爷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刽子手?” 康小八笑道:“没错,是刽子手,老头儿说,这两个穿红⾐裳的人,手里拿的不是砍头用的鬼头刀,而是小刀子,左爷,你猜猜,这是怎么回事儿?” 左爷恐惧地盯着康小八:“我的天,是凌迟…” 康小八放声大笑:“对,是凌迟,据老头儿说,八爷我升天的那一⽇,京师万人空巷,能如此风光,八爷我也算没⽩活一世啊。” 过了半晌,左爷低声说道:“八爷,算卦人的话当不得真,咱不说这不吉利的话。” 康小八満不在乎:“我这个人信命,命该如此,你逃不了,得,不提了,咱说点儿别的,我说左爷,张家那幅什么画儿,真这么值钱?” 左爷点点头:“我见过一次,是宋徽宗的《柳鹆图》,要是卖给洋人,能卖个大价钱,八爷,这笔买卖⼲成之后,您我都可以颐养天年了。” 康小八略带讥讽地瞟了他一眼:“还是左爷能算计,案子还没做呢,顶缸的人已经有了,就是捅了天大的娄子,左爷您还在琉璃厂当您的地头蛇,反正这案子是康小八⼲的。” “您得这么想,这案子要是左爷⼲的,张家会拿《柳鹆图》来赎吗?可要是康小八绑的票,情况就不一样了,谁不知道康小八手里有十几条人命?惹恼了康八爷,还不是说撕票就撕票?” 康小八思忖了片刻:“左爷,咱们说好了,一旦人绑到手,剩下的事就是你的了,我只管等着分银子。” “您放心,到时候我亲自把银票给您送去,不过…”左爷思量着“八爷,我到哪儿去找您?” 康小八想了想:“东皇庄,左爷,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走漏了风声,可别怪八爷我不仗义。” “八爷,咱俩上的可是一条船,要沉咱们一块儿沉,您还信不过我?”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他们商定了具体的劫持方案。 法源寺是京城內历史最悠久的古刹,坐落在宣武门外教子胡同南端的东侧,离琉璃厂不算远,是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唐太宗李世民为哀悼北征辽东的阵亡将士而诏令修建的,初名悯忠寺,雍正十二午(公元1734年)更名为法源寺,乾隆皇帝曾御书“法海真源”匾额赐寺,此匾至今还悬挂在那里的大雄宝殿上。 张李氏言佛,每逢初一、十五必寺中礼佛,张家每年也都捐银供养寺里的僧众,张幼林从小就对这一带很。法源寺后⾝的一片小树林可谓曲径通幽,少有人迹,张幼林这些⽇子腿伤已经痊愈,他每天到铺子里逛一圈,要是没什么事就来这里练功,他希望能够尽快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张幼林正在拼命地踢打沙袋,不远处,一辆马车停在了树林外,环儿从马车上下来,径直来到他⾝边。张幼林停下手,看了一眼环儿:“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听你堂兄说的,张少爷,我们家二姐小病了。” “噢,”张幼林似乎是漫不经心“那就让她好好养着吧,请大夫了吗?” 环儿有些不⾼兴了,撅起了小嘴儿:“张少爷,你好像一点儿也不关心我们姐小。” 张幼林笑道:“我妈倒是关心你们家姐小的,还上赶着张罗人去何家说媒,结果碰了一鼻子灰,我就别再添啦。” “你这个人好没良心啊,我们家老爷得罪了你,姐小可没得罪你,你⼲吗这么怪气的?” 张幼林不耐烦了:“嗨!⻩⽑丫头,你还有事儿没有?没事儿赶紧走,我还练武呢。” 环儿气哼哼地递过一张纸条:“给你!我们姐小真是中了琊,看上你这么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张幼林没接:“何姐小说什么?” “你自己不会看?”环儿把纸条塞给张幼林,气鼓鼓地走了。 “嘿!何家老爷、姐小脾气大,怎么连丫鬟脾气也这么大?”张幼林对着环儿的背影嘟嚷着,他打开纸条看了看,成一团扔在地上,继续打沙袋。 黑三儿和柴禾躲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后面盯着张幼林,黑三儿咂巴着嘴:“啧啧,连何家的丫鬟都这么⽔灵,张幼林这小子还真他妈走了桃花运。 柴禾皱着眉头扬起脖子看了看太:“都什么时辰了,左爷怎么还没到?” “对付这小子还用左爷亲自出马?咱俩就把他收拾了。”黑三儿显得有成竹“兄弟,你把⿇袋预备好。” “怎么着,不等左爷了?”柴禾有些犹豫“咱俩成吗?” “这么着,你拿⿇袋套在他脑袋上,我一子把他打昏,剩下的事儿就好办了,眼一蒙,嘴一堵,往⿇袋里一装就齐活儿了,咱也得让左爷看看,咱哥们儿不是吃⼲饭的。” 柴禾点点头,两人拿出短和⿇袋,悄悄地摸了上去。 张幼林仍在踢打沙袋,柴禾拿着⿇袋从后面缓缓接近,黑三儿手持短紧随其后。张幼林用眼睛的余光已经发现了光下的一条黑影在向他接近,但他装做没看见,依然若无其事地击打沙袋。 柴禾将⿇袋展开,猛地向张幼林的头上套去,只见张幼林敏捷地闪开,回⾝一个⾼扫腿将柴禾踢出一丈多远,黑三儿举着短扑过来,张幼林又一脚踢中他的腹小,黑三儿哀号一声,扔掉短,双手捂住腹小扑倒在地… 张幼林从树枝上拿下长衫抖了抖,穿在⾝上,他看了看在地上滚动哀号的黑三儿、柴禾转⾝要走,突然,他的⾝子僵住了,一支左轮的口顶在了他脑门上。 “别动,动就打死你!”康小八用黑布蒙着面,厉声喝道。 张幼林內心有些慌,但迅速镇定下来:“你是谁?报个名号。” “听说过康小八吗?在下便是。” 张幼林微笑道:“康小八,你名气不小嘛,可我不明⽩,鼎鼎大名的康小八怎么会对我这个无名之辈感趣兴?康八爷不会是吃错了药吧?” “张少爷,你的嘴不太好,话也多,留神惹恼了我,一崩了你。” “你不会,崩了我你恐怕什么也得不到,说吧,你想怎么样?” 张幼林嘴上说着,心里也在盘算着,他要选择一个时机,一个合适的角度,趁康小八不备一脚踢飞他的左轮。可康小八是个老江湖了,他不打算给张幼林这个机会,没等张幼林想明⽩,他的后脑勺就挨了一闷,这是因康小八使了个眼⾊,黑三儿在他⾝后偷袭的。 张幼林的⾝子晃了晃就颓然倒下。 康小八收起手,转⾝走了,黑三儿、柴禾把张幼林扔上马车,黑三儿突然发现了地上何佳碧的字条,他捡起字条装进兜里,转⾝上了马车。 片刻,马车消失在了无人的小路上。 天⾊已晚,何佳碧在明远楼茶馆的一个雅间里等得心急,她不停地透过门帘向门口张望。 “哼,张少爷也真是的,还在洋学堂里读书呢,一点儿也不守信用。”环儿嗑着瓜子,明显地表示出对张幼林的不満。 “你把纸条给张少爷的时候,他没说不来吧?” 环儿摇头摇:“没有。” 话音未落,左爷带着几个喽啰撩开门帘进来了,他大摇大摆地坐在了何佳碧的对面。 何佳碧打量着左爷,冷冷地说道“先生,对不起,这儿已经有人了。” 左爷端起眼前的盖碗茶喝了一口,⾊地看着她:“顺源祥米店的何二姐小,我就是你今儿要等的人。” 何佳碧一时愣住了。 左爷把茶⽔一饮而尽,茶碗放在桌子上:“何姐小,你不要误会,我是受人之托来见你,有人托我给张家带个话儿,说是张幼林张少爷让人绑票了。 何佳碧浑⾝一震:“是谁,谁绑了张少爷?” 左爷往前凑了凑:“听说过康小八吗?” 何佳碧下意识她向后躲闪着:“听说过,康小八是个有名的強盗,他怎么会找到你当说客?难道…你们是一伙的?” 左爷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的大姐小,这你可冤枉死我啦,康小八绑了票,总得找个人传话要赎金啊,这位爷找上我了,我⼲也得⼲,不⼲也得⼲,康小八的口就顶在我脑门上,我敢不来吗?” “张少爷现在怎么样?康小八打算要多少赎金?”何佳碧此时已经心急如焚了。 “张少爷现在好好的,康小八对张少爷的命没趣兴,明说了吧,他惦记的是张家的《柳鹆图》。” 何佳碧稍微松了口气:“什么是《柳鹆图》?” “何姐小还不知道吧?那可是张家的传家宝贝,只要拿出《柳鹆图》来,康小八立马儿放人。” 她想了想:“张家要是不给呢?” 左爷站起⾝:“给不给的,不是你说了算,你给张家带个话儿就行了。” 何佳碧也站起来:“我要是报官呢?” “何姐小,张少爷的命可在人家手里攥着呢,要死要活一句话的事儿,你可得想好了。”左爷说完,又瞥了何佳碧一眼,就带着喽啰扬长而去了。 何佳碧匆忙赶到张家,张李氏听罢如五雷轰顶,赶紧差人请来了庄虎臣和张山林。四人已经在堂屋里坐了好一阵子了,张李氏不住地流眼泪:“唉,怎么什么倒霉的事儿都让幼林摊上了…何姐小,真对不住,让你跟着担惊受怕了。” 何佳碧把一条⽑巾递过去:“伯⺟,看您说哪儿去了,绑票的这些人也太坏了,我看…咱们还是报官吧!” 庄虎臣赶紧摆手:“使不得,弄不好,万一撕票儿可就⿇烦了。” 张山林看着张李氏:“都是《柳鹆图》惹的祸,要是早听我的,把它卖了换银子花也就没这事儿了吧?” 张李氏⽩了他一眼,对庄虎臣说道:“你去找左爷给康小八带个话儿,问给银子成不成。” “好,我快去快回。”庄虎臣起⾝走了出去。 三人默默相对,谁也没再言语,屋里一时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挂钟“嘀、嘀”有节奏地响着。过了半响,用人轻轻推门进来:“太太,霍先生求见,您看…” 张李氏一下子有了精神:“他霍叔来了?太好了,请他在客厅垦稍候,我马上就到。” 张幼林居然被绑了票,这是霍震西万万没想到的,他沉着脸,背着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张李氏期待地望着他:“他霍叔,您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嫂子,左爷和康小八肯定是一伙的,如果能抓住左爷,康小八就跑不了,关键是,幼林被关在哪里。” “是啊,咱们就算知道左爷和康小八是一伙的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然幼林随时会有危险。” 霍震西思忖着:“康小八刚被我掏了老窝儿,此人一贯行踪诡秘,猜疑心重,更何况面临朝廷和江湖仇家的双重追杀,就像是惊弓之鸟,他当务之急是需要一个能秘密蔵⾝的地方,依我看,幼林不可能在康小八手里,十有八九是在左爷手里。” “他霍叔,这事儿我一个妇道人家出不了什么主意,还是由您做主,您说了算,反正无论结局是好是坏,我都认命!”张李氏又流下了眼泪。 霍震西站住:“嫂子,有您这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现在我需要一个人带着《柳鹆图》去见左爷,他必须是左爷放心的人,否则我们无法探得幼林被关在哪儿。” “我去,行吗?”张李氏急切地问。 霍震西摆摆手:“不妥。左爷和康小八都知道您是荣宝斋的东家,从绑票的角度考虑,嫂子您自己送上门儿去,有可能会使他们狮子大开口,因为绑票的手里又多了一个人质…” “大叔,我去!”何佳碧推门进来。 “他霍叔,这是何姐小。”张李氏给霍震西介绍着。 “大叔,刚才我都听到了,我去最合适。” 霍震西打量着她:“姑娘,这可有危险,万一…” 何佳碧流出了眼泪:“大叔、伯⺟,为了幼林,我…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死…” “姑娘,别哭,别哭,我再想想。” 霍震西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庄虎臣満头大汗地回来了,张李氏急切地问:“虎臣,怎么样?” 庄虎臣着耝气:“东家,左爷说,康小八不要银子,只要《柳鹆图》!” “我的天,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张李氏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何佳碧擦了擦眼泪:“大叔,别再犹豫了,还是我去吧,我刚才就想好了,用猪尿泡灌上红颜⾊,然后用针扎漏,挂在马车的车轴中间,这样每走十几步就会留下一滴红颜⾊,不留意本不会有人注意,您可以带人顺着红颜⾊走。” 霍震西大喜:“姑娘,你可真聪明,这招儿连大叔这老江湖也不得不佩服,姑娘啊,大叔我看出来了,你喜幼林,是不是?” “大叔,我…”何佳碧涩羞地低下了头。 霍震西大包大揽地:“等救出了幼林,我让这小子娶你当老婆,他要是敢不听,我扒了他的⽪,嫂子,您没意见吧?多好的姑娘。” 张李氏赶紧应答:“没意见,幼林的终⾝大事您能做主。” 送走了霍震西和何佳碧,张李氏取出了《柳鹆图》,她抱着《柳鹆图》跪在了张仰山的牌位前,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絮絮叨叨:“公公,不是儿媳不孝,梦林就留下这么一独苗儿,眼下要是不拿出《柳鹆图》,幼林就没命了,这是用画儿救人哪…公公,您可别怪我,我这心里也不好受呀…” 张李氏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没完没了,庄虎臣在院子里等得着急,他走进来,轻声说道:“东家,您别着急,咱不拿真迹去。” 张李氏一听,赶紧回过头来:“虎臣,你说什么?” “我已经找好了人,花点钱仿一张。” 张李氏如释重负,她站起⾝把《柳鹆图》给庄虎臣:“虎臣,那就拜托你了,赶紧的吧!” 庄虎臣接过《柳鹆图》,匆匆离开了张家。 张幼林的四肢被捆得结结实实关在了城外的一个破庙里,四周漆黑一片。他试着挣脫绳索,刚发出轻微的响动,看守的人马上就进来了,张幼林见逃脫无望,⼲脆既来之则安之,他倒在稻草堆上,找了个还算凑合的势姿,没过多久就进⼊了梦乡。 第二天,已经⽇上竿了,张幼林还在呼呼大睡,黑三儿用块黑布蒙住了面,端着个破碗进来,踢了他一脚:“嗨!小子,醒醒,你倒睡得踏实,也不问问自个儿在哪儿呢。” 张幼林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问有什么用?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再说了,你无非是个送饭跑腿的碎催,问你也是⽩搭。” “嘿!你还各,都到这份儿上了,嘴还这么硬,你就不怕把大爷我惹恼了,弄死你?” “就你?”张幼林打量着他“算了吧,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要有这个胆儿早就自立山头了,犯得上给人家当碎催吗?” “得,您是爷,我没工夫和您斗嘴,给我张嘴!”黑三儿蹲下给张幼林喂窝头。 张幼林吃了一口“呸”地吐出来,皱起了眉头:“拿走,拿走,难道你家主子就吃这个,拿自己当口牲啊?” “小子,你凑合吃吧,没要你的命就不错了,还想吃好的?” “想要我的命还用费这么大劲?在小树林不就解决了?既然把大爷我请到这儿来,就是有别的打算,你就该好吃好喝地伺候我。” 黑三儿站起来:“小子,哪儿这么多废话,你到底吃不吃?” 张幼林十分強硬:“大爷我不吃!” “那我还不伺候了!”黑三儿转⾝走了。 张幼林看着黑儿的背影大叫:“你告诉康小八,让他来见我…” 仿《柳鹆图》需要些时⽇,这边庄虎臣跟左爷周旋着,左爷也没闲着,他派柴禾密切监视霍震西的动向。 柴禾装扮成乞丐在盛昌杂货铺的门口晃悠,他一出现立刻就引起了马掌柜的警觉。第四天早上,柴禾依旧是缩在马路对面的一个门洞里向路人乞讨,眼睛却不时地瞟着盛昌杂货铺的大门。 没过多久,大门打开,霍震西带着五六个武师,披挂着武器骑马走出来,柴禾的眼睛一亮,站起来要走,旁边两个乞丐蹿上几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兄弟,你是⼲什么的?”⾼个子乞丐问道。 柴禾赔着笑脸:“我也是要饭的。” ⾼个子乞丐打量着他:“要饭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柴禾点头哈:“刚来的,您多关照。” “想人帮?这好办,跟我去见见帮主吧,还有些规矩要讲清楚。” 柴禾推托着:“大哥,明天吧,明天我去见帮主,今儿个我得回家安排一下。” 柴禾说罢要走,⾼个子乞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别走啊,咱还有件事儿没办呢。” “什么事儿?” 还没等柴禾反应过来,另一个乞丐在他⾝后举起打狗兜头就是一,这一子打下去,柴禾立刻双眼翻⽩栽倒在地。 乞丐扔下打狗去解柴禾的⾐服:“兄弟,等睡够了再去报信儿。”他招呼同伴:“嗨!帮帮忙,把这小子⾐裳扒下来,好的⾐裳,别蹋糟了…” ⾼个子乞丐站着没动:“我得赶紧去告诉霍爷一声,帮主说,霍爷很少开口求人,这次要不是遇到难处,也不会求咱帮主帮忙。” “也是,那你就快去吧。” ⾼个子乞丐快速穿过马路,跑迸了盛昌杂货铺。 张幼林蓬头垢面,早已超出了忍耐的限度,他坐在地上不停地大声喊叫:“嗨!那小子,你主子怎么还不来?好几天了,这儿连个会气儿的人都没有…” “嘿!怎么说话呢,我不是人吗?”黑三儿蒙着面进来,不耐烦地在张幼林面前站住。 张幼林十分不屑:“你算什么人?充其量是条狗,大爷我懒得搭理你,去去去!赶快把你家主子叫来。” 黑三儿抄起子要打张幼林,子已经举到了半空中,他想了想,无奈地又放下:“你吵什么吵,找打哪?告诉你吧,只要你们家拿出《柳鹆图》来,你立马儿滚蛋。” 张幼林恍然大悟:“哦,闹了半天是惦记上《柳鹆图》了?做梦吧你,想要《柳鹆图》?门儿也没有!” 黑三儿扔下子:“张少爷,我得提醒你一句,你知道自个儿是什么吗?告诉你,你现在的⾝份不是什么阔少爷,是⾁票儿,懂吗?要是想活命,就拿画儿来换;要是你妈舍不得把画儿拿出来,那你就等死吧,这叫撕票儿!” 黑三儿说完转⾝离去,张幼林继续大喊大叫:“小子,你别走,康小八怎么不敢露面儿?他康小八不就仗着把破吗?有能耐把我开解,咱们一对一地过过招儿,谁绑了谁的票儿还不好说呢…” 这当口,庄虎臣和何佳碧坐在马车上已经走过了一半的路程。挂在马车车轴中间的猪尿泡摇晃着,隔几步远就流出一滴红颜⾊,忠实地留下标记。 何佳碧的怀里抱着装画儿的楠木盒子,神情紧张,她看着庄虎臣:“庄掌柜的,我有点儿…心慌,到了那儿我该怎么说?” 庄虎臣很镇定:“何姐小,沉住气,没事儿,到了那儿,你得先提出来,先见人,后给画儿,剩下的你就别管了。” “要是左爷看出《柳鹆图》是临摹的怎么办?”何佳碧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你就放心吧,就凭左爷,他可没那本事。” “这就好。”她下意识地回头张望了一下,又赶紧扭过头来。 在他们⾝后三里开外,霍震西带着五六个武师骑着马缓缓地跟随着,他们浑⾝披挂着武器,有短刀、短、来复和长弯刀,霍震西的上还揷着康小八那把左轮手。 土路中间每隔几步远就有一滴红颜⾊,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武师边走边仔细辨认着地上的痕迹。 左爷进了破庙的前殿,喽啰们围上去,小五开口问道:“大哥,怎么样了?” 左爷得意地扫视了一眼众人:“弟兄们再坚持一会儿,送画儿的人马上就到了。” “大哥,这事儿…把牢吗?张家不会把衙门里的捕快招来吧?”小五皱着眉头。 左爷哈哈一笑:“我防着这手儿呢,早派人盯上张家了,张家有一点儿动静也别想瞒过我的眼,这两天除了霍震西去过张家以外,张家没接触过官府的人。” “霍震西可是个老江湖了,他会不会摸到这儿来?” 左爷拍了拍小五的肩膀:“放心吧,盛昌杂货铺那儿也有咱们的人,他只要一出门,我就会得到信儿。”左爷坐下:“弟兄们,等把画儿卖出银子来,大伙儿一分就各走各的,琉璃厂这摊事儿我早烦了,左爷我还不⼲啦。” 不大一会儿,一个喽啰进来报告:“左爷,张家送画儿的人到了。” 左爷站起⾝:“让他们进来!” 片刻,喽哕带着何佳碧、庄虎臣走进来,左爷一眼就盯上了何佳碧手里的楠木盒子,急不可耐地问道:“何姐小,你手里拿的是《柳鹆图》吧?” “是啊,我们把《柳鹆图》带来了,可我们的人呢?” 庄虎臣跨上一步:“左爷,按规矩是,一手货,一手放人,现在画儿您也看见了,我们张少爷呢?” 左爷没有理睬,他伸出手来:“何姐小,把《柳鹆图》递过来,我先验验真假,听说庄掌柜的玩假画儿是行家,我可不想上当。” “姓左的,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你果然是和康小八一伙的!”何佳碧厉声说道,她没有把画给左爷,此时她已毫无惧⾊。 “左爷,您和朝廷通缉的要犯康小八合伙绑票,就不怕我们报官?”庄虎臣的话里也是软中带硬。 左爷似乎并不在意,眼瞧着值钱的玩意儿送来了,他的心情很是悦愉:“嘿嘿!这我早想到了,庄掌柜的,咱们明说吧,《柳鹆图》一到手,你们就再也找不到我啦,这你们应该⾼兴才是,琉璃厂从此太平了。” “左爷,我们要见张少爷,见不到人,你别想拿到画儿。”庄虎臣的口气不容置疑。 左爷的脸立刻就变了:“哼,画儿已经在这儿了,还怕我拿不到?” “左爷,江湖上讲究的是盗亦有道,可你连当強盗都不够格,说话还不如放庇…” 左爷没等庄虎臣说完就凶相毕露,他一把薅住庄虎臣的脖领子:“姓庄的,你敢骂我?我看你真是长行市了,你就不怕我今天一块儿把你做了?” 庄虎臣毫不畏惧:“长这么大我是头一次骂人,没办法,是你的,姓左的,你不是知道吗?我庄虎臣在琉璃厂混了大半辈子,古玩字画的真假一般是瞒不过我的眼睛,今天我把这画儿给你,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分辨真假,何姐小,把画儿给他。” 何佳碧递过木盒:“拿去吧。” 左爷松手,他接过木盒,取出画轴贪婪地看着:“这你可难不倒我,我是不懂画儿,可懂画儿的人马上就到,是真是假一会儿就清楚了…” 左爷还没说完,门突然被推开了,黑三儿出现在门口,他目光呆滞地望着左爷。 “嘿,不好好看着那小子,你来这儿⼲什么?”左爷心里纳闷。 黑三儿并没有回左爷的话,只见他颓然地倒下了,众人这才看清,他的后背上居然揷着一把短刀,鲜⾎已经把灰⽩⾊的小褂染红了一片。 左帑再一抬头,猛然发现霍震西铁塔般的⾝子已经堵在了门口,他惊慌失措起来:“霍…霍爷,你…”霍震西进到殿里,轻蔑地看着他:“别担心你那几个喽啰,我都把他们打发了,姓左的,你最近玩儿的可有点儿大发啦。” 左爷定了定神:“霍爷,这里面恐怕有点儿误会,您听我说…” “你别和我扯淡,说吧,康小八躲在哪儿?”霍震西单刀直人。 左爷眼珠子一转:“他躲在哪儿我怎么知道?” 霍震西子套了匕首按在左爷的脖子上,怒目而视:“两条道儿你选一条,要么告诉我康小八的蔵⾝地点,要么我现在就宰了你!” 左爷的冷汗霎时就流了下来:“霍爷,我说,我说,康小八现在蔵在东皇庄…” 霍震西收起匕首,吩咐同来的武师:“把他捆起来!” 收拾完左爷,庄虎臣、何佳碧赶到后院,俩人正忙着给张幼林解绑索,霍震西走进来,他用鼻子哼了一声,训斥道:“瞧你那点儿出息,好歹也练过几天拳脚,怎么就让人家给制住啦?” 张幼林的声音沙哑:“大叔,要不是康小八有支…” “人家有就不敢动啦?得动脑子,找机会夺,哪儿能人家一亮家伙就不敢动了?” “是,大叔,给您添⿇烦了。”张幼林低下了头。 何佳碧看不下去了,在旁边揷了嘴:“霍叔,有您这样的师傅吗?我看幼林够勇敢的了,换个人早吓瘫了,您还教训他?” 庄虎臣凑过来:“霍爷,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您说!” “您打算如何处置康小八?” 霍震西不假思索:“这还不简单,今天我就带人抄他的老窝,这不光是为我兄弟报仇,也是为民除害啊。” “康小八作恶多端,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依我之见,霍爷不如让官家去抓捕他,康小八犯了多大的罪、该受什么样的处罚,大清律上自有说法,您犯不上弄脏自己的手,落个使用私刑、触犯律法,这件事儿还请霍爷斟酌。” 霍震西点头:“嗯,您说得有道理,这个狗庇朝廷虽说也没⼲什么好事儿,可话又说回来了,像收拾康小八这种恶人,还就应该是它的事儿。” “我看,霍爷您还是回避一下,左爷由我们送到官府,康小八的事也由我去报官,您看如何?” 霍震西思忖了片刻:“好吧,就按您的意思办,只是有一样,像康小八、左爷这种恶人,官家若是不杀,那还得我自己来⼲。” 众人收拾停当,返回了京城。 儿子平安归来,张李氏是天喜地。危难之中见真情啊,何姐小对儿子的这番情意她心里最清楚,张李氏盘算着,还有一个来月幼林就碍回北洋师范复学了,不如抓点儿紧在他走之前把婚事给办了。 何启瑞这回答应得痛快,他也瞧出这路数了,这个女儿,管是管不了了,与其别别扭扭,不如趁早儿嫁出去倒省心,反正是她跟张少爷过一辈子,是好是赖自个儿兜着。 得到了何老爷子的允诺,张李氏一大早就起来和李妈去购置结婚用品。马车行驶到前门附近,只见街上人声鼎沸,一队士兵押着一辆囚车从远处走来。 马车停下,李妈问⾝旁的路人:“哟,这是谁呀?” 路人显得颇为神秘:“谁?说出来吓死您,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康小八!” “这是⼲吗去?” “送菜市口问斩呀,这小子手上光人命就十几条,犯下的案子数都数不清,听说老佛爷发话了,不能轻饶了这小子,得,刑部一听哪儿敢怠慢,判了个凌迟。” 李妈可知道这个康小八,他和那个左爷一起绑了少爷的票,太太着了多大急呀! 李妈解着恨说道:“活该!这叫恶有恶报,要是判个斩首就太便宜他了,还是凌迟解气。” 囚车过来了,康小八站在木栅里,他満不在乎地望着街道两侧围观的人群,⾼喊起来:“京城的老少爷们儿,回头见啦您哪,康八爷就此上路,二十年后咱又是一条好汉…” 回到家,张李氏来到儿子的房里打探:“康小八判了凌迟,那个左爷呢?” 张幼林正在复习英文,他把书放下:“左爷本来没有太大的事儿,主要是欺行霸市,可他手下的几个喽啰经不住事儿,一进了刑部大堂,还没等用刑就吓瘫了,居然又撂出左爷参与的几件绑票案,这下儿可好,被判了个笞杖一百,充军流徙二千里。” 张李氏点点头:“行啦,恶人都遭了报应,你也该收收心,准备一下娶亲的事儿了。” 张幼林一听,不觉愣住了:“妈,这着什么急啊?” 张李氏语重心长:“幼林,你拍脯想想,何姐小对你怎么样?” “她对我很好,我欠她的情。” “这不结了?我们做人要凭良心,懂吗?” “可是…她⽗亲不同意这门亲事,这我就没办法了。” 张李氏笑眯眯地看着儿子:“这个不用你心,实话告诉你,她⽗亲已经同意了,这是何姐小自己争来的,她⽗亲最后不得不同意,你瞧瞧,人家何姐小对你是一片真心吧?” 张幼林还是觉得有些突然,他没这个心理准备。沉默了半晌,张幼林站起⾝:“好吧,我答应娶何姐小,妈,这您満意了吗?” 这话不大着听,张李氏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怎么叫我満意了,是谁娶亲啊?” … 新房被安置在张家四合院的第三进,张李氏选了个良辰吉⽇把何佳碧娶进了家门,吹吹打打热闹一番过后不久,张幼林就返回了北洋师范继续完成学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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