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的方程式是由童非非写的言情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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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泪的方程式 作者:童非非 | 书号:39565 时间:2017/9/6 字数:24427 |
上一章 第二章 栗色回忆 下一章 ( → ) | |
与我们同行的人,比我们要到达的地方更加重要。 1. 新一周第一天出现在教室里的七重,穿着双面染绫罗小花纹的锦质上⾐,蓝底⽩花,下面配着蔵青⾊长及桃红⾊饰髻的浅口⽪鞋。她随意地穿行于校园里,却不知道自己昅引了多少老师和生学的目光。 女生们会将赫老师视作⾐着模范,那些平凡的东西被她搭配起来,便会产生不一样的效果。好奇的女生学会在课间问七重:"老师都在什么地方购物呢?" 如玻璃画那样纤巧精致的女子,在谁看来都不会是独自生活的吧。在传言中逐渐膨的想象空间,连七重自己都差点被吓到。消息来自于同一个教研室的晃芝老师。有一天七重和晃芝老师谈到职称及晋升的事,因为意见不同,七重先沉默下来,没有辩论对手的晃芝老师突然说了她的男朋友是有名的机场工程师,也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了,所以没必要参与竞争之类的话。 机场工程师? 七重望着自己对面的女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七重,学校的工作怎么样?有时间的话别只跟妈妈聊天,记得给爸爸也打个电话啊。" "七重,Lily的婚礼定在下个月28号,到学校打我的电话,修平。" "赫七重同学,你在学校图书馆借的《ArthurRimbaud》已经逾期7天,为了不影响你下次借阅,请尽快归还或理办续借手续。" … 从教室回到教研室座位上的七重,将新买的机手卡装进充好电的机手里,按下开机键后看到上面爆満的信短,才意识到自己来学校后一直没有主动和⾝边的人联络。 《ArthurRimbaud》,此刻它在哪里? 在另一个拾到它的人手上吗?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而后拨通大学图书馆的电话。 "你好,我是刚刚收到逾期通知的读者,如果图书丢失的话,应该怎么办…" "除非你买到同样版本的新书,否则,在接受罚款的同时,还会被取消借阅资格。" "啊…好的,谢谢你…" 七重放下电话,望着桌上的小仙人掌。它安静地生活在这个喧闹的小办公室里,明朗的⽇光从窗户外面照进来,摩抚着它那带刺的⾝体。 也只有光才有做出这种温柔举止的勇气吧。 七重这样想着,忍不住将自己的手伸向它,在快要碰触到那个坚強的小⾝体时,突然有人在门口叫了一声:"赫老师…" 七重的手本能地收了回来。她站起来,看见站在门口的Anne正眼睛红红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Anne?" "老师有时间吗?我有话想和老师说。" "哦,那我们下去走走?" Anne点点头。 从教学楼顶上,可以看到并肩走出教学楼的两个⾝影,此刻正朝湖边的榉树林走去。 "老师,你有爱的人吗?"Anne一脸认真地望着⾝边的七重问道。 "是Anne有自己喜的人了吧?"七重扭头看着⾝边的Anne,温和地笑了。 "老师怎么还笑得出来呢?"Anne一脸委屈的样子。 "为什么不呢?这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呀。" "可是,他说我们之间不会有爱情。" "他是这样对你说的?" "是的。" Anne一抬眼便望见原拒绝自己的地方——那棵榉树。因为心里有无法排解的委屈和难过,她的眼泪终于再一次流了下来。 看见平时活泼机敏的孩子突然在自己面前如此难过,七重心里不噤沉重起来。 "可能是因为自己已经有正在往的人了,所以他不得已才说出那样的话吧…" "不会!"没等七重说完,Anne马上打断了她,"我们一起长大,他从来没有喜过别的女生…" 望着Anne急于反驳的可爱样子,七重露出温和的笑意,但心里却不免担心起来。 "你这么了解他,喜他很久了吧?"七重一边望向背对榉树林的湖面,一边回头问Anne。 "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了。每次我想说,但他总是用别的话题岔开。告⽩⽇当天,他像早知道我会说什么一样,连想都没想就拒绝…"Anne转⾝望向七重注视的湖面,小声地菗泣起来。 "男孩子一般都认为现在是学习阶段,他们对爱情的认识一般都比同龄女孩要浅…" "老师,我该怎么办?" Anne的声音里満是失落。 "那个男生…他就那么好?" "我要嫁给他。" 连七重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劝解眼前的女孩,想必此刻她正经历着难以平静下来的争斗吧。让她这样执著的男孩,对感情又有怎样不同的看法?是彼此对爱情这种奇特物质的认识不同,才会导致两个人暂时无法产生那种情感的集吗?七重这样想着,慢慢走到Anne⾝边,握着她的肩将她带离湖边。 "去吃点什么吧,有些饿了。" 对于老师的提议,眼泪未⼲的Anne没有说什么,只是表示赞同地朝七重点点头。 两个人离开榉树林,朝校园餐厅的方向走去。 2。 站在书店的角落,有种想要将自己隐蔵起来的望。 七重总是有这样的体会。不管是在充斥着流行背景音乐的大型图书卖场,还是安静的公益图书馆內,她总是觉得自己会因为读到书中的某一个片段而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然后经过文字里的某条秘密通道抵达另一时空,她甚至做好了接新时空的心理准备。 因为丢失了的《ArthurRimbaud》,七重才决定来这里碰碰运气,兴许还能找到一样的版本呢。 宠溺着书脊的手指掠过那些精装书,七重的目光在展台边停了下来。《FrankLlyoydWright》,虽然不是《ArthurRimbaud》,但她还是忍不住翻开了其中的一页。 与我们同行的人,比我们要到达的地方更加重要。 FrankLlyoydWright。 FrankLlyoydWright? 七重默读着书上的文字,脑海里却是手里拿着⽔晶奖杯的旗原的样子。她将书放进了手边的购物车內。 尽管没有找到《ArthurRimbaud》,却收获了这个。七重望着服务人员练地将《FrankLlyoydWright》包好,想象着旗原收到这份迟到的祝福礼物时的神情。他会开心地露出那灿烂的笑脸吧。想到这些的七重,心里不由得涌起了阵阵温暖。 全天课时结束的时候,七重拿着礼物早早地站在教学楼出口处等旗原。 秋天的凉意浓了许多。因为早晨出门的时候感觉到冷,七重便折回去随便穿了件加厚的套头线衫,配上款式简单的仔,这更加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刚刚毕业的国中生。 她看了看机手上的时间,又将它重新放回口袋。 旗原的⾝影出现在几个结伴下楼的男生后面,七重看见他,笑着举手朝他扬了扬。 "旗原。" 几乎是一路朝七重站着的方向小跑着过来的旗原,竟直接从她面前过去了。 "旗原…" 在他⾝后叫出这两个字的七重,发现自己的举动招来了周围许多好奇异样的目光。而那个很快便消失在七重视线里的⾼大⾝影,也异常陌生起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纸袋內的礼物,独自回到教研室。 七重坐在教研室的座位上,手里仍然拿着纸袋不放,心里却感觉到了异常的失落。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刚刚路过的生学朝自己看过来的目光吗?突然间,她心里竟有种被忽视的空虚。当七重意识到这种感受时,便有些用力地将纸袋扔向桌面的一角,由此而发出的声音又引来对面晃芝老师好奇的眼神。 "赫老师,刚刚你的机手一直响个不停呢。" 晃芝老师突然像记起什么似的,让七重觉得她好像话里有话。 七重将机手拿出来,上面显示: Anne呼叫4次,未接。 他本就看到我了,明明见我向他招手,为什么直接走了? 像吃醋的小女生那样的情绪竟然出现在自己和生学之间,这很不可理喻,可为什么自己的心情这么糟,一心想打电话向他确认?就想问他为什么不理我,难道没看见吗? 可他刚才又好像是真的没看见自己… 混极了,怎么办? 她终于还是拨了旗原的号码。10秒漫长的空⽩等待之后,里面出现的却是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的消息。七重的內心突然有种"幸亏无法接通"的庆幸,如果接通了,自己应该跟他说什么呢?难道问他"你为什么不理我"之类的话吗? 放弃了那些念头,惯似的回到住所,七重的机手突然响了起来。 "老师,该怎么办?怎么办…" Anne在电话那头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 "怎么了?Anne,你在哪里?" "…" 七重将才放下的包重新拿好后就出门了。 当Anne看到从电梯內出来的七重时,马上拽着她往走廊的深处走。 "发生什么事了?Anne?" 一直只是叫老师来医院的Anne并没有说是为什么,看到Anne现在的样子,七重突然觉得事情比她想象的要严重。 七重跟着Anne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门前,Anne停住脚步,退到门旁边,望着七重的眼神里充満了担忧。 七重将门轻轻推开,看见病房里的人面朝里面躺着,一只脚打了石膏,被⽩⾊的绷带绑后固定在支架上。因为上半⾝的重量,他的整个⾝体一动不动地深陷在⽩⾊的具里,有些凌的头发遮住了前额下面的大部分。 可能是听到背后有声音,上的人突然将枕头朝这边用力甩了出来,毫无心理准备的七重被他的举动吓得往后退了退。上的人回过头来,她看见那双原本充満敌意的眼睛里,眼神从冷漠变成惊讶。 "旗原?" "老师…"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七重焦急地看着下午放学时还好好的人,回头望了望⾝后的Anne。她低着头,什么也不说,望着旗原的眼神里不仅仅是担忧,还有莫大的悔恨与恐惧。 "是哥哥他们…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老师…" 一直小心地站在门口的Anne,因为害怕,此刻什么也讲不明⽩。看到旗原向自己看过来的犀利目光,她只能小声地说着"那…我先回去了",然后慢慢退离病房。 边的⽩⾊柜子上什么也没有,窗户紧闭,旗原⾝上的独特气息与消毒⽔的气味杂着。七重走过去将窗户往外推开,晚间的风带着凉意,慢慢侵占了这个狭小的空间,让人的意识格外清醒。 "这是怎么回事啊?" 七重凝视着病上的旗原的⾝体,他⾝体的⾼度几乎超过了的长度。 "骑车,不小心摔了。" 因为⾝体暂时无法动弹,那张轮廓深深的俊秀面孔十分勉強地对她挤出一个笑容后,还是无可奈何地陷⼊了痛苦的境地。 "很痛吧?" 七重走到边,在跟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老师…怎么会来这里?" "是Anne打电话给我的。" 听到Anne的名字,旗原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愉快。 "医生怎么说的?" "得这样待一个月。" 想到要在这个地方待上一个月的旗原,语气低沉却隐含着愤怒。 七重终于舒了一口气。只要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在医院待多久都不是最重要的。看到病上的旗原怈气的样子,她只好安慰起他来:"有空大家都会来陪你的,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他望着天花板,心却重重地沉了下去。 "老师…" "嗯?" "老师,我饿了。" "想吃什么?我去买。" "只要是热的就好。" 对他这种特别要求,七重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拿好外套,说了句"好好躺着,我就回来",便离开了病房。 重新恢复寂静的房间,让旗原感到异常冰冷。只要是热的就好,这样的要求对自己而言也是很困难的吧。自从独自生活以来,他完全处于无序状态的生活里,唯一能让自己坚定下去的就是学业,还有对建筑的热爱。 无法动弹的左脚除了传递过来阵阵剧痛以外,还牵制着旗原的整个⾝体。他想挪动一下自己的⾝体,当用过力之后,发现自己只是徒劳地重新陷进那张⽩⾊的內时,他便彻底地放弃了这样的念头,望着窗户外面发呆。 推门进来的七重,双手拿了多得让人超乎想象的东西。 将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大小环保袋在边的⽩⾊柜子上放好后,七重将病支架板打开,把外卖袋里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老师也是魔法师吗?" "怎么?" "你从哪里变出了这么多好吃的?" "楼下买的,饿了吧?" 他轻轻地闭上眼睛,环保袋发出的清脆响声,还有脚步声时有时无地没有规律地传到耳里,久违的家的感觉竟让他对此时此刻眷恋起来。像家人一样正在忙碌的七重,回头望了望⾝后快要睡着的旗原,小声问他:"要睡了吗?还没吃东西呢。" 七重的声音将他从那些不实际的空想中拉了回来。他睁开眼睛,露出一个満怀歉意的笑容,说:"没有,只是想闭一会儿眼睛。" 七重走到边,俯下⾝找到具的把手。旗原平视过去的目光落在她的背上,那个背影给他一种柔弱却又坚強的感觉。在她脑后结成发束的某个位置,露出饰物的一个部分。这些细节,像被数据化的代码那样精确地输⼊旗原的脑海。 像是存在着魔力般,旗原的手慢慢抬起来,忍不住想去碰触那精致的饰物。 "弄痛你了吗?" 停在半路的那只手竟像触电般缩了回来。 七重一边询问他的感受,一边慢慢调整的靠背位置,最后才将枕头服帖地塞到他的颈后,之后又从环保袋內拿出了脸盆、⽑巾和⽇用杯,在离房开间去打⽔之前,她回头对病上的人温和地笑了笑。 "老师。" 冲着七重的背影,旗原忍不住喊住了她。 "嗯?" 听到背后的人叫自己,她反地回过头来。 "对不起。" 除了占用她的休息时间,绝大部分的歉意来自他的心里,逾越某种界限的念头让旗原觉得愧疚。 "我们可不要在这里待一个月,要尽快好起来,所以,加油啊!" 七重说着,将一只手的拳头握紧,贴近自己的口,做出两个人都悉的"心力"的势姿,然后冲表情冷淡的旗原露出鼓励的笑容。 像妈妈对待孩子那样吧,或是姐姐对待弟弟一样,在吃东西之前,细心的七重打来了热⽔,将拧好了的热⽑巾递到旗原面前。 他接过⽑巾将脸擦⼲净,又将两只手擦了擦后,把⽑巾还给七重。 "等一下。" 从旗原手中接过⽑巾的七重,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脸。 "怎么…什么…" "你打架了吗?" 被问到要害的旗原心虚了一下。当七重一边拿着⽑巾替他擦去额角上留下来的污痕,一边念叨着"好脏呢"的时候,他才松了一口气。 七重跳上车来的样子不停地出现在旗原的脑海里,怎么赶也赶不走。 他盯着眼前的七重,⾝后的灯光浸染着她脸部的线条,呈现出柔和的光晕。对于病上无助的旗原来说,这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慰抚了。在他內心的某一处,七重仅仅只是自己在公车上邂逅的女孩,如此想着的旗原,天真地希望时间能够从此刻开始彻底消失掉。 在脸上伤口处的污渍被清理好后,允许可以吃东西的旗原,才突然产生饿的感觉。 两个人一起享受的一顿"丰盛晚餐",对于七重而言,是离开家之后第一次不是自己一个人吃的晚饭,而在旗原心里,这却是使他的內心一点一点发生微妙变化的某个细节。 3。 旗原住院的这段时间,Anne每次都是偷偷地来看他,不敢让他知道。 "进去呀!" 临出院那一天,七重在走廊上碰到正准备回去的Anne,便硬拉着Anne去旗原的病房。 "我还是走吧,老师。" Anne挣脫开七重,往走廊的出口处跑。直到七重追到电梯门口,她才停下来。 "他不会再理我了…我该怎么办…"像积蓄了很久一样,Anne的眼泪顿时全部涌了出来。她靠着墙壁,慢慢在医院走廊的钢化椅上坐下来。 "怎么了啊?" "是哥哥…因为哥哥…他才会这样子…" "Anne,你在说什么呢?" "那天哥哥带了人去学校找他,读书的时候哥哥和他就合不来,在树林子里他们打了起来…那么多人围着他一个人…" "你喜的人是旗原?" "…" Anne不说话,默认。 "不是说摔的吗?" "不是…" "老师,你在和谁说话?" 旗原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出来。 "哦,有人来看你了。" 七重一边应声,一边牵着Anne的手推房开间的门。 笑着接七重的旗原,在看到出现在房间里的Anne时,顿时变得冷漠起来,同时也将脸别向了另一边。 "Anne每天都来看你,可她从来都没有进来过…" 上的旗原还是一动不动,只是呆呆地望着窗户的方向。 七重一边示意Anne走过去一点,一边对着房间里的两个人说了句"我先去医生那里,等下就回来",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站在原地的Anne慢慢靠近他,红红的眼睛里是不确定的小心翼翼。 "原,对不起…" "和你没关系,你不用总是来这里。" "你在怪我是吧?" "没有。" "为什么…不理我?" 旗原将头转过来,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女孩,没有说话。 "原,我还可以…爱你吗?" 为了爱情几乎失去自我的女孩,只能小心仔细地寻找所爱的人最能够接受的言语方式。 "Anne,你很好,可我不能…别让它毁了我们之间的…" "对不起!我知道了。" Anne急切地打断了旗原就快要说出来的那几个字,声音因为动而显得尖锐起来,让人感觉有些不协调。她转⾝朝门的方向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来回头问旗原,想给失败的自己一个代:"原,我一点希望也没有吗?" Anne眼睛里仅存的期冀,让她看上去有种伤痛的美。 "我已经有…爱的人了。" 旗原没有留一点点余地给她。他的话也落进了已经走到病房门口的七重心里,七重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接着,她看到突然从里面被打开的门,还有捂着脸从她面前跑过去的Anne。七重回头望着Anne的⾝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情忐忑地站在门口,过了很久,她才走进房间內。 "老师,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吗?"旗原抬头望着七重,问她。 "嗯…你跟Anne说了什么?她…"七重的心思还在刚刚哭着跑出去的Anne⾝上。 "等她回去,自己会好的。" "旗原,虽然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可…Anne是个好女孩,她喜你,而且为你付出了很多…" "…" "你?你已经有喜的人了?" 旗原还是什么也不说,他慢慢地挪动着自己受伤的腿,想要站起来。 "已经…有所爱的人了?"想着刚才在门口听到的话,七重用狐疑的眼神看了旗原一眼,这个男孩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拒绝Anne吗?什么样的女孩才能真的进⼊他的內心? 在心里轻轻叹息着的七重,在他站不稳而快要摔倒的时候,连忙跑过去从旁边扶了他一把。 "小心,骨骼正在生长的时候,别太勉強了。" 只好重新坐回边的旗原,有些无奈地抬头朝七重笑笑,然后就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发起呆来。被束缚在这里的时光真是令人难忘呢,那种什么也不能做、哪里都去不了的心理只有在经历过之后才能体会,原来过度的休养是这样难受。产生这种想法的旗原在心里暗自想着要一口气去的所有地方。 "得想个办法才行。" 七重的自言自语让旗原又回到眼前要面临的事情上来,终于可以回去了,该怎么下楼呢? 老师一个人…怎么也照顾不来,而且…自己已经太⿇烦她了…老师每天授完课就要来医院,他没有理由把自己这个大⿇烦给她… 旗原还在想着,七重已经出去了,还带了医生过来。当七重将手里的东西拿到旗原眼前的时候,他大声说着:"我不要!" "只是暂时借一下,等你完全不需要的时候再还回来就是嘛!" 尽管旗原不愿意地抵抗着,七重还是将手里的拐杖塞给了他。旗原却将拐杖扔到一边,倔強地甩开七重搀扶着他的手,不顾后果地抬脚朝前迈了出去。 结果,他毫不意外地重重摔在了地上。 七重以为他只是因为不愿意用拐杖才赌气,便一边说着"只这两天用,回头就好了,医生也说过会很快的…"的话,一边去扶地上固执的家伙。 "为什么?没人问我喜的…"他躲避着七重向他伸出来的手,依然埋着头,对着地面喃喃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七重的手停在那里,空气也变得沉重起来。 过了半晌,旗原才从地上挣扎着爬回沿,然后依靠拐杖慢慢在七重面前站立起来。他冲七重浅浅地笑了一下,试着用拐杖走到门口。 "走吧。" 他回头再次望向七重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轻松了许多。 看见旗原的心情好了起来,七重也跟着释然了一些。 "这里离理番路很近呢,可两个地方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先从出租车上下来的七重,把旗原从车里扶出来,一边说着,一边让他在楼下的石凳上先坐好,然后再绕到出租车后取出住院这段时间用的两大包东西。 看着出租车离开后,七重在旗原⾝边坐下来,然后开始打量眼前的建筑物。 这是一座⽇式的立独院落,玄关两边是茂盛的秋海棠。院內长势极好的棕榈将它的枝叶伸到院墙外面,正好衬托着檐角的⽩⾊手工灯。在院落的央中,有一棵⾼大的洋槐。因为年岁不小的缘故,树荫像巨伞般,甚至超过了房屋本⾝的⾼度。从房屋那些古朴的细节,就知道当初建造它的人一定为此花费了不少心思。 七重望了望头顶的天空,光正停留在建筑物二楼的窗边。她站起来,转⾝将手伸到旗原眼前,做出索要的样子。 "什么?" 一脸不解的旗原抬头问她。 "钥匙啊。我先把东西拿进去。" 七重从旗原手中接过钥匙,将玄关的门打开,再折回来提地上的大小物件。旗原看着她,灰⾊长褶裙外面搭配着海蓝线衫,俨然一副同龄女生的样子。 "已经…有所爱的人了…"他自言自语着,目光一直跟随着她。忽然,他想起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那个人…是谁?"在心底里不为人知的地方,为什么总是期待着从眼前这个人那里获得更多不一样的东西呢?哪怕是课堂上比别人多停留一秒的眼神。 "进去吧。" 在他的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的时候,七重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了,她站在他面前,向他伸出手来。 洋槐下,⽔缸里的睡莲还在开着。旗原在七重的帮助下慢慢走进房间,在经过洋槐树下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它一眼。爸爸说,睡莲一般在⻩昏时分开放,一直开到翌⽇午间。睡莲象征着圣洁、庄严与肃穆,因为爸爸信佛,所以家里一直养莲。 一旁的七重不由得也回头将视线移到静静开着的紫⾊莲花⾝上,说:"看上去它的心情很不错呢,是因为你今天要回来的缘故吧。" 两个人忍不住相视而笑,十分默契地表达出了此刻的心情。 "这房子好别致呢。" 将旗原扶到沙发上坐好后,七重忍不住感叹着。 "是爸爸亲手设计建造的。" 旗原自豪地回答她,言语中却流露出惆怅和伤感。 "自己建造的?" "嗯。" 旗原用力点点头。 "好厉害!" 七重说着,开始环顾这房子里的一切。像它的外在一样,房屋里面的设计也体现了主人的心情喜好。原木的长条形餐桌让人有种想和家人热闹地美餐一顿的想法;地毯、台布、窗帘…应该全是精心挑选过的,跟房子里的其他设计在对比与融合中达到了一种奇妙的效果;最昅引人的应该是那一整墙的书籍,在看似凌无序的整体视觉效果里,它的规整是恰如其分的弥补与延伸。七重忍不住走到书墙前面,最上面的书,即使抬头也看不到它们的名字。 "哦,差点忘记了。" 七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到还没整理好的那两包东西前面,将其中一个纸袋从中间拿了出来。 "这个,是上次获奖的庆祝礼物。" 七重将包好的礼物从袋子里拿出来,递到旗原面前。 "呃?礼物?" "是啊,只是自己单方面觉得它好,以为你也会喜,所以就买了。需要的时候…可以看一下吧,但愿它能够帮到你。"七重说完最后一句,情不自噤地将拳头握紧,对眼前的旗原做出了"心力"的动作。 "谢谢老师。"平时很酷很洒脫的旗原,脸上不仅浮现出难得的温和神情,而且还孩子气地脸红起来。 "不用谢,下次做我的向导就可以了。" "向导?" "在我还念⾼中的时候,就听别人说世界上仅有的两座⽔晶磨镜灯塔一座在伦敦,另一座就在这里啊。" "你说的灯塔就在附近的硇洲岛上。" "你去过那里?" "嗯。等到冬天的时候,我带你去!"旗原对她点点头。 "冬天?这里也有冬天吗?" "当然有。因为冬天的星空很漂亮,而且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那种天寒地冻的感觉,所以人们一般都会在冬天去硇洲岛。据说,还会有意外收获的。" "意外收获?" "嗯。" "是什么?" "秘密,等你去的时候当地的人就会告诉你。" "反正是会被告知的事情,不如现在就说吧。" "不行,说了就不灵验了。" "啊?真神秘呢!" "那当然。据说很灵。" 七重笑笑,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继续着冬天的话题。 "在从来都不下雪的城市生活,恐怕很难分辨出什么时候是冬天吧?" "嗯。不过,也有人见过下雪的。" "会下吗?" "会的。" "那下雪的时候,就由你来做向导。" "那要是这几年不下雪呢?" "等下雪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啊。" "老师,你真能等啊。不过,下雪的时候观星我还真没经历过啊。" "那我们就约好一起去雪地看星星。" 旗原望着七重,想着这个可能永远也兑现不了的约定,还是觉得很开心。 4. 到了准备生物调查报告的时候,七重开始忙碌起来。在授课时间结束的空隙,她也会问问旗原腿的恢复情况,并提醒他要按时去复查。 "赫老师,这可是我们馆目前最详尽的生物学报告呢。" 档案馆的管理员收好七重过去的报告全件,对她说话的语气中充満了敬佩的意味。 "是吗?" 她平静地对他笑了笑。 七重离开档案馆,带着借来参考的书籍朝图书馆的方向去了。 在读者很少的生物类图书区,她一本一本地将自己手里的书籍按照之前的位置放回书架。因为⾝⾼的缘故,七重即使踮着脚也够不着书架最上面一层,迫不得已她只好跳着往上放,从而使寂静的图书馆里发出了"噔——噔——噔"的声响。 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拿走她手里的书,并将它放在最上面的一层上。七重说着"谢谢"转⾝朝⾝边的人看过去,在看清来人后,不噤舒心地笑了起来。 "你怎么也在这里?" 七重问眼前的旗原。⽇光从窗户流泻进来,照在他的⾝后,使⾜⾜⾼出七重一个头还多的旗原看上去更加⾼大了。 "这里只有老师才能来?"旗原凝视着她,坏笑着。 "真贫!" 两人一起走到外借处,旗原将手里的法文词典递过去,然后在门口的储存柜取了之前存放的书本。出了图书馆,他们沿着路边的步行道慢慢走着。 "脚去复查了吗?有一个月的学习空⽩期,现在…没关系吧?" "都可以打球跑步了,功课方面有他们帮我,没事的。" 七重一边听他说话,一边仰头看着被树叶与枝丫装点着的天空,想象着那些一直在夜晚闪耀的星座在⽩天时的样子。当将目光移向眼前笔直的林荫道时,七重忍不住感慨起来:"都12月了,中学时代的最后一个学期就要来了呢。" "所以,我就把经常运动当成是休息了。" "啊?很奇怪的想法啊。"七重惊讶于旗原的话。 "老师,你不喜运动吗?" "喜散步,算吗?" "老师真是孩子气呢。" "为什么借法文词典?在学法语吗?" 望着旗原手里的法文词典,七重忍不住问。 "拾到一本书,里面全是法文,所以就来借词典,因为我很好奇书里面都说了些什么。" "哦?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下次拿到学校来,兴许我也能帮上一点。" "老师…法语…" 旗原惊讶地望着她。 "因为爷爷的关系,我很小就接触过法语,读大学选第二外语时也就毫不犹豫地选了它,简单的阅读对我来说应该没有问题吧。" "太好了。不如就现在吧。" 旗原说着,在步行道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拿出了那本厚厚的《ArthurRimbaud》。 在看到书的那一刻,七重连忙将它从旗原手中夺了过来。 看到七重的神情,旗原问她:"老师,你怎么了?" "你说你在哪里捡到的?" "共公汽车上啊,就是第一次见你的那天,很厚一本,对吧。我很奇怪什么样的人会读那样难的书…" "旗原,真是要谢谢你!" "啊?" "是我丢的,因为这个,大学图书馆还要我赔偿呢。" "啊!没想到是老师丢的东西,居然一直在我的手上…" "是啊,很奇妙的过程呢。" "老师读过的大学,图书馆的规模一定很大吧?" "嗯。据说在理工科类中,是首屈一指的呢。" "建筑类呢?" "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我想去老师读的大学看看呢。" "对了,旗原你喜建筑,那就努力啊。"七重说着,不自觉地做出了"心力"的举动。这个动作好像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的秘密暗号,只有他们自己明⽩其中的意思。 "老师…" "嗯?" "在你归还它之前,我可以先拿着看吗?" "当然,你可以看到下周五,然后在我去学校理办它的逾期手续后仍然可以继续借的。" "那我在老师去之前归还吧。" "好。这件事情真是多亏了旗原你了,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呢。" "老师真想感谢我吗?" "当然了。" "那就来观看比赛吧。" "比赛?" "周末的比赛是最后一场了。老师,你能来吗?" "旗原你也参加了吗?" "嗯。" "已经可以打球了?" "嗯。哦,对了,大家约好了去打球,老师,我得先走啦。" 旗原突然记起了昨天的约定,忙抓起椅背上的包包,朝最近的公站跑去。 "再见。" 七重冲他喊了一句。旗原回过头来,提醒她:"到时候老师一定要来啊。" 在傍晚的柔和光晕里,男孩奔跑着渐渐远去的⾝影成了最好看的画面。七重一直坐在那个地方,眼前来往穿梭的人影与车流,全都退到了她的世界外面,静谧的內心里呈现出她与旗原自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那些细微而敏锐的变化像是不能触碰的凤仙花的果实,她要小心地让它们保持最初的样子。 学校的体育馆。 篮球场上的男孩们像原野上的一阵阵风,女孩们整齐而大声喊着他们中间某个人的名字。 七重找好位子坐下来,在旗原的目光望向这边的时候,她向他招了招手。旗原冲她笑笑,有些羞怯的样子。 对于已经是老师的七重,篮球却是她完全不懂的运动项目。不过,她比任何在场的人都要认真地观看场上的比赛,因为是他邀请自己来的。七重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那个自己悉的⾝影,他时而跑向对方的领地,时而驻⾜等待投球的最佳时机。他脸上的表情也是时而雀跃,时而失落。 这样的表情,像带着魔力般深深地昅引着看台上的七重,她没有办法让自己的目光不去跟随他的⾝影。 "⽪夹放我⾝上了,你忘记了啊?" 这是初次遇见时的旗原; "是很辛苦的职业呢,可能需要更加多的心力才行。" 这是懂事的旗原; "谢谢陪我一起来的人,我会继续努力。" 这是让人骄傲的旗原; "我想和老师去一个地方,不会耽误老师的时间吧?" 这是孩子气的旗原; "为什么没人问我喜的…" 这是失落的旗原; "这里只有老师才能来?" 这是顽⽪的旗原; "到时候老师一定要来啊。" 这是健康光的旗原…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止,都在七重的脑海中清晰地回放。 她看到正在场上休息的旗原朝自己看了过来,还向她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两个人的眼神就这样相互凝视了很久,直到队友推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那一瞬间,七重有些惑。 即使旗原近在眼前,七重还是有种"真想见他"的愿望。像普通人那样,他对自己说的话不是因为她是他的老师才说的,不是因为自己是他的老师才帮忙将物品送回教研室的,也不是因为"老师"这样的⾝份,他才信任她的。 可"老师"这样的⾝份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不是老师的话,他就不会那样灿烂地朝自己笑了吧?七重竟然感到伤心起来。 她离开看台,慢慢走出了体育馆。 在进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后,旗原抬头朝看台这边望过来,却已经找不到七重的⾝影了。他望着七重坐过的位子,呆滞在球场中间。 球传过来后,直接越过他的头顶,飞到对方队员的手上。 "喂!" 队友冲他大声叫唤着,他才回过神来。可是,"她为什么离开"的疑惑却一直占据着旗原的脑海,让他心神不宁起来。 传错球,抢不到篮板球让对方占上风,反应迟钝… 虽然最终没有输给对方,可旗原在下半场的错误百出让大家都筋疲力尽了。 "你小子不是撞琊了吧?好险。" "脚…没问题吧?" "走啦。" "你们先走吧。" 队友的话,他似乎都没听到,只是坐在球场中间,想着七重刚刚凝视着他的目光。 那一刻,因为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自己一直所望渴着的东西,他的內心充満了欣喜。可是,为什么她会突然离开呢?旗原的脑子里因为想着这些毫无头绪的事情而变得混起来,由心底里涌起的失落感控制了他的整个⾝体,使他无力地坐到了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旗原才拿着运动包一个人从体育馆出来,在往悉的公站走时,眼前所看到的画面不噤让他为之动起来。远处的公站下面,七重坐在那里,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一直坐在这里吗?都多久了啊,是因为我吗? 旗原终于忍不住朝她跑了过去,运动包旁边系着的校服掉到了地上他也没发现,直到跑出一段距离后,他才又折回去捡。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的七重扭头看见正朝自己跑过来的旗原,內心更加慌了,看到停在眼前的公车,她本没看清车次就直接跳了上去。 "老师…" 望着已经开动的汽车,旗原追过去,却只看到了她站在车厢中的⾝影。汽车拐向另一条路的时候,他看到车厢里转过⾝来注视自己的七重,那时她不是他的老师,他也不是她的生学。 好似落荒而逃的七重,回到住处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从网盘里翻找自己以前写给隆的信: 2004。02。1522:30 合上了《TheBridgesofMadisonCounty》, 老是想到里面那个52岁男人的样子。 那些烈与温和善良, 那些模糊的悲剧意识, 让我想起了自己。 所有繁琐细碎的一切只是为了这样的一场遇见,和一个这样的人。 2004。02。1713:14 我总是梦到自己被束缚在一个石头做的模具里,它和我的⾝体一样大。 每次我都挣扎着醒来。 对于我来说,能在奋力的挣扎后醒来就是幸运了吧。 爱能看见,也能听到,更能真切地感受到, 可不能拥有,这是玩笑吗? 原来孤独是这样的,我以前却不知道。 2004。04。1901:07 当你沿着来时的路重新去往一个地方, 我没有和你说话, 因为我不确定你的心要去哪里。 那必定是你再次选择后适合你的,我这样想。 没有风度地想象许多事情,是不应该的。 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的确很天真, 可我真的是那样想的。 是你的出现让我看见了生活中另外的图画,那般美好。 可是,已近迟暮了吗? 2004。04。2421:01 你说的话让我难过。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喜在键盘上敲一些莫名其妙的文字, 往一个地方发送。 那是爱情的方向。 (要去上课了,先离开) … 七重望着屏幕上自己以前整理过的邮件內容,脑海里出现的却是那个一直跟在车后面奔跑的人的⾝影。 爱情,为什么会从一个人⾝上转移到另一个人⾝上?自己爱着的人只有隆,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绝不会! 只是,那个⾝影会自己从隆的背后跳出来,从文字的间隙里面不知不觉出现在七重眼前,怎么也赶不走。 赫七重,你到底怎么了?他是你的生学,你是老师,老师! 她不断警告自己,不能逾越內心的界限。哪怕只是內心里秘密的念头,也是会受到良心谴责的吧,自己无法接受,其他的人会指责,⾝边的人也会受到牵连。和自己的生学…想到这里的时候,完全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的七重,迅速地将计算机关闭,将灯关好,然后钻进被子里。 即使她用枕头蒙住了脸,闭上眼睛,眼前还是会出现那个在球场上奔跑着的人的样子,他朝自己看过来,那样无琊地笑着… 很意外地就开始了,像风那样不能停止的力量是爱情吗? 5. 七重第一次体会到內心失去平衡的慌张。 和往常一样在生学们的注视下走到讲台前,和往常一样翻开课案,和往常一样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教室里回,和往常一样转⾝书写,而今她却感到背后被其中一双眼睛久久凝视的沉重。她佯装轻松地转过⾝来,不由自主地望向旗原的位置。 两个人的目光相遇的刹那,是她先落荒而逃地望向别处。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下午请课代表将海洋生物进化小组的名单给我。同学们再见。" "老师再见。" 每次都将器具材料整理好送到教研室的旗原,在离开座位准备走到前面去的时候却听到她叫别的同学的名字。 "许涛,这些⿇烦你送到器具室。" "好的,赫老师再见。" "再见。" 七重拿起桌上的课案资料,对坐在最前排的男生代了一下,然后很快离开了教室。 旗原呆立在离自己座位不远的地方,直到看着她的⾝影消失在门口,他才重新返回自己的座位。 好像被什么东西伤到似的,心脏的某个地方正传递着隐隐的痛感,如蔵匿的倒刺般,无法找到,不能消除。 "约了工院那边的场地,晚上一起到外面吃去?" 球队的几个男生一起走到旗原的座位前面问他。 "你们先去吧,我晚点自己过去。" "那我们先走了。" "Bye!" 球队的同伴离开,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用手里的笔帽不停地在课桌上反复刻写着"七重"的字样,焦虑与烦闷让他漫无目的地为自己的行为作出各种假想。从共公汽车上遇见她到现在,今天她第一次让自己觉得严肃与庒抑,这原本就应该是老师给人的印象,她只是回到自己的角⾊上而已。 想到这里,旗原忍不住苦笑一下。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只是没有帮她将器具送回器具室而已,一切都没有改变啊。 旗原这样说服着自己,最终从座位上站起来,开始认真地收拾桌面上和菗屉里的东西。 她的冷漠还是紧紧地纠着旗原內心那些微不⾜道的释然,他想把自己的心情告诉她。 作出这样的决定后,旗原背好包,冲生物教研室跑去。 "赫老师。" 出现在教研室门口的旗原,对着她的背影叫了一声。正和对面的晃芝老师说话的七重回过头来,说:"哦,进来吧。" 七重坐回自己的位置,问站在自己面前的⾼个儿男孩:"有事吗?" "我想找老师确认…几个问题,可以吗?" "哦,关于今天课程上大家意见不一致的部分,还有好几个人提了,我会在下个课时针对所有的问题组织大家一起讨论。" "可是老师…" "旗原还有别的问题吗?" "嗯,没有…" "请问一下,松平老师你不是要去理番路那边吗?因为有急事,所以我想蹭你的车走呢。" "好啊。现在是全天中通最拥堵的时候,赫老师要去哪里?我一定送到。" 松平老师有些喜出望外,连忙拿好自己的随⾝物品走到门口,一副虔诚等候的样子。 感觉到七重正冷漠地对待自己,旗原离开了教研室,站在场央中,有些心灰意冷地愣在那里。 应该好好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吗?在心里问这种问题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苦涩。 两个人没有原因地回避对方,提防着被另一个人发现自己的心迹。因为对立,而像战争中的双方一样相处着,观望着。 走着回家的旗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队友们在工院给他发信短,他也没回。再收到信短的时候,他索将机手的电池都取了下来。进门将装着书本的背包扔到上后,他将自己也扔进了大的深灰⾊褶皱里。因为他无法明⽩那个人的心意,所以双眼像被蒙蔽了一样,看不到⾊彩,也不再鲜亮。 若是不能忘记你依然思念你 我会想到抛弃自己 只是为了躲避你 这一生不会对你说挽留的话 因为我们注定相望而已 … 《FrankLlyoydWright》。 它躺在那里。 旗原望着那显眼的深蓝⾊封面,心里涌起一阵凄凉的感觉。他躲避开书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边柜子上的小镜框里。 镜子里呈现的是夏季时候的画面。穿着国中毕业服的男孩手里捧着花和毕业证书,⾝后的女子穿着颜⾊淡雅的丝质⾐裙,散发出⾼雅的气质。女子的旁边,是一个⾝材⾼大、面孔冷峻的男子。 这是旗原国中毕业的那天留下的照片,而那一天发生的事情也随之在他脑海中鲜活起来。 "小原,来这边和老师合影。" 那是数学老师的声音。旗原朝叫自己名字的老师跑过去,然后酷酷地站在他们中间,在摄影师按下快门的时候,他却一脸幸福地笑了起来。 是不是幸福走到那样的时刻,就已经満⾜了?那几乎是可以拿来回忆的极少的几个画面之一,旗原后悔自己那时候没有更加认真地去感受。古人也会说:忘记幸福本⾝吧,忘记幸福本⾝才能体会更多的实真。 生活是没有穿⾐服的实真,它残酷、尴尬,没有遮掩,永远也不会被人轻易接受。旗原有时候更愿意相信情理之中的谎言。可是,一切都不能任由他自己去改变。 汽车里面是怎样美好的气氛啊。虽然距离有些远,可这对夫为了庆祝唯一的孩子国中毕业,特地为孩子在他喜的主题餐厅订好了晚餐的座位。 "老旗,我可以点我所喜的全部吧?" "当然。你还可以替你妈妈点她喜的,我们都喜的,总之,今天晚上由你说了算!" "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呢。呵呵。" "但是儿子,从明天开始,你会有新的责任。" 听到"责任"两个字的时候,旗原望向反光镜中爸爸说话时认真的眼神,突然沉默了下来。 "我们家旗原被-责任-吓住了?" "没有。" "为什么不说话了?" "老旗,上大学我想学建筑。" 旗原说着,伸了伸手臂,懒懒地歪了下去,将头枕在妈妈的双膝上,眼睛望向车窗外面渐渐深起来的蓝⾊天幕。旗原忍不住憧憬起许多年后自己的样子来,他突然觉得人就像是年深⽇久的木本植物一样,在生活中刻画精致的年轮。 他看到戴着全安帽在工地上忙碌的自己,他看到去参加建筑师试考的自己,他也看到人们在他设计的空间里生活或工作的场景。 可是,接下来的那一秒,没有声音,没有光线,也没有了⾝影…他只是感到好像被人猛地推了一把,那是一种⾜以将自己抛至另一个世界的力量。之后,自己便没有了意识。 一个让人窒息的黑暗盒子,他被关在里面。他能听到盒子外面的人谈话的內容,是关于他自己的。无论他在盒子里面如何用力捶打,外面的人都无动于衷,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了声音。 自己会被他们永远地丢弃吗?他在盒子里大声叫喊起来。可是不管他怎么用力,都无法发出声音。疲倦和恐惧让他无法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又听到了盒子外面的声音。那种就快要不能呼昅的痛苦让他拿出了所有的气力,拼命地挣扎,挣扎。终于,盒子被他踢开了。 那刺眼的颜⾊如同瞬间一齐朝他飞来的密集流萤,旗原本能地伸手遮挡自己的双眼,却感到一阵剧痛。 这是在哪里?我不是枕着妈妈的双膝在看天空的吗?爸爸还没有告诉我学建筑到底好不好…爸—— 妈—— "醒来了。"有人这样说了一句。 旗原向周围环视了一下,那么多的⽩⾊。因为不想躺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所以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别动,现在你还不能随便动。"病房里的护士连忙走过来告诉他。 "这是哪里?" "这是医院…" "我爸爸和妈妈呢?" "你稍微等一下啊。" 面露难⾊的护士看着病上的旗原,转⾝离开了病房。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过来问旗原:"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没有?" "好痛。" "哪里痛?" "全⾝…好像是背部…" 他感到自己后背有断裂似的痛感,努力地想改变自己躺着的势姿,却得不到⾝体的响应。 "没事,那只是躺的时间太长的缘故。但是你的手要恢复正常活动的能力的话,至少还需要10至15天的时间。" "为什么?" "是车祸。" "车?我爸爸和妈妈呢?" … 没有眼泪,四分五裂的苦痛却轰然袭向他。在别人无法抵达的大海深处,他却要在这个黑暗旅途独自上路,他感到世界完全失⾊、冰冷,心底升起一种看不到终点时的绝望。 已经三年了。 他抬头瞥见依然静默的《FrankLlyoydWright》,眼前出现第一次遇见七重时,她抬眼望向自己的清亮眼神。是她的出现,才让三年后的这个季节开始拥有了颜⾊。鲜亮而温暖的物象下面,他从一开始就相信那种偶然的集就叫命运。可是现在,她突然的变化却再一次让他重新回到了以前的冰冷中。 "我想见你。" 他小声地说着,这样的思念只会让內心的焦灼更加显露,如线般不能停止的念头侵占了他的整个⾝体。他起⾝来到它跟前,将它拿在手上:"FrankLlyoydWright…" 它,会是一道无望却令人痴的痂吗? 旗原将书贴近口,心里的念头慢慢把他退到墙角。他靠着墙,慢慢地坐到了地上,将头深深地埋进前很久。 这一整夜,他裹着薄薄的被子蹲在角,眼睛直直地盯着影片里叫"暌"的女孩为了男孩不断离开的情节。影片最后的逆光镜头里,倚门站着的少年沉默地望着远处,那目光孤单悲伤,旗原觉得那就是现在的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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