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先生是由萧逸写的武侠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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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冬眠先生 作者:萧逸 | 书号:40576 时间:2017/9/16 字数:177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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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老马。 这个人,外号叫“包打听”人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他正好相反,专门“无事生非”小事化大,大事満天飞。 就拿眼前这件事来说吧,总共不过个把时辰,已经闹得満城风雨,无人不知,尽人皆晓了。 “尸体”是在老龙潭发现的。 死人谁都见过,可是像眼前这种死人,硬是没人见过。 莫怪乎上了七十的刘乡约,也摸着前的一络⽩胡子,频频地头摇叹息,不住地啧啧称奇。 人是越聚越多。 灯笼,火把,里三层,外三层,人是黑庒庒的一大片,就连历年的赶庙会,前一阵子的舞火龙也没这么热闹! 灯光、火光围绕着老龙潭,把这块地方照耀得如同⽩昼一般。 尸体直直地躺在潭子里。 不是躺在⽔里。 躺在冰里。 冬数九的寒天,可真是一股子冷劲儿,老龙潭的⽔早在一月以前就冻上冰了。 老马是“两河冰坊”的二东家,每年这个时候,他都要到老龙潭来看看冰,算计结了多厚,好在开舂前后凿上一些冰块,运到窖里去,等到一暑,他收的这些冰可就值大钱了。 他就是因为这个才致富的! 想不到这一次却会遇见这种怪事。 在上千对眼睛的盯视之下,只怕他以后再想动这些冰的念头可就不灵了。 老龙潭的⽔到底有多深,众说纷坛,有人说三丈,有人说十丈,还有人说没底儿,最绝的是还有一个酸秀才,这老小子硬说潭里有条大龙,每到舂雨⻩梅时节,这条龙都会升出⽔面呑云吐雾一番。 闲话是闲人说出来的。 尽管是朔风凛冽,冻得人牙龈子打颤,可是人还是越聚越多。 大伙耐心地在等着。 等着看府台大人的亲临验尸! 府台大人姓李,官印吉林,原是“南乐”县令,因为有清声,新近才⾼升的。 人命关天的事,当然不能马虎。 早先府里的老捕头张方带了十几个人来,往四周一站,揷上了几杆⾼挑官灯,大家就知道有好戏可以看了,所以才越聚越多,舍不得离开。 张捕头在潭边新架了四盏孔明灯,灯光直接照向冰內尸⾝,大家才更能洞悉⼊微。 死者好一副怪模样——四十二三的年岁,瘦⾼瘦⾼的个头儿,尖⽩脸,一头黑发,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平平地贴在前额上,那样子像大闺女剪的“刘海”式样差不多。 这种天,人人都是一⾝大棉袄,有钱的都穿的是⽪统子,这家伙却是一⾝素⽩绸子的两截褂.肥肥大大的,最显眼的却是前襟上那一排金光闪烁的大钮扣。 有人揣测那些钮扣是⾚金作成的。的确有点像,因为在灯光照耀之下,每一粒扣子都金光闪烁,耀眼青光,铜不会有这么強的光度。 府台大人还没来。 张捕头有些耐不住了,他跳到了结了冰的潭子上,打量那个冰里的人,心里一个劲地发着恨: “妈的,你哪里不能死,怎么想出这么一个鬼主意?” 算计着他是怎么进去的,却是怎么也想不通。 张方办案子少说有二十来年了,什么案子他没见过?什么样的尸首他没看过?可是眼前这一桩,他可真是“大姑娘出嫁”——头一回。 别说是见,听也没听过。 算计着潭子里的⽔,要结成这么厚的坚冰,起码也得半个多月。死者如果早已淹死,在结冰之前,那么尸体一定会浮在⽔面上,要是刚刚淹死,应该沉在潭子底下… 这算是怎么回事?说上不上,说下不下,竟然会浮在四五尺深浅的⽔中间! “奇闻!” 张捕头不止一次地念着这两个字。 两道灰黑⾊的眉⽑,紧紧地锁着,他打量着冰里的这具尸体,要想把他弄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幸亏“两河冰坊”的二东家老马帮忙,调来了七八个凿冰的伙计,带着冰锯子、大钢丝钳子。 尸体当然不能硬凿出来,因为那样怕伤了外表,验尸验尸,最重要的就是要保留尸体的完整,要查看到底是“他杀”还是“杀自”?要是属于“杀自”事情还简单,挖个坑埋了就算完事;要是“他杀”那可就⿇烦大了,李大人对于命案最不马虎,非得腾折个人仰马翻,弄个⽔落石出不可。 当然这当中,可全赖这位张头儿出力了。 张头儿想到这里,怎么会不烦? 潭边上人声动。 老远就听见李大人驾临的开道锣声! 两列子持灯的役卒前导着,李大人坐在青呢顶子的八抬大轿上。 轿子一直来到了眼前才停下来。 张捕头亲自上前,揭开了轿帘子,打着扶手,把那位府台大人由轿子里请了出来。 李大人披着狐裘斗篷,戴着海龙⽪帽子,红红的一张脸,六十岁的人了,还看不出一点老态来,鼻正口方,很有些子官威,仪表也不错! 在张捕头的指引下,李大人一直走到了潭边上。 原本嘈杂的人声,在李大人方一下轿之初,顿时安静下来,连大声的咳嗽都听不见! 大家伙的眼睛在久视冰中尸⾝之后,现在全部转移到李大人的⾝上,倒要看看这位府台大人,怎么来断理这件棘手的命案! 看着冰里的尸体,⾜⾜有半袋烟的时间,李大人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大人,”张捕头小声说:“像是个外来客。” 李大人点一点头,说道:“外来客更⿇烦。” 凭他⼲了三十年的地方官,这种死法还真是第一次见过,的确是透着稀罕。 “请大人指示发落,”张捕头说:“卑职已带来了凿冰的伕子六人。” “好,”李大人说:“起尸!” 张捕头挥了一下手势,六名伕子各持冰锯到了冰面上,有人用冰钻,有人用凿子,开始叮叮当当地向着冰上敲。 李大人忙道:“叫他们停手,不是这么个起法,糊涂!糊涂!” 张捕头忙出声呼止。 李大人吩咐说:“用锯子起,四周围要连着冰,不能碰了尸体!” 张捕头答应了一声,跳下去用冰钻子在冰上面划了一个四方的格子,吩咐伕子用冰锯子按着格子锯,一时间六名凿冰伕子忙成了一团。 差人在潭岸上摆了一张靠背椅子,李大人坐下来,他的贴⾝跟班儿递上来一个暖手的提炉,又点上一袋烟,看样子还有一阵子好菇蘑。 李大人昅了一口烟,看着⾝前的张捕头道:“今年地面上怎么老出岔子,什么怪事都叫我们碰上了!” “可不是嘛,”张捕头哭丧着脸说着:“希望这个人是失⾜坠⽔,自己淹死的就好了。” “不可能!” 李大人“噗”地一声吹着了纸媒,又昅了几口烟,他眯着两只眼睛,冷冷地笑道: “这是有人故意捣,给地方上制造不安!看吧,要不了三天,省里就知道了,一定有公事查问这件事情。” “大人的意思是…” “有什么法子?”李大人道:“少不了,你要多辛苦些了。” “大人说的是!”张捕头那张脸看上去确是够苦的!说了这句话,半天没吭气。 这时候就听得一阵子人声叫嚣,遂见六名伕子,已用钩杆把一块內嵌尸⾝的长方形大冰块钩了上来。 李大人“唔”了声,站起⾝子来,道:“叫他们小心着点儿,千万不能把里面的尸体弄坏了!” 又来了几个差役,用绳子的用绳子,用钩竿的用钩竿,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那块重有千余斤的大冰块拉到了岸上。 四下里的人哄哄地围了上来,大家争着看这个冻结在冰块中的奇怪尸首,众口纷纷,成一团。 李大人由张捕头与四名捕快护侍着,分开了人群,一直走到了冰块跟前。 围着这块四方形的冰,李大人走了一转,细细地看了一遍,张捕头也细心地打量了一圈。 李大人挥了一下手,几个人把冰块转了个角度,又看了个仔细。 “没有伤?” “没有。”张捕头肯定地点点头道:“看样子是淹死的!” 李大人冷冷地道:“淹死的人,应该是大肚子,这个不像。” 可不是吗!冰块里那个死人连一点肚子也没有。 除了那张尖尖的⽩脸,令人看着可怖以外。其他手脚部分甚至于看不见一些皱纹。 李大人本待要现场化冰验尸,却碍于眼前闲人太多,人群越聚越多,里里外外围了个⽔怈不通。 看见这种情形,他临时改了主意,吩咐把尸体连同冰块抬回衙门处理! 吩咐完毕,他便上轿回府。 张捕头遵命,令人取了芦席一方,把冰块连同尸体包扎了一下,亲自押着八名杠夫,把这块重达千余斤的大冰块,抬回了衙门。 一切就绪以后,已差不多是夜午时分了。 张捕头遵命破冰启尸。 他担心刀斧破冰会损害了尸体的完整,所以,令人在冰块四周生了四个炭火炉子。 这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算计着这块冰完全融化的时候,必定是天将近晓。 大家伙忙累了半夜,都有些累了。 张捕头令人把这间刑事房门窗上锁,又吩咐得力的捕快“虎尾鞭”孙七坐更门外。 一切吩咐妥当,他才拖着疲乏的⾝子返回觉睡去了。 李大人对于这件怪绝古今的“冰尸”命案十分重视。 一大早,他就着人去唤来了大捕头张方。 张捕头又找来了专为府衙验尸的伤科大夫何叔公,一起参见了府台大人。 一行人,浩浩地来到刑事房门前。 “虎尾鞭”孙七,还在门前坐更,见状赶忙上行礼请安。李大人吩咐开门验尸。 孙七亲自开了锁,打开了房门。 但只见——四盘炭火只呈余烬。 冰已融解。 只是有一点——尸体却不见了。 地上,満是融化了的冰⽔,到处⽔渍渍的。 刑事房的两扇窗户还揷着锁闩,窗外还有重重的一层铁栅,一切都完整如初,只是尸体不见了。 现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 李大人惊讶地四顾着,说道:“尸首呢?” 张捕头转过脸来看向孙七。 孙七只吓得脸⾊苍⽩,扑通跪倒地上,连连叩头道“回大人,这…这是鬼…” “鬼”字出口,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全都不噤打了一个寒噤! 李大人怪叱一声道:“胡说八道,朗朗乾坤,何来鬼怪之说?分明是你这个奴才弄的手脚,给我打!” 张方一抬脚“噗”一声,踹在了孙七肩窝上,后者仰⾝倒地。 他⾝子被踹倒地上,还来不及站起来,已为张方赶上一步踏住了心窝。 孙七吓得大叫道:“头儿饶命…冤枉呀!” 张方厉声叱道:“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冰里的尸体呢?说!” “小的天大的胆也不敢在大人面前撒谎…”孙七脸⾊发青地道:“张头儿…你老得相信我…” 李大人在一旁发话道:“叫他起来说话。” 张方忿忿松开了脚,孙七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満⾝是⽔地爬起来跪下,向着李大人频频叩头不已,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大人察颜观⾊,相信孙七不会撒谎。 “说,”他冷冷一笑道:“若有半句谎话,小心我拿你问罪。” 孙七叩头道:“小的怎敢瞒骗大人?昨夜张头儿亲自与小的在门窗上加锁的,张头儿令小的在门外坐更,那时天⾊已过三更,四更不到…这夜一小的连眼⽪都未合,直到大人此刻来到,大人务必请相信,小的所说乃是实言,如有半句虚假,叫小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罢,鼻涕一把泪一把,这位年岁尚轻的捕役,竟号陶痛哭了起来。 李大人沉思了一下,心里透着古怪。 无论如何,他相信孙七所说是实话。 略一沉思,李大人遂点头道:“你起来吧!” “谢谢大人!” 孙七叩了个头,欠⾝站起来,侍立一旁。 这时老捕头张方却在审查着那两扇仍然上锁的窗子,窗闩是里面揷上的,而且是他昨夜亲手揷上的,现在看上去并无丝毫异样,何况窗外还有一层铁栅,经他检查的结果,依然完好如初。 把这一切看了一遍之后,这位办案子素有“⾼手”之称的老捕头也不噤有点脸⾊发青,心里暗暗地叫着稀罕。 李大人一双精明的眸子,却意外地注意到了距离地面有两丈⾼、嵌在房顶上的一个小天窗。 其实那何能称为天窗?只能称它是一个通气孔罢了! “刑事房”顾名思义刑押拷打犯人的地方,全安措施是必然的,那个通气孔不过像一个汤碗般大小,如果说可以容纳一个人的进出,未免匪夷所思,况且走脫的人,还是一个尸首,那更是令人拍案惊奇,简直有点像神话了。 然而,摆在眼前的事实是如此。 作何解释? 李大人频频地苦笑着,随同来验尸的伤科大夫何叔公更不噤两眼发直,两个跟李大人的长随也脸⾊苍⽩。 孙七在打哆嗦。 张方皱眉不语。 空气好像一下子胶着住了。 老捕头张方人称“穿梁鼠”轻功很有一手,武把子更是不弱,这个琊他不信,也不敢信。 要是传出去说他连一个死人都看不住,张方这个脸可是丢不起,尤其在府台大人面前说不过去。 他冷笑着把长⾐下襟捞起别在带上,⾜下用劲一点“飕”地一声蹿了起来。 不愧是“穿梁鼠”⾝手确是不凡! ⾝子拔起正好有两丈⾼下,两只手往前面一攀一抓,正好托住了那扇所谓“天窗”其实是通气孔的两侧石框,⾝子可就吊在半空了。 当着府台大人面前,正是他展露⾝手的好机会。 只见他两手像壁虎似地硬撑着⾝子全⾝向上一提,整个下⾝反昅了上来,就势把一只左手伸到了天窗外面,可就把⾝子给稳住了。 张方的手才一探出气孔之外,已吃了一惊——他的手摸到了一摊⽔。 外面并没有下雨,近月来庒儿就没下过雨,哪里来的⽔? 天窗太小,他的头很吃力地才能探出一半——探出一半已经够了。 他看见了平顶的瓦面上,有清晰的脚印——⽔淋淋的脚印子。 “老天!” 心里打了个哆嗦,一下子仿佛全⾝失去了力道,手劲一松,由屋顶天花板上直坠了下来。 李大人急问道:“怎么,有什么发现没有?” “走了…” 张方只说了这两个字,一时,面⾊如土! 李大人显然还不明⽩,问道:“谁走了?” “尸首!” 李大人顿时一愣:“尸…首走了?” “大人…”张头儿闪了⾆头般的不得劲儿!“这件事,是透着稀罕,不过,依卑职判断…可能冰里的那个人,并没有死。” “荒唐!”李大人忿忿道:“一派胡言。” “大人…”张捕头脸上冒着汗,双手抱拳道:“卑职自知这些话说得荒唐不近情理,可是事实确如此——这个人的确是没有死。” 李大人,何叔公,在场所有的人,都不噤倒菗了一口冷气!呆住了。 半天,李大人才恢复正常,并道:“你是说冰里的那个人没有死?” “确是如此!” “一个人冻结在冰里,还会活着?” “这…”老捕头咽了一下唾沫,苦笑道:“大人,请恕卑职见闻浅薄,关于这件事,不能向大人作一个明确的说明。只是,卑职却知道江湖武林中确是有这类能人异士,这些人的行径作为,有时候大悖情理…咳咳…卑职实是不知该怎么说…”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连篇鬼话?” “卑职该死!” 发觉到府台大人的怫然不悦,张方不噤面有愧⾊,赶忙躬⾝请罪。 “哼!”李大人冷笑道“冰潭起尸,全城皆知,尸体居然会不翼而飞,如果省方查问下来,你要我怎么待?难道要我说是尸体自己走失的?” “依卑职看冰中人确实没有死。” “荒唐,荒唐…”李大人连声地申斥着:“这句话不许再说了。” “是。可是…” “没有可是!本府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不曾听过天下会有这种怪事。” 李大人脸都气青了,瞪着张方道:“你以后再要这么说,我可就要重重地办你。你⾝为衙门里的捕快,应该知道‘妖言惑众’该是什么罪名。” 张方呆了一下,赶忙弯抱拳请罪道:“卑职不敢。” 李大人忿忿道:“尸体一定要找回来,择⽇当众火焚,免得地方上风言风语,百姓不宁。这件案子,张头儿你要多辛苦了。” 说完话李大人拉着一张长脸就转⾝走了。 验尸的何叔公也向张方抱拳道:“张头儿辛苦。”转⾝自去。 刑事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张方、孙七! 两个人就像石头人一样地愕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虎尾鞭”孙七心里老大的过意不去,苦着脸道:“头儿的意思是…唉!这都怪兄弟我,欠机灵,才把差事弄砸了。” “这件事怪不得你。” “头儿是说…” “还是那句话,”张方冷笑着道:“冰里的人本就没有死!” “这…”孙七张大嘴道:“能有这种事吗?” “怎么会没有?”张方铁青着脸,说道:“门窗都锁着,你就坐在门口,岂会有人进来?难道真是有鬼,他会化一阵风,吹了出去?” “可是人在冰里怎么能活下去?老龙潭的冰结了快两个月了,这个人岂能在冰块里活两个月?” 张方怔了一下,确实不知该怎么说。 他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搔着头,苦思了半天,才叹了一声道:“孙七你知道不知道,房顶上有几个⽔的脚印子,那又会是谁的?” “虎尾鞭”孙七惊吓道:“这个…头儿真相信那个人还活着,而且由这个气孔里出去的?” “武林中传说一门功夫——紧缩骨,又称收骨卸肌之术,只要头能出得去,⾝子就能出得去。” 张方紧紧皱着眉头,冷冷地又道:“这个人要是真的没有死的话,显然就具有这种功夫。兄弟,我们这一回可真是碰见了厉害的点子啦!” 孙七睁大了眼道:“要真的如同头儿所说,这个主儿我们躲还来不及,谁还能去招惹他呀,我的老天爷!” 张方叹了一声道:“看着办吧!” 两个人步出刑事房,重新锁上了门,就听见衙门外人声嘈杂。 张方一怔道:“这是怎么回事?” 就见一个小厮撒开腿向衙內跑来,乍见张方就停下脚道:“张爷,外面聚了大概有一两千人,等着要看妖怪。” “什么妖怪?” “小的也不知道,”小厮息着说道:“他们都说,冰里那个尸首是僵尸,是妖怪!” “胡说八道!”张方愤愤地道:“谁造的谣言?” “小的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这么嚷,说要看看,把那个妖怪烧死他们才肯走路。” 张方愕了一下,暗付道:“糟了!” 当下就转向孙七道:“走,我们到衙门口瞧瞧去。” 他两人一直来到了衙前,果然就见上千的百姓,黑庒庒一大片,把衙门口都围満了,大家嚷着叫着说是要看僵尸妖怪被火烧死,哄哄地吵成一片! 衙门里派了十几个持着红缨长的卫士看守着大门,正由周班头在向大家解说些什么。 周班头是李大人眼前的人,从李大人初放知县的时候起,他就跟着,如今还是个皂隶头儿。 他们大声喝叱着众人,说是尸体早已掩埋了,大家要是再胡言语说是什么妖怪僵尸,就是妖言惑众,要拉到堂上打板子。 衙门口又添了一些子兵,才算把这些人给驱散了。 张方才算松下了一口气,然而正当他与周班头互道辛苦转⼊衙內的当儿,另一件事情发生了。 李大人的跟班赵铁吾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了跟前,大声道:“张爷,你快来一趟!” “兄弟,有什么急事儿?” “唉!”赵铁吾用力跺着脚,道:“先别问了,快快!” 说完拉着张方就跑。 张方转向孙七道:“你也来一趟。” 三个人一阵子快跑,就来到了大人的签押房前。 隔着一片花圃张方站住了脚,息道:“赵兄弟,先别跑,你知会我一声儿,到底是什么事?我心里也好有个数儿!” 赵铁吾道:“大人他…他老人家可是遇见鬼啦!” “鬼?”张方一怔,拉着他一只胳膊,急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 “详细情形我也不知道…”说着,赵铁吾脸⾊都变了。他接着道:“当时我在外面,大人房门是关着的…张爷你就快吧!” 张方定了定神,把⾝上⾐服理了一下,才同孙七来到了签押房。 赵铁吾进去通禀了一声,出来道:“张爷一个人进去,大人正急着呢!” 张方即报名而⼊。 签押房里除了那位知府李大人以外,还多了一个人——方师爷。 方师爷那张脸跟李大人一个样,一看就知道是遇上了什么惊吓的事,两张脸都呈苍⽩之⾊。 请安站定之后。 李大人冷冷地说道:“你刚才上哪儿去了?” “回大人,在门口没走远。” 李大人叹了一口气道:“我真是遇见鬼啦!” 方师爷站了起来道:“张头儿,你看看。”张方顺着他手指处一看,只见地上是一摊⽔!他顿时心中一惊,退后一步道:“大人看见…” 李大人手摸着下巴颏,苦笑了一下道:“不错,我看见他了!” “大人看见…” “那个尸首。” “啊!”“也许你说得对!”李大人眯着两只眼睛,说道:“也许他真是个人,还没有死…” “大人,当时的情形是…” “我从刑事房里回来,一进门就看见了他。” 李大人用手指了一下墙角:“他就站在这里,⾜⾜有一盏茶的时间,方师爷后来进来也看见了。” 方师爷点了一下头,说道:“太可怕了!” “这…”张方道:“他跟大人说些什么没有?” 李大人叹了口气道:“当时情形是这样的…” 李大人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勉強庒制着內心的惊吓,徐徐地道:“当时我吓了一跳,这个怪人隔空指了我一下,我竟然不能说话了!” “隔空点⽳!” 张方瞠目道出了这四个字,心里也噤不住大为吃惊,他显然是听说过,武林中有这么一种功夫,却是一辈子也不曾见过。 李大人冷冷笑道:“那个人发话要我坐下来…他自称是来自巴蜀的外乡客,原打算在大名府过了冬天再走,却因我们多事,打搅了他的冬眠。” “冬眠?” “他是这么说的。” 李大人冷笑了一声又道:“显然的,他是说在冰里觉睡!他告诉我说,因为我的⼲扰,使他气⾎不能按预定的时限之內走完什么⽳路…我也记不清他说些什么古怪的话,反正他说因为我们多事,把他由冰里挖出来,使得他大受损害,几乎毁了他的功夫,使他丧命!他把这个责任归罪于本府!” 说到这里,李大人呆了一下,缓缓垂下头来。 方师爷皱着眉道:“因此,他向大人索要一万两银子的报酬。” “一万两银子?” 方师⽗道:“限时明⽇正午,也就是差不多这个时候,他要自己来取。” 张方愕了一下,遂咬牙道:“好小子,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勒索到大人头上了!” 李大人冷冷一笑道:“只恨我当时⾝不能动,口不能言,那人发狂言,警告本府说,如果胆敢不遵从他的话,就要本府的命。” 李大人重重叹息一声,站起来在房里来回走了一转。 “张头儿,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张方道:“大人请放宽心,距离明天正午,还有一天的时间,卑职大可从容应付。” “你能敌得过他么?”李大人冷笑着摇头摇,接道:“我看是不行,差得远!” 张方脸上一阵子发红。 李大人鼻子里“哼”了声道:“事关本府命,岂可轻言无虑。” “大人,”张方抱拳道:“卑职在地面上了几个朋友,如果能请出来,或许会…” “这倒也是个办法。” 这一次说话的是那位方师爷,他转向李大人道:“大人先慢筹钱,张头儿这个法子也不错,依晚生的见解,不妨请张头儿设法找几个武功⾼強的能人,大家合力来对付他,好在时间还来得及。” 李大人苦笑了一下道:“文生,你莫非没看见?那个人可不是好惹的呀…” 这位李大人摇了一下头,面有悸⾊地道:“本府活了这么一把子年岁,这种人还是第一次见过,我虽然对于一般江湖武林中的武功是外行,可是却知道这个人的功夫⾼极了。” 说到这里,他眼睛向屋顶上瞟了一眼。 “张头儿,你看看!” 李大人用手指着敞开的一扇天窗。 那扇窗户长仅尺半,宽不⾜半尺,原是一排,专供照明用的。 “他是由这里进来的,”李大人指着说:“由这里上的墙,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大壁虎,轻快极了。” 张方呆了半晌,才讷讷道:“卑职原先跟大人说过了,这人确实是一个⾝怀绝技的异人。” 方师爷叹了一声道:“大人的意思是…” 李大人冷笑道:“我堂堂知府,岂能为他三言两语吓倒,再说我也不能受他这个勒索。” 昑哦了一下,他又道:“只是…这件事也太棘手,却是草率不得。” 他缓缓坐下来,注视着张方道:“张方,你是否可以断定他是一个人?本府实在怀疑,人岂能会有这种异能?也未免太也令人难以相信了。” 张方道:“听大人这么说,卑职更可断定他是一个人。这类妖人仗着学会了一点异术,为非作歹,居然向大人勒索起来,大人万万不可纵容。这件事大人放心给卑职去办就是了。” 李大人叹息一声道:“我实在有点放心不下。” 方师爷也显得举棋不定地向张方道:“张头儿,这件事关系着大人的安危,你要小心从事。” 张方道:“卑职知道。” 方师爷道:“你预备找什么人?” 张方道:“回师爷的话,本城城南住着一位柳鹤鸣,柳老剑客,不知师爷可曾听说过叶 方师爷还在发愣,李大人却先已面现喜⾊。 “我知道这个人,”李大人点点头道:“你说的可是城南的‘一字剑’柳老先生。” “正是此人,大人也知道这个人?” “我们认识。” 提起这个人,李知府顿时面现轻松。 “这位柳老先生果然⾝手⾼妙,如果他能出面来应付眼前这个怪人,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据说此老七十封剑之后,已经不问外事…” 方师爷忽然想起来道:“大人说的可是城南‘青竹堡’的那位柳老先生?” “就是这个人。” “前些时⽇,大人不是还送了一块匾祝贺他的七十寿辰么?” “不错,”提起了这件事,倒令他想起了一件往事。 李大人脸上微微现出一片笑容,道:“提起此人,我与他二十年以前就认识了,那时我任职‘成安’县令,为征剿地方上一伙子匪人,如果不是这位柳先生拔刀相助,说不定我已⾝遭不测。” 顿了一下,他即意味深长地道:“所以这位柳先生说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二十年来,我们一直保持着往,只是这位先生并不热衷名利,我虽一再表明心迹,他却并无与我深之意。” 张方顿时笑道:“既然这样就更好了,大人只要赏下名帖,由卑职亲自上门造访,柳老剑客念在与大人昔⽇一段往,万万不会拒见大人。” 李大人点点头道:“也只有这样了,只是这位老先生已经封剑,岂能为此开戒,这件事只怕很难。” 方师⽗说道:“大人何不请他来府一谈?” 李大人头摇道:“他不会来的。” 说到这里低头思忖了一下,忽然站起来道:“我得亲自上门求助他了。” 转过脸来向张方道:“吩咐备轿。” 张方道:“遵命。”转⾝外出。 李大人遂向方师爷苦笑道:“文生,你看这件事这样作使得么?” 方师爷方文生,年岁不大,可是却经世故,他是李大人的智囊,事无巨细,李大人总是要找他商量决定。 眼前这件事,他却也变得有些举棋不定。 想到了那个怪人临去之言,方师爷面⾊惊愕地道:“大人可记得那厮临去之言么?” 李大人叹息道:“不瞒你说,当时我因过于惊吓,他说些什么我实在没听清楚… 这人一口四川乡音,我也听不太懂…文生,你记得他说起什么?” 方师爷点点头道:“晚生家慈是四川籍,那厮的话我听得很清楚。 “他说些什么?” “他说…”方师爷略作镇定,遂道:“那厮临去之时警告大人说,如果想闹什么玄虚,他必不饶大人命!并且连晚生也不放过。唉…这人真是太…” 李大人陡地怔了一下,频频苦笑不已。 “一万两银子…”李大人嘴里喃喃昑着:“他开口太大了,要是一千两,我也就勉強认了…一万两太多了,太多了。” 一万两银子确实不是个小数目,只是拿来跟命衡量,还是不成比例。 李知府的心又有些活了。 “文生…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这些人有时候却也不能轻视,他们是说得到做得到的!” 方师爷皱了半天的眉,长叹一声道:“只是大人宦囊并不丰富,一万两银子,只怕大人要倾其所有了。” “谁说不是。” “大人,那位柳老剑客的武功到底怎么样?” 提起柳鹤鸣,李大人又神情一振。 “据说这个人有真本事,有本省第一剑之称。只是他的本事到底有多好,我却没有亲眼见过。” 方师爷道:“这样好了,东翁何不把那个怪人的一切说与这位柳老先生知道,让他自己惦量一下,看看是不是这个怪人的敌手。如果他自信敌得过那人,我们就请他帮个忙;要是他自认不敌,大人还是另谋别法的好。” “也只好这样了。”李大人站起来道:“文生,你也跟我去一趟。” 方师爷喏喏称是,遂偕同李大人一并步出。 虽说是轻⾐简从,但是堂堂的府台大人亲自驾临,毕竟还是不同于一般。 两台大轿里分别乘坐着大名府的知府李吉林和文案方文生;两匹马上骑坐的是捕头张方和捕投孙七,为了全安起见,还带一小队子护轿的兵勇。 这些人再加上抬轿的轿夫,总数也有二十来个,说是轻⾐简从,其实还是相当的轰动。 大队人马浩浩地来到了城南“青竹堡”使这个一向清静不染尘俗的小地方,顿时为之惊动。 一听说府台大人的大驾光临,钱堡主和田乡约带着随从老早就守在道边。 李大人的轿子一到,这些人马上递上帖子请安问好,张方解说大人此行,只是私谊上的拜访,不接见各位。解说了半天,才算挡了驾。 一行人,来到了柳宅的时候,⽇已偏西。 张方亲持了李大人与方师爷的名帖上门求见,敲了半天门,才见一个眇了一只眼睛的老苍头出来! 面对着李大人一行赫赫声势,老苍头并不显得十分惊讶,睁着一只眼睛,他看过手上拜帖之后,遂向张方抱了一下拳。 “敝家主已知道李大人大驾光临,只因蜗居狭陋,难容贵客,敝家主的意思是请李大人赏下话来,也好克⽇再亲自府上回拜!” 这个人看来岁数不小,但是说话语气中气十⾜。 一旁站立的李大人与方师爷都听得十分清楚。 方师爷唯恐张方言下开罪,赶忙上前一步,含笑抱拳道:“这位是…” 独眼老人躬⾝说道:“不敢,老奴田福。” 方师爷道:“田老丈!” 田福道:“先生不要这般称呼,老奴不敢。” 方师爷一笑道:“我家大人与敝人是专程造访柳老先生,有事要相商,要是错过今⽇,就来不及了,田老丈万请代为通禀一声。” 田福愣了一下,讷讷地道:“不瞒先生说,鄙家主脾气古怪得很,尤其是近十年来闭门读书打坐,一向不问外事,他老人家说一不二,老奴只怕很难把话通禀上去。” 方师爷笑道:“无论如何,田老丈你偏劳一趟,我家大人与贵上非泛泛,或许还有通融的余地。偏劳,偏劳!” 说罢连连打躬作揖。 田福自识⾝份,连忙闪开,遂躬⾝道:“先生万万不要这样,既然如此,老奴再为通禀就是。”言罢转⾝步⼊! 方师爷回过⾝来向李大人苦笑了一下,俱认为希望不大,李大人却打量着眼前柳家这所房子。 小小的一座舍门,其上嵌着一方石刻,署名“心庐”院墙不⾼,隔着墙,可以看见院子里花叶扶疏,两株红梅均已绽开。一片瓦舍在竹柳之间,看上去虽不华丽,却别具一种幽雅气致,望之有出尘之感。 这附近遍植竹桑,除了柳家“心庐”之外,不见有第二户人家。 一道细细的溪流,几处年久的木桥,隔着一片秋收后废置的田畦,肃杀的隆冬暮⾊里,看见了远处人家的缕缕炊烟。 原是可人的景⾊,只可惜那位李大人却没有欣赏的雅兴。 各个人的脸⾊俱都十分沉重。 所幸不久后两扇木门又开了。 田福带着満脸的笑容大步出来,向着李大人一行深深一揖道:“敝家主自承怠慢,请李大人⼊內用茶!” 李大人、方师爷等一行俱感喜出望外,当下告了扰,就由李大人带着方师爷与张方一同步⼊。 田福前引着三人一直来到了最后一间瓦舍前站定。 只见舍门前左右各植有一棵巨梅,此时皆都开放,从堂屋的一排轩窗中,略可窥见悬在堂屋壁上的几幅书画,以此来试评屋主当是一学之士。 田福正待推门步⼊,那间舍门自启。 各人看时,却见一个⾝着杏⻩⾊长⾐,头梳发髻的长⾝老人当门而立。 李大人赶忙上前一步,抱拳恭⾝道:“鹤鸣兄,打扰,打扰,我们许多年不见了!” ⻩⾐老人显然正是舍主人,人称“一字剑”的柳鹤鸣,柳老剑客了。 其人⽩面少须,眉清目秀,満脸书卷气息,如非各人事先知道他的底细,绝难相信这样斯文的一个老者,竟然会是息影江湖、⾝怀奇技的一位剑客。 ⻩⾐老人向着李大人深深一揖道:“贵人光临,蓬荜生辉,请进,请进!” 李知府又把方师爷与张方二人代为引见,柳老先生亦道久仰。 一行人步⼊堂屋。 屋子里摆设十分简单,一套红木家具上面覆盖着蓝⾊坐垫。 各人落座,田福献茶。 “一字剑”柳鹤鸣含笑道:“晚生前岁七十辰,承大人赏赐匾额赠金,实在是有愧。本来早就应该到府上向大人叩安,只因晚生手抄佛经《大悲经》一部,尚未完结,庙里的‘知法’和尚多次催索,晚生是想等待这部经书抄写完结,再去叩拜大人。昨夜坐静时,忽然心⾎来嘲,算知今⽇有贵客光临,因为今⽇乃晚生斋戒之⽇,故此不敢待客,唐突之处万祈海涵才好。” 他说话时吐字清晰,从容不迫,果然是深具修养的可敬长者风范。 在座除李知府与他是素识之外,其他二人之中,张方是个耝人,那方师爷却是读诗书之人,虽然只听对方说了这样几句话,可是睹其风度仪容,不噤內心深深为之折服! 再者对方虽是七十⾼龄之人,口称“晚生”⾜见早年必然也是下过科,中过功名的读书人,由是对其更为深具好感。 李知府微微一笑,说道:“老先生修⾝为人,下官久所敬仰,今⽇此来,实在是…” 说到这里,顿时面现戚容,一时不知如何出口! 柳鹤鸣一双长眉微微一蹙,说道:“大人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么?这里绝无外人…” 说到这里微微一笑道:“只有老奴与晚生一个年幼的侄女在此,大人但说无妨!” 李知府长叹一声,苦笑道:“老先生,下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此来,实在是求老先生帮忙来的。” 柳鹤鸣闻言昑哦了一下,缓缓端起茶碗,轻轻呷了一口。 各人这才看见他十洁⽩的指甲上,俱都套着银⾊的指甲套,分明是一个典型的读书人,如果说他是一个⾝怀绝技的风尘侠隐,擅以技击的武林⾼手,那么在彼此放手对搏时,他将何以处理这十指甲?实在是令人难以想透。 柳鹤鸣似乎已经感觉到李知府来此的意图,他是一个言笑笃实的人,平素为人绝不轻易答应某人某事,可是一经首肯,绝不反悔。 思忖了一会儿,他才微微一笑道:“大人请明说来意,晚生量力行事。只是自忖封剑以来,早已不问江湖中事,以此而想,只怕能为大人效劳之处就不多了!” 这话已明显地表明,他无意再涉⾝武林打杀之事。 李知府和方师爷互看了一眼,脸上俱都现出失望之⾊。 好不容易,李知府才由喉中轻咳了一声,他脸上现出十分尴尬的羞怯:“老先生,这件事要下官如何说起…” 说到这里,他转向方师爷道:“文生,你说与老先生知道吧!” 方师爷答应了一声,先向柳鹤鸣抱了一下拳,十分汗颜地道:“我家大人目下有一步急难,非先生⾼人援手才能得以解危为安。” 柳鹤鸣闻之一笑道:“方先生言重了,老朽何能,先生请直说吧!” 方师爷抱拳欠了一下⾝子,遂把⽇间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他由冰中起尸开始说起,一直说到签押房李大人受惊,把一段经过说了个详详细细。 在诉说中途,那位柳老先生绝口不揷一语,可是在座三人,俱都看出来他脸上凝然的气⾊。 良久之后,柳老先生才冷冷地道:“这人有多大年岁?” 一旁的张方忙答道:“大概四十岁左右。” 李知府道:“老先生,你看是人还是鬼?” “当然是人!” 李知府皱着眉⽑道:“既然是人,怎么又能在冰中冻结?岂非是太离奇了。” 柳鹤鸣面⾊颇为沉着地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人冰中冻结,正如听说,他是在作一种睡眠的静中功力运行。” 三个人听得都怔住了。 “如果晚生见解不差,这个人必已深得內功精髓,这是参合了道术中‘胎息’、‘伏气’、‘辟⾕’、‘服气’各门之大成的一种极上境界。” 说到这里,他自位子上站起来踱向窗前,凝视了一下院內的红梅:“想不到大名地方,竟然蔵有如此绝世⾼人,真正难以令人想像!” 他缓缓转过⾝来,目注向李知府,轻叹一声道:“大人是无知之过,这类奇人喜暴⾝荒野,借天地⽇用一切形像自然淬炼其⾝…”顿了顿,他喃喃念诵道:“太一守户,三魂营首,七魄卫內,胎灵录气中,之所谓太炼形也!” 柳鹤鸣缓缓走回来坐下,道:“这个人如是正道之士,仙业可期,如为琊道人,天下必大了!” 李知府神⾊一呆道:“先生这么说…这个人必是琊道中人了…” 想起了怪人的可怕形像,李知府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一字剑”柳鹤鸣轻轻一叹,道:“很难说,无论如何,这人万万不可开罪,须知能达到他这等功力之人,已非寻常兵刃所能伤害其⾝,太可怕了…” 李知府一愣,道:“这么说,下官只好听其割宰,筹⾜他所开出的一万两银子了。” 柳鹤鸣眉头微皱道:“这就难了,按说此人功力已臻如此境界,岂能再是贪恋尘俗享受之人?以晚生看,此人必是必怀异图,果真这样,大人即使筹⾜了万两⽩银,也难免他不会⽇后再生难题。” 李知府点点头道:“下官怕的也是这个!” 柳鹤鸣喟然长叹道:“不瞒大人说,晚生近十年来闭门参刁上乘內功心法,自信已颇有心得,但是如与此人相较,却是不敢言胜。” 方师爷道:“老先生如能援手,那人必知难而退。” 柳鹤鸣苦笑了一下。 不需要目睹那人一切,只由方师爷刚才一番形容,他已可以想知那人必将是武林中百年来罕见的一个奇人。这样的一个人,凭借着他那超人的一⾝奇技,为善则苍生利,为恶则天下害。 柳鹤鸣在略作思忖之后,倒决心要管这件闲事了。 他虽然內外功力均臻至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是对于方师爷嘴里所称的那个怪异奇人,却是心存顾忌,然而目睹着李知府的凝重神情,他却又不忍拒绝。 “好吧,”他勉強点头道:“我去见一见这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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