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谱是由萧逸写的武侠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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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风尘谱  作者:萧逸 书号:40581  时间:2017/9/16  字数:25378 
上一章   第七章 痛定思痛    下一章 ( → )
  鬼见愁⾕晨让裘孝天扶坐好以后,这才用着战抖的声音接下去道:“孩子,师⽗真没有想到,师⽗不行了!”

  孝天不由眼圈一红,接下去道:“师⽗,你老人家这是怎么一回事…要不要紧?”可是只这说话的一会时间里,鬼见愁⾕晨已变得面⾊青紫,全⾝猝然萎缩下去了一半。孝天见状,真是吓得魂不附体,他忙伸双手,把⾕晨瘫痪下去的⾝子,给拉了起来。

  可是当裘孝天的手微微一松,鬼见愁⾕晨又不由跟着软了下去。

  这一位一世奇侠,武林怪人,到了此时,也不由洞悉出这种病源的来历,而从他那一双深洼在目眶內的双眼之中,滚滚落下了眼泪。他一面用着那双泪眼,望着自己一手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徒弟,一面似同蚊哼一般的声音,接下去道:“孩子…你可知道这种病的来历和名字么?”

  孝天不由落着泪,‮头摇‬道:“弟子不清楚,师⽗你说一说吧!”

  鬼见愁⾕晨苦笑了笑道:“这就是数十年前,在苗疆一带,令人闻名丧胆的猩猩热…”

  孝天由师⽗口语之中,可想出这种猩猩热,定是一种极为厉害的疾病,只是自己并没有听过这种名字,当时摇了‮头摇‬说道:“师⽗!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病,难道说害了这种病的人,就没有办法去医治了么?”

  鬼见愁咳了几声,他呼昅得更为急促了,同时他呈现出失望痛苦的双目,微微扫了裘孝天一眼,似乎在责怪他的见闻浅薄。

  闻言之后,他顿了一顿,才道:“这种猩猩热,凡是中了此病的人,天下没有任何‮物药‬可以医治的。换句说话,也只有等死…孩子…我先喝一口⽔,再慢慢给你说…”

  裘孝天见师⽗往昔那瘦⾼的体,只这一霎那,竟会缩短至此,尤其是背脊处,竞隆起了老⾼,方才那几句话,说到最后,声音沙哑已极,不是自己离坐得近,几乎就听不出他在说些什么。

  当时忙倒了一杯⽔,一面把⾕晨扶坐了起来,给他小心地饮了几口,⾕晨才微微显得情绪好些,又停了一会,他才道:“这种猩猩热,也是一种苗疆的桃花青瘴…不过它和毒瘴少有不同,却更较毒瘴为厉害!”

  孝天依然是丝毫也不懂,他用一个软的草垫,垫在⾕晨背后,鬼见愁⾕晨才慢慢的讲了以下这个极为可怕的故事:

  原来苗疆里,每到秋夏二季,尤其是在夏秋之的⽇子里,流行着一种瘴气。

  这种瘴气可分青散瘴、泥瘴、和五云桃花瘴,虽然同为瘴气,可是却大有不同之处。

  散瘴只是森林中,一些集年累月的植物枝叶,年久经风吹雨打,嘲霉烂不已,再经⽇光一晒,久之散发出一种气体。

  因随风四散,故名⽇之散瘴。

  这种散瘴毒较小,而且每⽇出时都有一定时限,更以颜⾊微黑,所以人畜望之,尽可早避,而不至受害,即使染上这种毒瘴,也只不过⾝软无力,如以苗疆內所产的“枣叶酸”遍涂全⾝,不出一月,定可复元如故。

  所以这种散瘴,虽然厉害,倒不是瘴毒之中最可怕的一种。

  其次再说那种泥瘴,顾名思义,这种瘴毒,定是由泥土之內,散发而出的毒气。

  苗疆之內,多泥泽⽔洼,尤其是在那暗不见天⽇的深山大⾕之中,有些地方可说是经年不见⽇月,望之皆是一片浓林沃野。

  往往人行其中,三五⽇不见天⽇,并不稀奇。

  也就是这种密林之中,有深过六七尺的腐蚀集泥,这种腐叶,经年累月,已腐蚀如稀泥一般,久之自会散发出一种深⻩⾊的气体。

  这种深⻩⾊的气体,也就是所谓的“泥瘴”了。

  这是三种瘴毒之中,最好防的一种,因他本⾝,只是散发在那些浓密的大森林之中,而这种大森林,通常本是游人罕至。

  人畜要受害之时,多半是在暴风之夕,那些散布在林內的泥瘴,才会为风力吹出。

  远远望去,这种“泥瘴”就像一片⻩云也似的,滚滚而来。

  人们更可望见这种显著的标志,远远逃避之,即使是为这种“泥瘴”染中之后,用“枣叶酸”遍擦之,也可解除。

  所以以上这两种瘴毒,都不能算是什么最可怕的瘴毒,最厉害的而是那最后的一种,名叫五云桃花毒瘴。

  五云桃花毒瘴,所不同于其它瘴毒的是,这种毒瘴,完全是由⽇积月累而来的盛开桃花,千百年累积树下,腐烂如泥,正午时分,⽇光正烈,花泥经⽇光暴晒,外⼲內热,尽发之毒瘴,一时不易散出。⽇落之后,外间气温突降,內中温度仍然甚⾼,

  才致慢慢散放空气之中,无论人畜中之,鲜有不立时倒毙当场。

  这种“五云桃花毒瘴”来时,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朵朵的漫天红云,又像是飘浮在远天的红霞。

  说来时,可真是速度惊人,似同电闪星掣一般,无论人兽,只要是闻上一点,顿时双脚发软,瘫软在就地,渐渐如醉如痴,既之全⾝奇庠,起一种类似“风疹”的暗红⾁块。

  如此不出两个时辰之內,定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失去了命。

  甚至于连那种,专治瘴毒的“枣叶酸”对这种“五云桃花毒瘴”来说,也是罔效。

  可是以上三种毒瘴,虽然都⾜以制人命,可是因各自都有显著的颜⾊,在聪明的人类来说,仍会事先远远逃避,或可计算其散发的时间。先行避之,那么伤害自是极微,在人来说,并不见得就是最可怕而不可逃免的绝难死症。

  然而另外一种,也就是此时⾕晨所说的“猩猩热”可就不同了。

  原来这种“猩猩热”在苗疆本⾝来说,也是数年之中,难得一现的瘴毒。

  这种东西的成因,说来也很怪。

  以上所说的散瘴、泥瘴和五云桃花毒瘴,各因时间和地点散发的不同,可以说绝少有机会,令这三种瘴毒凑合在一起的。

  可是世事难料,巧在不期而遇。

  这三种毒瘴,本是各具奇⾊,可是当它们聚集在一起之时,竟会变为无⾊。

  可是虽然没有颜⾊,本⾝却具有奇热,远远扑面而来时,似同火焚一般。

  这就是苗疆一带,令人谈起来,几乎吓掉了牙的“猩猩热”了。

  它本⾝,既因丝毫没有颜⾊,更因出无定时,再因为人们也摸不清应如何防止,所以不来则已,只要这种“猩猩热”一来,可说是人畜等于遭到了一场极大的天灾人祸也似的。

  凡是这种“猩猩热”热风所过之处,非但是人兽应风而亡,即使是草木,也会为之枯萎,真可说是极可怕而令人防不胜防的绝难大祸。

  “猩猩热”初中人兽之时,现象和五云桃花毒瘴中人时之情形,极为相似。当时也是全⾝瘫软不已,既而发庠,最后何时只要一觉到冷,打一个寒噤之时,也就是毒泛⼊骨髓之时,那时命也就随之而去了。

  鬼见愁⾕晨,把这种“猩猩热”解说完毕之后,裘孝天已不由为这种奇病大症,惊吓得面无人⾊。

  再看师⽗,全⾝已睡在那大蒲团之上,他前起伏频繁,可是脸⾊反较方才为好,尤其是语音,更较方才清楚了许多。

  裘孝天不由心中微感宽慰,当时感叹叫道:“师⽗你歇一会再说吧!”

  鬼见愁⾕晨苦笑了一笑,抖声道:“不要紧,我自己的病,我自己清楚,你再听我说就知道了!”

  孝天不由含着泪,点了点头。鬼见愁⾕晨才用着沙哑的嗓音,沉声道:“当我还在少年的时候…大概有二十三岁的年纪…”

  “我为了至苗疆去采办当地的⾁桂和药材,因为是我师⽗紫须上人所嘱…”

  裘孝天这时才知,自己的师祖名叫紫须上人,当时不便打断师⽗的话。只是静心的听着。鬼见愁⾕晨回忆着这一段数十年以前的往事,接叹道:“我记得那一⽇…正行至一处叫‘秋和坪’的地方,时间已到傍晚时分了…忽然,我看见在我⾝前不远,有一群羚羊,大约有三数百只…”

  裘孝天不由睁大了眼睛,凝神的听下去。⾕晨不由又接下去道:“这一大群羚羊,都像是发了疯也似的,又跳又蹦,并且口中直吐着⽩沫子…”

  “我当时因看着奇怪,因这种羚羊,即使是在苗疆产地之內,也是很难见到,它们头上双角,如果持到汉人区域之內,可以很⾼价钱出手…”

  裘孝天不明究里的点了点头,鬼见愁⾕晨眼中又淌下两行老泪,接下去道:“都怪我一时起了贪心,心想这为数百十只羚羊,如能把它们双角都取下,⾜可发了一笔大财…所以当时,我竟丝毫也没考虑到,这么多的羚羊,怎么会好好的发疯了呢?…我一时只是财心窍,当时撤出了剑,纵⾝⼊了那群羚羊群中…”

  ⾕晨苦笑了笑道:“当我⾝形方一纵⼊之际,突然我听到,一旁树上一声苍老的口音叫道:‘小心瘴毒’!”

  孝天不由吃了一惊,问道:“师⽗!什么瘴毒?”

  ⾕晨叹道:“你听我说…原来那群羚羊,正是由数里以外的浓林之中,染了猩猩热,狂奔至此,一时毒发,只在方圆十数丈之內,打转不已…”

  裘孝天听得惊心不已,当时忍不住道:“可是,那树上的人是谁?…”

  鬼见愁⾕晨看了他一眼,才呐呐接道:“你听我说呀!…”

  “可是我听到,那一声呼唤之时,已经晚了一步,本来那一块地方,并没有猩猩热的侵袭,只是为这数百只以上的羚羊,每一只⽑孔中,都已染満了毒瘴,各自抖奔,那毒瘴已散发数丈…”

  “可怜我一时竟没料到,竟会如此。当我⾝子方一纵下,只觉得⾝上一阵奇热,顿时就觉得双目一阵发昏,腿上也突然觉得一软…”

  鬼见愁⾕晨说到这里,那双昏沉的眸子,忽然灼灼闪出了异光,好像那往事仍⾜以令他如今回忆起来,觉得心悸。

  接着他继续接言说:“也就在我耳中,听到那人的呼叫之时,我拼命腾⾝想纵出来,同时我觉得有一股绝大劲风,由我⾝后猛击了过来,把我整个的⾝子,击出了⾜有五丈以外,我也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孝天不由吓得脸上变⾊道:“后来呢?”

  鬼见愁⾕晨了一会,脸上带着疾苦的颜⾊接下去言道:“当我醒来之后,我只觉得,全⾝酸软无力,就如同生了一场大病也似…”

  同时,我发现自己正睡在几纵横错着的树枝之上…”

  “树枝之上怎么睡人?师⽗?”

  “唉!我已经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孩子,别打岔,你听我说下去吧!”

  孝天才没有着声,然后鬼见愁⾕晨,才又接下去,微微颤抖着道:“原来,我竟是睡在一颗离着地面极⾼的一颗大树之上,我⾝上的⾐服,已经全部被人脫光了…

  一个矮小的老人,正自用一树枝,枝上捆着一卷布,布上浸満了一种黑⾊的粘,在我全⾝上下,遍体的抹擦着…”

  裘孝天不由愈感惊异了,他看到师⽗痛苦的神情,不由心酸不已。

  鬼见愁⾕晨眨了眨眼睛,有气无力的接下去道:“后来,我才知那擦在我⾝上的,竟是遂出瘴毒的枣叶酸。那老人见我醒后,才微微皱着眉⽑,问我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我当时假改了名字,告诉他说,我叫李天仪…”

  孝天不由怔了一下,可是他不便问出口,鬼见愁⾕晨早已看出他的心意,不由叹道:“实在因为那时,我虽年青,可是在江湖上,已有相当的名声了,因为那时正处⾝黑道之中,我如把真名字道出,对方老人,如是一侠义道中人,定会不齿,就许当时,就死在那老人手中,更不要再想让他救我了…”

  裘孝天心中这才明⽩,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可是他如今已不会因为师⽗以往的恶行,而低视了师⽗的人格。相反的,却为着师⽗今⽇的痛改前非,而钦佩和崇敬,当时点了点头。

  ⾕晨苦笑了笑道:“那老人见我说出名字之后,仰头想了想,似乎想不出江湖之中,有这么一个人,当时点了点头道:‘小朋友!你可知你已中了猩猩热了么?’”

  “我当时大吃了一惊,那老人继续说下去道:‘所幸你染得极轻,又因你本⾝內功极好,所以中毒不深,否则你现在早已完蛋了…!’”

  “我当时不由流泪,向这老人泣谢救命之恩,并问其姓名,才知道这老人,竟是纵横苗疆的野人王柴祥!”

  ⾕晨说到此,脸上竟现出了一丝笑容,令人一刹时,真看不出他是在痛苦之中。他笑了笑,接着又长叹了一声道:“也幸亏我说了假名字,否则这王柴祥,最是疾恶如仇,如果我以真名相告,当时他准会袖手不管,那时我也非死不可了!”

  裘孝天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晨又接道:“这野人王柴祥还告诉我说:‘我已为你把全⾝各处大⽳,用推宮过位的手法.推拿了一周,命是保住了…’”

  “我当时真是⾼兴万分…在树上道出了我深深的谢意…那柴祥用手指着那树下的羊群让我看时,那一群羊,早已横尸遍地。然后他笑了笑,又对着我说道:‘我也是和你一样,想要这些东西头上的双角,可是你看,现在我还没有去动它们一下!’

  我当时羞惭万分,问他为什么?他才告诉我说,这些羊群虽已⾝死,可是它们⾝上,仍然染有瘴毒,最少要让它们在野地里吹放三天,才能把含染在它们⽑內的余毒去尽,那时他再去下手,割取那羊首的双角。’”

  鬼见愁⾕晨,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微微闭着双目,没有说话,孝天不由奇道:“为什么那老人,没有染上猩猩热毒呢?”

  ⾕晨张开双目,继续道:“因为他在毒瘴过去之后,才到那里去的,又为他事先小心,先爬上了一颗极⾼的大树,即使是瘴毒来时,只是庒着地面丈许而来,不可能飘到树顶上去的…所以他丝毫也没有受到毒瘴之害!”

  ⾕晨说到这里,才又叹道:“孩子,我当时只以为既为柴祥救回了命,就可平安无事了,但后来那柴祥才告诉我说,这种猩猩热,只‮中一‬人,定⼊骨髓,仗我禀质尚好,又因他已在我⾝上用了功力,所以已暂时无事,可是这种瘴毒,早晚要复发一次…”

  鬼见愁⾕晨说到这里,脸上呈现出一片死灰颜⾊,他用着颤抖的声音,接下去道:“他并且告诉我说,快则十年之內,慢则三十年之內,必定复发。只要再发之时,就是华陀在世,也是无能为力了,可是因余毒极微,我将要落得瘫痪终生,却不会死…”

  ⾕晨落下了泪,看了一旁泣不成声的裘孝天一眼,叹了口气道:“我只以为,为数十年以来,我已参透了极⾼功力,吐纳坐功,俱都已到了上乘阶段,这种瘴毒可能已为我驱之体外了…”

  接着他苦笑了一下,接语道:“谁知…仍然还是不能免掉,只不过延长了六十年之后才复发…”

  鬼见愁⾕晨结束了这段故事。裘孝天不由擦⼲了泪,用手握住师⽗冰冷的手道:“可是师⽗,难道就没有任何药,能治这种病么?难道就连弟子这一丸五元丹,也不能令你老人家复元如初么?”

  鬼见愁⾕晨苦笑着摇了‮头摇‬道:“五元丹虽是人间至宝,可是却不宜为我所食用,在我来说,气⾎已开,筋脉早已培固,五元丹并不能对我有补益了,再说这种瘴毒已⼊骨髓,只可令其自行散发,却不能以药力強除,否则,恐怕我死得更快!”

  裘孝天不由一时泪流満面,战抖道:“那么依师⽗如此说,可又该如何是好呢?”

  鬼见愁⾕晨微微叹息了一声道:“孩子!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我如今已经这么一大把年岁了…假使这瘴毒要在十年以前复发,我就是死也不会闭目,因为我遗憾没有一个人,能够继承我这一⾝武功…

  可是,如今我已放心了,你已得我全⾝绝学,所差者,仅是功力而已,以后只要勤练下去,不出十年,定可在武林中,放一异彩…”

  ⾕晨说到此,目光之中呈现出一股无比的欣慰之⾊,他用着深陷在目眶之內的双目,盯视着裘孝天,又点了点头才接道:“有了你这么一个如意的弟子继承我的⾐钵,我还有什么放不下心的?

  “孝天!你不要伤心!师⽗并不会就离开你的…

  “在以后的⽇子里,我只是不能像往常一样的行动了,我只能终⽇的靠坐着…可是!我并不会就死,我仍然可以说话…”

  孝天闻言后,心中多少总觉开朗了一些,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师⽗,那种⽇子怎么过啊…”⾕晨笑了笑道:“师⽗不像你,这种⽇子,我早已习惯了,这三十年地洞之中的生活,同现在这种瘫痪又有什么不同之处?…”

  说着话,鬼见愁⾕晨,努力的振奋了一下精神,他略为一运行⾎脉,除了“心腑”和“志堂”“灵台”“脑户”“太”各处大⽳,尚能通畅之外,全⾝各⽳俱已闭⽳不通。

  他知道,果然是不行了,今后的岁月,他几乎不敢多想,那种滋味,几乎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是,人除非是到了最后的关头,很少有不愿意活的,就拿鬼见愁⾕晨来说,也是一样的。虽然他认为自己已形同废人一般了,可是他仍然內心寄托着,要以本⾝已成的数十年所培炼成的吐纳功夫,把本⾝上那些既已关淤,而不可能再打开的⽳门打开,使自己能活动自如。

  这不过是他的痴想和希望罢了,没有希望的人生,恰如失去源头的泉⽔,人们永远是为着希望而生存的,即使他们所希望的,已经接近为幻想,可是他们本⾝却不有自知,依然是这么期盼着,期盼着能够有实现的一天。

  鬼见愁⾕晨运行了一会气⾎,不由长叹了一口气,他看了看孝天道:“孝天!我不能再回到那方真人洞府中去了…那些美丽的环境,对于我已是无用的了…同时…我…也不能去了!”

  裘孝天不由怔了一下,悲伤地道:“师⽗!我可以背你下去…一点也不会令你难受!”⾕晨菗缩了一下瘦长的‮腿双‬道:“孩子!那不必了…我如今已如风中残烛,一点也经不起波折了…我还是留在上面吧!你可以下去…”

  孝天当时咬了一下牙,感慨地道:“师⽗既在上面,弟子也不想独自下去了…还是在上面好些!”

  ⾕晨本想再令他下去,可是当他接触到孝天脸上真挚的表情,不由得他把到口的话忍住了,同时在他心中,此时也是多么的需要着这么一个徒弟,常在自己⾝边啊。

  因此,他只是望了望他,遂即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些什么。

  裘孝天此时把他发僵了的⾝体,扶得坐好之后,怔怔的坐在一旁的石壁上,心中不由暗暗在想,祸福之与人,真是一刹那之间的事情,谁也不能事先加以意料啊!

  荒芜的斜道上,一匹黑⾊的倦马,驼着一个疲惫的年青侠士,他无力的用双手按在马背的⽪鞍之上,一任那倦马无力地向前走着。

  从他那仆仆风尘和疲劳的⾝体上看来,这青年不知跑了多少路了。

  他不停的在想:“没有用了…她是不会在的…唉!看样子,我是要输在那雷鸣子闻继天手中了…”

  “他一定早已找到了蝶仙,而得到了那姑娘了!”

  这么想着,他更失望,他甚而灰心得连眼⽪都懒得睁开来看一看。

  因为所接触的一切,全都是失望啊…那匹黑马,忽然停步不走了,仰首长嘶了一声,噗噜噜打了一个噴嚏。

  年青人才无力的睁开了双目,他发现自己竟是走到了一处泥沼的边沿。

  跨下坐骑,不时的想往泥沼中试蹄,却是行又止状,吓得他慌忙翻⾝下了马,死劲的把马头又拉了回来,暗想:“好险呀!要是走进这泥沼之中,那可连命也没有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六月的娇,虽然已剩下了落⽇的余晖,可是在这苗疆的荒野山林之內,仍是感到暑气袭人。

  年青人皱着眉⽑,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自语道:“余燕青啊…看来你是走上绝途亡路了…就是眼前这一片山地,也不知要走上多久啊!”他把马绕牵到了一片树之下,由马背上解下了一包食物,疲倦地坐在树下。

  那匹马也弯下了颈子,嚼食着地下的青草,不时地扫着长尾。

  余燕青吃了几个饼⼲,就着卤⼲了的牛⾁,喝了几口⽔,这些食物,除了能使他感到肚子不再饥饿以外,他再也找不出别的好处了!

  慢慢他闭上了眼睛,竟自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也不知什么时候,他耳中听到一阵极为尖锐的叫之声,由⾝前的林中传出。

  余燕青慌忙的睁开了双眼,由地上翻⾝而起。

  此时天已暮⾊,四下昏沉沉的一片。而那断断续续的呼叫之声,竟是一个女人的口音,连续的呼叫道:“救…命…吉里格…吉里格…”

  燕青虽不懂那“吉里格”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分明听出是有人在叫救命!

  于是他振奋了一下精神,⾜尖点处,倏起倏落地直往那发声之处,飞纵了过去。

  当他扑过了这丛树林,才意会到,那呼救的声音,就是由方才那泥沼之中传出。

  余燕青不由大吃了一惊,正当他尚在怅望之时,那娇的声音,用着颤抖的汉语道:“我在…这里…快救…救我…”

  燕青慌不迭腾⾝飞起,已经纵⾝在一棵极⾼的树⾝之上。

  果然他眼中看到,方才自己勒马的那个泥沼之中,正有一个少女,深深的陷在泥浆之中。

  因为这少女尚在拼命的挣扎,所以愈陷愈深,已到了少女的部。

  燕青不由大吃了一惊.他慌忙由⾝上取出了一串绳索,跟着飘⾝而下,直向那泥池之边扑奔了去。

  他一面跑着,一面叫道:“姑娘你千万不要动,我这就来救你了!”

  他说着话,把手中绳索打了个圈套,抖手一掷,不偏不倚,这绳圈,正套在了少女的⾝上。

  那少女只是无力娇着,几乎又吓得哭了起来,她死劲的抓着燕青递过来的绳子。

  燕青只是运替着双手,不一会,已把这女人拉上了岸,少女脸朝下扒伏在草地上,成了一片,她周⾝已染満了泥泞,看来却是狼狈不堪!

  余燕青不由叹了一口气道:“以后走路要小心一点…这种池沼,尤其是要小心,愈动愈往下沉…”

  可是他的话尚未说完,那少女忽然抬起了头,道:“谢谢你,先生…”

  燕青就觉得目光突然一亮,尤其是少女那一双⽔汪汪的大眼睛,即使是在夜晚,也同样放着明媚的光,他的语音不由中途顿住了!

  于是他咳了一声道:“你先等一等,我去找一点⽔,给你先冲一冲…”

  燕青说着话,正想回⾝就走,可是那少女却娇道:“不必了…还是我自己去洗一洗吧!”

  她说着一面由地上挣扎着往上爬起,看来似甚吃力。

  燕青不由赶上了一步,伸出右手,想去扶这少女一把,可是那少女忽然‮躯娇‬往回一闪,余燕青竟扶了个空,却闻那少女娇道:“不要挨我,我自己会走!”

  余燕青脸一阵红,他苦笑了笑,心想自己一番好意,这少女居然把自己当成浮浪之流,当时剑眉一挑,忽然他心中一软,心说算了,对方一个少女,有理也给他说不清,自己失望灰心之余,还是少惹⿇烦的好!

  他想着不由抬起了头,对着这少女苦笑了笑道:“姑娘你可小心着一点,晚上林子里可黑得很,我只是怕你失⾜跌倒,既然姑娘自己能走,那当然最好了。”

  他说话之时,那少女一双秋⽔也似的眸子,始终凝视着燕青。燕青说完话,正要转⾝而去,却闻得那少女,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先生!你回来…”

  燕青不由怔了一下,慢慢回过⾝子,却见少女嘴⽪动了动,半天才呐呐的道:“如果你愿意…还是请你陪我去好了…我并不是怪你…只是…”

  燕青怔了一下道:“只是为什么呢?”

  少女忽然泯嘴笑了笑。余燕青不觉心中坪然一动,那少女遂低下了头道:“我们苗族的女人是不许随便和男人接触的…”

  燕青闻言心中一惊,暗忖真看不出,这少女竟是一个苗女,苗女有如此姿⾊,自己还真是第一次见过,当时闻言也不由笑了笑道:“那么你又为什么把我叫回来呢?”

  少女低下了头,低低的道:“可是我发现你不是一个坏人,而且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

  燕青笑了笑道:“好了,现在不要说了,我送你去找一个地方洗一洗好了!”

  这苗女用手往山那一边指了指道:“那边山涧之下,有一个⽔潭子…”

  燕青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们走吧!”

  说着转⾝率先而行,可是当他走了十几步之后,才发现那苗女,在后一跛一跛的跟上,燕青不由皱着眉⽑问道:“你莫非是受伤了!”

  这苗女点了点头道:“右脚跌伤了!”

  燕青不由叹了口气道:“唉!那怎么走呀?路还有这么远!”

  少女一声不吭的低下了头,燕青低头看了看自己⾝上,方才为了救这苗女,早已弄得泥浆満⾝,当时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反正我⾐服也脏了,还不如我背着你去好了…”

  少女惊异的抬起了头,像是吃了一惊,燕青看在眼中,不由哭笑不得,当时走近她⾝边,正⾊道:“姑娘,你放心,我是一个练武的人,我只是想救你,你不要怕,等你洗完了澡,我把你送到你家门口,我就走,你放心好了?”

  那苗女用着一双光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的在燕青脸上直转,燕青才看清了这姑娘真是好一付面容,柳眉杏眼,瑶鼻樱口,尤其是那披散在颈后的一头秀发,又黑又浓,月光之下,直如嫦娥仙子也似,真看不出,如此姿⾊少女,竟是会出⾝苗族。

  余燕青看在眼中,心內虽感慨万分,可是此时他一颗心,早已为蝶仙所占有了。

  虽然他觉得眼前这小女,是那么美,那么甜,可是他看在眼中,竟没有起一丝向往之心,只是增加了他对这少女的同情与怜悯之心。

  这少女容燕青说完了话,忽然像桃花也似的笑了笑,她眨着那双美丽的眸子道:“你真是一个好人,你看,你⾝上⾐服,都已被我弄脏了,等一下你也洗一洗好了…”

  燕青见她这一笑,直如桃花开绽也似,尤其是在她那娇嫰的小脸之上,掀起了两个浅浅的酒窝,一时真令人为之神驰。

  燕青想了想,也实在觉得自己有洗个澡的必要,当时也笑了笑道:“好吧!那么,我快背着你走吧!”

  那少女闻言,果然‮涩羞‬涩的往燕青背上伏去,忽然她又后退了几步,娇笑道:“真糟糕!我没有⾐服,等会洗好了,我穿什么呢?”

  余燕青不由一怔,他想了想道:“你家离这里远不远?”

  这少女用手往后指了一指道:“绕过这片树林,再走一里多路,就到了…”

  燕青想了想道:“好吧!那⼲脆我送你回家去好了,我那边有一匹马,你可以骑我马去!”

  这少女笑了笑,却没有说话。燕青忙纵⾝往那山后驰去,他听到少女口中惊叹的叫道:“啊!他是个会武的人啊!”余燕青纵⾝到自己的马前,把它拉近到少女⾝前,这少女先不顾得上马,只是痴痴的看着燕青。余燕青被看得不大是味,尴尬的一笑道:“姑娘快上马吧!”

  少女嫣然一笑的,翻⾝上马,一面却笑眯眯的对余燕青道:“你的本事真好…先生!可不可以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燕青不由想了想道:“我姓余,名字叫燕青,姑娘你呢?”

  少女脸⾊微微一红道:“我叫云娜,我们苗人没有姓的。”

  燕青重覆了一遍云娜二字,一面却牵着马,直往少女方才手指处走去。

  似如此走了半天,谁也没有向谁说话,云娜在马上忽然想起一事,笑问道:“余大哥!”

  燕青不由一惊,心说这女孩口改得好快,想着由不住突然转过了头。

  云娜方笑着要说什么似的,燕青这么突然回头,她不噤中途把话止住,脸红了一下,遂低下了头,用着极低的声音道:“我这么叫你好么?”燕青不由才惊觉的笑了笑道:“啊…可以!可以!”

  云娜才回笑的转动娇⾆,道:“天这么黑了,你一个汉人,来这里做什么?…当心遇到了铜罗族的野苗,你可活不成了!”

  燕青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一面前行着,一面道:“姑娘,我有我的事.一时也是跟你说不清楚,说起来,话太长了!”

  云娜在马上垂下了头道:“余大哥!到底是什么事呢?”

  燕青不由竟一回头,那姑娘像月亮也似的嫰脸,就在他颈边上,从她樱口之中,所出的热气,一丝丝都传人了他的颈子里,他觉得热热庠庠地。

  燕青不噤心中一阵剧跳,的确!在他生命之中,除了蝶仙以外,他没有再接触到其他任何的一个少女,虽然他立心纯洁。

  可是这种粉颈垂,吹气如兰的情调,也不噤使他內心怦然而动。

  他慌不迭又把头转向了前方,顿了顿,才回答云娜的话道:“我…我是找一个人…”

  云娜口中哦了一声,少顷又道:“这苗疆之中,莫非还有你要找的人么?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燕青不由咬了咬嘴,心想这姑娘可真爱管闲事,老问人家不愿说的事。

  可是对方既问,自己又不好不回答,当时长叹了一口气道:“她是一个汉人,已经来苗疆有好几年了…”

  忽然他心中一动,暗想云娜既是当地苗女,也许她知道蝶仙的下落也不一定,我何不问她一问呢?

  想着不由顿时站住了脚,回过头来叹道:“姑娘!你可曾知道,这苗疆內,有一个老婆婆,带着一个年轻的少女,住在哪里么?”

  云娜仰脸想了想,‮头摇‬道:“我没有见过…余大哥!她们是什么人?”

  燕青不由失望的叹了一口气,摇了‮头摇‬道:“姑娘!这是我的一件伤心事,你不要再问了,我还是快些把你送回去吧!”

  说着这一人一骑,已经转过了眼前山坡,少女在马上,⽟手轻拂,一指前面不远的一个山窝道:“我家就住在那山下面,马上就到了!”

  燕青忽然止住了脚步,他看了看马上的云娜,含笑道:“姑娘,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好在离你家已很近,你还是自己回去吧!”

  不想那云娜却在马上嫣然一笑道:“你看你⾝上,也全是泥,还是到我家去,洗一洗,换一换⾐服吧!”

  燕青摇了‮头摇‬道:“我这陌生汉人,不便打搅你们,谢谢姑娘你的好心,我想我还是这就走的好!”不想那云娜忽然一把握住了燕青的手,她脸上散着无比的情意,道:“余大哥…你来吧!你看你的马也被我⾐服弄脏了…还是到我家去换一付吧!还有我哥哥和⽗亲,一定也喜见你的…”

  燕青心中果然动了一动,他微微皱了皱眉道:“我记得你们苗人,一向是讨厌汉人的,我想我还是不要去的好!”云娜闻言已翻⾝下马,她小声道:“我爸爸最敬佩的是你们这种有本领的人,我想他们一定是非常你的!何况你又救了我的命,你可以放心!”

  燕青本⾝本就有几分动了,此时闻言抬头想了想,不由笑道:“好吧!那么我就打搅你们一次吧!”

  云娜不由大喜,她率先的往前走着,燕青在后牵着马跟着,绕过了这片树林,果然见数十幢石室,散落在对面石涧之中。

  时当初夜,这些石屋之中,都燃起了灯,乍看起来,就像是无数颗小星,明灭在山林之中,甚是美观。

  云娜回过头来,对着燕青笑了笑道:“我的家就是靠着山的那一家,我们快点走吧!”

  燕青不由随着云娜的脚步,⾜下加快了步法,⾝后那匹黑马,已摇首扫尾跟着走来。

  二人正在前行之际,忽见眼前火光一闪,有两个持火把的苗人,直朝着二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人,举起火把向二人照了一下,用着生硬的苗语说了一句,云娜不由咭哩咕噜对着二人说了一遍。

  二苗人脸上神⾊大转,不时的翻着那双怪眼,朝着余燕青上下的望着。

  云娜用手指二人道:“他们的名字是蚊三男和⾚米西,我已对他二人说了,你很有本事!”

  燕青不由皱了一下眉,心说这是什么名字呀?当时忙笑着向二人一抱拳道:“久仰!久仰!方才云姑娘的话,实在不敢当!”

  无奈对这两个人来说,无疑是对牛弹琴,那蚊三男猛然伸出一双大手,霍地直往燕青双肩上,猛拍了下来,云娜正要开口解说,不想燕青是何等⾝手,他却不知道这是苗族中,对于佳宾的一种礼节,只以为是这蚊三男,有意向自己下毒手。

  当时不闪不动,容得这蚊三男,一双⾁掌,已眼看拍在了自己双肩之上。

  燕青才猛然向下一沉肩,用“⽩猿献果”的手法,突然两臂向上一伸,正刁在了这蚊三男的一双手腕之上,略微的用了三成劲,向⾝后一扯,口中道声“去吧!”

  可怜这蚊三男,本是一番好心,向对方表示敬意,却不料人家会来这一手。

  一时口中哟哟连叫了几声,偌大的体,竞随着燕青这种猛送之势,一连摔出了八九尺“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蚊三男口中被摔得怪叫了一声,只见他在那山地上猛然一个打滚,已经又翻起⾝来,倏地一个转⾝,伸出蒲扇大的一双大手,直向余燕青扑了过来。

  燕青将⾝形向下一蹲,方想以掌力把蚊三男来势击回,那云娜已不由急得大叫道:“余大哥!你错了,他是在和你亲热呀!”

  她一面扑了过去,把蚊三男拉住了,连声的用着苗语,在向他解说着。

  余燕青听她这么一叫,不由恍然大悟,忙收回击而出的双掌,闪⾝一旁。

  此时那蚊三男,也已为⾚米西硬给拉住了,他那双眼睛,几乎都要冒出火来了。

  余燕青不由深感惭愧的,走近了一步,向着那蚊三男双手抱拳道:“方才都怪小弟无知,尚请原谅我的唐突才好…”云娜忙用苗语,把燕青的话转了过去,那蚊三男总算还是一个明理之人,当时只是怒视了燕青一眼,独个儿扭脸就往回走。

  另一苗人⾚米西,也转⾝举火而去。

  余燕青不由怔了一怔,一时心想好没‮趣情‬,望着云娜苦笑了笑道:“我真冒失!唉!这可怎么是好呢?”

  云娜不由微微一笑道:“不要紧。他们一会就会好的…真想不到你的本事这么大,那蚊三男在本族之中,一向是臂力最大的一人。却不料只被你一拉,就摔了一个大斤斗!”

  燕青‮头摇‬叹了一口气道:“唉!真是太冒失了,我还不知贵族竞有这么一种礼节,你怎么也不早告诉我一声?”

  云娜伸出⾆头,缩颈一笑道:“我的天!你倒是听我说呀!人家话还没有出口,你已经把他摔出去了!”

  她说完这话,见燕青垂丧的神情,不由笑道:“你也不要再难过了,我们快回去吧!你看,⽗亲他们都来啦!”

  燕青不由大吃了一惊,忙一抬头,果见不远处火把通明,走来了一大帮子人。

  为首之人,是一个⾝穿锦服的微⾼的老人,在他⾝旁尚偎着一大伙人,一行人用着轻快的步伐,直向余燕青和云娜这边走来。

  燕青不由怔了一怔,小声问云娜道:“怎么会这么多人?哪一个是你⽗亲?”

  云娜微微一笑,小声道:“第一个老人就是,他是这地方的土司!”

  燕青这才知道,原来她⽗亲竟是这一族的土司,不由微微怔了一下。

  云娜早已经含笑跑了上去,那老人笑拉着她的手,望着云娜⾝上直皱眉头。

  燕青远远听云娜用着苗语,在向他⽗亲说着,并且不时的尚用手,往回指着。

  随后这一大伙人,直向燕青处走近,余燕青忙牵着马了上去。

  尚没走近,那为首老人已笑着走近,猛然伸出双手,直往余燕青双肩之上猛拍了下来。

  燕青知道这是对方亲热之意,一任这老土司双掌拍上,就觉得这老人,一双热热的手,抓着自己的双肩,一阵摇,他口中嘿嘿的笑了几声,又咭哩咕噜的讲了几句苗语。

  云娜却在一旁笑道:“爸爸!他不懂苗语,还是用汉语来说吧!”

  这老土司,似乎怔了一怔,才改口笑道:“多谢壮士,救了小女一命,尚请赐告尊名,以志怀念!”

  燕青不由心中一惊,他想不到,这外相极为苍老的苗人,竟能说得如此一口好汉语,尤其令人惊异的是,而且词意甚佳,像似有相当学识的人也似。

  当时慌忙向老人抱拳道:“小可余燕青,一时路见令嫒失⾜泥沼,救人之事,人人得而为之,实在不敢当谢,老伯太谦虚了!”

  这老土司闻言不由哈哈大笑,一把拉住了燕青的手道:“先生如无事,尚请至草舍一谈如何?就使令小女‮浴沐‬更⾐之后,再当面拜谢救命之恩,万望先生勿再推辞才好!”燕青口中连道:“不敢!不敢!”

  已由不住为老人拉着手往回走去,此时一大批人手持火把,由⾝后围拢了来。

  燕青见皆是些⾚着上⾝的苗人,一个个膀大圆,扎结栗⾁,看来凶猛十分。

  老土司向四下诸人,笑嘻嘻的用苗语说了几句话,四下众苗人,立刻都哄叫了起来。

  余燕青见一刹时,自己⾝侧已围満了数百苗人,俱都向自己挥手示意,不由慌了手脚。

  老土司见状,哈哈大笑,遂向燕青道:“他们都在向你呼,你的莅临!”

  燕青见眼前场面,至为热烈,一时暗想:“想不到这苗族之中,人情亦如此温暖,我还以为他们一向是歧视汉人呢!”

  老土司又用苗语说了半天,这群人才让开了一条路,燕青才跟着那土司,一路由人群之中走了出去。

  他手中那匹马,也早由苗人接了过去。余燕青这一随着这老土司走⼊,才发现眼前地势,并不如方才自己所见的那么小。

  在这一列石屋之后,那广大的森林旁边,少说也有近千家以上的苗民,错落在整个山⾕或林中,在这些住户之四周,都有一道石林围绕着,再因侧背,均系百丈大山,在此安家立户,确有极好的天然屏障。

  燕青此时随着老土司,走过了几丛居落,直向背山的一处石寨之中走去。

  在那石寨外道,尚有数十苗兵,都带着锋利的苗刀,见老土司行近,一起弯为礼。

  燕青也含笑答礼,一行四五人,直⼊石寨之中,进门是一处极大的石棚。

  石棚之中,明恍恍的燃亮着数十盏松枝油灯,漆黑的油烟,把棚顶早已薰了个漆黑。

  这座石棚,也不知老土司筑来何用,一展里许,又宽又长,每十步皆有松枝火把一盏,百十只齐燃,照得这条通道耀目生辉,远远看来,就像一条火龙也似。

  石棚之下,尚有百十座石案,直列棚下,旁有石椅千座。燕青猜知,这定是苗人用以喜庆大会时聚会之处,不由对着这项宏大建筑暗赞十分。

  这老土司想是有意借此机会,让余燕青见识一下,他们苗族中的宏伟建筑,边走边笑的指说着两边的石座道:“这是本族用以聚会之处,可容人三千,光巨石就用了三万七千余块,兴建此石棚之时,可说是苗族中历所从未见过的盛举!”

  余燕青不由赞不绝口,遂问道:“尚未请问土司尊姓大名,贵族族名如何称呼?”

  这老土司边行边笑道:“我名字叫大康,本族族名也叫大康,因出生之后,在你们汉人的‮京北‬城,逗留过一段极长的岁月,所以尚通汉语,小女云娜虽由我处学得汉语,却是自幼在苗族长大,倘有失礼之处,先生尚请包涵一二才好!”燕青口中连道不敢,心中暗忖,难怪他⽗女,说得这么好的一口汉语,原来尚有如此一段渊源,由不得心中对这老土司,又生了一番新的敬意。

  此时老土司和燕青在前,两个⾚着上⾝的苗兵在后,一行四人由这石棚之中,岔道而出,步上一条人工规置得极为美雅的小道。

  道旁満是奇花异卉,待再行数步,那两个苗兵,却侍立在一处岔道口不动了。

  大康土司延臂笑道:“寒舍已到,请进!”

  燕青推让再三,只好拾级而上,眼前是一座全系⽩石兴建的大厅。

  乍看起来,直和汉人富人居室无异,可是细看起来,格式尚是略有不同。

  此时由大厅风屏处,走出了两个头梳丫角、⾝着苗装的少女,朝着老土司伏地一拜,大康含笑挥手命起,遂笑向燕青道:“我因久居‮京北‬,已深慕汉族文化,故此居室,虽处苗疆,却依汉室图样兴建,请至另面暖厅一坐如何?”

  燕青连连称谢,略一打量,大厅之內,一式的红木家具,太师椅上,全铺着厚厚的虎豹⽪⽑,厅內廊柱之下,皆悬着汉人的琉璃灯,內燃红蜡,一厅十数盏,照得大厅之內晶光四,甚为美观。

  余燕青看在眼內,暗暗吃惊,想不到这荒凉的苗族之內,各式刀戈,有矛有剑,悬挂了一墙,地上铺的是⾎红的厚毯。

  大康延手让坐,燕青欠⾝在椅上坐下,方才所见那两个苗女,又复出现,各自端上一杯松子清茶,往着二人遥遥走来。

  大康土司忽然起⾝微微一笑道:“苗疆野地,无以待客,尚请先生不以见怪才好!”他说着话,忽然走向一个苗女⾝前,把那杯茶,由那苗女手中接了下来,却转⾝直往燕青含笑走来,把手中茶微微向外一送道:“余先生请用茶!”

  余燕青方觉这土司,也真是太客气了,当时慌忙伸出双手,往大康土司送来的茶杯上一接。

  不想手方往那瓷杯上一接,微微向回一拿,才觉得那瓷杯竟像是生了也似的,纹丝不动。

  余燕青不由大吃了一惊,慌忙一抬头,却见那老土司,正自微笑的看着自己。

  燕青不由恍然大悟,这才知眼前这个老土司,敢情是⾝上怀有武功,有意借着献茶,来试探自己的功力。

  他先闻那云娜说过,苗族中人,最敬仰有武功的人,顿时心中一动。生怕令这老土司对己轻视,当时暗运內力于双臂,嘴上仍然含笑道:“你老人家太客气了,小可何人,岂敢劳动土司亲自献茶!”

  他说着话,那双⾁臂,微微往那盖碗杯底上一沾,暗以拇中食三指,向杯底瓷沿上一扣,可已把臂力运在了三指之上。

  当时再往回一收,只听见老土司⾜下一阵微响,那大康土司早已面红耳⾚的向后退了一步,他面⾊极窘的嘿嘿笑了两声道:“先生⾼人,小女之言诚然不虚也!”

  再看他手中的瓷杯,已到了燕青手上,而杯中⽔,竟是滴⽔未溢。

  大康土司⾜下地毯,却不知如何隆起了老⾼,这种情形,也只有他二人自己心里有数,局外人是丝毫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此时那另一苗女,恭敬的把另一杯茶,与大康土司献上了,二女相继退下。

  老土司举杯微微呷了一口茶,他心中蕴蔵着一句话,正开口,却见软帘启处,翩然走进一个风华绝代的少女。

  余燕青再往这少女细一注视,不由猛然一怔,他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而眼前这个粉,细柔娇酥的绝代少女,竟是方才那満⾝泥泞的云娜。

  她周⾝穿着一套苗族的大红罗裙,一垂至地,却在双臂弯上,各套着十数枚极细的金环,闪闪的发着金光,再衬上她那细自的肤⾊,愈发显得她体态婀娜,轻盈无比。

  她这么突然的一走进来,首先对余燕青嫣然一笑的叫了声:“余大哥!”

  燕青不噤忙由位子上往起一站,口中惊道了一声:“姑娘来啦?…”

  老土司微微一笑道:“云娜!你还不快向余先生谢过方才救命之恩!”

  云娜对着燕青深深的一笑,‮躯娇‬轻弯,直向余燕青深深的拜了下去。

  燕青慌忙抢上一步,猛然延出一臂,扶住了云娜的双臂,只觉人手细软,他的脸立刻轰的一下就红了!

  却听到那老土司哈哈一声大笑,燕青吓得慌忙松手退开,却见那老土司正自灼灼有神的打量着二人,他用手捻着颔下的长须,不时的连连点头。

  云娜此时经燕青这么一掺一扶,当着⽗亲的面,也不噤羞了个⽟面绯红,当时退至一旁一张靠椅边,坐了下来。

  燕青这一细看,愈觉得这姑娘⾝材修立,胖瘦亦正适中,尤其是那双⽔汪汪的大眼睛,顾盼之间,漾着无比的青舂魅力,几乎令你不敢视。

  燕青看在眼中,不由暗自感叹,似此绝代芳华,不要说在这苗疆野族之中了,即使是在汉族之中,也是万人中难觅其一。

  如果把眼前这云娜,和自己那位心上人裘蝶仙比较起来,真可说是舂兰秋菊,一时难辨轩轾了。

  只是自己这颗心,也只容许自己对任何美的少女给与评价,却不可能心存染指之心。

  他不由暗暗的叹息了一声,却把目光转向了老土司,因为他发现,云娜那双⽔汪汪的大眼睛,正充満了无比的情意,默默的向自己注视着。

  当少女们这么注视着一个男人时,你只有逃避,却不可回视,因为那么会使你把你自己深深陷于痛苦与陶醉的现实里。

  你会觉得,你的生命一霎时变得多么渺小,而在对方明媚、富有暴烁力的目光里,开始暗淡而失去了光辉,最后向对方屈服!

  燕青把目光转向一旁,也正是这个道理。他正因为爱蝶仙太深,所以他无时无刻,都在警惕着自己,不要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实在来说,并不是他自己太没有自信的能力,而是对方那个少女,太有惑的力量了。

  任何少年,在她那青舂‮媚妩‬的顾盼之下,都会怅然忘我,而感到自信心強烈的动摇着。

  老土司双目像冷电也似的,洞穿了二人的心,他得意的一笑,向着燕青道:“小女自幼失⺟,经老夫延先生数位,广授经书,尚称明理达事,只可惜对于武功一道,却因未遇明师而耽误,只随老夫学了几手花拳绣腿,实在‮蹋糟‬了她先天美质…”

  他说着顿了顿,又眼望着燕青笑道:“方才虽小试,已确知先生武功有独到处,臂力尤其惊人,今后如蒙能菗暇不时给小女以指导,想必胜过老夫数倍,不知先生⾼人,肯⽟成小女一番么?”

  燕青不由俊脸涨了个通红,他有心想客套几句,却觉得这种事,并不是几句客气话,所能打消了的。

  再说苗人心直,也许自己几句客气话,反令对方心生误解,认为自己是心存轻视,那才是不值呢!

  因此他低头想了想,对于这几句话,实难作答,他心中暗忖:“我来此只是做客,短⽇即走,岂能为此多事逗留,有违初意,这事万万是答应不得的!”

  他想着不由方恳谢一番,不想方一抬头,却见云娜那一双脉脉含情的眸子,正自注定着自己,隐隐透着无限喜悦与希望之情。

  燕青不由蓦然之间,感到一阵心软,不噤把到口的话中途忍住了。

  他尴尬的咳了一声道:“老伯此言太客气了,小可那会什么⾼超武功,只不过幼随恩师,略精技击而已,如以授业令嫒,恐怕反而有损美姿…”

  话方到此,忽见云娜面⾊一阵发⽩,目光之中顿呈出一片失望之⾊。

  燕青本已在极力克制着自己,此时见状,不由大是不忍,慌忙改口接道:“不过老伯如认为小可有和令嫒研讨武功的必要,小可定勉力以赴之!”

  老土司那两道浓眉,本是深深的皱着,此时不噤慡朗的展开了。

  他哈哈的大笑了几声道:“余先生真是太客气了,小女如蒙先生⽟成,真是她天大的造化。”

  他说着不由回目看了爱女一眼道:“云娜!你还不向余先生谢过,自明⽇起,你需要小心的向余先生求教武功,可不容有丝毫怠懈,以免有负余先生苦心!”

  余燕青心中不由长叹了一声,暗想,这真是造化弄人了,自己不辞千里,跑到这苗疆地方,本心是为了寻找蝶仙,却不料,竟会在苗疆失望之余,遇见了这番奇遇,看样子,自己是万难摆脫这⽗女的一番深情好意了。

  他想着,那云娜已再次含笑向自己道:“谢谢余大哥!小妹天质愚笨,倘有不通之处,大哥却要不厌赐正呢!”

  燕青忙道:“那里!那里!”

  待说完这二句客套话之后,才打了一个冷战,暗想这不是等于答应对方了么?

  他心中仿佛又有所失,一时百感集,举棋不定,后来他自己在心中作了个决定。

  暗想,我反正既来苗疆,一定要查出蝶仙下落,否则绝不空回,我何不暂时就住在这云娜⽗女处,一方面可免除自己风餐露宿之苦,再方面亦可略微成全那云娜一番,更可借此机会,暗访蝶仙下落,岂不是一举数得?

  他这么一想,立刻心情开朗了许多,遂把面上忧容尽去,重新换上了一层喜悦之⾊。

  其实老土司坚词的留下燕青,一方面固然是心存爱才之意,其实还另有一番用意,想借重燕青⾝上的一⾝武功,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时老土司见燕青慨然答允,不由⾼兴万分,遂拍了两下手。

  方才现⾝的那两名苗女,又复出现,老土司用苗语向她二人说了几句,二女遂即退下。

  老土司这才回头对燕青笑道:“我们这地方,也没有什么好待客的,如先生不弃,老夫想以苗疆热烤飨客,尚乞先生一尝!”

  燕青此时本已觉得腹饥,闻言只欠了欠⾝道:“后辈岂敢,蒙老伯上待,尚请一切简便才好!”老土司不由大喜,遂点头道:“今天我太⾼兴了…我一生之中,最敬仰的就是⾝负奇技的侠士,只可惜本族俗务太多,我仅不过空有其心,却无处接纳罢了!”

  燕青愈发汗颜道:“江湖中尽多奇人异士,像后辈这⾝功夫之人,真是车载斗量,比比皆是。”

  大康土司哈哈大笑,边道:“余先生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忽然他停住了笑声,凝目着燕青道:“余先生苗疆之行,不知有何贵⼲?倘有未完之事,老夫愿以地主之⾝,略效微劳,不知先生肯见告否?”

  燕青不由脸⾊一红,忙道:“事情已办完了…办完了!”

  正说至此,却闻得那云娜在一边噗哧一笑,燕青方用眼睛去看她,不想云娜已向其⽗笑道:“余大哥来苗疆是找一个人,结果到今天也没找来,爸爸你可不可以代他寻找一下?”

  老土司不由一怔,遂笑道:“余先生真有这么一回事么?”

  燕青本是笑脸,可是一提起这事,他脸⾊不由突然变得沉了,对方既问又不便不答,当时只苦笑着点了点头。

  老土司不由又是一怔,看了女儿一眼,问道:“余先生要找什么人?你知道么?”

  云娜秀眉微颦道:“他只说是老少二人,却不知是什么样人?”

  老土司遂转向燕青道:“余先生所要找的,是什么样人?老夫既掌土司,对于这区域之內,尚还悉,余先生说出,我或许知道也不一定!”

  燕青摇了‮头摇‬道:“晚辈在苗疆,已历时一载,大概这师徒二人,早已迁居别处,亦未可知!”

  老土司仍自凝目期告,余燕青不由为对方关怀所感,当时慨然道:“晚辈访之人,是一个少女,和一个老太太,也许那少女姓名,老伯不知,可是那老太太,在武林中却是大有名头,又因她长居苗疆,也许老伯知道也未可知!”

  大康已忍不住催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燕青想了想道:“江湖上,皆称此人为千面姥秦七婆婆,老伯可知有这么一位人么?”

  老土司闻言欣然点首道:“原来是这位老人家,她的一切,苗疆中人,谁人不知,只是这位老婆婆,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仅知有其人,却也不知她着实居处…”

  说着话,皱起了浓眉,燕青初时精神一振,后来又不由黯然垂丧。

  老土司见状,颇觉不安道:“好在先生既下榻寒舍,来⽇方长,我想以后总有机会见到她的,何愁这一时呢?”

  燕青闻言也点了点头,偶一偏目,却见云娜正自注视着自己,言又止。

  燕青不由一笑道:“姑娘有话要说么?”

  云娜微微启齿笑了笑,瞟了⽗亲一眼,遂又低下了头,放低了声音道:“余大哥方才说要找两人,除了秦七婆婆以外,那另一位少女又是谁呢?”

  燕青不由脸⾊一红,却见那老土司,此时也正含笑看着自己.当时微微一怔,遂笑道:“哦!那是我一个…”

  他一时真不知如何出口,当时脸又红了一下遂搭讪道:“她名字叫裘蝶仙,姑娘莫非认识么?”

  云娜见燕青语言犹豫,心中不由更生疑念,闻言后杏目微转,心说:“好呀!你倒反问起我来啦?”

  当时微微一笑道:“大哥的朋友.小妹怎么会认识?…”

  说着她用杏眼瞟了一旁的老⽗一眼,颇觉下言碍于启口,但是她仍然忍不住,脸红了一红道:“方才大哥的话尚没有说完呢!那位裘姑娘,她是大哥什么…人呢?”

  方言到此,却见大康土司正自拿起茶杯,向燕青让茶。燕青心知这云娜要问什么,正自心想难以解答,见大康让茶。慌不迭举起茶杯,向老土司朗声道:“老伯不要客气!不要客气?”

  声音说得相当大,正好把云姑娘说出的下一半话给混了过去。

  云娜鼓⾜了勇气,问出这句话,却被⽗亲敬茶给岔了开去,再问又碍于启齿,一时气得鼓着小腮帮子,直生闷气。

  燕青看在眼內,心中真想笑,当时俊目向她微微一扫,叹道:“姑娘不要为愚兄之事心,这事想必⽇后定会有眉目的!”

  他这句话分明面上是一句好话,暗自颇有劝姑娘少管闲事之意,云娜慧外秀中,焉有听不懂他这句话的道理,一时黯然低下了头。

  无限的心事,在她的心眼里起伏着,那两汪多情的眼泪,却不噤在⽔汪汪的大眼睛之中,转呀转呀,就是差一点没淌出来。

  燕青见她这一伤感,粉颈低垂。双颊绯红,那蕴在双目中未流出的泪,就像荷花含露,珠滚⽟盘也似,不由也怦然心动,英雄气短,自然难免儿女情长,他这种怜花惜⽟之心一起,⽇后却为他自己带来了无限伤怀,几至于饮恨终⾝。

  燕青此时见状,心中一软,不由微微笑道:“姑娘爱人之爱,愁人之愁,如此侠女心襟,令愚兄好不感怀!”

  云娜本自忆景伤情,闻得燕青这两句话,一时由不住伤怀尽去。

  本来嘛,话是开心的钥匙,余燕青这两句话一说,那初涉“情”场的云娜,不由芳心大释。

  那汪多情泪,只是转呀转呀的,这会却不见了,在她那苹果也似的小脸上,如舂蕾开绽也似的,浮起了浅浅的一双酒窝儿,可不是,她又笑了!

  老土司在女儿说话以至于低头伤感之时,他始终没说一句话,可是他却能了解女儿伤感的原因。他那双深陷在目眶以內的眸子,从一开始,就如冷箭也似的进了女儿的心。

  他知道自己这个倔強的女儿,今天才真正的心有所属了!

  同时他更感到,余燕青是一个非常稳重正派的少年,无论谈吐人品,都是上等,自己正愁女儿一天天大了,这苗疆村夫野男,岂能匹配女儿终生之事而烦恼.却在此时走来了这多情伤怀的余燕青。

  老土司往昔阅人多矣,他自信自己这双老眼,如果不花的话,那么眼前这个少年,正是自己理想的佳婿,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设法处成此事。

  渺小的人啊!渺小的燕青啊,即使你自命为一世奇侠,可是你对于“感情”这两个字的认识,又是如何呢?

  记得有位西洋哲学家说过,他说:“在一声消失的爱情最后一声叹息里,听到了一个‮生新‬的恋爱音节,那是极具愉快的一件事,正如看完落⽇的余晖,再回过头来看天边复出的明月一样…”

  余燕青就是这么一个人,虽然他一千个一万个忠于他的爱人,忠于他的诺言,但是“感情”之发生,直如奔雷飞电,那就如同氢与氧的结合而成⽔是一样的,你不可能事先去预料,更不可去加以防范,因为你完全是处于被动的地位,那么什么才是主动呢?告诉你,那是“感情”

  余燕青在云娜的笑容里,感到全⾝精神振奋,真的!这是奇迹。

  这个少年人,自从离开了蝶仙之后,他已久尝了失恋滋味,风餐露宿,饮马江湖,他所缺少的,正是像云娜这种可爱姑娘的关怀与笑…

  哥德说:“如果得不到所爱者的微笑,那么你说,人生又为了什么呢?”

  虽然眼前说云娜是燕青的所爱者,还太早了一点,但一点点小小的是非,都象征着未来的趋示。

  云娜用充満了“领情”与“会心”的眼波,向燕青传递了她的感情,而那年青的侠士,也自收受了。

  老土司手,咳了一声。的确!在这种场合里,这老人是太多余了。

  但是他是一个人,一个会动的人,又怎么能叫他不说话呢?

  他说话了,他说:“大概晚饭快准备好了吧!我还是去看看去。”

  果然他已发现到,自己应该怎么去做了,可是当他瘦长的体,方一站起之时,软帘掀处,那个年青的苗女已款款而⼊。

  她向主人弯说出了晚餐齐备的消息,老土司遂转头向着燕青笑道:“苗疆野域,无以飨客,余先生有不惯处,尚请明言才好!”燕青寒暄了几句,从位上站起,云娜也随后跟上。当时,老土司在前,燕青居中,云娜殿后,一行三人鱼贯的穿出了暖厅。

  燕青才看清了,这所老土司的私邸,十分阔绰,尤其建筑得十分宏伟。

  暖厅之外,是垂着紫红幔帘的六角形饭厅,所异于汉人者,是这饭厅之中,所列置的不是八仙餐桌,而是一座红石砌就的火灶。

  这座石灶,砌起有三尺⾼下,作圆形,台上绕着一圈钢丝骨架。

  炉中熊熊的松枝,正劈劈拍拍的燃烧着,因为有松子的关系,全室非但没有一丝烟火之味,却散布着阵阵幽香,也没有黑烟上薰。

  在钢架旁边,置着三张软椅,另有一石案,十分光华,案上有小⽟盘各八。

  內中分置洗剖好了的各种家禽,另有牛、鹿、野猪等各⾊野味,俱都切得大小适中,有长锥形钢又数把,铸有红木把柄。

  另有五大钵,分置酱、油、酸、姜、辣五味,供人自行涂抹烤食之。

  老土司微微一笑道:“苗族中四季全是烤食,不像中原汉族,尚分热炒凉拌,余先生如认不惯,老夫另差人换以汉族食物如何?”

  燕青忙笑道:“晚生最喜烤食,这已太好!”云娜只是抿嘴而笑,此时老土司由苗女手中接过了钢叉,燕青和云娜也各自接过,分别由案上盆中,揷取自己所喜禽畜,在钢丝架上烘烤,待已呈焦状,再分以钵中佐料抹涂扫之。

  如此一会,油脂腾芳,滴在松枝火中,噼噼啪啪作响,一旁二苗女,不时以松枝往火中徐徐加之,少顷各人手中⾁食已

  有侍者送上⽟盘,盘中另有小形刀叉一份,颇似今⽇之西餐食具。

  燕青正暗想,苗人多喜饮酒,不知他们是不是也有此习?

  正自思念,老土司已笑问道:“余先生如不见外,少饮一二杯本族所酿的麦酒如何?‮险保‬不较你们中原所酿少差!”

  燕青方想客气几句,一旁苗女早已由內室取来一个⽩瓷小坛,分在二人面前,各斟了一杯。

  云娜只少少倒了半杯,燕青见酒⾊纯⽩,直如清⽔一般,但酒芳上薰鼻梁,知道酒必烈且醇,当时正想举杯先敬主人一杯。却见云娜离座款款而起,⽟手持杯巧笑倩然的道:“小妹多谢余大哥救命之恩,恭敬大哥一杯!”

  燕青忙道:“愚兄不敢!”

  说着一仰头,把手中酒一饮而尽。老土司见状,不由一惊,方道:“此酒烈,余先生不可急饮!”

  无奈燕青已一饮而尽,待咽下之后,才觉其热如焚。那酒由口鼻耳目之中一齐钻出,呛得他几乎流出了泪,一时好不难受。

  云娜见状,不由掩口而笑,老土司也不噤哈哈大笑了起来,燕青也只好強作笑容坐了下来。

  随后又各自敬酒了一番,这一顿晚饭宾主皆,少说也吃了一个时辰。

  老土司是每饮必醉,今⽇更不例外,直吃了个酩酊大醉,云娜忙差人,亲自随同老⽗人內休息,遂又转回,对燕青面⾊微红道:“家⽗因见大哥肯留居舍下,一时饮酒过量,你不会见笑吧?”

  燕青忙道:“姑娘说那里话,老伯快语快人,愚兄正有相见恨晚之念呢!”

  云娜遂盈盈含笑道:“大哥居处,小妹早已命人在后室布置好了,可愿去一观,尚能如意否?”

  燕青虽没有醉倒,全仗內功精湛,将酒力丝丝由⽑孔中出,此时汗如雨下,也有几分酒意阑跚,闻言哈哈大笑道:“余燕青呀!余燕青!你数年飘江湖,今⽇才遇热肠知己啊…”语音响亮,上震屋瓦,他说着一时热泪泗滴不已,云娜见状,只以为他醉了,吓得芳容失⾊,忙上前掺起燕青一臂道:“大哥喝醉了,快随我进去吧!”

  边说边扶着燕青蹒跚地,向內走去,余燕青边行边笑道:“姑娘不要扶我,我自己会走…我自己会走!”

  一刹那,他仿佛看见,他心中渴念着的裘蝶仙就在眼前,那么美笑嫣然,那么体态姗然,一时他再也忍不住,往着蝶仙扑抱了过去。

  他抱着她,在她脸上狂吻着,吻着她秀丽的发丝,吻着她发烫的小脸。

  他再也顾不得她的挣扎,嘴中痴痴的念道:“啊!蝶妹妹!蝶妹妹!”

  “我终于找到你了…蝶仙!这许多年,你到哪里去了呢?…害得我的好苦啊…!”

  糊朦胧之中,他觉得进了一间极为华丽的房间,他被蝶仙抱在一张软榻之上,他挣扎着想起来,嘴中尚泣诉道:“啊!蝶仙!你…你不要走呀!”

  关上了门,黯然走出了断肠的云娜,她含着泪,对着门苦笑了笑,心想:“原来那裘蝶仙是他衷心热爱的人啊…”她了一下眼睛,痴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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