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谱是由萧逸写的武侠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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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风尘谱 作者:萧逸 | 书号:40581 时间:2017/9/16 字数:22053 |
上一章 第二十三章 冷剑痴魂 下一章 ( 没有了 ) | |
燕青道出竹杖翁仲元乃是他师⽗时,那⻩⾐少年,不由呵哈一笑道:“这才是大⽔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他这么一说,余燕青不由大吃了一惊,当时怔了一下,紧张的道:“兄台何人,怎么在下…” 他本来想说,自己怎会不认识,可是话到口边,又觉这么说出,太似不恭,所以顿了一下。这⻩⾐少年那⻩蜡也似的面⽪,裂开了两条笑容看了左右一下,点了点头道:“等一会你自然会知道,现在不是叙述家常的地方和时候,来!来!来!我们比划一阵就得啦!” 燕青一抱双拳,脸⾊微红道:“吕兄既与家师相识,虽不肯将大名见告,小可也不能冒昧!” ⻩⾐少年嘻嘻一笑道:“上阵比武,亲⽗子也是一样,哪有这么些个讲究,来来,快吧!” 说罢⾝子已旋出了五尺以外,双手把两襟往上一掖,那动作就是等着动手了。 燕青闻言心说:“好小子,你倒会占便宜,你既如此,我也说不得只好得罪了。” 想着⾝一塌,已窜在了那⻩⾐少年⾝前,双手方自一抱,正想待一句再动手,不想那⻩⾐少年,早似不耐,嘻嘻一笑道:“打!” 猛见他往前一上步,又够上了步眼,右掌向外一抖“摇天撼地”五指箕开,似推又抓地直向燕青当猛递了过去。 余燕青可知道这⻩⾐少年,有一⾝好功力,心中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处,此时对方掌势已到,离着他尚有尺许前后,燕青已感到对方掌力惊人,不由心中一惊,忙自用“倒踩枝步”的⾝法,向后退了几步。不想这⻩⾐少年⾝形不动,可是他口中仍自笑道:“不行,还得退后!” 燕青方自一惊,似觉这吕超右臂,倏地加长了几寸,仍自当前疾推了来,而且掌风狞厉无匹。燕青这一霎时可是吓了一跳,当时不及细思,⾝形一腾,已起在了当空,用“细巧翻云”的⾝法,倏地向外一滚,轻飘飘地已落在了当地。 那⻩⾐少年角带着微笑轻轻道:“这一势,应变为‘苍鹰搏兔’,就比较有力量些了,现在仅仅守⾝,却谈不上还击,小伙子!你尚需磨练!” 他像似炒蹦⾖也似地说出了这些话,在场无一人听出他说些什么,只燕青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由俊脸一红,细想之,对方之言,却是极为有理,当时不噤又怔了一下。那⻩⾐少年,⾝形如影附形,又跟踪来到,依然是満面舂风的扑到。 燕青这时又羞又气,银牙一跤,⾝形向下一蹲,⻩⾐少年正好扑过,燕青左⾜尖一点地,右脚“铁犁转地”似旋风也似的卷起,直往这⻩⾐少年心窝上踢了过去。当场发出了一阵叫声,俱认为这一脚,那⻩⾐少年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 谁知事情是不如人之预料。这一脚眼看已踢到了那⻩⾐少年心窝之上,忽然见那⻩⾐少年双手往前一格,⾝形一个倒裁,看来就似为燕青这一腿所踢中了一般,整个⾝子向后倒了去。 全场顿时炸开了一声惊叫,也只有燕青心里有数,自知自己脚尖,本连对方⾐服也没沾上,⻩⾐少年这一倒,燕青口中低叫了声:“不好!”当时忙向回一收腿,用“勾腿盘⾝”之⾝法,疾向旁来了个疾转。 他⾝子方一转过,那⻩⾐少年果然用“鲤鱼打”的⾝法,把⾝子跃了起来。在空中腿双一分,分点燕青双目,这一手可是厉害到家了。 就连在场的那位陆尚书,看到此,也不由吓得口中“啊!”了一声。 ⻩⾐少年腿双一点即到,燕青猛然一咬牙,心说:“好小子!你敢下毒手,我也不客气了!” 他想着双掌倏地一合,⻩⾐少年腿双已到,燕青不退反进。 他猛然向前一进步,双手“二郞担山”向两下一点,已把⻩⾐少年一双小腿分开,接着双掌一合,低声叱道:“打!” 只见他双手再次一合,这次合着向外一推,却是用“童子拜观音”式,猛地把双手磕了出去。 这一手功夫,要是打上了,那⻩⾐少年重则当场殉命,轻则也残废终⾝。 可是強中更有強中手,这⻩⾐少年本⾝可就是一个天地之间的怪人。 你看他年似少年,实则上他年岁也是一个谜,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大年岁,只是他內功充沛,又擅驻颜之术,是以看来直如二十五六,他那⾝功夫,就是燕青师⽗竹杖翁仲元,也未必能胜他,更不要说是燕青了。 燕青双手合十下击,心中尚存有不忍之心,暗忖:“我和他素无仇恨,这一击要是把他打死了,于心何忍?” 他脑中这么想着,掌势不由略微迟豫了一下,⻩⾐人忽然呵呵一笑。 他笑着双手向前一按一伏,⾝形虽是凌空,却把⾝子整个翻了过来。 余燕青惊愕之间,才知道自己这一式,竟又是落了空招,慌忙之中,向下一矮⾝,用“擎天一拄”的手法,双掌朝天一举,突然直贯⻩⾐人前。 那⻩⾐人口中哼了声:“好!”燕青就觉眼前⻩影一闪,微闻颈后凉风袭来,慌忙一个疾闪,⻩⾐人却在自己背后三尺以外,正自看着自己微笑。 燕青心中一惊,也不知对方笑的原因,只当他是有心轻视自己,不由脸一红,冷笑道:“兄台好厉害!只是不施出绝招,难令小弟心服!” ⻩⾐人呵呵一笑,他口中却低低道:“你还不心服么?唉!” 燕青闻言一惊,⻩⾐人已大吼了声:“看掌!” 他猛然双掌用“虎扑式”猛地扑到,燕青⾝形后转,偶然注目⻩⾐人双掌,只见他双掌掌手,各有铜钱大的一个红心,燕青倏地想起了一个人来,不由几乎出了一⾝冷汗。 他口中“哦!”了一声,错步盘⾝,一时瞠目道:“阁下莫非是沙漠⻩人吕…” 才说到此,⻩⾐人已怪笑道:“哪有这么些话,打!” 他说着⾝形再次下矮,却用“风手”扑出,余燕青这时心疑来人是闻名江湖的怪人沙漠⻩人吕西风,久闻此人一⾝传奇,自幼就⾝负奇禀,出没沙漠,很做了些惊天动地的事情。 只是此人一生从不出沙漠一步,怎会突然出现中原?更有兴来此参加武试? 这简直是令人不可思议!燕青这么一想,不由又惊又怔。 他还是幼年由师⽗口中得知,师⽗告诉说,他在沙漠中结识了一个异人,此人就是沙漠⻩人吕西风,并告诉自己说,此人双掌掌心,各有朱砂痣一颗,大如铜钱,为他本⾝所练一种內功的特征,嘱自己遇上此人,不可得罪等语。 余燕青这时突然忆起师⽗之言,可是又见来人那副生相,分明少年中人,如何会是那位怪杰?几方一想,心中愈发惊疑不已。 可是此时对方竟是毫不留情,扑式又到,燕青把心一狠,暗忖:“不知者不怪,他既如此我,我也说不得只好与他一拼了。” 想着暗以真气一提,力贯右臂,用“观音掌”向外一推,只发了七成劲,他口中叱道:“着!” 这一掌才一推出,就见那⻩⾐人,忽然大叫了声:“啊呀!” 余燕青不由一惊,再看那⻩⾐人却如同一个元宝也似的翻出去,整个人全倒在了地上,弄了一⾝土。 燕青听他一叫,方自暗怪自己不该发掌太重,以致于把他打伤了。谁知⻩⾐人却坐在地上,望着自己微笑,道:“我认输,甘拜下风!” 这时全场呼,掌声如雷,传场忙跑了过来,笑着问那⻩⾐人道:“怎么?摔着了没有?” 燕青这时又把⻩⾐人掺了起来,一面笑道:“小弟一时收手不及,兄台可曾伤着了?” ⻩⾐人只是头摇道:“还好!还好!”燕青心中这时疑念大释,尚忖:我还把他当成了沙漠⻩人吕西风了,原来不是的。只是!这人一言一笑,处处令人可疑,想着不由紧紧盯着这人。 ⻩⾐人却拱了拱手,往一边退下了。 这时又是放炮三声,比试就算是终结了,陆尚书亲自传下话,召见前几人。 燕青,吕超,和那花铜一齐至前,陆治宣布了名次,第一名余燕青,第二名吕超,第三名是花铜,随后六人也一一报了名字。 陆尚书亲自走下位来,含笑道:“汝等全为武技优秀之人,除余燕青,吕超分领神技营正副统领以外,以下之人,本座当各有重用。” 九人一齐弯为礼。陆尚书又亲自勉励了一番,这才先行退下。 他目光在燕青⾝上转了一转,面带欣慰,却没有说些什么。 燕青在人前,自然也不愿显出与陆治认识,当时九人一齐弯,陆尚书退下之后,那位金总兵含笑上前与燕青握手笑道:“难得!难得!⾜下真是少年得志了,这神技营为朝廷亲谕成立的…你这般年青,就做了统领,⽇后真是不可预料,尚盼好自为之。” 燕青躬⾝领命,这位金大人目光又转到了那⻩⾐人⾝上,嘿嘿一笑道:“真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手,你叫什么名字?” ⻩⾐人弯笑道:“小的名叫吕超!” 金大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満面惊疑之⾊,他心中不由暗想:“这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想着又与其下各人,也一一握手,讲了些训勉之言,这才诫告各位回家听命。各人离了校场,燕青才一出场,二虎子已笑着跑过来,老远就嚷道:“公子!你真行,我这里给你磕头了!” 这小子还是说磕就磕,顿时爬在地上,通!通!通!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又道:“小的参见统领大人!” 燕青脸一红,忙道:“快起来!快起来!什么样子?” 二虎子由地上站了起来,燕青皱眉道:“你快去备马,我们早些离开这里!” 二虎子领命而去,燕青偶一偏头,却见那吕超,正在自己⾝边,望着自己微笑。 燕青虽是得中头名,可是心中对于这吕超,仍是有些费解。要是照他先前动手的⾝手上判来,此人分明是功⾼不测,自己绝不易胜他…这人真是一奇怪的人,再说他也姓吕,与那吕西风,正是同姓,不由又加重了他几分怀疑。 当时见他向着自己微笑,忙也回笑了一下,一面抱拳道:“适才多承吕兄手下留情,小弟虽胜,也是侥幸得很…” 那吕超这时一摇一摆走近,嘻嘻一笑道:“余燕青,你住在哪里?” 燕青闻言一怔,心说哪有这么连名带姓地叫着问的,当即含笑道:“小弟住在本城豹子胡同二号,是寄居在陆…” 方说到此,那吕超已转⾝而去,一面笑道:“我知道了。”说完拖着两只破鞋就走了。燕青不由皱了皱眉,心中暗想:“这家伙可真是一个怪人…” 想着已来至大门,却见二虎子,正拉马站在门口,直朝着自己前来。 燕青接过缰来方要上马,却见大眉儿笑着跑过来道:“公子!公子!等么!” 燕青一怔道:“咦!你怎么来啦?” 大眉儿先是立正,鞠了一个躬,一面道:“奴婢这里先恭喜您啦?” 这时大门口还有不少人,全围着这新考的武统领,燕青早已面红过顶,他红着脸道:“我先回去啦!” 不想大眉儿笑道:“太太姐小等了你老半天了,请你过去呢!” 燕青把马绳往二虎子手上一扔道:“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二虎子一面牵着马,一面用手分着两边的人,皱着眉⽑,口中大嚷道:“没有什么好看的,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嘿!我说,倒是让路哇!” 燕青与大眉儿挤出人群,果见对街备着一辆马车,下着车篷,大眉儿一指那马车道:“太太姐小都在车上呢!” 她说着回头对二虎子道:“你请回去吧,公子坐车回去啦!” 二虎子本想乘着一路,好给燕青多套套近,好弄个小事情,不想为大眉儿平空给拆散了,心中老大的不是滋味,当时口中嘟噜道:“妈的!什么事只要一有你小丫头,准他妈的砸锅!” 大眉儿还嚷道:“你说什么?” 二虎子已上了马,扭着脸道:“我呀,我没说什么!” 说着策马而去,这时燕青已同着大眉儿来到了对街,陆用梅正拨开窗帘,往外看着,见燕青来了,忙把帘子放了下来。 燕青这时走至车下,大眉儿已把车门打开,陆夫人在车內含笑道:“余少爷请上来吧!” 燕青忙上了车,匆匆叫了声:“伯⺟!” 又看了一边的用梅一眼,轻轻叫了声:“贤妹…” 那陆姐小本来是随便的,无论什么时候看见了燕青,总是有说有笑,大方得很,可是这一霎那,不知如何,竟显得十分忸怩起来。 她只是甜甜地一笑,小声的唤了声:“大哥…” 陆夫人挥手道:“坐!坐!不要客气。” 燕青遂即落座,这时陆夫人笑眯眯的道:“适才在考武场子里一切,我都看见了,可真难为你,你小小年纪,却是怎么练的?” 燕青窘笑道:“伯⺟夸奖了!小侄儿实在并没有什么实真功夫!” 陆夫人已连连点头道:“真难得!真难得!小小年纪!” 这时那坐在一边的用梅,却用眼睛瞟了燕青一眼,半笑道:“大哥就要走了,不住在我们家里了呢!” 燕青怔了一下,陆夫人也是一惊道:“谁说的?” 说着又转过了脸来,问燕青道:“要走的罢?” 燕青摇了头摇道:“没有呀!妹妹开玩笑的…” 陆夫人以手扪道:“吓了我一跳!” 陆用梅却微微一笑道:“这是真的。娘请想呀,他考上了第一名,又是神技营的统领,说不定哪一天一调,不就走了么?再说…” 她那双杏目斜睨着燕青,笑道:“再说人家现在是有了⾝份和功名的人了,哪能没有个府第,所以我猜余大哥是要走了!” 陆夫人点了点头,道:“这也是真的,你不说我倒还忘了,你这一提,我才算想明⽩了。这是你大哥的大事,我们倒还是不能硬留人家…” 用梅不由一嘟小嘴道:“不说还好点,一说妈妈反而撵人家…” 陆夫人不由格格笑了,她道:“你这孩子,却说什么…我撵人家?只怕留也没法留啊!”燕青这时听她⺟女说着话,却是一句也揷不进,只是红着脸,低着头。 车行如飞,在路上咕噜噜地跑着。陆用梅一双大眼睛只是在燕青⾝上转着。 陆夫人忽然问燕青道:“贤侄你今年多大啦?” 燕青欠⾝道:“二十五了。” 陆夫人点了点头,她嘴里很小声地自语道:“二十五、十九…岁数还差不离…” 这时用梅却把头扭到一边去了,马车已到了陆府大门口,二虎子在门口等着呢。 他开了车门,大眉儿一跳而出,道了声:“谢了!” 二虎子皱眉道:“我这听差的真当的好吗…” 说着燕青姐小及陆夫人也一一下了车,一行人鱼贯而⼊,燕青又随着⼊內,亲向陆尚书道了谢。陆治着实夸奖了一番,并嘱晚上为燕青设筵贺功。 暂时安静的余燕青,一个人返回到了住处,大眉儿为他脫下了外⾐,燕青又摘下了帽子,忽然他吃了一惊,原来这帽子前后,都镶有一块佩⽟,前方后长,此时这两块⽟石,竟是全没有了。 这本也不值得那么大惊小怪的,可是燕青却拿着帽子发起了呆来。 他心中暗暗想:“我出门之时,这两块⽟明明在上面的,怎会回来就没有了,这也不是十分小的玩艺儿,就是掉在地上,也会有个声音的,怎么我竟会一点也不知道呢?”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当时把帽子往一边一扔,倒在了上。 按说,他此时心情,应该是充満了喜悦和奋兴才是,可是他却一点也不,回转在他心中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感伤! 他枕着双手,在上想道:“这莫非就是我的本意了么?虽然我已被朝廷任命为官,可是我并不⾼兴!” 想着他又自上站了起来,不一会,宅內已来人请余公子吃饭了。 燕青懒散散地换了一⾝⼲净⾐服,再怎么,这总是一件喜事,而且老尚书亲自晏,不得不提起些精神来应付。 他走到內后厅,见老尚书夫妇和陆姐小,同在厅內,而且各自都是面带喜⾊。 大厅上燃着五六枝蜡烛,燕青一进门,老尚书已嘻嘻笑道:“来,来,贤侄你坐下…今天你可真是出尽了锋头,全京北城谁不在说你?唉!少年得志…少年得志!” 燕青行了礼,坐下,一面道:“这都是托老伯伯的福!” 陆治似乎今天极为⾼兴,他哈哈笑道:“自从我在马车上初一见你,就看出你器宇不凡,果然你不使我失望…” 他笑了笑,道:“今天晚上我备上了酒,好好喝喝…喝完了酒,我还有话给你说!” 燕青陪笑道:“小侄从命!” 这时听差的⼊內报告,菜已摆上了,陆治含笑站起道:“请吧!我们是自己人,不用客气啦!” 燕青跟着陆治进了饭厅,各自落了座,这一席酒菜,是老尚书亲自关照要备丰腴的,所以十分丰盛,燕青就把心中一些忧怀暂时丢开,随着老尚书开怀畅饮了起来,宾主二人一问一答,谈得十分畅快。 一席饭毕,已是⽟兔⾼升了,老尚书和燕青二人,都有些醉醺的了。 他离开了饭桌,哈哈笑道:“这才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真痛快,今天晚上,我真是太痛快了…” 燕青也笑道:“老伯喝得太多了…” 陆治这时斜着步子趟出了几步,把一边人吓了一跳,都以为他要倒下了,争着要去扶他,陆尚书却摇了头摇道:“没关系!没关系!贤侄,你跟我来,我有几句话要问问你,你就给我一个慡快吧!” 燕青诺诺道:“老伯有话请说,小侄力所能及,无不从命!” 说着已把陆治扶到客厅,这时陆夫人和姐小,也都跟随来坐下了。 老尚书一双眸子,看着自己爱女,良久大笑了几声,道:“好!好!我陆治做事,一向是快人快语,贤侄!我今天要给你谈的非为别事…” 他说着略微迟疑了一下,终于抬头道:“贤侄!你看我女儿岁数也不小了!…老夫这几年来为她终⾝大事,着实是费了不少心情,只是,唉…不瞒你说,就没一个能看上眼的!” 老尚书这句话一出口,燕青立刻就觉得全⾝⾎“轰!”地一下,全都涌了起来,一时目瞪口呆,可是他极力的镇定着,却是一句也不能接口,他心中暗想道:“完了!果然我最怕的事,他竟提出来了!” 这时陆姐小更是⽟面一红,她方由位子上站起,要出去,陆尚书却呵呵一笑道:“不要躲,你回来!” 用梅已走到了门口,闻言低着头也不动,老尚书哈哈一笑道:“爸爸自幼见你,虽是女儿之⾝,却颇有男儿豪气,为何到了此时,又如此儿女之态…来来!你坐下大大方方的,这是你终⾝的事情。” 用梅只是连连的微颤着,陆夫人已上前把她掺过来坐下,她只是紧紧地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老尚书这时又笑了几声,他今天确是喝多了一点,显得比平⽇更为豪壮。 他眨着一双模糊的眼睛,对着燕青道:“燕青,老夫有心将小女许配与你,不知你意下如何?希望你能老实的给我一句话。” 燕青这时顺着脊椎骨,直向下淌冷汗,老尚书这句话,真似单刀直⼊,不容他有丝毫犹豫,他抖战道:“这…这个…” 陆尚书呵呵一笑道:“别这个那个了,你⼲脆一句话吧!怎么样?这里三个人,都是自己人!” 燕青急得脸红脖子耝,偷眼一瞧那陆姐小,见她此时竟是粉颈半倾,一双看似极羞的美目,正自斜瞟着自己,似乎也在期盼着自己的一诺。 燕青长叹了一声道:“小侄一介俗夫,姐小千金之体,实在是不敢⾼攀…尚书…” 才说到此.老尚书的脸倏地红了,陆姐小的头也低下去了,陆尚书嘿嘿一笑道:“说什么一介俗夫,你如今已是状元老爷了,莫非小女配不上你么?” 他哈哈一笑道:“贤侄,⼲脆一句话吧!” 陆姐小这时只觉鼻子一酸,竞自流下了两行泪来,她匆匆站起来,用手遮着脸跑了。 燕青终于一咬牙道:“老伯对于小侄恩重如山…” 才说到此,老尚书苦笑着一摇手道:“这都是废话,你只答我问你的话就是了…” 燕青低下了头,一时心中战道:“要说陆姐小如此才貌冰姿,还会有什么不如我意的?只是我如今两处情债未了,不能如此荒唐,以后要是云娜来了,我拿什么脸去见她?老伯虽对我恩重如山,我却是不能喜新厌旧。” 想到这里,猛然抬起了头,奈何这句话到了嗓子口,竟是说不出口,只瞪着一双死鱼也似的眼睛,看着陆尚书,额角竟也急出了汗⽔。 陆治忽然一笑,用着温和的声音道:“燕青!你不要急,我知道你有你的为难之处,一定是还惦记着那过去的好感情!” 他笑了笑又道:“只是!往事都过去了,一个人是不该对以往沉醉的!老实说,我既敢这么给你提这门亲,自然心中有把握的。” 他笑了笑又道:“这些⽇子里,我早已派人去过苗疆了,用人私函件面访那大康族长,我信中把你的下落告诉了他,并且盼他赶快把她女儿云娜送来!” 燕青听到此,不觉张大了眸子道:“结…结果呢?” 陆治摇头摇道:“结果我失望了,云娜早已失踪了!孩子你想想,那蝶仙既发过誓不嫁任何人,云娜又失去了音讯,如今生死不知…你还等什么呢?” 他眨了一下眸子道:“你年纪青青…可划不来为此抱定独⾝!” “再说小女⽇来和你相处,以我看对你印象不恶,我一生只此独女,自无轻易与人论婚之理,我看你尚有前途,所以…” 他说到此,见燕青明眸之內,珠光闪闪坠,知道他內心难受,自然往下的话,不好再说下去了。 当时怔了一下道:“你…你怎么了?” 燕青勉強笑道:“没…没有什么…” 陆尚书叹了一声道:“我本以为说出来你定会一口答应,谁知…” 他又叹了一声道:“不过…婚姻之事,是人生第一大事,我也不太你,你今天晚上仔细想一想,明晚再给我答复,我等着你一句话。” 他皱着眉,苦笑了笑道:“现在请回房去吧。” 燕青连连称是,陆夫人还真是体贴,过去摸摸燕青⾝上,皱眉问道:“你不冷吗?哎呀!穿这么少!” 她说着话又回过头来,叫道:“大眉,你打着灯笼,小心送余公子回去,把老爷那件狐腿斗篷找出来送过去!” 燕青忙道:“用不着!用不着!我不冷。” 奈何陆夫人是一再不依,大眉儿已把灯笼点着了,推开了门,叫道:“呀!又下雪了!” 燕青这时向二老告了退,陆氏夫妇亲送至厅口,陆尚书手在燕青背上拍着道:“你好好想想…我儿子是文状元,要是再有个武状元的女婿,那可…” 说着他又叹了一声道:“不过…唉!你想想吧,我不送你了。” 燕青怔了一下,这才鞠了一躬告退而去,大眉儿打着灯笼在前穿行了一段,回过头道:“公子!你今天是怎么了?” 燕青头摇叹了一声道:“我內心的痛苦,你怎么会知道?” 大眉儿眯着眼道:“姐小金枝⽟叶,哪点不好呀?卢公子提了三次亲,大人都没答应,今儿个居然自己说出来给您…唉!可是你为什么不答应呢?” 燕青也不知谁是卢公子,他心內此刻是烦得很,当时跺了一下脚,又发觉不该给他发脾气,只长长叹了一声道:“我头昏得很,想觉睡…” 大眉儿转过了⾝子,一面走着尚道:“你没见姐小在楼上哭成什么模样了?唉!真可怜…本来嘛!…一个。” 燕青不由站住了脚道:“她为什么哭呢?她…” 大眉儿又回过了⾝子,头摇道:“也不知你老人家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么大姑娘,提亲被人家给回了,你说她不哭谁哭?就是我,我也要哭呢,更别说她是一个尚书的千金姐小了!” 燕青只急得狠命地着双手,那雪花一片片的,都落在了他的⾝上头上…他呆了一会,大眉儿拿着灯笼往前晃了晃道:“公子!怎么样?你是答应了不是?我这就去给你回老爷去!” 说着转⾝就跑,燕青大吃一惊,忙唤道:“回来!回来!谁叫你去的?” 大眉儿懒洋洋地走了回来,不带劲地道:“人家都说,‘痴心女子负心汉’,这句话真是一点不错,就拿这件事来说吧…” 燕青重重叹了一声,长袖一甩,已踏雪而去,他越过了大眉儿,一溜烟也似的走远了。 大眉儿急得喊道:“公子别跑!别跑,我是说着玩的!” 可是燕青哪里再回头,他含着満腔辛酸,匆匆返回室中去了。 大眉儿怔怔地看着満空雪花,她摇了头摇道:“他真是吃了秤铊,铁了心了,唉!” 说着才转⾝而去,燕青本是有几分醉了,可是连惊带愁早已醒了八成,此刻再吃这冷风一吹,已完全清醒了过来。 他匆匆返回住处,由月洞门中进⼊,却见自己住室门开着,燕青心中一动,暗想:“我出来时,门是关着的呀?” 想着忙进到室內,在书房点上了灯,才一回⾝,不由他吃了,一惊,原来不知何时,竟在一边太师椅上,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间较武场与燕青争过短长的那位⻩⾐怪人。 燕青见他正自四平八稳地坐着,向自己龇牙一笑道:“你才回来,我等你老半天了。” 燕青先是一怔,遂后笑了笑,一抱拳道:“原来是吕兄,深更半夜,不知有何见教?” 他想着心中也不噤有些不愉快,暗忖:你这人是太冒失了,哪有主人不在,自己开门人內坐着的? 这吕超嘻嘻一笑,仍旧坐在位子上不动,他深手⼊怀中,摸了半天,才伸出手来道:“我是来还老弟你东西来的,你瞧瞧是你的不是?” 他说着把手递过。燕青怔了一下道:“还我东西?你不欠我东西吗呀!” 想着已由⻩⾐人手中,把他要还的东西接了过来,只觉得是两粒石子儿也似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两块亮晶晶的⽟石。 燕青再一细看,不由口中“哦!”了一声,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抖声道:“这是小弟帽上之物,兄台如何…会到手?” ⻩⾐人哈哈一笑道:“好小子!你真的傻得可以了,你再想想!” 燕青皱了一下眉,心说:“这家伙怎么愈来愈不像话了,居然好小子之类的话也骂出口了?” 想着不由不悦道:“我想不起来了,反正既是⾜下送来,我这里先谢谢了,天晚了,⾜下请吧!” 这话已等于是下逐客令了,就是再脸厚的客人,听着这话也是坐不住了。 可是⻩⾐人却呵呵一笑道:“好小子!你不要不服,我老人家要是脾气来了,揍你一顿你也不敢怎么样!不要说你了,就是你师⽗见我还得叫一声‘大哥’哩!” 燕青不由一怔,后退了一步道:“这么说,你老却是那沙漠⻩人吕西风了?” ⻩⾐人哈哈一笑道:“这是我独有的标志,你还疑心有人冒充我老人家么?” 他说着一伸双掌,露出掌心上两颗又圆又红的朱砂痣来。燕青不由愕了一下,忙自拜倒在地道:“果然是吕老前辈,弟子多有得罪,尚望前辈万万不怪!” 吕西风嘻嘻一笑道:“不知者不罪,起来!” 燕青慢慢站了起来,眨了一下眼睛,心存怀疑道:“吕老前辈当代奇人,闻说一生不离沙漠,此次来到京北,莫非有什么…” 沙漠⻩人微微一笑道:“你小孩子懂得什么…” 燕青弯道:“前辈武功,较弟子⾼出何止百倍,却又为何故意落败于弟子之手,这真是令弟子不解了…尚请前辈赐告,以释疑怀…” 沙漠⻩人吕西风两弯⻩眉往当中一挤,嘻嘻笑了一声道:“实在告诉你吧,我此番乔装应考举子,当然是安有深心…” 他眨了一下眸子道:“你可知道神技营任务为何?” 燕青看了左右一下,眉头微皱道:“是为了平苗疆之…” 吕西风点了点头,面带惊异之⾊道:“这是陆尚书对你说的么?” 燕青脸⾊微红点了点头。吕西风随之一笑,颔首道:“这么说,这一趟,我还是真来对了…” 燕青紧张地问道:“老前辈意在何为?” 沙漠⻩人吕西风嘻嘻一笑,站起了⾝子,在这间书房里走了一转,回过头来,一双⻩光闪闪的眸子,注定在燕青⾝上,半天才道:“你不要疑心我有什么异动,我和你一样是忠心耿耿为朝廷效力呢!” 燕青俊脸一红道:“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吕西风双手互了一下道:“苗疆一地,与我也曾经有过十数年的情,那里我朋友很多,他们都是勤俭的善良之人,我要拯救他们…” 他笑了笑,遂又道:“所以我来此应试…这就是我来的目的…” 燕青点了点头道:“原来为此…可是前辈又为何故竟会落败在弟子之手呢?” 沙漠⻩人哈哈一笑,猛然抬头道:“我这副长相,太也不显眼了,若叫我⾝掌神技营,实在是有辱国体…再说十五年前,我和当今天子,曾经有过一段往,嘻嘻…”他了一下手道:“新统领是要面见皇上的,我却不愿见他…” 燕青这才恍然大悟,当时暗想这真是一个怪人,想着不由又笑道:“前辈既与皇上有旧,此番一晤不是更好么?何故反而避之?” 沙漠⻩人吕西风笑了笑道:“我生平有三怕,一怕朝廷及大官,二怕女人,三怕僧人道士。遇着这三类人,我是一句话也说不清楚,你不知到了宮里,那个规矩…嘿!我吕西风是个老耝,一向是放纵惯了,到了老年,我犯不着奉承谁…小伙子你说对不对?” 燕青不由点了点头,遂即苦笑道:“可是这么一来,却苦了弟子了,弟子也是不习惯这套礼节的…” 吕西风哈哈一笑道:“你年轻人什么都能顺应…” 他说着已走到了窗前,用手把窗子推开,苦苦吁了一口气道:“到底是深府巨院,景致毕竟不凡…瞧这几树梅花开得真俊。” 他又看了看天⾊,道:“不早了,雪是愈下愈大,我要回⾕了。” 燕青不由忙道:“老前辈在此下榻如何?” 吕西风笑着摇了头摇道:“你是人家东快婿,我算啥?我算啥?” 燕青不由脸一红道:“前辈此话从何得知?这是…不可能的!” 沙漠⻩⾐人嘻嘻一笑,用手一指自己一双⻩眼,道:“从我这一双眸子看出来的,八成没错,哈!” 说着他用手又在燕青肩上拍了一下道:“我真羡慕你,你们倒也是一对郞才女貌,我走了,该着就要上窗户。燕青忙问道:“老前辈住在哪里?弟子也好随时请领教益!” 吕西风又把一条腿放下,一咧嘴道:“我的统领大人,你可别老前辈老前辈的叫习惯了,背着人还无所谓,当着人你这么叫,那可是真给我过不去了…” 燕青傻了一下,瞠目道:“那我怎么称呼你呢?” 吕西风眼睛珠子一转道:“你就叫我吕超好了!” 燕青尚自面有难⾊,吕西风已呵呵道:“我们侠义中人,不必斤斤于小节,你就这么叫我就是了!我走了!” 燕青忙问道:“前辈住址,尚未赐告呢?” 吕西风想了想道:“我住在一个钟楼上,你怎么能找我呢?还是我有事来找你好了!” 说着⾝形一拱,他人本瘦,这一拱起,真象是一只大虾米也似,也不见他纵起,却已穿出了窗外,燕青忙也跟纵而出。 这时雪下得更大了,地上都积下了半尺来深的雪,吕西风方道:“你回去吧!” 燕青忽然忆起,这位怪人一⾝轻功,已堪为登峰造极,不由暗存瞻仰之心,当时笑了笑道:“前辈展露一手,也让弟子开开眼如何?” 吕西风呵呵一笑,只见他大袖向两边一分,叫了声:“你看好了!” 陡然间,就见他双袖往下一挥,整个⾝子如同一只凌霄大雁也似的腾空而起。 这本是一势“一鹤冲天”可是在这怪人的⾝上施展出来,可真是异于一般了。 他⾝子上冲之式,就像是一支没羽的长箭也似,一起之式,就⾜有七丈之⾼。 沉沉黑夜里,这怪人倏地又是一分双袖,活像是一只怪鹰也似,直向墙外俯冲了去,大雪夜里,只见飘洒着的片片雪花,哪里还有这怪人的踪迹。 燕青怅望着这茫茫的雪夜,半天才叹息了一声,自语道:“这才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说着方一回头,却见一个人影一闪,燕青吃了一惊,猛然纵过⾝去叱问道:“谁?出来!” 就见屋角下抖战战出了一个人,道:“公子…是我!” 燕青叱道:“你是谁?” 那人咳了两声道:“二虎子…満街跑!” 燕青皱了一下眉道:“半夜里,你来此偷看什么?你胆子愈来愈大了。” 二虎子吓得直打哆嗦,他结结巴巴道:“不是…不是…小的天胆也不敢来此偷看,实在是有一件大事要禀报公子…所以…” 燕青冷笑了一声道:“走!进屋里去说去。” 二虎子连连道:“是!是…”燕青先进⼊內,开了门,二虎子才人內,他抖了一下棉袄上的落雪,还冷得上下额畹畹直打战。 燕青坐定之后道:“你胆子愈来愈大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二虎子红着脸道:“小的才来,因见公子房中无人,所以才找到院子里…公子就看见我了。” 燕青冷笑道:“什么事?你说!” 二虎子这时探手⼊怀,摸了半天,才抖瑟瑟的递过了一封发皱的信,道:“这是那柳家班子的矮子方才送来的,本来要见公子的,被我给回了,他上这封信,该是那大妞儿亲自写的…” 燕青怔了一下,皱眉接过了信,只见信⽪上只写着,面呈余公子亲鉴 另一面却是空着没写什么,燕青匆匆拆开来,见是一张素⾊信笺,打开来,是一笔字体歪歪斜斜的字体,不是细看,还真认不出来。 燕青就灯一看,只见写的是: 余少爷: 那天你走了,我也病了,晚上我见你不在,连场子也不想上了…今天病得更重了! 少爷,我想您,这一辈子,我从来没遇过像您这么样的好人.只是您…唉! 不幸的事情来了,那张青今天早晨来了,把爹给抓走了,并且限我明天晚上答应跟他,要不然爹命就没有了…少爷!您说怎么办? 本来不敢⿇烦您的,您是大少爷,又有钱,谁爱管这个闲事?可是我又忍不住,因为只有您才能救我们,您本事大,谁也打不过您,那张青也要怕您! 这封信,是叫矮子送去的,有回音叫他带给我,不要难为他,他说他怕见当兵的! 一天到晚想你的柳如舂上 燕青看完了这封信,虽然文笔极其幼稚,可是却可看出,对方爱自己之深,当时呆了一呆,皱眉道:“这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二虎子一直眼巴巴地看着燕青,这时见状,结巴道:“他…来了有一会了。” 燕青叹道:“你不该叫他去,我还有话要问他呢!” 二虎子咧着大嘴笑道:“是大妞写的吧?我就知道大妞是忍不住啦!” 燕青不悦道:“你别瞎说,都是你带我去,这下好了,人家有⿇烦了,你说我能不管?” 二虎子怔道:“有⿇烦?什么⿇烦?” 燕青这时心里更烦了,他不耐道:“矮子没对你说?” 二虎子摇着大头道:“这小矮子丢下信就走了,两眼直看着门口站岗的,也不知他怕些什么?” 燕青见大妞信上写的,知道矮子是怕见当兵的,当时心中有事,长叹了一声,把窗子推开道:“没办法,救人救到底,我只有再去一趟了!” 二虎子怔道:“公子现在就去?下这么大雪,要紧么?” 燕青点了点头道:“怎么不要紧,大妞的爹又叫那张青给抓去了,这事还讨厌,你说我该怎么办?” 二虎子先是一怔,后咧口骂了声:“妈的,这小子是不想活了,公子要摆制他还不简单。” 燕青正愁无计,不由问道:“怎么摆制他呢?” 二虎子一拍腿道:“嘻!公子现在是神技营的统领大人,哪个地方不买账,您老写一个名贴,我往宮里一送,妈的!叫这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燕青听完了,摇了头摇苦笑道:“不行!不行!借重官府势力,传出去叫人聇笑,我不愿这么做。” 二人边说边行,忽地一片雪飞进了二虎子的眼睛里,他用一只手捂着眼,明明冷的吃不住了,他却还咬着牙道:“这雪冷冷的,真好玩!” 一阵雪又灌到了他嘴里,吓得他忙闭上嘴,再也不敢说雪好玩了。 燕青背着二虎子,一路兔起鹤落,施展出轻功提纵之术,不一刻已趟越了好几条街。 二虎子还不得不提起精神,在后面指挥着路,一会叫左一会叫右。 他倒果然不愧是満街跑,路是真,不一刻,已来到了原先那柳家班子旧址,燕青方要落下来,二虎子连道:“别下来!别下来,他们不住在这里,再往后走。” 燕青只得听他的话,又往后穿越了一条小胡同,见都是些破落住户,二虎子才道:“好了!下来吧!到了。” 燕青带着他,由房上飘⾝而下,二虎子下了地,两只手直在嘴里哈热气,一面跺着脚,把⾝上的雪给震落下来。 燕青略微拂了拂⾝上的雪花,问道:“她住在哪呢?” 二虎子两只手揷在袖筒子里,一拱道:“还得朝北走!” 说着甩着八字脚在前领路,这时天已了三鼓,又逢雪夜,路上别说人了,连一只狗也没有,一片⽩茫茫的… 二虎子走了百十步,端详了两家,扭着头道:“我记得她家门前,有家杂货铺子的。您老⼲脆现在就去,人不知鬼不觉,给这小子‘畹嚓’一刀!” 才说到此,燕青已站起来摆手道:“算了!算了!你光出些歪主意,以我余燕青堂堂男子,岂能做这背后杀人勾当…” 二虎子苦笑道:“这可就难了!” 忽然燕青自墙上摘下了宝剑,往背后一背,对二虎子道:“我这就去看看,你去不去?” 二虎子连连点头道:“去!去!这个热闹非看不可!” 燕青冷笑道:“谁带你去看热闹?我是叫你带路去的!” 二虎子把领子上扭了一扭,一面道:“行!反正我是给少爷你当差当定了,你上南我也上南,你上北我也上北,想当初唐僧取经,除了猴儿不算,还得带着一个猪八戒呢!” 燕青见他倒像是一脸真诚样子,当时点了点头道:“好吧!我还得背着你。” 说着蹲下了⾝子,二虎子着双手道:“其实我也能跑,只不过要上房,我可不行了,上回我跳马槽,摔了个庇股蹲儿,到现在还痛呢!” 燕青不耐道:“你快来吧,谁有功夫听你瞎扯!” 二虎子这才往燕青背上一扒,燕青早已如同一缕青烟也似的,穿上了对面房檐上了。 不一会已到了刚才所到的地方,燕青见左边一间木房子,外面有木摊,很像是一个铺子,不由用手一指道:“是这里不是?” 二虎子跑过来看了看,点头道:“不错!不错,瞧我这双眼睛,就在眼前都看不见,还是少爷行!” 他说着再看这铺子对面,一个用竹篱笆围着的木门,用手捶了两下道:“喂!喂!大妞儿开门!开门!” 里面有一阵响声,又过了一会才问道:“谁呀?” 二虎子回头道:“是矮子的声音!” 这才又回过头来道:“是我,満街跑!你快开门吧!” 里面马上亮了灯,一人老声老气道:“是二虎子么?怎么这个时候来,别急,我这就给你开门!” 二虎子对燕青道:“妈的!他还嫌来的不是时候呢?不都是为了他们的事么?要不然这时候,谁不在热被窝统子里面?” 燕青只是寒着脸,皱着眉⽑,也不理他。一会门开了,正是那个矮子,一面着眼道:“唷!还有人,是哪位爷呀?” 燕青已闪⾝而⼊,一面道:“是我!你快去把大妞叫起来,我有事问她!” 矮子这时才看清了是谁,不由紧张道:“哦!是公子来啦!这!…这!…真是太怠慢了,地方太小了,您里面请,别了⾐裳。” 二虎子和燕青都进去了,矮子披着大棉袄,先把门关了,这才转⾝进去,呲牙笑道:“我先去沏茶。” 燕青一摆手道:“不用了,你快把姑娘叫出来吧,我还要办事情去呢!” 矮子连连点头,正在这时,里面已传出一声娇呼道:“矮子,谁来了?” 矮子还没说话,二虎子已嚷道:“你心上人来了,快起来吧!” 燕青不由瞪了他一眼道:“你胡说些什么?” 二虎子吓得一伸⾆头,这时房中大妞惊奇的叫了一声,娇道:“啊!…我这就来了!” 一会儿门帘子掀处,大妞儿端着一盏灯出来了,她穿着一件大红的棉袄,一只手还在扣着纽扣,头发篷篷的,一双眼睛,更是肿泡泡似的,一看就知是方才哭过了的样子。 她一进门,眼睛已看到燕青,一时端着灯就怔住了,过了一会才低下头小声道:“是余少爷来啦…余少爷…” 她说着话,竟不噤菗菗搐搐地哭了起来,燕青长叹了一声,显得很沉痛,他皱着眉说:“姑娘你坐下,什么事都有个商量,光哭是没有用的,你只告诉我,那张青把你⽗亲抓到哪里了?” 大妞用手巾擦了一下泪,抬起头,用着泪的眼睛看着燕青道:“还不是抓到他家去,明晚上说是来换人,要我答应他,要不然就要杀…” 说着又哭了起来,燕青气得“叭!”一下,拍了一下桌子。把屋里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大妞也吓得不哭了,睁着一双大眼 睛看着他,燕青这才叹道:“我不是给你发脾气,是恨那张青太小人。不要哭,我现在就去把你的⽗亲给要回来!” 二虎子这时也一跃而前道:“大姑娘你不要哭,我们公子爷帮你忙,他十个张青也不行,你等着好消息吧!” 燕青一扭二虎子道:“你认识路吧,我们这就走!” 二虎子晃着头道:“知道!知道!” 燕青方一转⾝,却觉得腕子上似有人一拉,回头一看却见是大妞正用一只冰⽟也似的手,拉着自己。燕青不由脸一红,大妞也不噤脸红了,她放下手道:“公子!…你要小心,听说张青把同门师兄弟都约来了,有七八个人呢,你一个人,还是多小心些才好!”燕青一笑,还未说话,二虎子一听这么多人,顿时就有些软了,他望着燕青道:“这么吧!还是你老留个名贴吧,我去叫人,再不我回府去叫人也行!” 燕青冷笑了一声道:“你要怕就别去,只告诉我地方就行了!” 二虎子一皱眉道:“公子这是什么话?到了这时候,您还不清楚我,我这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你要是给我玩厉害,咳!我比你还厉害!” 燕青不耐道:“好了!好了!我们走吧,再过一会天就亮了。” 大妞还一再叮嘱着燕青,要他小心,余燕青叹了一声道:“这地方既得罪了他们,我看你们也没法再留下去了,我看你们收拾收拾,等我把你爹救回来,你们还是往别处求发展好了!” 大妞儿只是流着泪点头,那矮子这时揷嘴道:“这办法我和她⺟亲早商量过了,只是…” 燕青问道:“她娘呢?” 矮子叹道:“她娘还不是找人弄钱去了。” 燕青这时一摸口袋,见带的现银不多,只有一张大额银票,限冀省通用的,票面是四百两,这是他唯一的财产了。 他把它往姑娘手上一塞道:“这钱你收着,有了这银子,你们路费和短时间的生活是够了…” 大妞却是不肯要,后来矮子和二虎子硬劝,大妞才含泪收下了。燕青又对矮子道:“等天明了,你快把她娘找回来,雇一个大车就走吧!” 矮子连连点头,燕青见时不早,这才拉着二虎子出去,外面雪还在下着。 大妞儿扒在窗上,见燕青背着二虎子纵跃如飞而去,她掉下了几滴泪,低头看着那张钱票,才发现是四百两银子,顿时就吓呆了。 矮子还凑过来问:“多少两呀?” 大妞只是落泪,手一松,银票落在了地上,矮子捡起来左看右看,他不识字,可是却知道是一笔大数目,口中兀自问道:“多少两呀?多少呀?” 大妞冷笑道:“四百两!多少?够咱们吃两年多了!” 矮子也吓呆了,随着在地上翻了个筋斗,大笑大叫道:“我们发财了!…发财了!” 这时大妞却手托香腮出着神,对于这么多银子她倒一点没有放在心上,过了一会她才问道:“你看余公子结过婚了没有?” 说着她脸一红,矮子摸了一下头道:“这…他是有钱的公子,哪还少得了三四妾?” 大妞儿略带失望,她低下了头,心中暗暗想:“他叫我们明天走…那不是我就见不着他了…我情愿…” 想着她的脸又红了,最后她叹了一声,又想:“我是无论如何不要离开他,他再来,我就给他说,情愿跟着他,给他当个小丫环,可是我,一辈子要侍候他…” 想到此,暗暗点了点头,心说:“这办法可成,他要不答应,我就给他撒娇,耍赖,反正哭闹着他非答应不可!” 想到此心中算是有了主意,当时把银票由矮子手上拿过来道:“瞧你这穷相,也不怕庒了你的手?” 矮子吐⾆笑道:“说实在的,四百两银票我活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见,这余公子真慷慨!” 大妞把银票小心放在口袋里,心中有了主意,脸上也就有了笑容,她伸了一下腿大,笑咪咪地道:“等明儿个妈回来,这银子给她,叫她和爹带着班子到老家去…” 矮子一听话不对,不由问道:“你呢?你不是也得去么?” 大妞斜瞟了他一眼,半笑道:“我当然不去罗…” 矮子紧张地道:“你不去?你上哪去…” 大妞两手环抱着道:“那你就别管了,反正我有地方…” 矮子急道:“大妞!你可别来!你想⼲啥?” 大妞此时已经完全沉醉在美梦之中了,她把头枕在胳膊上,瞧着桌子上那盏昏昏的油灯,那灯光里放出的,全是五颜六⾊的光,她掀起一对笑窝道:“我呀!我跟了余公子去了…” 矮子一怔,遂又问道:“他要你么?人家要是有太太了呢?” 大妞仍是笑着半天才说:“我给他当丫环,侍候他一辈子,报答他的大恩!” 矮子也愕了,他摸了摸头再看看这标致的姑娘,脑子里有一点伤感。 他又摇了头摇道:“你爹你娘也不会叫你去的,再说班子里也离不开你,少了你也不成!” 才说到此,大妞忽然直起来,尖叱道:“放庇!为什么不叫我去?为什么少不了我?我也不小了,今年都十八了,还能在班子里呆一辈子?哼!哼!见你的鬼,我已决定了,谁也不能管着我了,我有我自己的主意…” 她挑着一双蛾眉,又道:“人家余公子救了我们一家,啊!你们真好一拿钱就走?真不害臊!” 矮子还是第一次见大妞发脾气,见她一发脾气那个脸更是又红又⽩,一张樱桃小口,一撅一撇的露出一口小⽩牙,真是看着可爱。 矮子一时都看呆了,他嘿嘿笑了一声道:“你别充着我说呀,只要你爹答应就行!” 大妞嘟着小嘴道:“他老人家凭什么不答应?…” 这时外面风“嗖嗖”地响着,阵阵冷风由破窗之中吹了进来,大妞把肩头抱紧了一些,靠着墙不动。矮子不忍道:“大姑娘,你进里面睡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余少爷就是了。” 大妞头摇道:“我不冷,你去睡吧!” 矮子叹了一声,抱着椅子背呆想了起来,大妞这时也支着头,昏昏沉沉地,屋子里静了老半天。正当大妞要睡着的时候,忽听窗子“畹嚓”一响,大妞和矮子都吓醒了,慌忙看时,只见燕青已站在了他们⾝前。 他背上背着一个人,很快的开解来,正是柳老头子,大叫了声:“爸爸!”已扑了过去,⽗女二人抱在一块,柳老爷子这时跪在地上对着燕青直磕头,大妞也跪下了,矮子也跪下了,燕青忙把他们一一掺起。 他的脸⾊十分惨⽩,眸子里更是惨惨尚有凶光,大妞见他⾝上袖子上全是鲜⾎,不由吓了一跳道:“公子你…”燕青苦笑道:“这般人好话不听,要和我动手,我把他们都杀了。” 这句话,把各人都听得一惊,燕青遂笑道:“你们不要怕,罪由我一个人顶,明天天一亮,你们就雇车走…” 他说着深情的目光往一旁大妞注视着,微微笑道:“你好好服侍⽗⺟,班子开不开都无所谓,做一点小生意也行…” 大妞早忍不住一扑至燕青⾜前,哭道:“公子!我已想过了,我要跟着你走…你就收我做个丫环吧…我服侍你一辈子!” 燕青一惊道:“哪怎么行?怎么敢当?再说我还是住在人家家里呢!” 大妞更是哭哭啼啼,死赖着不依,并说燕青要是不答应她,她情愿一死。 后来柳老头子也帮着劝,出乎意料地,他倒是劝燕青把她收下,这一来大妞更是有理了,哭得成了泪人也似。燕青呆呆地站着,心里想:“这是不可能的…我怎能这么做…” 他了一下手,心中已有了主意,当时叹道:“好吧!你不要哭,明天我来接你!” 大妞一听,马上破涕为笑,一跳而起道:“我知道你会答应的…” 燕青看着她,心中一酸,差一点流下泪来,他心中想道:“姑娘!你猜错了,对不起!姑娘,你要原谅我…” 但他装着笑道:“明天见,明天我叫二虎子来接你…”他又对柳老头子道:“明天等二虎子来以后,你们再雇车走,记好!愈远愈好!”柳老头子更是千恩万谢,倒是大妞儿却不再多谢了,她脑子里充満了美丽的绮梦,本忘了眼前的一切痛苦… 燕青离开了他们,一个人飞纵出去,在一个屋檐下找到了二虎子,一路回到了舍中。他一个人闭上门,看天都快亮了。 他脑子里极了… 现在,他必须要料理好几件事,尤其是天亮之后,有三件事等着他。 第一、杀了五六个人,不是小事,定必轰动京师,难免全到他头上。 第二、老尚书还等着他的答复,他不能答应,可是表面上拒绝,更是难堪。 第三、大妞儿也要跟他,这也是不可能的。 他坐在椅子上痛苦地想着:“你们要原谅我…我不是不爱你们,实在是我不能够…我要去找到云娜…因为…” 他落了几滴泪,由桌子上菗下了笔,写了三封信,一封给老尚书,诉明自己苦衷并言明自己要去天涯海角找寻云娜,请老尚书和姐小原谅。 第二封信是留给吕西风,略谓自己风尘之事未了,不⾜以侍奉朝廷,请他接掌神技营统领之职。 第三封信却是留下给大妞的,说明了自己一生负情太多,不忍再令她失望,劝她好好随⽗⺟回去,将来找个适当的人出嫁,不要想自己了,自己是一个天涯浪人,不值得令她留恋。 他留下了这三封信,又落了几滴多情的眼泪,然后匆匆换了⾝⾐服。把来时包袱备好,背在了背上,又背上了剑。见二虎子在前屋上睡得正甜,燕青把他摇醒起来,二虎子着眼道:“公子!天还早呢!” 燕青匆匆把去意告之,二虎子吓得一咕噜爬起来,觉也不睡了。 燕青嘱咐他一早就去大妞家,把信上,告诉她们说自己走了,永远也许都不回来了。 二虎子闻后惊得直哭,可是燕青去意已决,谁也阻不住他了。 他推开窗子,东方已有些鱼肚⽩⾊,他叹了一声道:“再见了…你记住我的话,我走了!” 大雪仍在下着,燕青,像是一个幽灵也似的,消失在西墙一隅中了。 二虎子再也睡不住了,他大哭大叫着,扑到了窗口。然而茫茫天地,哪有燕青的踪影? 他咧着嘴⼲叫着,他本想要跟着这位新统领,谋一些出路的,可是现在一切都粉碎了。 小院一角,正也有一个姑娘,她坐在八仙桌子上,守着那未完的油灯,守着那还没有大亮的天…她等着余少爷来接她 可是,余少爷已走远了…余少爷一辈子也不会来了!… 正是:“风尘里多少⾎!多少泪!多少悲哀多少无情!多少断肠!构成了这篇可歌可泣的‘风尘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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