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风萧萧是由萧逸写的武侠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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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马鸣风萧萧  作者:萧逸 书号:40585  时间:2017/9/16  字数:31171 
上一章   第二十三章    下一章 ( → )
  青面老人一落向地面,紧接着⾝子再次弹起,起落之间,已至三丈开外,落向⻩⾐钓者正面,可是他却又快速地后退出了丈许。等到他站定之后,那张⽩中渗青,青筋暴现的瘦脸上却由不住带出了一种惊异的稀罕神态。

  一旁的乾堂堂主欧不平,容青面老人站定之后,随即上前一揖见礼道:“多谢厉前辈对敝堂赐以援手,感不尽。”话声微顿,他遂以手中摺扇指向郭彩绫道:“此女乃是⽩马山庄郭前庄主之后,前辈一位⾼⾜,据悉就是伤在她同门师兄寇英杰之手,前辈若能就此将此女擒到手里,即不愁那寇小辈不上门送死,对前辈与敝帮来说,都有好处!”

  这番话自是极具扇动挑拨,姓厉的青面老人聆听之下,顿时神⾊一变,那双小如弹丸的眸子里,顷刻间涌现出一片凶光。

  欧不平察神观⾊,知道自己这番话算是用对了地方,正是火上添油,眼前大有可观,自己等正可退居一旁,坐山观虎斗,何乐不为!话声出口,心里十分得意,偷眼向一旁的风雷手秦渔递了个眼⾊,二人随即匆匆退向一旁,现出一副悠闲的观望神态。

  郭彩绫虽不知来者何人,可是观其出手,以及由欧不平对其执礼甚恭的神态上看来,当知来人必具非常⾝分,而且在武林中辈分甚⾼。眼前情形,敌众我寡,自己方面只得二人,郭彩绫情不自噤地向着⻩⾐钓者⾝前走近过来。

  ⻩⾐钓者原意要她离开,可是由于眼前这个青面老者的忽然现⾝,迫使他不得不临时改变了心意。他仍然保持着原有的镇定,用那双深邃,极具关切的眼睛,向彩绫注视着。

  郭彩绫向着他苦笑了一下,道:“不是我不走,看样子暂时我是走不了啦。又得给你添⿇烦了!真不好意思。”

  ⻩⾐钓者面上不着表情,用手指了一下⾝旁的一块巨石,示意她到那边去。

  郭彩绫对于他的始终不开口说话,心里实在是大惑不解,若非是眼前形势特殊,自己非得要他,好歹也着他说话不可。然而眼前她岂能这般胡闹任!当下只得依着他姗姗走到对方指定处,倚石坐下。

  那块大石一面背⽔,⾼⾼居上,⻩⾐人把她安置在这里,大可放心,因为敌方如有任何图谋,必先要冲过⻩⾐人这一关隘。

  青面老者目睹及此,由不住发出了一阵子森森的怪笑,面⾊益见沉!

  他焉能不知道面前这个⻩⾐人的厉害!是以自现⾝之始到现在为止,除了摆定了姿态之外,一直迟迟不曾出手,这当然是有道理的。

  越是所谓的⾼手对招,越是吝于出手,常常是殚精竭虑的结果,只作一招之搏,这一招也就是决定彼此生死存亡,抑或胜负之分的关键所在。

  两个当事人迟迟不出手不打紧,倒是几个旁观的人看得心里沉不住气。

  当然,以风雷手秦渔、潇湘侠隐欧不平这等阅历见识之人,自不会肤浅到看不出眼前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微妙情势。

  他们两个甚至于更能体会出他们双方所以迟迟不出手的原因,俱不噤暗中为他们彼此捏上一把冷汗。

  青面老者与⻩⾐人四只眸子对视了甚长的一段时间,奇怪的是青面老者自从上岸之后,即与⻩⾐人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一直不曾向前近,⻩⾐人自始至终也只守鹄着⾜下方寸之地。由于他心里一直记挂着郭彩绫的安危,生恐与对方青面老者鏖战之际,欧不平与秦渔两位堂主乘虚而⼊,他二人合力之下,郭彩绫势将不敌,这是⻩⾐人所不乐意的。正因为如此,他才紧守着眼前方寸之地,绝不予对方任何人可乘之机。

  青面老者在几度运施內力与对方抗衡之后,已清楚对方的用心。登时,他青⽩的瘦脸上再次罩起了一片怒容:“这位朋友,老夫给你取个商量!”休看他一副⽪鹤发,老态龙钟模样,一开口说话,却是清脆的童音:“你我之间,说起来全系局外人,犯不着拼个你死我活,这样吧…”青面老人眼神如鹰,直直的注视着面前的⻩⾐人:“你老弟退一步,我退两步,你意思怎么样?”

  大概是没有得到预期的回话,青面老人冷笑一声,继续道:“老夫的意思是…你老弟只管扭头走你的,我们这边人谁也不许拦阻你,只是,我们要留下这个姑娘!”

  ⻩⾐人脸上不动声⾊。

  青面老人道:“怎么样?而且老夫可以答应你,绝不伤害这个姑娘。你应该知道,我只是用她作为人质,目的在迫使与她同一师门的那个姓寇的小辈自投上门。”提起了这个姓寇的,青面老人眸子里凶光迸现,由不住连声发出了一阵子冷笑!

  殊不知这个姓寇的,对于那个⻩⾐人与郭彩绫所引起的感应,更为深刻強烈,绝不在青面老人之下,只是一方寄以深情关怀,一方意在仇恨,深痛恶绝,两个极端罢了。

  “怎么样?”青面老人神⾊已似不耐:“老夫只等你老弟一句话。”

  那一句话还是没有出口。只是⻩⾐人却作了一个‮头摇‬的否定表示,表示对于青面老者的提议不予赞同。

  “哼!”青面老者冷哼了一声:“这么说来,你是非要与老夫我动手不可了?”

  ⻩⾐人冷笑不语,只见他的一只手,缓缓将那揷在地上的钓鱼竿‮子套‬来。

  青面老者顿时面⾊一怔,现场各人也无不大现紧张,只以为⻩⾐人要出手了。

  然而猜错了。但见⻩⾐人钓竿划动,在地面上写了几个字:“你莫非是来自苗疆铁花坞厉铁衫么?”

  青面老者登时一呆,狞笑道:“原来你有嘴一张,却是不能言语,不错,老夫正是厉铁衫,⾜下又是何人?”

  ⻩⾐人角带起了一丝傲慢,摇‮头摇‬,继续用钓竿一端,在地上书写:“少小出家江湖者,不识姓名久矣!”一笔狂草,虽然是信手挥来,却是力透地面。

  厉铁衫冷冷一笑道:“你是不肯实说罢了。一向在哪里盘桓?”

  ⻩⾐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力注竿梢,写下八字:“幕天席地,四海为家!”

  青面老者厉铁衫嘿嘿一笑:“好狂的口气,今天你我适逢其会,就此讨教!”话声出口,只见他一双鸟爪般的瘦手,陡地一合,即闻得一阵清脆的骨响之声,密如贯珠,厉铁衫的两只脚随之向两边跨了出去。

  现场登时有了一番异样,沿着厉铁衫站立之处三尺范围之內,顿时形成了一个气涡,只听得一阵沙沙之声,无数灰沙小石,随即在那团向外扩充的气机里,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渐渐地,环绕在厉某人⾝侧的那个內力圈子,似乎越来越大,厉铁衫的那一双眼睛,情不自噤的也就眯成了一条线,透过一线目光,瞬也不瞬的盯视向眼前那个他绝对不敢轻视的陌生大敌。

  ⻩⾐人伟岸的⾝子,一动也不动的仍然站在原处。对于厉铁衫这般功力,他当然有所感受,淡棕⾊的面颊上,忽然显出了一番凄凉,长竿探出,继续作书,在地面上写着:“你有今⽇成就,确是不易,毁于一旦未免可惜!劝你还要三思!”

  厉铁衫眼神越见凌厉,枯瘦的面颊上现出冷森森的笑容:“话倒是两句好话,只是光说不练,看来你倒是个外家,可知老夫所施展的是什么功力?”

  ⻩⾐人面现微笑,挥竿道:“內提三虚,外形三罡,谓之混元霹雳,此功倡之昆仑雷鸣子,终不脫前人窠臼!”

  厉铁衫神⾊一变,点头道:“好见识!这么一说⾜见⾼明。说到前人窠臼,莫非你一⾝所学,岂能无师自通?”

  ⻩⾐人点点头,写下道:“然。我之武功皆脫胎于自然天机,前所未见,你胜我万万不能,我要胜你却是容易之至。你不可不慎重其事!”

  一对一答,各人俱目睹耳详,对于⻩⾐人的这番自负,未免不心里暗自猜疑。

  厉铁衫忽然发出了一声冷笑:“⾜下过于自信,只怕未必,老夫择居化外,已数十舂秋不问外事,这一次承铁总令主惠书相邀,千里作客,这件事照说不便我这个客人多事,只怪你行事过分猖狂,二位堂主存心礼让,与你好言相商,居然毫不知情,这等行径,分明大悻武林道义,老夫实在看不下去,说不得揷手管上这件闲事。你自不量力,休怪老夫手下无情。不必多说,即请出手赐教!”

  ⻩⾐人聆听之后,脸上兴起了不屑之⾊,只见他往左跨出一步,噗!将长竿揷⼊地面,⼊地尺许,极见功力。

  厉铁衫虽然话声不绝,却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态,两只手依然合十在,⾜下大阔步的跨出,看看內功已凝聚成形,冷哼了一声:“开罪!”二字出口,那一双形若鸟爪般的瘦手,已栗颤颤向外徐徐推出,顿时就有一片成形的罡力,自他栗颤的十指间向外涌出。

  ⻩⾐人与他对面而立,间隔距离约在丈许之间,他伟岸的⾝子仁立在当地,就象打⼊在地里的一石桩,丝毫也不移动。

  厉铁衫发自十指的罡力,该是何等的威力,这一点只须观诸他面前飞沙走石的情景即可想知。然而⻩⾐人却是那等的无动于衷,一副宛若未觉模样,非但如此,甚至于他⾝上那袭宽大的⻩⾊长⾐,也像他昂然的躯体一样,连⾐角也不曾飘动一下。

  汹涌的风力,事实上已在他⾝侧四周形成了威力,拳大的石块咕噜噜向后面滚动着,然而偏偏⻩⾐人茫然无觉。

  郭彩绫站在⻩⾐人⾝后约有两丈远近,却已感觉到正面风力的罡劲,对于厉铁衫的功力大感惊异,对方双掌只不过才作势推出,已是如此,一旦全力击出,其威力可想而知。这么一想,她心里哪能不为面前的这个⻩⾐人悬心!

  果然,随着厉铁衫缓缓推出的那双手掌,眼前所形成的空气庒力渐渐加剧。

  厉铁衫那双推出的手,不像是在凌空运功,倒像是在着力推动一座山。只见他双掌颤动的那么厉害,微微下蹲的⾝子,虽然刚如故,只是所担当的力道必属惊人,这一点只须注意他那一双踏在地面上的脚步即知。

  那一双脚步,不知何时已深深陷⼊地面寸许有余,好厉害的混元霹雳掌功!

  在他推动的掌力之下,三数丈范围之內,地面上已无可移动的浮物。倒是那几块一人多⾼的‮大巨‬石头,尚立如昔,再剩下的就只是那个⻩⾐巨人。

  ⻩⾐人岸然不动的⾝子依然如昔,尽管他⾝侧四周石滚土削,他却能依然故我,那炯炯的目神,既经注定厉铁衫之后,就再也不曾移动过。

  厉铁衫的双手已推出了一半,他显然遭到了极大的困难,那未推出的一半,却是较已推出的要吃力得多,简直难以推出。

  凡是有耳朵的人,都能清楚的听见自他掌力下所形成的那种轰轰低鸣声,这也是何以冠名为混元霹雳中的“霹雳”二字。从而也就可以联想到,一旦这种掌力推出之后,所形成的音波功力,该是何等骇人!

  然而,厉铁衫却并不能如己心意而有所发挥。

  渐渐地,他那如铁柱磨盘般结实的⾝子,也开始动摇了,一连摇动了好几下,随即又吃他死命的定住。

  一片红云起自厉铁衫削瘦的脸上,甚至于他的一双眼睛也都变成了⾎红颜⾊。

  旁观的几个人,看到这里都噤不住暗自惊心。事实明摆在眼前,厉铁衫虽然是发动人,似乎却是自讨苦吃,对方⻩⾐人虽然站着不动,甚至于连手臂都不曾抬动一下,但是在眼前双方暗较之下,他已经毫无疑问的占了上风。

  难在厉铁衫的这一双手,可应了“羞刀难⼊鞘”那句话,眼前是前进无力,后退不能。

  每个人耳间都发出一阵隆隆之声,強大的气庒力道继续有增无止。

  厉铁衫那双手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又向前推进了寸许,他那张脸已由原来的红⾊变成了紫⾊,一青筋颤颤着,象是无数条小蛇在动着,他似乎已尽到了他所有的能力。直到这时,⻩⾐人脸上才现出了一片欣慰的笑容,只见他迈动⾜下,徐徐向前跨进了一步。

  这一步,对⻩⾐人来说,似乎并不十分吃力,可是相对的加诸于厉铁衫⾝上可就大不轻松,蓦然间,他⾝子摇得那么厉害,⻩⾐人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双光华內敛的眸子视着他,脸上微现怒容——他已经给对方颜⾊看了,怪在厉铁衫仍然梦想求胜,不自量力,因此这双眸子里的光采,含蓄着凌厉的责怪之意,像是予对方最后的一种警告。

  厉铁衫⾝子在一阵剧烈的摇之后,竟然又为他稳了下来。那双踏立在地面上的脚步更见深⼊,几乎没陷及⾜踝部位。

  有一种十分怪异的现象,那就是先前为厉铁衫功力近离开的土砾石块,这时竟然纷纷的又向回移转回来,非但是纷纷回来了,而且更是超过了原来停置之处,飞沙走石,较诸先前情景有增无减,更生奇趣。

  郭彩绫与对方的两位堂主看到这里心里俱都雪亮,妙在他们竟无从体会自⻩⾐人⾝上所发出的功力。

  显然不同的是,厉铁衫的功力是有形,而⻩⾐人的功力却是无形,似乎这种无形的劲力,已取得了胜利。

  厉铁衫既然硬撑着死不败阵,⻩⾐人就不得不再予以颜⾊,当下他冷冷一笑,霍地向前又跨进了一步。跨进了一大步。

  厉铁衫陡然神⾊一阵大变,⾝子一阵大晃,倏地后退了三步,发出了一声轻咳,似有一股急起的怒⾎,直涌喉结,却硬生生地又被他咽到了肚子里。那张枯瘦的脸显然已不再是紫红颜⾊,一时间变成苍⽩,大颗的汗珠,由那张瘦脸上流滴下来。

  看着⻩⾐人,他什么也没有说,只作出了一个苦笑,欧不平与秦渔两位堂主,看到这里不约而同的向着他偎近过来。

  厉铁衫紧紧咬着牙,不发一言,然而他已经败阵了。败得相当得惨。

  ⻩⾐人脸上带着一丝冷笑,再也不愿在眼前这个地方逗留一下,由地上拔起了鱼竿,他转⾝步向郭彩绫⾝边,指了一下前方,郭彩绫会意,就同着他一并离开。

  ⾝后面的人,再也没有一个敢阻拦,一个个怒目凸睛的目送着二人的背影消失眼前。

  郭彩绫同着⻩⾐人一径的来到了林子里,就在彩绫乘骑的那匹爱马黑⽔仙面前定下脚步。⻩⾐人指了一下马,示意要她上马离开。

  郭彩绫实在忍不住,道:“你这个人实在奇怪,为什么不说话?莫非你是哑巴!”

  ⻩⾐人‮头摇‬,脸⾊并不忿怒,却很凄凉。

  “不是?”郭彩绫更奇怪了:“那你为什么不说话呢,真是一个怪人!”

  ⻩⾐人又摇‮头摇‬,表示不愿谈这个问题。

  郭彩绫无奈的道:“可是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是我的救命大恩人…我可以问你的名字么?”

  ⻩⾐人想了一下,用手里的鱼竿在地上写着:“我的一切,寇英杰最清楚,你问他就可知道。”

  “寇英杰?”郭彩绫惊了一惊:“你认识寇英杰?”

  ⻩⾐人点了一下头,脸上现出一片故人情谊。

  郭彩绫惊喜道:“你们是好朋友?”

  ⻩⾐人点了点头,竿下书写道:“情同手⾜!”

  郭彩绫笑道:“这么一说,我们就不是外人了…他是我师兄。”

  ⻩⾐人频频点头,表示他很清楚。

  郭彩绫奇怪的道:“你们认识很久么?”

  ⻩⾐人摇‮头摇‬。

  郭彩绫会意道:“这么说,你们认识并不久,难怪我没有听他提起过你!”提起寇英杰,她却情不自噤生出一种哀怨,长长地发出了一声叹息,不再多说。

  ⻩⾐人凝视着她,随即用钓竿写道:“我与他相处年许,砥励切磋,情同手⾜,无所不言,你们之间的误会,他曾告诉过我,你⽗临终曾将你终⾝大事付与他,而姑娘显然听信二位师兄谗言,对他心生误解,诚乃痛心之事!”

  郭彩绫一边认一边看,看着看着,噤不住悲从中来,眼泪在瞳子里打着转儿。

  ⻩⾐人并不因她伤心而中止,继续写道:“寇兄弟真纯正直,仁爱可风,他无⽇不为姑娘安危与⽩马门兴亡为念,姑娘当要体念其苦心,同心合力,助其完成未来之艰巨任务,切记不可再意气用事,自误误人,愧对你⽗在天之灵!”

  郭彩绫眼泪不停的淌着,先是频频冷笑,继而手⾜失措,忽然忍噤不住,伏在马背上泣出声来。

  ⻩⾐人表情惊愕,那双炯炯的眸子,盯视着她,似乎是在思索着她何以会如此伤心的原因。

  郭彩绫伤心了一阵,回过眸子看着⻩⾐人,忍着泪道:“你说的这些,当我不知道么!

  既然你与寇英杰情同手⾜,⼲嘛你不去问问他去!再说…这些事你也管不着,我⼲嘛非要去求他!没有他我一样也能为我爹报仇!一样也能复兴⽩马门的声威…他也别看不起我。”越说越难受,越说越伤心,大颗大颗的眼泪,滴滴答答的溅落下来。忽然,她跃⾝上马,倏地策马疾驰如飞而逝。

  ⻩⾐人先是愕然,继而脸上现出笑容。他虽然贵为皇子,久处深山,然而毕竟也曾享有过绮丽多采的爱情时光,小儿女惺惺作态的那一套,他焉能不懂!

  这件事他倒是不再为寇英杰担心了。

  他是谁?

  ——朱空翼。

  朱空翼仍然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倚坐石畔垂钓,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却是临渊垂钓不在鱼,一条条的鱼钓起来,再被他放回⽔里。

  ⽩昼渐逝,黑夜来临。夜风在江面上回着,四下里一片黝黑。耳际渐次响起了夜虫的低鸣,继而是蛙类的鼓噪。

  他揷稳了钓竿,打开了随⾝的⾰囊,取出了几样琐碎的东西:一盏灯、一罐⽔、一团包有竹叶的冷饭。

  灯是经过特制,适宜于露天燃点的那一种,一经燃起,顿时放出栲栲大小的一团碧光。他把灯端起来,放置在边边的石头上,然后倚石用餐。抬起的眸子,随即看到隔江对岸的那片庞大的建筑物——风雷堡。

  这时候堡里也已亮起了灯光,数千团光华灿烂的明灭灯火,花团簇拥般的闪烁在每一座楼阁里。彼此对映,金碧生辉,远远看去,有如一片密集的星海。

  辽阔的江面上,静静的不见一艘归舟,‮谐和‬的浪花,一片片扬起来,又落下去…更显得夜的单调与沉寂。

  天空里陈列着恒河沙数的繁星,朱空翼仰首静静的观望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智慧与灵,已经发展到与繁星为伍,并能由此善察人世的盛衰气数,每试不慡“星相”显示了许多⾼深莫测的学问,那些也只有像他这般深具慧心,独具慧眼的人,才得善以体会,有所领悟。

  于是,这夜观星相也就成了他极具趣味探讨的必修课程之一。

  堡垒厅內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八名金⾐卫士,左右抱刀仁立,总司全堡安危的四堂堂主,俱都在座。他们是天堂堂主天马行空晏三多,地堂堂主风雷手秦渔,乾堂堂主潇湘侠隐欧不平,坤堂堂主墨羽岳琪。

  四位堂主左右对坐,都是面⾊深沉,不发一言。

  另外,负责调派全堡武力⼲勇,新领总提调之职的龙虎拐呼延雷斜坐侧面。他⾝后是四名年轻⾝壮的分令令主,各领陆战、⽔战、封锁、游击职司,每人捧着一面三角形金⾊令旗。他四人表情严肃,随时待命出战,一副如临大敌模样。

  这一切的一切,在在显示出今夜宇內二十四令遭遇到了不平凡的事情,要不然轻易不见露面的总令主铁海棠绝不会亲自出面主持。

  铁海棠居中而坐,一袭雪⽩长⾐,金⾊的披风,镶有蓝⾊宝石结子的风帽…这一切把这位声势显赫,黑道第一瓢把子,宇內二十四令的总令主衬托得极其雍容华贵。

  铁夫人披着百雀羽的华丽披风,一声不吭的轻偎在他⾝边,她的脸看上去较昔⽇更为苍⽩,一些儿不见笑容。

  她是昨天才由兴隆山⽩马山庄转回总坛的,从那个时候起,她那张美丽的脸上,就再也没有看见一丝笑容。

  比较起来,倒是这位黑道盟主铁海棠要显得镇定多了。

  这位总令主在今舂二月参透一部失传武林的“火海真经”之后,几乎已成不死之⾝,一⾝原已登峰造极的武功,更不噤大大地向前跨进了一步。

  又有人知道,铁氏的剑术,目前也已练到“剑以气使”的地步,凌厉的剑法,每每能在宝剑出鞘的一刹那,杀人于不知之间。

  铁氏武功既然有了如此境界,莫怪乎他目空四海,不把天下任何人看在眼里了。

  然而这“任何人”三个字,事实上却有修正的必要,起码就有两个人,目前使得他很是头痛。

  说来奇怪的很,这两个人令他不得不为之重视的人,出现得都极其突然,包括今夜在內,不过是前后两天之內,先后都显现出来。

  前者寇英杰,已经令他头痛万分,不旋踵间,却又来了后者这个莫测⾼深、不见传闻的⻩⾐奇人。

  能够在举手之间击败宇內二十四令两位堂主的人,武林中简直极其罕见,尤其惊人的是,有“苗疆一怪”、“陆地神仙”之称的青⽑兽厉铁衫,竟然也在来人手上吃了败仗。这样的大敌,焉能不令铁氏刮目相待!焉能不令他视之为大敌!

  更不解的是,那个⻩⾐怪人在重创宇內二十四令威名之后,竟然未曾离开,仍然守在总坛大门对岸迟迟不去,这才不得不令总令主以次各人大为震惊。

  今夜这场不平凡的聚会,原因正在于此。

  为了不予敌人的观察,偌大的堡垒厅內,只燃点了两盏⾼脚架灯,各置大厅两角,光度仅容辨物,整个大厅里于是就显现出一片森气氛。

  既名堡垒厅,顾名思义当然有“堡垒”的涵意在里面。事实上这座大厅⾼举揷天,整个暴露在外,是金沙堡最近外围的一所⾼出建筑,甚至于有一半的地基柱石建筑在⽔里。

  大厅共分上中下三层。每一层的面积都极为宽敞,除了第一层用为各有关职司发号施令之外,第二层第三层,都用以本堡攻杀武力的聚结,一次聚结三五十人,并不会显得太拥挤。

  这座规模至为庞大的巍峨建筑,全系一⾊的坚固⻩⾊花岗石块所建筑,全楼共有八处进出口,一声令下,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调遣攻防。

  尤其是属于⽔战令的三十六艘战船,平常原本就收蔵在最下层的船坞里。

  船坞其实就是堡垒最下层的一部分,只须一声令下,绞开临江的活动门扉,三十六艘金甲快船可以一鼓而出,在辽阔的⽔面上展开攻杀。在普通的情况下,三十六艘战船本无须全部出动,只消出动数艘,已能尽歼来敌。

  时令虽已是暮舂的四月,却也有几分舂寒的料峭,阵阵寒风,由圆形大厅不同方向的十六扇敞窗里进来,气氛益加显得森。

  铁海棠面向窗外,隔着辽阔的江⽔,注视着对岸那一盏星星之火已经很久了。

  四位堂主也俱在全神贯注,大体来说,这几个人都能保持着镇定。敌人虽然莫测⾼深,到底不过是一个人,再说眼前尚有铁总令主亲自坐镇,无须大惊小怪。

  在任何情况之下,本堡都寄予总令主无比的信心,在他们的印象里,即使天塌下来,只要有铁氏在场负责,就可以⾼枕无忧。

  铁海棠三字大名,对于宇內二十四令上下逾万的手下说,有想象不到的魔力,在这个名字驱使之下,即使丧失命亦在所不惜。

  座中那位新领本堡总提调的龙虎拐呼延雷,说起来,在几位⾼阶职位里,算是年纪最轻的一人。这个人看来顶多三十出头,⾝材偏⾼,生得豹头环眼,眉浓而,双颧⾼耸,两太⽳⾼⾼隆起,一望即知是擅于权术,多机智而有精湛內功的卓然之辈。

  呼延雷原非本帮之人,据说早先是海南双燕峰黑衫客边震手下的股肱爱将,自为铁海棠收容之后,爱其武功,在短短一年之內几次擢升,由一个分令令主,提升到今⽇总提调的职位。

  这个职位原是晴空一隼鹰千里——鹰九爷把持经年的宝座,自从不久前鹰千里因叛逆之罪,遭受整肃伏刑之后,曾经空悬经月。

  龙虎拐呼延雷的上任是经过铁氏一再衡量推敲之后才明令发表。果然,呼延雷在即位之初即表现了他过人的才⼲,对本堡二十四令,九十六舵,作了一番新的布置更换,尤其对于每一位令主、舵主都有一份精确的考核分析,注明花册,呈现总令主,用以今后调遣任免的凭借。

  年轻人毕竟不同于年长者的老成,在长时间的静寂观变之后,呼延雷首度现出了不耐。

  由座位上站起来,踱向窗口,他举起了昔年海岛为寇时,得自海寇袅首的一架精致远望镜,拉出镜管,凑于眸子上,向外观看了一下。收下远望镜,呼延雷来到了铁氏座前,前倾上躯,恭敬的请示道:“总座,以卑职所见,这个人也许并非意在本堡…”

  铁海棠不等他的话说完,随即摇‮头摇‬:“不不不…他的来意已经很清楚,是针对我们来的。”微微一顿,偏向⾝侧,对那位倚为股肱的四堂之首的天堂堂主天马行空晏三多道:

  “三多,你看呢?”

  晏堂主七十开外的年岁,长眉朗目,细须修髯,望之即知其卓然不群。

  聆听之下,他微微一笑,一只手轻捋着一部飘然长髯,打着一口含有百粤口音的官话道:“总座所见甚是,属下也是这个看法。此人竟在肇事之后,不思脫逃,反倒暴露⾝分,其用心实在耐人寻味。却又不像公然与本堡对敌模样,这就更叫人费思不解了!”

  铁海棠冷冷一笑,道:“能够以內力击败厉先生的人,武林中尚前所未闻,只是此人貌相清奇,显得十分陌生,以本座数十年之阅历,竟然翻遍脑海,也想不出江湖武林中有此一人。”

  “唔!”晏三多摇‮头摇‬,轻轻叹道:“怪事…怪事,属下也实在猜不出这人是什么来路…”

  铁海棠目光转向地堂堂王风雷手秦渔,后者十分汗颜的窘笑了一下,摇‮头摇‬。

  欧不平在一旁冷哼了一声道:“此人功力大悖传统,怪异得很,以⽇间与属下手而论,属下感觉出他练有一种异功,不知总座可有见地?”

  铁海棠点头道:“你且说来。”

  欧不平点点头道:“此人可以静立不动,自⾝上放出一种潜力,其热如焚,而又深具昅力,一经加之人⾝,受害者非但难以消受,简直转动俱难,此功力⾜以消蚀对方元炁。属下想,厉前辈很可能就是败于这怪异功力之下。属下不敏,对此功力竟是前所未闻,尚请总座开释,以解愚顽!”

  铁海棠先是惊得一惊,既而发了一阵子呆,遂即点了一下头,喃喃道:“是了,你等当知所谓‘三火之功’…相火‮行游‬于周⾝上下,內火延烧于五脏六腑,神火烧逝于梦虚幻境,斯为‘三昧’。此三火在我等武者,择一而练,已难于有成,如有合一,即刚柔由心,发放由意!”轻叹一声,他又道:“劲,罡,二者相辅,无柔不硬,无硬不柔,加辅以三火,即与欧堂主所述那⻩⾐人所施之功力相仿佛。”

  四堂堂主各自点头,对于总令主这番精辟见地,十分钦佩。

  天马行空晏三多随即点头道:“总座这么一说,属下倒想起来…昔年似乎曾听先师提起过,有一门奇异的功,乃是借于自然的培练…”

  “不错!”铁海棠冷冷一笑:“罡风暴体,⽔火同济,即能成功。但是这类功力,非意志极坚,而又生具过人异禀者不堪承受,莫非此人…”

  “这就行了。”久不发言的秦渔忽然点头道:“那⻩⾐人自称他一⾝武功抛离前人窠臼,全然得于自然,看来必如总座所说了。”

  铁海棠聆听之下,半天不曾说话,那张冷峻的脸,看上去简直更是傲骨的冷。

  听到这里,一直敬陪末座,始终不曾说过一句话的那位坤堂堂主墨羽岳琪,忽然发出了一声喟然长叹,这声叹息显然有感而发,因而声惊四座,使得每人目光俱都不约而同向他集中。

  岳琪苦笑的看向铁海棠道:“方才欧兄这么一说,倒使得属下想起了那个寇英杰,显然与眼前这个⻩⾐人的武功路数如出一辙,这倒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铁海棠长眉微敛,看向⾝边的沈傲霜道:“是么?”

  沈傲霜点点头道:“确是这样。如就这一门功力来说,他二人确是有相似之处,莫非他们是一路的!总令主,莫非就任凭这人在堡外逗留不去?”

  铁海棠冷笑道:“我只是等着看他下一步意何为,既然他久无行动,我倒要碰一碰他了。”

  龙虎拐呼延雷巴不得他有此一说,当下抱拳道:“卑职之意,打算先派几个精通⽔的兄弟,就近观察他的行动,再待机给以颜⾊!”

  铁海棠摇‮头摇‬道:“这样是没有用的。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冷冷一笑,他缓缓地道:“这个方法固然是过于小题大作,只是却可以给他尝些厉害,如果凑巧的话,说不定还能把他一举就歼,倒是不妨一试。”

  龙虎拐呼延雷道:“总座莫非打算命‘⽔战令’全体出袭?”

  “不不不…”铁海棠慢呑呑地说道:“建筑本堡之时,你还不在这里。莫怪乎你不知道…”

  天马行空晏三多立时会意,哦了一声,说道:“总座说的是顶上四门火炮?”

  铁海棠脸上顿时带出了一片笑容:“不错,这四门炮原是打算一旦官兵来袭,拿来对付他们用的,哪里想到多年来太平无事,只怕炮管都已生锈,今夜不妨拿这个不知天⾼地厚的小辈发发利市!”

  各人脸上顿时现出一片惊喜。

  龙虎拐呼延雷笑道:“总座这一妙想,实在太好了!卑职这就着手安排。”说罢转向⾝后四位汉子道:“封锁令主听令!”

  四人中一个头顶金盔的矮壮汉子,顿时跨前一步,抱拳道:“卑职在。”

  呼延雷道:“顶楼火炮平⽇由你维护,能如何?”

  职掌封锁令的令主是个黑矮子,叫齐飞猛,人称十刹阎罗,此人生就火眼金睛,惯于夜间作战,复精⽔,由他职领总坛封锁令主,实在是十分恰当。

  当下他趋前一步,躬⾝道:“回总提调,四门大炮属下常有审视,维护如新,十箱铅丸都在库房安置如故,随时可以开火。”

  铁海棠一笑道:“很好,齐令主看看火炮程,能否达到彼岸?”

  “这个…”齐飞猛前跨了几步,站向窗前打量了一刻,呐呐道:“看来似乎略远了些。当⽇安装习时,用以试炮的靶子,都在江面正中,倒不曾打向对岸,程能否到对岸,却是难说?”

  呼延雷把手里的远望镜给他道:“你仔细看看,目标是向对岸那个⻩⾐人。”

  十刹阎罗齐飞猛接过来,菗开看着。——由于江面上罩有沉沉的一片⽔雾,天又是异常的黑,所幸有那么一点灯光,标明所在,否则将一无所见。

  他看了一会,放下远望镜,点头道:“四门火炮中有一门威力较強,只消调整一下炮位,定可命中。只是属下只见灯光,却是不曾看见总提调所说的⻩⾐人。”

  呼延雷接过远望镜亲自看看,皱眉道:“起雾了!所幸还能看见那一点灯光。”

  天马行空晏三多嘿嘿一笑:“这可是他自寻死路,这点灯光正好标明了位置!”这位宇內二十四令首堂堂主,一边说一边手捋着那部俊美修长的胡子,神态极见从容。“总座,”

  他转过脸看向铁海棠道:“怎么样,现在就开炮?”

  铁海棠五只手指轮流的在椅子把上轻轻敲着,显示他心里正在想着什么,听了晏三多话后,甚久他才冷冷笑道:“我只是在为这个人那一⾝武功可惜,火炮威力至猛,一旦开火,焉能还会有他的命在!这么就似乎…”然而这种“仁慈”的意念,只不过在脑子里闪了一下,随即消失,代之而起的却是他那种凶残本,随即点头道:“好吧!”目光一转,盯在封锁令令主十刹阎罗齐飞猛的⾝上:“齐令主,我知道你过去曾在承天卫,而且任职火炮营总旗之官,可有此事?”

  齐飞猛躬⾝道:“总座真是无所不知,卑职在承天卫当过差,确曾任过火炮营司炮总旗之职。”

  “那好极了!”铁海棠微微点头道:“我对我手下的每一名亲信都知悉得很清楚,正因为如此,所以本座才任命你今⽇这个封锁令令主之职,正是要借助你在这方面的知识和经验为本帮效命!”

  齐飞猛受宠若惊的道:“卑职谨慎任事,平素绝不敢丝毫怠忽职守,如有差遣,万死不辞!”

  “好!”铁海棠目光远眺对岸那一点星星之火:“我希望你能仅开一炮,而又一炮命中,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能做到么?”

  齐飞猛微微一怔,随即躬⾝抱拳道:“卑职可以做到。”

  “好极了!”铁海棠脸上带着笑容“你应该明⽩本座的心意,本座是有恐炮声惊动了远处驻军,虽然我们如今实力已不⾜畏,但是毕竟还是不要过于招惹他们好。”

  各人这才明⽩他何以要“只开一炮”的原因,俱不噤对总令主的细心与顾虑周全心生钦佩。

  铁海棠脸上含着微笑,接下去道:“再说,我们正可借此机会,看一下齐令主你还始终不曾显露过的⾼技,我想你一定能恪尽职守,不使大家失望!”

  十刹阎罗齐飞猛虽是⾝任一令令主,只是由于这个职位在总坛来说充其量只算得一个中下的位置,平常由于职务的关系,虽常可见到⾝膺总责的铁氏,但是严格来说,自他就任令主之后,并没有几次机会能像今夜这般与铁氏对面互答,近承威柔。

  那铁海棠不愧为黑道魁首,平素对手下绝不假以词⾊,信赏必罚,是以才得使上万‮弟子‬手下为其忠勇效命。

  齐飞猛只觉得这位总令主自有一种威仪,能使自己等一⼲手下听令驱使,死而无憾。

  即以此刻而论,短短数言,却给他咫尺天威,不胜鼓舞的励,当时只顾着连口称是,再也不敢对当前的铁氏再看一眼。

  听到这里,一旁的总提调——龙虎拐呼延雷,随即上前一步,朗声道:“总座已有待,必须不辱使命,齐令主你就领命去吧!”

  “卑职遵命!”

  说起来堂堂一名总坛封锁令令主,够神气了吧!可是在今天这个情况下,在场的人,除了与他平行的另三名令主之外,几乎每一个人都是他的上司,都够资格招呼他。

  齐飞猛当下匆匆行礼离开,出得堡垒厅长长吁了一口气,才得吐出心里的紧张,随即匆匆带领几名手下开库拿取炮弹铅丸,然后直奔顶楼负责开炮。

  铁海棠容得齐飞猛去后,目光转向豹头环眼的总提调呼延雷道:“齐令主虽说是曾任炮队总旗,但是本座却担心他年久生疏,老实说是否能一炮命中,大有疑问,果真一炮命中,自无话说,如果一炮不能命中,对方即已有了警觉,往下哪怕再开上十炮八炮,也休想再能伤着对方分毫。”

  龙虎拐呼延雷一惊道:“总座所虑极是,总座的意思是…”

  铁海棠道:“你速令‘游击’、‘⽔战’二令备战,如果一击不中,那厮自此而去倒也罢了,如有‮犯侵‬本堡之意,当把他杀于江面之上。”

  呼延雷抱拳道:“属下遵命,请总座放心,属下绝不容那厮称心得手。”

  铁海棠冷冷地道:“这人陆上功夫,只怕非你所能抵挡,我意若能乘其渡江中途,将他翻在⽔中,情形将会大见不同。总之,绝不容许他踏近本坛,你这就速速安排去吧。”

  龙虎拐呼延雷领命之后,速速带领着⽔战、游击二令主离开。

  不久,即听见底层大开⽔闸的辘辘之声,六艘金甲战船,已缓缓驰出备战。

  这类金甲战船,其外状与能,均较一般不同,系宇內二十四令独具匠心,自行制造,在作的手法上,舍弃一般的篙桨,而运用灵活的轮桨,其设计为在船舱內侧两边近底部位,各设骑座四处,左右各二,发动时分由四人就座互踏轮桨,有如农家排⽔灌溉时之⽔车一般模样,能亦差堪比拟,称得上名副其实的轮船。

  当然这种设计,绝非是宇內二十四令的新发明,按然宋朝兵制史册记载,彼时即已有类似此等的发明,那时称之为“车轮舸”即是这般设计。

  一经行驰⽔上,速度极快,转动灵活,用以⽔战,自是较诸一般帆桨要方便得多,原因是一般帆桨长篙,皆暴露舟上,战时茗有死伤,即行废置,而这种轮船,由于行者皆在舟⾝之內部,免于暴露,专心作,自无战时弓矢来往死伤之可虞。

  闲话少说,⾼踞堡垒厅的铁氏夫妇与四位堂主。眼看着六艘战船驰出,在辽阔的⽔面上施行布防工作,他们俱知道⽔战一令,在本坛攻守四令之中,实力最称雄厚。

  事实上这⽔战令除了拥有金甲战船三十六艘之外,另有供接应调遣的其它船只数十艘之多,除此之外,更有近两百名勇卒,听使效命。

  这两百名勇士非但是百中选一,精于技击的能者,更经过严格的⽔底训练,每一个人都有极为杰出的⽔功,并配备有专司⽔战的各类兵刃,是一支无懈可击的劲旅。

  铁氏夫妇等眼看着这等布置,俱不噤宽心大放。

  遥望着对岸漫天雾⾊里,那一点皎皎灯光,若隐若现,依然如故。

  是时,各人俱已清楚的听见置于顶楼的重火器移动声音,悉知齐飞猛必然正在校正炮位,以期一击而中。

  偌大的堡垒厅里,显示着一片安静。铁氏夫妇既然保持沉默,别人也不便再妄置一言。

  忽然,楼顶光华大盛,置于顶楼四周的十二盏特制孔明巨灯,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里光华大显,十数道⽩光,矫若游龙,匹练一般地直向江面对岸上照过去。

  恰于此时,火炮声起,只听轰然一声大响,整个堡垒厅都为之震动了一下。

  眼看着对岸爆起一声巨响,火光強烈的闪了一闪——这一炮无疑直接命中。

  在一片光火石屑飞溅里,眼看着那一点星星之火,顿时为之消灭。

  任何人都不会怀疑这一炮的准确,的确是直接命中,其准确程度,几几乎那枚铅丸炮弹,直接落坠在⻩⾐人用以照明的那盏灯上。是以,备人目睹之下,俱都噤不住发出了赞叹之声,盛赞那位齐令主不负重望。

  地堂堂主风雷手秦渔,看到这里由不住拍了一下手,⾼声道:“好!”紧接着他冷冷一笑,想起旧恨道:“这一来,就算那人是铜人铁罗汉,也不愁他不支离破碎,脑袋搬家!”

  即使你有极等武功,也难望在火炮直接命中轰击之下,尚还能保全命。是以,包括总令主铁海棠在內,每个人脸上,情不自噤地都带出了一片笑容。

  似乎⾼兴得太早了一点一一也不知是火炮的余威,抑或是各人的眼睛看花了,在无数道孔明灯光照之下,眼看着一道⽩烟,直由炮击附近不远处倏地直起,⾜⾜拔起来有五六丈⾼下,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呈弧状的直向江面上坠落下来,其状如飞星天坠,显然快到了极点。

  等到各人发觉那是一条明显的人影时,那人显然已坠⾝在⽔面之上。

  这一个突然的发现,顿时使得⾝列堡垒厅各人为之大吃一惊。

  铁海棠手拍椅把:“好狡猾的东西!”

  由那人纵起的迹象显示,似乎⻩⾐人早已料到了对方有此一手,很可能那点灯光是故布疑阵,是以一俟炮弹坠地之后,才迅速向⽔上纵落。

  那真是惊人的一瞬!眼看着那人在十数道強光织之下,一袭⻩⾐,翩翩如海鸟掠波,极其潇洒的已落向⽔面。更令人惊异的是,⻩⾐人并非是落⾜在江面凸出的礁岩之上,亦非着⾜于任何飘浮在⽔面上的东西,他的一双脚,竟是不曾借助任何浮物,而是实实踏在⽔面上。随着波浪的起伏,他⾝子不时的扬起来又落下去,竟然不沉落下去。

  看到这里,这几个武林中自认为強人一等的杰出⾼手,也都不噤直了眼睛。

  天马行空晏三多一向都很能沉得住气,看到这里竟然忍不住霍地站了起来:“总座可曾看见了!”他満脸紧张模样的道:“这人⾜下踩着什么东西么?”

  铁海棠一双眸子收缩成了一道线,却是瞬也不瞬的向着那人注视着。片刻,铁氏由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没有什么东西。”

  晏三多神⾊猝然变了一下,呐呐道:“这么说,此人功力莫非已达到了御风驾波之境界了?”

  铁海裳徐徐点了一下头道:“虽不至于亦相去不远。且慢⾼估了他,看下去。”

  晏三多一声不吭地又坐了下来。

  其他三位堂主,无不瞠目结⾆,他等虽然⾼居內四堂堂主之尊,武功俱都称得上一流之辈,但目睹了这般怪异的功力,无不触目凉心,有些惊慌失措。

  一片浪花反卷而起,站立在船头上的总提调呼延雷,手执红⾊令旗乘风破浪来到了眼前。

  一道灯光,直由他座舟船头上照而出,不偏不倚,正好照着⽔面上仁立的那个⻩⾐人——朱空翼。

  呼延雷目光方及,不噤大吃一惊,手上三角令旗举了一举,⾜下快舟登时停住。

  是时另两艘快舟呈弧度,极为快速的由左右驰来,船上人目睹呼延雷手中令旗之后,两艘快舟同时停住,连同呼延雷的那一艘,三艘快船远远的呈品字形停在⽔面上。

  同时在另一个方向,由⽔战令主所率领的另三艘金甲快船,却由朱空翼⾝后方向近过来,约莫与这三艘快船同一个时候,也都一齐停了下来。

  六艘金甲战船,这般前后左右的停下来,形成六个不同的角度,在距离三丈见圆的⽔面上,紧紧的把站立在⽔面上的⻩⾐人朱空翼包围起来。

  ⽔战令令主,此人姓索名云彤,有个外号叫“分⽔犀牛”一⾝⽔功最是见长,其人中等⾝材,一⾝肌肤黑光净亮。这时他穿着一袭紧⾝油绸子⽔⾐,靠背揷分⽔刀,却在两肋部位各配有两口短刃,灯光下闪烁出刺目耀眼的两道寒光。就在他的指令之下,两侧快船,一连纵起了四条人影,在空中略一跃,苍龙⼊海般的先后纵⾝⼊⽔,⽔花不惊,只炸开了四条纹路,以此而观这四个人一⾝精湛⽔技,实⾜惊人。

  站立在⽔面上的朱空翼,已有⾜够的时间把各处来敌以及附近形势观察清楚,他虽然几已功参造化,却也不能这般丝毫不移动,太长时间的站立在⽔面上,尤其是面临着狠恶的一群顽敌,势将一场廖战,却须要先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才可以不变而应万变。

  朱空翼原具有一颗菩萨慈心。设非是遇见十恶不赦的极凶之敌,他绝不轻易取人命,只是却也不噤被铁海棠眼前这番伎俩所怒,决计放手一搏,要对方尝此厉害。心念一转,⾜下微踏,⻩⾐振处已拔⾝平窜而起,落⾝于丈许以外的一方八尺见长的凸出礁石之上。他⾝子方自落下来,⽔花翻处,一名⽔战劲卒已扬波而出。

  这名劲卒手中持着一对分⽔蛾眉刺,一经现形,右手挥处,那蛾眉刺由下而上,直向着朱空翼肩上斜挥下来。

  这一下落了空。妙在是如何落的空,这个人竟然是莫名其妙,似乎对方那个⻩⾐人,只是随便的转动了一下,他那只全力下飞的蛾眉刺,竟然走了空招,非但如此,一招落空之下,即使他再想菗招换式,已是不及,眼睛里那个⻩⾐人,单手向下一沉,一股‮大巨‬力量,重如山岳般,已直,这名劲卒只觉得当一阵巨疼,宛如着了一记铁锤似的,噤不住哇地一声猝咳,呛出了一口鲜⾎。

  朱空翼目睹及此心中一软,陡地将击出的內劲收回,五指改击而抓,噗!一把,已抓住了这人前上,像是抓起了个玩具人似的,只一抡,已把这个人摔起当空,直向⾝后落去。

  虽是随便的一摔,却也并非无的放矢,被摔出去的这名劲卒,无巧不巧的正好和另一名刚刚由⽔中冒起的劲卒撞在了一块,噗通一声,⽔花四溅,两个人俱都晕死了过去。

  分⽔犀牛索云彤乍见此情,忙即指派专人抢救,一时六七条人影,相继纵⾝⼊⽔。

  是时,早先⼊⽔的另外二卒,眼看着同伴方一出手,简直连对方⾝边都不曾摸着,已相继负伤,不噤大为惊心,哪里还敢造次出手!彼此打了个招呼,只是围绕着朱空翼所站立的那块礁石泅着。

  这时四面八方灯光如同蛛网般地聚集过来,把站立在礁石上的那个⻩⾐人朱空翼照得纤毫毕现。

  六艘金甲船在总提调龙虎拐呼延雷的旗令之下,又向前前进了一些。

  双方之间距离,约在三丈左右。这个距离已经相当近了,六艘船船头上都悬挂着一盏孔明灯,灯光的焦点,正是朱空翼站立之处,但他却是顾盼从容,显然不曾把这般阵势看在眼睛里。

  ⽔里泅行的两个人,彼此作了一个手式,蓦地潜⾝⼊⽔,⽔面上由于灯光的照织出万条金蛇,江风时起,⽔波频兴,气氛真是说不出的肃杀。

  忽然⽔花一扬,潜⽔的两个人同时扬波而起,两个人早已有了默契,⾝躯一经翻起,同时扬手掷出一口飞刀,两口刀一前一后,活像是窜波跃起的两条飞鱼,直循着朱空翼前心后背上掷来。

  朱空翼双手猝分,在同一个时间里已拿住了飞来的一对匕首。

  两个人飞刀一经出手,更不怠慢,同时由⽔里跃⾝而出,只听见哗啦一声⽔响,一前一后同时向朱空翼扑上来。

  他二人一个手执鱼鳞刀,一个是三股钢叉,不待分说,一前一后,照着对方⻩⾐人⾝上就扎。

  在动手过招上来说,他们显然慢了一步,却忘了方才出手的一对飞刀,如今还在对方手上,只见对方那个⻩⾐人双手倏分,银芒乍闪,两口飞刀已闪电般的掷了出去。

  他果然心存仁厚,对下手之人,都不忍丧其命。

  双刀倏出,⾎光迸现,双双掷中二人肩窝,由于力道劲猛,差一点刺了个透穿。

  二卒负痛之下,俱都噤不住叫了一声,来的快,退的更快,双双遁⼊⽔中逃命去了。

  这些情形毫无遗漏的都看在六条金甲船上各人眼中,自然也不曾逃过对岸堡垒厅內各人锐利的目光。

  站在金甲船首的龙虎拐呼延雷,目睹着这一切,始知来人简直功参造化,一时冷了半边⾝子。然而他面承总令主当面待,岂能就此⼲休,说不得硬着头⽪也得拼他一拼!况乎手下还有众家兄弟,再不济⾝后还有总令主与四堂主押阵,又惧他何来!

  这么一想,顿时他的胆子又大了。手指着⻩⾐人,怒喝一声道:“⻩⾐小辈,你真想找死不成!瞎了你的狗眼,也不仔细瞧瞧眼前这是什么地方,岂能容你撒野么!”

  话声一落,只见灯光照下的⻩⾐人坦然自若,那双炯炯的瞳子只是注定着自己,不发一语。

  呼延雷大声道:“小辈,你报上名来!”

  朱空翼仍然不吭一声。

  呼延雷蓦地记起两位堂主方才似乎说过,很可能对方这人是个哑巴,自己叫嚷了半天等于对牛弹琴,心中一火,低骂了一声,一反手把背后一面竹胎弯弓取到手里。

  原来这呼延雷素有神箭之称,能够一弦双箭,各取其的,的确是前无古人。

  双方距离不远,他张弓搭箭,怒声道:“看箭!”弓弦响处,一双⽩羽飕然作响,直向对方⻩⾐人一双瞳子上来。

  这里弓弦响,那里双箭,已落在了对方手上。

  呼延雷再发双箭,情形亦是一般无二,噤不住心里有些发⽑,眼看着对方双手翻处,四支箭矢原封退还,较去势,并无不及。

  呼延雷心中一惊,正待出手拨,⾝后一阵子惊,己有多人倒翻了下去。

  敢情对面敌人并不曾朝他发箭,而是选中他⾝后各人,那些人既无准备,更无接箭功力,一时纷纷负伤中箭跌倒。

  呼延雷怒火中烧,决计与对方一拼,当下乃向着隔船的⽔战令主分⽔犀牛索云彤怒叱道:“索令主只管下手对付这厮,有我给你押阵。”

  分⽔犀牛索云彤自信一⾝⽔功无人能及,満打算好歹把对方带到⽔里,再行出手给他一个厉害,却未曾料到对方却是守着⾜下阵脚不曾移动,呼延雷既有令下,自己也只得舍出一死,与对方一拼了。心里想着,索云彤⾼应了一声:“卑职遵命!”

  双手作势略一挥动,三艘快舟上的二十名⽔战劲卒,全部都跃⼊⽔中。

  索云彤本人⾝形遂即如同海鸟一般地掠起,直向对方⻩⾐人立⾝之处扑击了过去。

  ⾝子起在空中的一刻,他已反手把背后一口分⽔刀取到手里,随着他下落的⾝子,这口刀长虹贯⽇一般,直向着⻩⾐人朱空翼当头砍了下来。

  素云彤当然知道对方的厉害,岂敢如此轻敌?是以本就不曾打算与对方恋战,只想将对方⼊⽔里,以便群起而攻之。再者呼延雷既然有令,他不得不虚与应付,确实是⾊厉內荏。

  当时只见他⾝子甫一落下,配合着出手的刀势,左手凝结着凌人內力,陡地一掌击出。

  这一刀一掌,当得上有十分威力,换在一般武林⾼手,即使是不能取胜,最起码将对方退后几步,却是一定可以办得到的,哪里想到他的这番用心却是落空了。凭着他刀掌猛厉的出击势子,对方站立的⾝子竟然是稳若山岳,看起来较诸先前并无二致,似乎本就没有想到退⾝之意。

  索云彤只觉得推出的手掌,不像是在击打一个人,倒像是在击一座山——自然山是绝对推不倒的。

  眼睛接触到⻩⾐人那双闪亮的眼睛,耳朵里似乎听见了对方出自鼻咽间的一声冷哼,索云彤只觉得一阵说不出的胆怯,下意识里感觉到自己只怕要糟。

  一念方兴,对方⻩⾐人已适时的扬起了一只肥大的⾐袖,呛啷一声,将分⽔刀卷向了空中。

  索云彤只觉得手腕子一阵发⿇,那只手由不住非得松开不可,五指一松,掌中刀奔雷骇电般地已划起了当空,⾜⾜抛起了十来丈⾼,向着远方坠落下来。

  朱空翼这只扬起的袖子,其作用犹不止此,一经将对方钢刀卷起半空,随即袖锋轻回,那一下挥的袖沿,不啻是一口锋利钢刀,刷地由索云彤左前擦⾝滑过,虽说是擦⾝而过,情形也够惨的。随着朱空翼落下的袖锋,在索云彤结实的脯上划开了尺把长的一道大⾎口子,后者先是一阵子发凉,吃眼前夜风一袭,由不住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一时间怒⾎上涌,自‮处破‬狂噴而出。

  索云彤吭了一声,忍着痛刚待翻⾝向⽔中纵去,眼前情形已由不了他。只见前面⻩⾐人第二次袖锋再起,肥大的袖角扫落之处,左脯⽇月⽳上微微一⿇,已吃对方透过袖角所传出的一股罡气,点中了⽳道。

  分⽔犀牛索云彤登时木头人般地愕在了当场,丝毫也动弹不得。

  这一手功夫,堪称微妙之至!

  观诸⻩⾐人朱空翼站立之处,只不过丈许短长,站一个人尚有转动余地,现在加上一个索云彤,看上去已没有多少空隙。再者宇內二十四令这一方面,由于自己这边有了个人落在对方手上,无形中可就成了人质,不得不大生警惕,一时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二十名⽔战劲卒,也只敢在⽔里绕着圈子,来势汹汹的局面,一时反倒成了僵局。

  由于这番举止来得过于突然,使得原本有城府的呼延雷登时为之瞠然。

  换了手下别人,他或许本不予理会他的死活,可是索云彤却是他得力爱将,又是总令主甚为器重之人,不能不有所顾忌。这么一来,却使得他原来预备下的一个连环箭阵,成了空无所用。

  “唉!”呼延雷重重地跌⾜叹道:“这一下子可糟透了!索令主这是怎么回事…”

  ⾝后一人道:“总提调,咱们用飞网擒他,大不了连索令主一块网着,却也不致于送了命!”

  呼延雷咬了一阵子牙,道:“也只有这样了。”

  ⾝后人立刻传下话去,四个擅施飞网的汉子悄悄地持网潜⼊到⽔里。

  呼延雷挥动令旗,原先在⽔面上打转的二十名劲卒,随即退后消失。

  朱空翼决计予对方几分颜⾊,却也不急于求去,面上神⾊更是一片自然,仿佛眼前这番劳师动众,本就与他没有关系。

  四名擅施飞网的劲卒,由四个角落里,向里集中,但听得⽔声一响,四个人分别由四个角落里,同时跃⾝而出,四面网子先后由手上飞抛而出,形成了大片云障,霍地向着站在石上的二人当头罩落下来。

  几乎与他们同时行动,第一面飞网自出手的一刹那,仁立当地的朱空翼倏地双袖向后面一挥,⾝形如箭矢般地,已飞而出。

  无数灯光所织的強烈光网之下,只见他直的⾼大⾝躯,霍地往⽔面上一沾,有如蜻蜒点⽔般地再次腾⾝而起。

  这一次却不是落向⽔面,而是直循着呼延雷所站立的那艘金甲船上落去。

  龙虎拐呼延雷心中乍吃一惊,他毕竟一⾝武功不容欺凌,嘴里叱了声:“大胆!”着朱空翼直袭而来的躯体,他⾝子霍地向下一矮,掌中一只三角令旗权作兵刃,陡地向外抡出,呼噜噜一股极大的风力向朱空翼⾝上卷到,那闪烁着银光,锋利如刃的一截三角形菱形尖子,有如穿心之剑,更是无情的直循着朱空翼心窝上就扎。

  朱空翼显然并不少缓其势,眼看着他‮大硕‬如鹏的⾝躯,夹附着两袖之间‮大巨‬的风力,猛地向下一落,一手夺旗,一手出袭,看起来是那么轻而易举,竟然双双奏功。

  呼延雷只觉得眼前张风庒体,其势有如排山倒海,如果胆敢不退后,绝无幸免之理,值此同时,手中那杆三角令旗在一阵巨力拧绞之下,却也到了对方手上。

  朱空翼一手夺旗,一手却敌,目的仍是同样方法,右手铁袖直向呼延雷脸上拂到。

  呼延雷在令旗失手的一刹那,早已点⾜而退,他能够职掌宇內二十四令总提调之职,当然功力不弱,较之索云彤,自是不可同⽇而语。

  此刻面临着朱空翼的強大攻势,呼延雷⾜下一个疾翻,⾝躯转动之下,已把⾝子旋出了五尺之外,虽说是万幸没有被对方的铁袖拂在脸上,只是发自对方袖上的那阵子罡风,却也得他发出了一声呛咳。

  借着此一线空隙,呼延雷双手后翻,己把揷在背后的一对龙虎双拐撤到手中。

  所谓龙虎双拐,顾名思义,当知是在拐⾝分别雕铸有龙、虎二兽图样的一双铁拐,其实构成威胁的绝非是拐⾝图样,而是以此二兽头部所仿制而成的拐首,一为龙形一为虎形,龙口之须,虎口之齿,分别滋生外数寸长短,一经沾⾝自然非见⾎不可。

  呼延雷双拐在手,叉着在⾝前一合,紧接着⾜下向前一抢步,双拐同时递出,双双向朱空翼⾝上招呼下来。

  朱空翼鼻子哼了一声,不见他⾝子移动,却已退出三尺以外,值此同时,呼延雷的一双龙虎拐双双落空,砰砰两声大响,双双砸落在包有铁⽪的船板之上,整个快舟都为之大大摇动起来。

  呼延雷一招落空后,就知道不妙,匆忙中似见对方⻩⾐人脸上带有一丝轻睨的冷笑,眼看着他‮大巨‬的⾝躯,其势若风般地猛袭了过来。

  他只觉得眼前风力疾,由不住通通通一连后退了三步。也就在第三步的时候,只觉得当鸠尾⽳上一阵发⿇,登时呆若木。敢情也同索云彤一般模样,吃对方给点了⽳了。

  这艘快舟上除了呼延雷以外,尚有多人,眼看着主将受制于人,俱不噤大为惊慌!

  在一片惊慌之中,首先是三口钢刀,直向朱空翼⾝上招呼下来,却被朱空翼手上三角令旗向外一扫,叮当声里,三口钢刀被卷上了半天。三个人大惊之下,哪里还敢上前找死,一声叱喝之下,纷纷弃船投落⽔中。

  朱空翼长啸一声,霍地拔起⾝子,起落间已纵出数丈,不偏不倚的,却正好落⾝在另一艘金甲战船之上,一片喧哗声中,只见他⾝过之处,这艘船上一⼲劲卒,有如満天飞人般地俱都被抛落⽔中。

  一时间,只听见噗通噗通⽔响声此起彼落,朱空翼长啸中的⾝子,却已又落到了另一艘金甲战船之上,情景同前一般无二。当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刻。

  把这一切看在眼中,堡垒厅內铁海棠以次的一⼲首要,无不神⾊大变,四堂堂主俱都不噤站了起来。

  倒只有那位职掌宇內二十四令上万人生杀大权的总令主铁海棠,却仍还能沉得住气。他仍然端坐在那把金椅上不曾移动,脸上神⾊却是极其沉。

  是时各方灯光岔集,照着眼前这片江⽔有如⽩昼一般,由是⽔面上所发生的一切,各人一览无遗。

  眼看着朱空翼那般神威,⾝过处如⼊无人之境,不旋踵间六艘金甲船上一⼲劲勇,几乎全数都被他摔落江心,其中苟或有敢死之士,也无不纷纷都为他点了⽳道,一个个成了活死人,一动也不动地仁立在舱面甲板之上。

  看到这里,铁海棠⾝边的爱妾沈傲霜,忍不住冷笑一声道:“这人竞是这般神勇,简直是不可思议!”

  潇湘侠隐欧不平急道:“总座请下令,容属下急速召集本帮‘七杀勇士’与这厮一拼生死!”

  铁海棠微微一‮头摇‬,冷声说道:“何必小题大作!”顿了一下他接道:“再说也来不及了!”

  沈傲霜道:“那么我们眼前又该怎么应付他?”

  铁海棠冷笑道:“不必紧张,如果我猜想得不错,此人志在‮威示‬,不过是想给我们几分颜⾊瞧瞧而已!”

  欧不平心里一松,他素来敬重铁氏,心知他一向断事如神,既然这么说,必然可信,可是,他仍然忍不住问道:“总座的意思是…”

  铁海棠道:“他就会来的,我们在这里等他。”一面说时,他那一只留有长长指甲的右手,缓缓的探进袖子里,细长的一双眸子,慢慢地收拢下来,眯成一条线。

  凡是他属下的人,俱都知道,每当这位总令主现出这般神思姿态,必然也就是在盛怒之中,是以现场每一个人心里都情不自噤地存下仔细,谁也不敢冒失出口,以免触犯了他的虎威。

  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外面忽然变得出奇的安静。各人乍惊之下,居⾼下看,但见江面上一片平静,六艘金甲战船平平摆在⽔面上,船上的人一个个宛似木乃伊般地仁立着,显然全数已为对方点了⽳道,落在⽔里的人显然也不在少数,却是不敢贸然登船上岸,只在⽔里面不停地绕着圈子。

  数十道灯光,四面八方蛛网似的江上,频频搜索着,奇怪的是,被搜索的⻩⾐人却失去了踪影。

  风雷手秦渔一惊道:“这厮莫非跑了不成!”

  潇湘侠隐欧不平狞笑道:“好狡猾的东西!”

  座中各人或多或少俱都面现惊忿之容,却惟独铁海棠与他麾下首堂之主天马行空晏三多,尚能保持着原来的镇定。

  铁海棠倏地长眉一挑道:“这厮已经来了。晏堂主,你代我他进来。”

  天马行空晏三多倏地站起来道:“遵命!”大袖一挥,呼地腾⾝而起,宛若一只‮大巨‬苍鹰,直向堡垒厅外冲出。

  要知天马行空晏三多为宇內二十四令首堂堂主,一⾝內外功力,不过仅次总令主铁氏少许,确已臻登峰造极地步。

  风雷堡⾼手如云,晏三多位⾼权重,平素简直没有他出手对敌的机会。是以,眼前各职司乍见这位晏堂主亲自领命出来敌,俱不噤大为希罕,由此也可见铁氏对于来敌⻩⾐人该是何等重视了。

  天马行空晏三多一⾝轻功极是了得,是以才会博得天马行空这么一个绰号。他位尊职⾼,平素事无大小,本就烦不着他老人家,这时面承总令主关照,要他亲自出強敌,可见事态之严重,确是不可轻视。

  晏三多腾起的⾝躯,势若脫弦之箭,飕一声已窜至厅外。

  ⾝子方一落地,即发觉到眼前形势大是不妙!原来通向堡垒厅外的一条迂回廊道,早已由封锁令派由二十四名红⾐杀手,严密防守。

  二十四名红⾐杀手,每人一口薄刃雪花刀,更配备有一面藤盾,作战时一手持刀一手持盾,攻守咸宜,确是厉害至极。

  眼前,也就是天马行空晏三多方自现⾝的一刹那,站立在楼廊石阶最前面的四名杀手显然已与那个⻩⾐怪人有了遭遇。

  一片喊杀声中,四名红⾐杀手各人抡动手中雪花钢刀,正自狙杀⻩⾐人图攀登梯阶的来势。

  強烈的孔明灯光照之下,⻩⾐人伟岸的⾝躯极具英雄气概,他意态从容,面⾊不惊,哪里像是才经过一场大战模样。

  四名红⾐杀手早已奉有严令,⻩⾐人如果胆敢‮犯侵‬堡垒厅,当予格杀勿论,因此,⻩⾐人一经现⾝,站立在最前哨的四名红⾐杀手,立刻不待招呼一拥而上,四口雪花刀由四个不同方向,一并向着⻩⾐人猛厉挥砍下来。

  天马行空晏三多一眼看见,待要出声喝止,其势已是不及。

  只听得呛啷啷一阵子金铁鸣之声,四口钢刀看上去无异全都是砍在⻩⾐人⾝上。

  意料着,那将是如何惨厉的一刻!

  ⻩⾐人必将⾎溅当场。然而事实的发展,竟然是大出冷门!

  武林中固然早已有金钟罩、铁布衫这类杰出功夫的传说,可是到底见者不多,像眼前⻩⾐人这般⾁体架四口钢刀的情形,各人不要说是亲自目睹,简直连听也不曾听说过,一时俱都看直了眼。

  在那阵子金铁鸣声里,四口雪花钢刀一齐反弹了起来,其势绝猛,反弹的力道端视各人下手轻重而各有不同,四个人随着扬震而起的刀⾝,俱都摔了出去,其中二人甚至于连刀也都摔出了手。

  反观对方那个⾝材伟岸的⻩⾐怪客,却像是没事人儿一般,继续踏阶直上。

  第二拨四名红⾐杀手,尽管是惊心万状,却不能有失职守,为首二人一声断喝,两口雪花刀平挥而出,径向⻩⾐人拦猛斩了过去,闪亮的刀光映着,眼看着已将挨在了他的两处侧,猛然间就只见⻩⾐人双腕乍分,肥大的⾐袖随着他抬起的双腕,只一下,已在了二人递出的刀⾝之上。紧接着,两口雪花刀双龙出海般地已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了匹练似的两道⽩光。

  妙在⻩⾐人这双扬起的⾐袖并未因此而中止,袖边前拂,双双扫中二人⾝上⽳道,两名红⾐杀手,就在兵刃出手的同时,蓦地呆若木,愕在了当场。

  原来眼前二十四名红⾐杀手,每四人成为一组,共分六个战斗单位,一出手即是四刀,联手而攻,不死不休。

  ⻩⾐人以杰出的流云飞袖手法,在一出手之间镇住了来犯的二人。倏见面前人影闪动,另两名红⾐杀手,捷若飘风般地又来到了近前。两口雪花刀上下翻飞,一奔顶门,一扎心窝,几乎同时动作,向着⻩⾐人⾝上招呼了过来。

  如就出手动作而论,他二人确实无懈可击。双刀联手,威力无匹,奈何面前的这个⻩⾐人,一⾝功力⾼不可测,却又非他等所能臆测想象。

  两名红⾐杀手双刀方自递出,就觉得自⻩⾐人⾝上陡地袭出了一股罡风,其势绝猛,大有排山倒海之势,可笑二人虽是全力进袭,奈何当此巨风凌⾝的情况下,却连对方的⾝边也难以接近,砰然声中,就像是撞在了一堵⾼山上,双双反跌而出,一时弃刀滚阶而下,当场昏死过去。

  ⻩⾐人一经现⾝,来势之快出人想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后镇服了八名红⾐杀手,这等声势,休说使得在场其他十六名红⾐杀手大为惊心,一个个瞠目忧⾊,就连那位⾝负奇技,风雷堡首堂堂主晏三多看在眼中,亦不噤心惊⾁跳,情知当前大敌之不可‮犯侵‬,一个处置不当,⾝败名裂还是小事,只怕这条老命就许丧送在眼前。

  成名不易,尤其是晏三多这么一大把子年岁的人,更懂得明哲保⾝之理,以他浸武功数十年之经验,什么样的角⾊一看即知,以此而判,眼前⻩⾐人这等⾝手,简直是他毕生所仅见,万万不可力敌。是以,就在下余各人奋⾝再上,犹图与对方一拼之际,他随即出声喝止:“住手!”话声一落,天马行空晏三多突地拔⾝而起,施展的正是他仗以成名的天马行空⾝法。瘦削的⾝躯一经凌空,仿佛御风而行,长桥架波也似的,已落⾝在廊道正中,不偏不倚的立在了⻩⾐人的正前方丈许左右。

  ⻩⾐人光华闪烁的瞳子里,微微现出了一些惊讶,原本前进的⾝子,陡地停住不动。

  晏三多近看对方这个⻩⾐人,更不噤心中生出一番震惊。只觉对方伟岸魁梧⾝躯,宛若一座奇峰耸立面前,強烈灯光织下,更见他英极具神采的五官。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心理作祟,晏三多忽然发觉自己在他面前,一下子变得十分渺小,渺小的微不⾜道。

  ⻩⾐人更似有一种神圣不可‮犯侵‬的气质,即使到目前为止,他还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然而却能让人深深领略到他的英雄气概,大气磅礡。这种无形的威仪,竟能先发制人,使照面的強敌,在对他出手之前,先已丧失了自信,倒了內在的“心理长城”

  晏三多虽然一向恃技自傲,目无余子,可是这一刻在他目睹着⻩⾐人的天人气概,却也由不住心中一阵情虚,连连打了好几个寒噤。

  ⻩⾐人如炬的双瞳,瞬也不瞬地牢牢注视着他。

  晏三多虽然与他距离一丈,却也能清晰的觉出透过对方伟岸的⾝躯所出的凌人气机,从而使他体认到一个所谓的強者,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容人轻视,即使是敌人,也情不由己的令他肃然起敬。

  天马行空晏三多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双手抱拳道:“壮士神威盖世,敝堡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之处,尚请海涵!”微微一顿,他随即接道:“老夫晏三多,谨奉敝坛总令主铁氏面谕,恭大驾,请壮士将来意赐示,看看是否有能为壮士效劳之处,老夫谨慎从命,敢不遵照!”

  这番话确是语意至谦,极尽谦卑能事,出自晏三多之口,更为不易。

  奈何对方⻩⾐人,设非是个聋子就是太也不通人情世故,在他谛听过晏三多一番话后,居然无动于衷,只把一双滚圆的瞳子,上上下下在对方⾝上转动不已,继而鼻子轻哼一声,举步继续向前踏进。

  天马行空晏三多面承总令主告谕,要他击对方一阵,但他见对方如此神勇才临时收了主意,以礼相待,原意是想先摸清了对方的来意之后,再去“对症下药”想不到对方竟然不予置答,大有长驱直⼊之势。晏三多职责所在,自忖着事态之严重,不能不予拦阻,⾝躯微,向前进一步,双掌一沉,他冷叱一声,喝道:“壮士止步!”话声出口,随即运施真力,五行罡气霍地出体外,直向对方⾝上袭去。

  不意对方举步之初,先已有一股凌人力道袭了过来,两种无形潜力乍然在空中甫一接,天马行空晏三多只觉得⾝上一阵发冷,宛若置⾝冰窖,前进的⾝子更像撞在了一座冰山之上,登时噤不住后退了一步。

  虽是如此,晏三多到底不是一般泛泛之辈,所练五行罡气有三十年真纯功夫,虽然较之⻩⾐人的冰魄之功大是不及,却也有其威力,竟能使得⻩⾐人前进的⾝子,陡然为之中止。

  十六名红⾐杀手,眼看着晏堂主单⾝对敌,一时不敢疏忽,分为两侧,左右并进,钳形将⻩⾐人箍制居中,十六口雪花钢刀,着孔明灯光,织出一片烁目刀光。这等阵势,却也不可轻视。

  ⻩⾐人脸上忽然现出了怒容,晏三多就觉得透过他⾝躯所传出的那种无形潜力蓦然为之大增,形成了一道攻击力极強的无形障碍,随着⻩⾐人迈动的双脚,一步步向前进。

  晏三多情知眼前已不能幸免,说不得只好与对方放手一搏,当下一沉丹田之气,用千金坠⾝法,先行稳住了下盘。

  只觉得当前罡风沐体,将⾝上一袭长⾐吹得飘向⾝后,值此同时,站立在晏三多⾝侧左右四名红⾐杀手,俱都当受不住,纷纷被得节节后退。

  晏三多一面运用五行罡气与对方这阵子冰寒力道对抗,一面向⾝后红⾐杀手道:“你等不得失礼,还不与我退下去。”

  十六名红⾐杀手,眼看着八名同伙与对方这个⻩⾐人一照面的当儿俱都吃了大亏,早已心胆俱寒,聆听之下,不啻皇恩大赦,哪里还敢在此逗留片刻!轰然答应一声,纷纷撤离现场。一时间,眼前只剩下晏三多独自一人。

  ⻩⾐人对于晏三多反常的措施,微微有些出乎意外,一双眼睛视向晏三多,目光深湛,更不知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忽然冷笑一声,再次踏步前进。

  晏三多⾝子大大地摇动了一下,却将提运的五行罡气全数出,一时间,他看来瘦削的躯体,忽然间为之涨大了不少。

  ⻩⾐人前进的⾝子,一连踏进了四五步之后,忽然迫得中止,但只觉两股強大的气流,在二人之间猛力对抗迂回着。

  晏三多忽然⾝躯弯曲了一下,被迫得向后面退了一步。

  ⻩⾐人相对的向前面踏进了一步,进退之间却聚合着常人万难当受的‮大巨‬力道。

  晏三多后退一步之后即再次运施真力将⾝子稳住,只是由他脸上表情看来,显然已极感吃力。

  ⻩⾐人忽然抱起一双胳膊,改换了一副看来轻松的姿态,打量着对方,意思像是在审视对方到底有几分能耐,能够支持多久。

  晏三多在对方強大潜力沐体之下,渐渐不支,他显然不能再持续下去了,修发长髯有如风吹马尾般甩向脑后,立的长躯不时摇动一下,看上去随时都可能败退不支。

  相形之下,⻩⾐人的神态却极是从容,甚至于他⾝上的一袭长⾐连⾐角也不曾扬动一下。他只抱着一双胳膊,不缓不急的向晏三多注视着。

  忽然他比了一个手式,示意晏三多,他将要再向前继续前进,后者顿时面⾊一惊。

  紧跟着⻩⾐人轻松地举起一条腿来,缓缓又向前进了一步。

  晏三多顿时⾝子大大地摇晃一下,⾜下通通通一连后退了三步,方自拿桩站定。

  然而⻩⾐人却已不再予他缓和之机,紧跟着⾜下再次向前踏进,晏三多顿时又再退后。

  ⻩⾐人得寸进尺,一步步继续前进,晏三多也就一步步继续退后,虽然他极不甘心情愿,却是无能为力阻遏住⻩⾐人的前进。

  一进一退,转瞬之间已前进了三五丈,堡垒厅正门已在眼前不远。

  晏三多显然已施出了全力,只见他每退一步,即由不住发出吁之声,⾝子更摇动的厉害,那张涨红的脸,更像是随时都可能会炸出⾎来。忽然他了一下⾝子,坚守着最后一步岗位,不再退后。⻩⾐人倒也不急急进,他随即站住了脚步,眼睛里织出一片惘然,似乎有点想不明⽩,晏三多明明不是自己的对手,何以还要坚持硬撑下去!

  晏三多吁益烈,轻轻地咳了一声,败象昭然若揭。他抱了一下拳,现出了冷森森悲愤气概:“阁下不发一言,敢莫是个哑巴?抑或是别有隐衷?”顿了一下,他又道:“还是认为不屑置答!总之,还要请阁下将来意赐告,老夫才能有所遵循。”

  ⻩⾐人意态轩昂的脸上,忽然绽开了凌厉冷笑,却又有几分苦涩莫名的意味混夹其中。

  鼻子里怪音调的长哼了一声,他向前拂了一下袖子,示意晏三多赶紧让路。

  晏三多嘿嘿苦笑道:“壮士坚不吐言,却令老夫莫测⾼深虚实,虽不是阁下对手,却不得不加阻拦——开罪了!”三字出口,晏三多陡然侧过⾝子,快速向前踏进一步,就势右掌乍提,用斜单鞭,劈挂掌式,猝然向⻩⾐人当劈了过去,一股疾劲的掌风,声若裂帛般地直劈了过去。

  晏三多所以拖延到现在才行出手,有多重原因,一则忍无可忍,再则已临堡垒厅正门,已无退路,三则总令主夫妇以及一⼲同僚俱在厅內,万无坐视之理,有了这三重因素,他才下定决心,不计后果向对方全力出手。

  这一掌凝聚了他全⾝功力,真有一掌开碑之威势,掌风过处,眼看着⻩⾐人⾝子滴溜溜打了个转儿,晏三多只觉得掌势一松,整个⾝子由不住向前一冲。当此同时,⻩⾐人大袖拂处,一股极大的力道扑面而至,其势有如排山倒海,简直无与伦比。晏三多前栽的⾝子情不自噤地向后一仰,猛可里,他觉出前心部位一阵奇痛,仿佛为一物刺击所中,忽见⻩⾐人一只弯曲着手指的手掌由大袖子里抖出,直奔向自己前心而来,那阵剧烈的疼痛,正是随带发自⻩⾐人手掌上的风力所致。

  能够把掌风聚结为风柱,自然绝不是一般內家⾼手者能达到的境界。晏三多心中固然惊心万状,观诸眼前却也无能闪躲,当时只得硬下心,霍然力聚右腕,施展大鹰爪功,一掌上去。

  两只手掌甫一接之下,晏三多只觉得⾝上一阵子大震,仿佛五脏六腑俱都被这股子猛力震得离了位置,尤其骇人的,随着对方手掌上如同电流般地传过来一股冰寒气息,晏三多噤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冷战,却又似整个⾎都将为之凝固。

  毕竟晏三多功力精湛,大非寻常,就在他一经觉出不妙的当儿,立刻由丹田提升起一股暖流,才使得他未能在此一瞬间为对方冻结当场。

  ⻩⾐人一声朗笑,倏地浓眉一挑,那只紧抓住对方的手掌,猛然向上一举。

  晏三多幼习马步,及长更习过大力千斤坠的內家沉实功力,饶是这样,竟然无能招架住⻩⾐人的拔山之威,只觉得⾜下一晃,整个⾝子随着对方抬起的手臂,蓦地被抛了起来。忽悠悠急风之中,晏三多起在半空中的⾝子,⾜⾜翻出丈许以外,直向石阶左侧方坠落下来。

  天马行空晏三多毕竟不是泛泛者流,只见他在空中的⾝子,一阵子疾滚猛翻,随即轻飘飘地落了下来。虽然这样,也无法掩饰他的丑态败露,落下的⾝子已无能选择适当的位置,直向堡垒厅外飘落下去。

  ⻩⾐人把握住此一刻良机,只见他大袖轻拂,脫弦之箭似的向大厅。

  堡垒厅內,早已在严谨戒备之中,⻩⾐人突然闯进来,顿时引发起一阵动。

  风雷手秦渔、墨羽岳琪,一左一右,同时飞⾝而进,三人一左一右,各以勾搂掌式,直向⻩⾐人左右两肋上揷过来。

  秦岳二人,各为一堂之主,⾝手自非等闲,二人联手更是极具功力,掌势未到先有两股尖锐风力陡然袭进,双方对掌相,形成钳形的攻击力道,⻩⾐人昂伟长躯正在他们两者夹击之间。

  众目睽睽之下,⻩⾐人却是从容不惊,就见他大袖一分,有如蝴蝶展翼似的己分开了一双手腕,秦岳二人顿时为他发自袖上的充沛力道击得了开去。

  ⻩⾐人⾝形再,大步初进,面人影一闪,⾝领乾堂堂主的潇湘侠隐欧不平当⾝而出,他虽是⻩⾐人手下败将,但是现在情势不同,主座铁氏夫妇在场,哪一个敢怠忽职守!

  是以潇湘侠隐欧不平⾝子一经切进,嘴里低叱一声,双掌乍合,陡然以童子拜佛之势,暗聚开山巨力,直向⻩⾐人前额上力劈直下。

  ⻩⾐人哼了一声,抬臂而起,砰!撞了个正着。

  欧不平⾝子一阵子摇晃,俊脸上蓦的一红,收腕旋⾝,转开一旁,顿时噤若寒蝉。

  在场俱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杰出⾼手,自然一看即知,判断出这位平素⾝尊位⾼、技艺通天的堂主,必然在⻩⾐人单腕一架之间吃了大亏。

  是时,负责陆战一令的铁笔夏侯三,手持双笔,会合着八名红⾐杀手,猛可里由堡垒厅侧门袭了进来,乍见之下,不待分说一涌而上。

  夏侯三⾚红脸⾊,五短⾝材,⾝法至为灵活,所随⾝后的八名红⾐杀手,更是一个个如狼似虎。夏侯三职掌陆战令令主,这个职位虽不若四堂堂主那般尊⾼,若是论职责却是极为重要,他奉令外出支援晏三多拒敌不遇,才临时折回来,发觉到敌人竟然已经闯⼊堡垒大厅,自是吓得魂不附体,二话不说,率领手下一拥而⼊。

  ⻩⾐人凌笑一声,骈指一点,夏侯三尚还距离甚远,即不觉打了个冷战登时动弹不得。

  八名红⾐杀手见状一惊,惊嚣声中,还待扑⾝上前,却听见发自总令主铁海棠嘴里的一声断喝:“住手!”

  八名红⾐杀手闻声而惊,登时退立不动。

  包括⻩⾐人在內,所有人的目光俱都向着主座上的铁氏集中。

  尽管是大敌当前,这位总管宇內二十四令数万手下生杀大权的黑道盟主,却并不现出丝毫惊慌神态,冷峻的目光在八名红⾐杀手⾝上转了转,遂道:“这里用不着你们,先退下去。”

  八名红⾐杀手,各自躬⾝抱拳,称了声:“是!”匆匆退下。

  大厅內顿时呈现出一片肃静。

  ⻩⾐人那双光华內敛的眸子,自一⼊堡垒厅,就注定在铁氏⾝上,这时更不少瞬,冷冷一笑,继续踏进。

  墨羽岳琪⾝子一转,飕然声中,已拦在了⻩⾐人正面当前:“大胆狂夫!”手指向⻩⾐人大声叱道:“宇內二十四令总坛风雷堡所在,岂是你这狂徒逞能撒野的地方!主座当前,竟敢失礼,当真想死不成!”话声一落,双手內探。已把暗蔵⾝上的一对奇形兵刃护手轮撤到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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