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流韶·梵花坠影是由步非烟写的武侠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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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华音流韶·梵花坠影 作者:步非烟 | 书号:40736 时间:2017/9/17 字数:77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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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悄悄出了行宮。夜⾊中,她用一袭黑⾊的斗篷将自己裹住,看上去就像一位普通宮女,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数月里仅有的乐气息弥漫在城市中,因为短暂,所以特别醉人,让人不由得就忘记了保持警惕。 礼幛左边,是一排送亲使的帐篷。 公主悄无声息地闪进了其中最大的一座帐篷里。这个帐篷四周守卫的人特别少,格外安静。任何人都似乎刻意回避着这个帐篷,让公主能轻易进⼊。 一关上帐门,就仿佛跟外面的世界隔绝。一切庆的声音都变得微弱、沉闷,似乎已很遥远,看不到也听不见。 这所帐篷虽然大,却并不豪华。帐篷里面只有一张很简单的,边放着一张太师椅。公主凝视着这张。她忽然跳上,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 夜深⼊,帐外的喧嚣缓缓平息。就连最快乐的人也准备睡去了。这座城市的繁华慢慢褪去,进⼊空寂清净的时刻。 帐篷的门被推开,这座帐篷的主人终于回来了。 公主睁开双眼,紧紧屏住呼昅。 帐篷的门被关上,那个人慢慢向边走去,忽然,站住。 公主从上坐了起来。 “你好。” 她的声音中有恶作剧的忍残。她实在很想看到那个人脸上的表情,夜⾊挡住了她的视线。但仅仅是想象,就让她觉得悦愉无比。 “卓王孙!” 她相信此时的卓王孙肯定震惊无比。因为他绝对想不到,当今公主,今⽇要远嫁的新娘,明天的⽇出之国天皇皇后,就躲在他的上。 她还想让他更震惊些,所以缓缓揭开了被子。 绣着彩凤的嫁⾐被撕扯成一块块,凌地堆在被子里。她的⾝体几乎⾚裸,只有一件鹅⻩⾊的⾐,却也被撕开了一角,半露出凝脂般的酥。 她缓缓站了起来,几乎完全裸露的⾝体就像一束盛开的花,傲慢地立在他面前。 他脸上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吃吃地笑了起来。淡淡的星光透过帐篷的罅隙,照着她美⽟一般的⾝体。他与她只隔一束光的隔离。 她一字一字道:“你可以出去,但我一定会大叫。 那么,所有的人都会看到这一幕,所有的人都会相信,我们之间有着… 奷情。” 她用刻意加重的语气,说出了这两个字,当做收尾。 卓王孙终于有了动作。他缓步走到太师椅旁,坐了下来。 公主也慢慢坐了下来。 她坐在上,拥着被子,饶有趣兴地看着他。 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她很想好好地看清楚他。 天,终于亮了。 这座城市重新陷⼊了腾之中。⽇出之国使者早已在礼幛之前准备好了车驾,准备接他们的天皇皇后。 他们的皇后无比尊荣,无比坚贞,无比⾼贵。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位女子能够配得上堪称神之子的天皇,那无疑就是她。 大明的公主,金枝⽟叶,当然有着旁人所没有的尊荣。 他们着青⾊的朝霞,用最隆重的礼仪跌倒在礼幛之前,九乘马的鸾架已打开了轿帘,准备接一场⾜以彪炳史册的盛事。 轰隆隆。一声礼炮惊天动地响起。 几乎同时,一声尖锐的喊叫响起。 似乎是位女子,在惊惶、羞聇、恐惧、绝望中的尖叫。 这声尖叫,骇然竟自卓王孙的帐篷里传出。 大明与⾼丽的员官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出之国使者们的脸,却在刹那间全都⽩了。他们心中闪过一阵不详的预感。 他们飞奔到帐篷前,一刀将帘幕劈开。 卓王孙坐在帐篷正央中的太师椅上。旁边的上一片凌,他们的天皇皇后,脸⾊苍⽩,⾐不蔽体,正拥着被子颤抖。 她的头上,还戴着那顶为这次和亲特别准备的红⾊凤冠。 看着这么多人,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她的泪⽔,却比任何解释都有效。 ⽇出之国的使者目眦裂,一声虎吼,向卓王孙扑去。 他的刀,在中途断掉;他的人,向外摔了出去。 他立即就站了起来。卓王孙并不想杀他。其他的使节冲了上来,与他并肩站在一起,他们眼睛里全都闪耀着屈辱的怒火。 “⽇出之国,绝不接受这样的屈辱!” 他们昂首走出的时候,⾼丽群臣吓得全都瘫在了椅子上。 这是一场战争的开始。 ⾼丽群臣看着卓王孙的时候,目光中都充満了痛苦、绝望、无奈与愤恨。 天下的女子多如牛⽑,为什么你单单看上公主呢?看上公主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为什么你要在公主和亲的前一天晚上,做出这样的事? 但卓王孙如⽔般沉的脸⾊,让他们一句话都不敢说,全都悄悄告退了。 这座城市,顷刻褪去悦,陷⼊了死寂。 当所有的人都离开后,公主轻轻一笑,重新钻⼊了被子里。 看到⽇出之国使者愤怒地离去,她比什么人都要开心。这就意味着,她再也不用和亲,也就不必离开这座城市。 她什么时候想去⽩山,就什么时候去。再没有人来⼲涉她。 不过一整夜过去了,杨逸之现在怎么样了呢?一想到这里,公主不噤満面愁容。她急忙摸索着被子里的⾐服,迅速地穿上。 她可不想真的被卓王孙赚到便宜。哼,他也不算吃亏。 “现在,你不会再让我和亲了吧?” 公主叹了口气,心里虽然乐开了花,但还是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卓王孙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 “看来我不能嫁过天皇,只能嫁给你了!” 卓王孙的目光向这边望了过来。 他注视着公主,厚厚的棉被,似乎无法挡住他的目光。公主感到一阵羞恼,急忙连肩膀都缩进了被子里。 “要不要遣使向⽗皇提亲呢?” 她继续调侃着。反正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心里升起一阵恶作剧的感快,那是种想狠狠地报复眼前这个男子的冲动。卓王孙的平静、骄傲、冷漠与桀骜,隐隐地调拨着她內心服征的望。她对他毫无趣兴,却想看到他痛苦。 卓王孙终于开口:“我再想,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的目光似乎真的穿透棉被、⾐衫,沁⼊她的心,肆意地翻检着她的秘密。公主感到一阵惊惶。这个人似乎全知全能,没有任何秘密能够躲过他的目光。 而她的秘密,绝不能让他知道! “你若只是不想嫁给天皇,完全可以逃走。但你并没有这样做,而选择了牺牲自己名誉的作法,看来你并不想离开。” 公主眼睛中露出了一丝惊讶之⾊。她实在想不到,卓王孙的观察力如此敏锐。 “⾼丽场战,并不值得你留恋。所以你不想离开的原因,必定是因为一个人。” 公主的⾝子又震了震。 “如果只是为了怒亲使,你现在这个计策,更应该向他施展,既能破坏婚事,又能让他百口莫辩,无法拒绝你。但你并没有这么做。” 他嘴角挑起淡淡冷笑:“是否因为,他不在城中?” 公主凤目中闪过一阵惊恐。 这个人的话,尖锐得就像是刀子,在她心上肆意游走,将她所隐蔵的一切挑开,暴露在他眼前。 “那么,这个竟邀公主之眷的人究竟是谁?” 公主脸板了板,冷冷道:“是谁有什么关系?我难道就不可以喜一个人?” 卓王孙慢慢道:“可以。” 他的眼神似乎有了种奇异的变化,他看着公主的时候,公主噤不住感到一阵冰冷。这个暴君,现在坐在太师椅上,隔着七步的距离,冷冷地审视着她。 她的⾝体噤不住一震。 她,天皇贵胄,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竟忍不住簌簌发抖。他的眼神中像是蔵了一把冰冷的刀,一寸寸剜割着她灵魂,痛到刻骨。 他注视着她,一抹讥诮的笑意从眸子深处缓缓散开:“我只是在想,他,为什么不在城里面?” 他不再说话,目光望向东南方。 东南方,即是灵山。 公主像是突然受惊一般,跳了起来。她不顾自己仅仅穿了一件披肩,周⾝几乎完全还是⾚裸的。因为,她终于明⽩,卓王孙的目光为什么那么冷。 他已完全看透了他们的计划。这个该死的人,他的头脑为什么这么聪明,仅仅是从她昨晚的表现中,就将他们精心筹划的计划几乎完全猜透。 他为什么就不能笨一点? 公主跳下了。 “我不允许你伤害他,绝不允许!” 她的声音中充満了惊恐,因她从卓王孙的目光中,看到了极为可怕的结局。 卓王孙缓缓笑了。 他看着她。 两人距离不过七寸,他目光寸寸扫过她的⾝体,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看透;却又似乎完全不在看她,只是在遥望黑暗中的虚空。 遥望,一座用金银铁共同铸造的城池,两个影子紧紧相拥。 遥望,他曾经占据与拥有的爱情,被别人染指。 遥望,一朵⽔红之莲花,不再只仰望朝⽇的光芒,而是沾染了明月的辉光。 当时他有着⾜够的力量令这一切灰飞烟灭,但他没有那么做。 他从来不惧怕任何人的挑战,因为他知道,天下万物,芸芸众生,本就是他的战利品。 而现在,他忽然并不那么洒脫。 他怀疑自己也不过是个凡人,喜斤斤计较。 他注视着这个正在颤抖、却鼓⾜勇气站在他面前的女子。他相信,他看到的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护在那轮明月前,瑟瑟发抖却绝不退缩的人。 另一个为了那温柔的月光,勇敢地忤逆烈⽇之威严的人。 他冷冷道:“好,我娶你。” 公主震惊地抬起头。卓王孙的话是那么突兀,如崩裂的巨石,轰然砸在她的心底,只余下一地泥泞的碎片。 公主周⾝一软,瘫坐在地上。连卓王孙从她的项链上扯下虎符,她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那一刻,她仿佛听到命运的轮盘,发出一声苍老的昑哦。 杨逸之望着自己的手。 地蔵站在他面前,依旧像是一团黑雾,却在袅袅散去。 火蔵、⽔蔵、风蔵,早已不见了踪影。 鬼忍四人,终于败在他的风月剑气之下。他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方才找到最佳的机会,用一剑同时重创四人。 他心中微微有一丝疑惑,当他击中地蔵时,他并没有击实的感觉。但地蔵的痛吼声以及四人迅速撤退,让他没有更多的怀疑。 不管怎样,他总算是从四人的包围中挣脫了。虽然风月之剑已出,数个时辰之內,他将弱如孺子。但幸好他还有一匹马,他还可以骑着它,赶到⽩山。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倭军一定⽇夜兼程,向灵山城冲锋。所以,他必须尽快赶到。 否则,这场战争将一败涂地。 ⽩山并不远。只花了一个时辰,一座大巨的营寨就出现在地平线上,营寨上漂着明朝的蟠龙大旗,灰⾊的帐篷连绵出去,⾜有数里地。 杨逸之长出了一口气。这样的营寨,⾜⾜能容纳五万军队有余。有了这么多军队,他一定能够守住灵山城,并完成全歼倭军的计划。 所以,尽管他已经⾝心疲惫;尽管施展出风月剑气后,他的⾝材极度脆弱,但亿仍然打起精神,纵马向营寨奔去。 忽然,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杨兄,别来无恙。” 杨逸之的⾝体骤然僵硬,几乎连马缰都握不住,马匹不受约束地向前奔去,几乎撞上了立马站在营寨前的那个人。 那个人一伸手,将马缰握在手中,那匹马立即停住,虽然受惊,却连一声都不敢嘶。那人⾝上似乎有种无形的威严,连马都感受到了无形的庒迫。 卓王孙。 月形金器挂在他指间,轻轻摇晃。那是调动三军的虎符。 杨逸之的心沉到⾕底,这意味着,这个计划已完全失败。 卓王孙静静地看着杨逸之。 连他也不得不承认,杨逸之定下这个计划,精准而完备,有极大的可行。这个⽩⾐男子,本该在灵山城取得一场胜利的。但可惜的是,他已知道了这场计划。 所以,这个计划只能失败。 或许真有所谓神明,在冥冥中安排着这一切,使他们总在争夺着同一件东西,一个人成功了,另一个就必定失败。 他们的场战,形形⾊⾊,小到一个人,大到天下。命运让他们相遇,小到一个人,大到天下。 天下是如此大,他们偏偏因为一个人相遇。两个人是如此小,却事关天下。 这安排是如此精巧而奇异。 卓王孙慢慢地笑了。 “跟我来。” 杨逸之抬起头,似乎没没有了解卓王孙的意思:“却哪里?” 卓王孙看着他,他的微笑充満嘲讽,正一点点变得尖锐。 “我和你。” “一起目送灵山城毁灭。” 马蹄静静地敲打着开満金达莱花的田野。这是种平凡而低的小花,却坚強、勇敢,即使在战争中,仍然开得漫山遍野。 从山顶望下去,灵山需并不大,城中的士兵也并不多。 宣祖坐在凉亭中,享受着早晨一杯清茶。探马不停地将倭军的消息递过来,小西行长亲自率领着大军从汉城⽇夜兼程赶了过来,就像是风暴一般,即将从东南西北冲击着这座脆弱的城池。这座城中,驻扎的兵力只有倭军的二十分之一,城防早就失修,恐怕连第一次冲锋都承受不住。 宣祖却一点都不担心。 他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慢慢品尝着。的确用不着担心,因为他坚信,杨逸之会率着兵马,随着朝一起出现在灵山城,将倭军击跨。他相信这个男子,自从第一眼见到这个男子开始,他就知道,真正能赢得这场战争的人,必定是这个谦逊而温柔的⽩⾐男子。 他甚至希望倭军能够来得更多一些,好让他见识一下杨逸之真正的实力。 倭军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一副金⾊的马标出现在地平线上,随之而来的是隆隆的马蹄声。大批⾝着明亮的金银装饰的铠甲的倭军像是风一般扫过平原,从四面八方将这座城围住。 灵山城像是一只仓皇躲蔵的野兔,暴露在猎⽝的眈眈注视下。 小西行长驱马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一连串的命令传下去,五万大军布成一个整齐的圆,将城围住。 他等着这个包围圈成形,不留一丝隙。 杨逸之沉默着,洁⽩的⾐袖下,他的手缓缓抬起。虽然刚施展过风月剑气,他的⾝体正处于最虚弱的时候,但为了灵山城,他不得不作困兽之斗。 光芒,如流萤般明灭不定,艰难而缓慢地向他掌心汇聚。 突然一声轻响,还未成型的光芒如琉璃破碎,四散开去。 杨逸之猝然后退,几乎无法立定⾝形。他愕然抬头,正上卓王孙冰冷的目光。 卓王孙轻轻挥袖,空中残存的月⽩⾊微尘彻底消散。杀气,缓慢地自他⾝上炸开,化为一具无形的牢笼,将杨逸之紧紧锁住。 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对他出手。 但这个⽩⾐男子,必须得知道,这是他的战争,任何人都不许揷手。 小西行长的手狠狠挥落。 倭军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咆哮,向灵山城冲去。 城墙像是纸扎的一样,顷刻间崩坏。 宣祖手中的茶盏跌碎,震惊地站了起来。 ⽩⾐战神在那里?五万援兵在哪里? 这场战争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绝不应该! 小西行长脸上露出笑容。这场战争,在沿着他所构想的发展。 卓王孙笑容如冰。这场战争,在沿着他所构想的发展。 杨逸之痛苦地闭上眼睛。这场战争,不可预料地发展着。 二十对一的悬殊力量对比,灵山城连抵抗都谈不上。从山顶俯瞰下去,城中全是倭军的⾝影。随着烽烟与战火的燃起,这座城正在迅速地成为地狱。 所有地狱中凄惨的一切,都在这座城中上演。倭军显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在⾼丽人心中留下永远不能抵抗的烙印,因此,他们在彻底毁灭这座城。 等这场战争结束后,这座城中的一切,将彻底从地面抹去。 ⽝不留。 宣祖颤抖着,他所幻想的一切在崩溃、毁灭。终于,他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发出一声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卓王孙缓缓转过头来,凝视着杨逸之。这个男子心中的悲痛,并没有瞒过他的眼睛。同样,刚用过风月之剑后的虚弱,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还能拯救这座城吗?” 杨逸之的双目倏然睁开。 他看着正在凝望着他的暴君。 強大、冷静、孤独而残酷的暴君。 他曾以为,普天之下,只有自己了解这个男子,但他错了。他从来没有了解过。 他本以为,自己衷心认同了寻找第三人的理念,但他错了。他始终不能眼睁睁看着,为了一个理念让成千上万人化为骸骨。无论它有多么正确。 他不知道这个男子心中还有没有地方能够容纳别人。难道苍生在这个男子心中,都只不过是棋子?数万人的阵亡,真的只是吏书夹里那无关紧要的数字?⽩骨支天,⾎流成河,只不过是为历史战车的前行铺路。 但他知道,这场战争是一柄剑,正握在这个男子的手中,而自己却两手空空。 他也知道,这个男子正拿起这柄剑,缓慢而忍残地刺⼊他的心,只为了迫他屈服。 但他绝不屈服。 他,从来没有在这个男子面前屈服。尽管他时刻感受着这个男子的強大、骄傲。但他的坚韧、执著,却让他立于这男子之前,平等如一。 他一字一字地道:“我,能,够!” 他猛地一打马,向山下纵去。 像一阵风掠过卓王孙的⾝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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