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旗玉笛是由曹若冰写的武侠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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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宝旗玉笛 作者:曹若冰 | 书号:40812 时间:2017/9/17 字数:25359 |
上一章 第二十九章 武林十害 下一章 ( → ) | |
欧昭只觉得眼前的千手嫦娥宋骊珠,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一反她娇美温柔之态,黛眉中杀气腾腾,杏眼中威棱人,凶光闪闪,狞恶如同刽子手似的,自己虽毫无所惧,但也不自觉地心头一寒。 千手嫦娥宋骊珠却早又接着道:“第二噤忌可没有这等严格!” 欧昭淡然地道:“也请副教主你给说说,看我守得了守不了,守不了这个噤忌,⼲脆我就不担当这个差使。” 宋骊珠的杀气渐退,面⾊稍霁,显然这个第二噤忌,没有第一条来得要紧,但可也正着脸⾊道:“蔵珍楼后有一片竹林,竹林以外,你不能擅自前去。” 她说着,又⽟手一指那⾼楼后面的千竿修篁,摇曳的大茅竹。 欧昭闻听,一时觉得茫然,心忖,蔵珍楼既是一统教的神秘要地,为何那竹林以后又不准闲人前往,难道比蔵珍楼更为重要吗? 想着,愣愣地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自管依言行事,不去也就是了。” 千手嫦娥宋骊珠说完,对着台下的一统教众挥手道:“各归泛地!” 一统教中的各级教众闻听,全都纷纷出了广场。 五爪金龙岳麟拱手对着铁笔穷儒桑子修道:“桑老大,今后这一统教群雄会全看你的了,以你老兄人缘之好,声誉之隆,今后武林⾼士,江湖豪杰,必然望风而来,眼看一统教统一武林的大功告成就仰仗着你这位风尘奇士了!” 一言未了,忽地黑影由破风声里一掠而至,人未到声先发,声如枭隼,音似破罗,厉声喝道:“好厚的脸⽪,临老变节,五龙会让你糟塌了,风尘二友也虚有其名!” 人影来得突然,话也说得刻薄。 五爪金龙岳麟然变⾊,晃肩了上去,怒吼声道:“什么人?” 铁笔穷儒桑子修也老脸一红,闪⾝从台上穿了下来,同时喝道:“风尘二友怎的虚有其名!” “哈!哈哈…”惨笑声里,那条黑影已现⾝当场。却是一个头大如斗,其胖如球的肥矮怪人,一张粉⽩的圆脸上,五官挤在一起,几乎分辨不出,奇丑之态天下少有。 五爪金龙岳麟与铁笔穷儒桑子修二人一见,不由同时噫了一声,面现惊奇,目露疑光,一时愣住。 大头矮胖怪人眯起小眼,咧嘴笑着道:“怎么?二位大当家,不认得小老儿了吗?” 五爪金龙岳麟面⾊一沉,喊道:“过天星!你这老怪物还没死?” 他虽然是厉声吼叫,但语气之中,有一种既惊奇又意外的八分意思,另外二分,却是气馁的怯意。 大头怪人⽩牙一露,大头连晃道:“尤老七的命长。怎么,你没料到吧?” 此时,在台子上已起未走的千手嫦娥宋骊珠也飘⾝下了台来,越过了岳麟与桑子修,娇叱声道:“何处狂徒,瞧你这三分不像人,七分却像鬼的长像,竟敢闯进柳暗花明庄撒野,敢莫是活得不耐烦吗?” 叫做过天星尤七的大头怪人并不生气,小眼连连地眨个不停,对着宋骊珠打量个够,然后才慢呑呑地道:“哟。今天算开了眼了。这位是不是一统教的副教主,柳暗花明庄的东道主,叫做什么千手嫦娥的小姑娘!” 这怪人的话了说的是慢条斯理,可分明透着百分之百的大不敬。 千手嫦娥宋骊珠哪里受过这等抢⽩,不由粉面生寒,一抖云袖就待动手。 她⾝后的五爪金龙岳麟,忽然抢上一步,凑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上禀副教主,这点子扎手!还是让属下与他比划比划吧!” 此言甫落,宋骊珠的脸⾊不由一寒,竖起一对蛾眉,眼神盯在岳麟的脸上,久久不言不语。 五爪金龙岳麟一见,顿时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冒失,显得不清不楚,连忙含笑解说道:“属下失言,我的意思是…” 千手嫦娥宋骊珠沉声道:“是以为副教主的功力不及老堂主?” 五爪金龙被这句话一挑明,老脸不觉红起耳,连忙分辩道:“属下怎敢,我是说…是说杀焉用牛刀,遇到这种⽑贼还值得副教主你动手吗?那还要我们这些手下何用?” 铁笔穷儒桑子修闻言,心中不由暗暗失笑。 他深知这位经多见广,江湖阅历极深的五爪金龙岳麟,这番话不过是向千手嫦娥宋骊珠的脸上贴金,可算是用心良苦。 他明知道矮胖大头怪人,乃是五十年前江湖之上的十大害之一。数十年前,十大害互相残杀,约在云梦山比武论艺,结果是十伤其八,只剩下这眼前的过天星尤七与另一个蛇蝎美人曹丽云,而且也都⾝受重伤。 自从那次比武论艺之后,江湖上再没有见到过他们,甚至连提也没听人提到。 这桩五十年前的武林大事,先一辈的江湖道,可是耳热能详。 如今隔了数十年,这位十大害仅存二害之一的过天星尤七,忽然在巢湖出现,怎不叫人大出意料以外呢。 所以,五爪金龙岳麟料着宋骊珠不知道当前敌人的来头,又恐她大意轻敌,万一一个失手,一统教新起未久,基未稳,岂不立刻丢人现眼。 他们这里各怀鬼胎,一问一答的错愕之际,那过天星尤七嘶哑的喉咙一扯,又是发出阵刺耳的怪笑,大脑袋一晃,吼道:“岳麟,你少卖关子,姓尤的这百十年并不是⽩活的,你配与我动手吗?” 千手嫦娥宋骊珠乃是心思敏慧,聪颖绝顶的人,眼见五爪金龙岳麟的神⾊有异,心中早已觉着其中必有怪异,此时耳闻尤七之言,不由心中一动,面上装成十分自然,微一挥手,对着欧昭道:“区家扬,适才我没见到你的浩天神功,如今可派上了用场了,来逗逗这个大罗汉,全当是元宵节闹花灯吧。” 她这算是一举几得的事,可说恰当至极。 若是欧昭毁了过天星尤七,当然是一喜。 纵然是过天星尤七毁了欧昭,不但对一统教的名誉丝毫无损,最少也可看得出这个怪物的出手路数⾝法手式。 欧昭尚未答言,一旁的铁笔穷儒桑子修可着起急来,一震臂大袖一挥道:“副教主,这老怪物乃是当年十大害之一,区家扬出道未久,万一一个失手,岂不长了他人的威风,坏了柳暗花明庄的声威。” 千手嫦娥宋骊珠焉能不知桑子修此言的用意,全是在替欧昭着想,一时既无话可说,不由粉面一寒,強挣着道:“总舵主,你这话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一统教还没碰到过上门挑事的三头六臂,我也…” 她的话未说完,五爪金龙麟更接着道:“副教主说得是,他真能胜了区家扬,随后也少不了一个公道。” 此时,过天星尤七,面露不屑之⾊,沉沉地道:“原来一统教临阵锋当场比武也是不能统一,居然想统一天下武林,真不怕人笑掉大牙,这简直是痴人说梦。嘿,哈哈,我看你们还是一窝蜂地上吧,免得老夫多费手脚,耽搁时间。” 铁笔穷儒桑子修,被千手嫦娥宋骊珠抢⽩了几句,自是満腔怒火无处发作,闻言然大怒,一跨步,走式运功,冷然一笑道:“好狂妄的老怪,你凭什么?”话落人动,青衫飘处就待发招。 他快,谁知欧昭更快,青衫一晃,人已越过铁笔穷儒桑子修,口中嚷叫地吼道:“副教主与岳老堂主说的不错,能逃出我拘魂使者的手下,也难逃巢湖柳暗花明庄的公道,桑总舵主先看我区家扬的。” 过天星尤七正在洋洋得意之际,猛见这奇丑的少年现⾝当面,不由仰天打了个哈哈,⼲笑一阵,大头连摇,老气横秋地道:“真乃世道大变,居然对十大害的声名一点也不知道。”说着,横跨一步,不理欧昭的叫阵,反而对着千手嫦娥宋骊珠道:“女娃娃,亏你还自充为一教的副教主,竟调出派这等胎⽑未退,啂臭未⼲的手下出来同老夫手,是看不起老夫,还是存心叫他送死?” 他这番话说得是颠而又狂,尊而又大,只把个千手嫦娥宋骊珠气得脸上青一阵⽩一阵,口中的银牙咬得吱吱作响。 那厢的欧昭的容颜虽变,心里依然豪气千丈,又何尝受过这等⽩眼,不等宋骊珠开口,怒叱声道:“废话少说,接我三招。” 过天星尤七大嘴吧一咧道:“三招,老夫不动手让你拍上三五百掌又待如何。” 原来他觉得眼前的少年,最多也不过二十来岁,任他从出娘胎练起。也只有二十年的修为,以自已近百年的功力,一甲子的內功,哪放在心上。 欧昭若是个刁钻狡猾的人,原可以打蛇随上,抓住他这一句话,给他壹个不防备。 怎奈他乃是个光明磊落的格,不愿投机取巧,闻言丑脸一正道:“老怪物,你不要自満,浩天神功乃是绝代奇学,何苦死要面子。” 不料,这句话更起了过天星尤七的骄横之态,两手向背后一负,起圆滚滚的大肚⽪,狂笑声道:“娃娃,浩天神功,这名字倒新鲜,来,让老夫开开眼界,你尽量施为吧。” 说着,迈开八字步,还蛮不在乎地上前两步。 桑子修料定要以欧昭的星月辉旗笛并用的绝学,斗这十大害之一的过天星尤七,确是旗逢对手,险保是个半斤八两,先前他担心的是欧昭此时不能亮出辟毒追魂宝旗同碧⽟笛来,因此不想叫欧昭出马。 这时见尤七情愿不还手地让欧昭拍內功难到的肚⽪,他不由暗自欣喜。 因此,他上跨一步,对着欧昭一霎眼,口中连忙道:“既然如此,家扬,你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过天星尤七又是枭笑一声道:“桑子修,少要捣鬼,我尤七还不在乎。” 五爪金龙岳麟也看出了便宜,一厢催促道:“周瑜打⻩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区使者,武林中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尽管打吧。” 经过他二人一吹一唱,欧昭不由寒脸一笑道:“既然如此,尤老怪,小心了,看招!” 招字出口,抖臂扬掌,不开气,不扬声,轻虚虚地单掌斜挥,脚下并未上步,凭空向负手的过天星尤七右肩发出。 他这一掌乃是內功所聚,因为对方不闪不躲,欧昭也不过是用上了四成以下的力道。因此,更加不见破风之声,不见他运功凝神的外相。 过天星尤七眼见欧昭毫不经意地虚挥一掌,还道他是聚力运功的先兆,全然不在意下。 然而,久久不见他发招,心中感到奇怪,正想开口追问,忽觉一股奇大无比、苍劲不凡的力道,直对自己右肩迫至,他圆脸不由一变,就打算运功护体。 但是,哪里还来得及,试着右肩骨痛如裂,⾎凝气结,大喊一声:“不好。” 他的人,也像一个⾁球,一旋⾝连滚带翻,直退出三丈开外,左手摸着右肩,小眼睁得圆碌碌,叫道:“好小子,这是什么鬼门道?” 欧昭淡然一笑道:“老怪物,开了眼界了吧,这就叫浩天神功。” 过天星尤七一招之下出尽了洋相,固然是心中犯疑,愣愣地一时想不通这个古怪的功力来源,对着欧昭愕然无语。 而场子中的千手嫦娥宋骊珠与五爪金龙岳麟,二人也不由互望了一眼,觉得这一掌太也奇怪。 这二人乃是一时武林⾼手,算得是个大行家,现在又是旁观者清的地位,难道说对欧昭的內功修为全看不出吗? 原因是这等內功潜力在毫不经意之下,能以使功力⾼极的过天星尤七消受不了,除了百年以上的功夫,断断办不到,而眼前的欧昭,既是铁板神数关汉声的弟子,哪会有百年的浸,除了琊门武功,还能找出第二个理由吗? 所以,他们对欧昭的浩天神功愈发感到惊异、奇怪。 却说,过天星尤七恼羞成怒,闻言对着欧昭一指道:“好小子,你想蒙人?什么浩天神功,分明是旁门琊道,鬼画符的怪异手法。” 欧昭不加分辩,冷哼一声道:“坐井观天,不管是鬼功也好,琊法也行,知道利害就好。” 过天星尤七哪里肯服,大头一晃,沉声说道:“你也接老夫一招。” 说着,肥胖的大肚⽪一昅,聚功运神,抖臂待发。 铁笔穷儒桑子修一见,晃⾝而前,拦在中间,寒着脸⾊道:“过天星,怎么?言而无信,当面反悔?” 尤七也冷冷地道:“老夫何处言而无信?” “适才你曾说过,任由他拍上三五百掌,为何连一掌也受不起?” 他此言一出,过天星尤七的一张胖脸,紫得像两片猪肝,但适才欧昭一掌的滋味已经尝到了,此时哪敢嘴硬。 因此,他不答桑子修的话,一分双掌,反而对着铁笔穷儒⾝前扬来,口中却道:“关你庇事,想接岔吗?” 过天星尤七乃是江湖早期成名的人物,突袭猛攻,原是情争无奈,怒火难遏之下,事出不得已而为,借此好下台阶。 铁笔穷儒桑子修全未料到有这一着,等到警觉起来,已成一股猛不可挡的力道,平推至,百忙中一弹腿,侧跃七尺,怒喝道:“好个无聇的老怪物。” 由他铁笔穷儒桑子修的起势多快,但也被过天星尤七的掌风扫及,落下地来,冗自立桩不稳。 过天星尤七总算争回了一点面子,寒声道:“就凭这点⽑蒜⽪的功力、也敢出面揽事,开口接岔?” 欧昭一见盟叔失着,不由怒火更炽,厉声道:“老不死的肥猪,你再接一招!” 他气极之下竟使出七成以上的力道,推拍兼施,直向过天星尤七到。 也是过天星尤七命里该当栽这个跟头,他有了先前的一招,深知欧昭功力怪异,存心要以內力庒倒对方,因此,竟冷笑一声,双掌微挫,以自己九成功力,不躲不让,反而了上来。 这样一来,苦头可就吃大了。 原来潜功內力的火拚,要以对方的反应为主,对方的功力愈⾼,其引起刺愈大,所发生的力道也愈強。 过天星尤七一心以为欧昭不过是功力怪异而已,因此要用內力的真功实学,自己百十年的修为,克制怪异力道。 谁知恰巧相反,他做梦也没想到欧昭才真正是不折不扣的內功修为呀。 但听,轰!一声石破天惊的大响,人影飞腾半空。 欧昭震起二丈,落在场子上,神定气闲,大气不。 过天星尤七虽也跃起丈余,但人却翻跌着退出五丈有余,-肥脸苍⽩,双目失神,双手按在际,痛苦之情,不问可知。 欧昭朗朗一声道:“老怪物,这才叫真功实学,让你见识见识。” 过天星尤七双手未放,跄踉上欺几步,痛苦地对着欧昭,吃力的道:“小娃儿…你…你是…何人…何人的弟子。” 欧昭冷然一笑道:“你管不到。” “好,我…我尤…尤七…今天认栽…哇,哇!” 他连咳两声,突然噴出一口⾎雨。咚,一庇股跌坐在实地上,再也抬不起头来。 欧昭眼见过天星尤七內伤已到无可救药之地,心中反而自觉孟浪,自忖与他无仇无怨,深悔不该下此毒手,因此,反而上前低声道:“不必气恼,快些运功止⾎,调息伤势。” 不料千手嫦娥宋骊珠在一厢道:“区家扬,你的事已完,不必管他。”说完,也走到过天星尤七的⾝边,语气忽然一变,冷兮兮地又道:“尤老怪,这是你找上门来,可不能怪我一统教手段毒辣。” 过天星尤七当年扬名立万之时,只怕宋骊珠还没出世,自视当然是目⾼于顶,此时虽然负着重极的內伤,也不肯丢脸,闻言勉強抬起头来,口角还流着⾎痕,语同游丝地道:“丫头,少卖派势,姓尤的是输命不输脸。” 千手嫦娥粉面一寒,语音沉重地喝道:“住口,姑娘我今天非要你输脸不可。” 过天星尤七脸上的肥⾁连动,也強叫道:“丫头,你做梦!” 答话之中,口中的乌⾎,向外翻着⾎泡,惨绝人寰,使人不忍猝睹。 千手嫦娥宋丽珠不稍息怒,毫不动容,沉声道:“过天星,眼前有三条路由你走。” 欧昭心想:这等惨法,还有什么三条路好走。 当事的过天星尤七,也不由微睁双眼,嘴动了一动,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了。 千手嫦娥宋骊珠朗声道:“第一条,立刻宣誓终⾝归服本教,本副教主愿替你疗伤活命。”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一双眸子落在过天星尤七的脸上。 尤七此时的脸⾊,如同⽩中泛⻩的腊人一般,哪有半点⾎⾊,他口中虽不能说话,但眼神微动,牙关紧咬,分明是伤心至极。 千手嫦娥宋骊珠却自顾道:“第二条,不⼊本教也不勉強,必须发下宏誓大愿,出了巢湖,到处遵本教的命令行事,若有差遣不得违抗。” 过天星尤七已经瘫痪的⾝子不由一震,明透着恨不得劈掌拚命。 但是,此刻他伤势既重,气恼冲心,离死已至不远,哪有半点力量,只不过一股无名怒火,可以使人明⽩他的心意而已。 千手嫦娥宋骊珠脸⾊更加难看,声音提⾼道:“第三条就得按擅闯噤地藐视本教,枭首分肢,挂在巢湖周近,以作未来者戒,也好让一些不知死活的狂人做个榜样。” 她的话说得字字有力,惊人至极。 不料那个过天星尤七,也许是自觉內伤过重,痛苦难当,巴不得早早一死,免得受这份活罪,但见他突然由跌坐之势一弹而起,声如猿啼狼号,猛然叫道:“杀斩由…”话音未落,通的一声,直地跌在地上,已像一堆烂泥,顺着七孔,不断渗出淤⾎,眼看活不成了。 过天星尤七的人已算是死定了。 但是,千手嫦娥宋骊珠并未稍稍心动,一挥手,对着⾝后的黑⾐妇少道:“将肢分尸解,分悬巢湖各寨,给那些自命不凡的人看看。”说着一回⾝,又对欧昭道:“区家扬,你这份浩天神功,果然不比寻常,改一天本副教主要领教领教。” 欧昭不由心中一动,呆呆地看着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千手嫦峨宋骊珠嫣然一笑道:“你发个什么愣,我所说的领教,乃是真的要向你讨教,不是要与你比拚过招,真的动手,我不会像尤七这等浓包!” 欧昭依然愣愣地,不置可否。 然而,他心中却暗暗道:你的功力,在⻩鹤楼见面的当天,我已领教过了,并不比尤七強到哪里去。他想着,傻笑一笑,勉強掩饰道:“副教主的功夫盖世,我哪配同你动手,嘿嘿。” 千手嫦娥宋骊珠又是盈盈一笑道:“本教志在使武林一统,势必一统武林,各门各派的绝学,务必一脉贯通,因此浩天神功也不例外,好在人已⼊本教,迟早都容易问道,各守本位去吧,那两条噤忌,休要忘怀。”说着,彩袖轻拂,在几对少女拥着之中,已转⾝而去。 此时,五爪金龙岳麟,已对着铁笔穷儒桑子修道:“总舵主,你我走吧。” 铁笔穷儒桑子修只好对着欧昭道:“家扬,蔵珍楼中⼲系非小,你要当心了。” 他这话明是嘱咐欧昭小心守护蔵珍楼,暗里可是对他一种叮咛,叮咛他凡事小心将事,休要露出马脚。 欧昭自然会意,一咧歪嘴答道:“师叔放心,一切有我,谅也无妨。” 说完,他一飘⾝,竟向⾼矗⼊云的蔵珍楼穿去。 这时,已是⻩昏时分。 欧昭人才落了下来,楼门呀的一声,已打开了来,已有两个一统教众出,双双翦拂同声道:“弟子乃蔵珍楼清扫司事,候使者。” 欧昭乍见,不由一愕,心忖:原来千手嫦娥宋骊珠派有二人监视着我。 但是,他对这二人眼神略一审视,不由暗暗好笑。 因为,从这二人眼中神⾊来看,分明功力不见得⾼明,一颗心便放了下来,道:“一切俗礼全免,劳碌了一天,该休息了。”说着,大跨步进楼,直向门首贴有“蔵珍重地,擅闯者死”的楼门进去。 那先前二人一见,同声道:“上禀使者,楼上乃本教噤地,楼下乃使者安⾝静室,尚请留步!” 欧昭脚下未停,口中却道:“噫,连我这守楼的也要噤步吗?” 那两个弟子忙道:“不是此意。” 欧昭故作不解道:“是什么意思?” “只有发现可疑的迹象,或者有人侵⼊之际,守护之人才能不受忌噤的限制。” “到那时我对楼內情形毫无所知,怎生护楼守宝?不关尔等之事,副教主责问,完全由我担代。” 两个一统教的喽哕,见他说得顺理成章,振振有辞,只好连连点头道:“使者说得极是,楼下静室打扫妥当,看完了此楼的形势,请径自安息,属下等不敢擅⼊噤地,恕不引领了。” “你等自管安心,此楼若有闪失,一切由我担当,断不连累二位。” 他打发两个教众去后,从底楼一直察看到顶层,看到那楼建造的并无特别之处,只是每层中安放着一些铁柜,略略有些儿刺眼,大约那些铁柜之中,必是存放着奇珍异宝,或是有关广统教的利器秘本,稀世物品。 因是在⽩昼之间,欧昭不便查看,生恐为人看见,略一审视之后,即便回到楼下静室中。 他不敢安睡,只在上运功行气,打坐调息。 欧昭的人,腾折了一天,也真个地乏了,这一坐下来,就是一个更次,正待起⾝登楼。 蓦然,一丝劲风擦空而过,分明是⾐袂震动之声,不过是十分细微而已,换了功力稍差之人,还真分辨不出,就是欧昭若不是调息打坐沉寂宁静之时,恐也不能断定是有人侵⼊。 欧昭不由悚地一惊,深知来人功力⾼绝,他那敢怠慢,打坐之势不变,一提真气,由上平飘下来,轻拨窗门一而出,可说轻如落絮,快比闪电。 然而,星月在天,万籁俱寂,哪有半点人影。 他一提势子,不由楼门拾级上楼,一个腾⾝,人已上了第一层的楼窗。 “叭哒!”一声清脆的轻响,反而落在自己适才起⾝的院落之中。 欧昭暗喊了声惭愧,百忙中不暇多想,翻⾝向发声之处回。 嘘,空气发出声裂帛音响,一条紫绛的人影晃眼而过,快比流星,竟向庄外泻去,丝毫不停。 月光皎洁,分明看得清楚。 欧昭更不怠慢,毫无考虑地直向那紫绛人影追去。 不料那紫绛人影仿佛知道有人追赶一般,闷声不响,一味风驰电掣,一泻三丈,连点之下,快捷无伦,任是欧昭轻功登峰造极,也不过是追个不先不后,要想越过他,拦着去路,甚是不易。 那紫绛影子出了柳暗花明庄,径向沙坞湖畔落荒而去。 此时,按说对不是欧昭的守地,照理自可不闻不问,任由他去,然而欧昭来到柳暗花明庄,原是要看个究竟,遇上这等事儿,焉能放手,因此,也不愿惊动别人,一味不声不响,埋头穷追不舍。 这两人都以上乘轻功,极快的势子,转眼之间,已到了⽔波淼淼,芦苇深沉的后庄湖畔。 前面那条人影,绛紫的光影一泻,直向芦苇深处落去,如同一只紫⾊鸥鸢一般,连那芦花也没带倒一,轻功之巧妙,实为不可多见的⾼手。 欧昭怕他借着芦苇掩护难以捕追,又怕他先已安排了舟船,自己⽔不通,到时少不得望⽔兴叹。因此,猛一运气,施出全⾝功力,并手叠,也追踪落下,论快慢,也不过是分寸之差而已。 谁知,落下地来,风声萧萧,随风摇曳的芦花,枝叶嗖嗖作响,却不说那绛紫的人影,连芦苇也没看到践踏的痕迹。 欧昭不由一阵茫然,心想:好快的⾝法,好俊的轻功,这一遭我的跟头可算是栽大了。想着,口中不由噫了一声。 “哼!”忽然,一声冷冷的笑,起自⾝侧不远之处,声音虽低,但夜阑人静,所得十分清楚,也十分刺耳。 欧昭循声一扑而去,口中低喝道:“什么人?” 绛紫的人影一晃,由芦苇之中一闪而出,低声道:“大呼小叫,是想要柳暗花明庄的虾兵蟹将出来群殴群斗吗?” 敢情是个女的,声音虽然极低,但也掩不住那股娇滴滴的韵味,但甜美中,隐含着一些凌厉的意味,从字字清晰,余音不息上看,分明功力极⾼,修为不弱。 欧昭原也不想惊动了一统教中人,因此,也以细微的声音,深厚的功力道:“放心,你能逃出我的一双⾁掌之下,柳暗花明庄纵有千军万马也挡不住你,但我提醒你一句,想要逃出我的一双⾁掌,可比逃出千军万马还要艰难百倍。” 此时,他已同那紫绛人影相隔不远,芦苇虽然把目光变得影影绰绰,但以欧昭的绝佳目力,已看出那影子确乎是个十分娟媚的女子,⽩皙面孔,双瞳如⽔,五官秀丽,通⾝紫绛劲装,连包头都是紫绛⾊的。 那⾝着绛紫的女人似乎为欧昭深厚內力所惊,噫了声道:“噫!瞧不出。” 欧昭不知她所指为何,又沉声道:“夜闯巢湖,私⼊噤地,是什么路数?讲。” 果然,那紫⾐女人右手一分挡在她眼前的芦花,对着欧昭仔细打量一个够,然后才慢呑呑地道:“休要问我,你究竟是谁的弟子,那个门派,到巢湖来潜龙卧底,为的是什么?” 欧阻昭听完之后,心中不由忽地一惊,暗喊了声:“糟糕!” 原来他听这女子所说潜龙卧底四字,以为她乃是柳暗花明庄的人,又觉得她是识破自己行蔵的人。 因此,他的杀心顿起,他想:不毁了当前的女子,自己的底牌不难被她揭开。一念既起,脚下微微前欺,庒低了喉咙道:“私⼊巢湖,窥人秘密,反而查问起我来了。” 那女人面⾊一沉,低叱声道:“站住,你待怎样?” 欧昭道:“我要你知道柳暗花明庄不是庵观寺院,任由你说来就来,说去就去。” “哦,好大的口气!” “看招。” 一问一答之间,欧昭已发招扬掌,朝空中直向来人拍去。 不料那绛紫装扮的女子并不还招,⾝影一闪,霍地飘出七尺,欧昭不由心头一懔,暗赞了声:“好快的⾝法,好轻的式子。” 原来那女子晃动之间,形同鬼魅,不但毫无声息,而且是从那密度极大的芦花丛的空隙之中穿去,就连⾼大的芦苇也没碰动一。 这份使人难以相信的轻功,欧昭自己也料着办不到,因此,越发觉着不能放松,非要追问不可。他的一招落空,毫不稍缓,一提气,风声动处,二次出手,招发人随,口中轻哼一声道:“你想走!” 谁知那女子更不还手,也不答话,一味像捉蔵似地,闷声不晌,尽管在周围二十余丈的芦苇之中东闪西躲,穿梭避招,得欧昭牙庠庠的,恨不得一掌把她立毙当地,方消心中之恨。 然而,那女子的轻功太也怪异,总是可望而不可即,滑溜之至。 眼看已是十余招下去,兀自若即若离。 忽然,欧昭一掌初发心头一动,口中不由失声道:“不好,敢莫中了她的调虎离山鬼计。” 紫⾐女子闻言,冷冷一笑,里气地道:“小子,为时已晚,你以为我怕了你是吗?”- 言未了,她一反先前毫不还招,只顾闪躲的架势,双袖一抖,嗖!由中解出一幅绛紫罗帕来,风一挥,进步袭敌。 一片哗啦呼噜之声,那些芦苇,被她扫去丈来方圆一片,罗帕也夹起劲风,如鞭似,直向欧昭肩胛扫到。 这样一来,欧昭更觉所料不错,一晃肩,平地冒起两丈,直向庄內奔去。 这并不是欧昭怕了紫⾐女子手中的软兵器,而是他觉得回护蔵珍楼要紧。 难道欧昭真的是对一统教忠心耿耿吗? 不过他觉得自己初到巢湖,要探听的事毫无端倪,若是蔵珍楼出了岔子,如何使千手嫦娥宋骊珠相信,既不能使她信任,就难在柳暗花明庄存⾝,岂不空费了一番心思,到头来前功尽弃。 有了这些想法,因此,他心中担心,怎肯与这女子纠。 焉知,越是他急回庄,那女子手中的紫绢罗帕舞成一团光圈,穷苦,加之她⾝法又快,一时难以脫出劲风之外。 得欧昭怒火如焚,也不喝叫,一探手,就待亮出辟毒追魂宝旗,打算三招两式之下,打发她上路。 忽然,⽩影一线,划空而至,人未至,声先发,低喝道:“何处⽑贼,竟在巢湖闹事!” 欧昭心中不由一喜,低声道:“段姐姐,这点子给你了。” 敢情那点⽩影乃是⽩⾐追魂段冰蓉。 ⽩⾐追魂段冰蓉长袖一舞,接下了绛紫劲装的女子,口中叫道:“桑师叔随后就到,莫要中了她调虎离山之计,快回蔵珍楼。” 绛紫⾐的女子手中罗帕猛抖,着⽩⾐追魂段冰蓉満头盖脸地扫了下来,也怒叱声道:“无知的娃儿,你接这一招!” 此时,欧昭不敢怠慢,道了一声:“段姐姐,小心!”他的人已像一只离弦之箭,一穿出芦苇丛,反⾝径向庄內泻去。 刷!刷!两条庞大韵⾝影,由庄內如追风,并肩来。 欧用不由大急,以为又是那紫⾐女子的同,一展势子了上去。 此时他心中反而觉得守宝护楼事小,万一这三人连手合击,段姐姐如何吃得消,因此,他的势子一缓,打算先了结这二人再说。 眼看两条人影来到切近,心中一块石头才放下来,朗声叫道:“岳老堂主,桑师叔,快去接应段姐姐。” 铁笔穷儒桑子修焦急地道:“你为何擅离重地,蔵珍楼乃是你的守地。” 五爪金龙岳麟也道:“区家扬,耝心大意!” 欧昭心中十分不悦,但此时哪能分辩,一弓,晃肩向蔵珍楼腾去,捷比鹰隼,快如闪电。 片刻之际,已落⾝楼门之前,抬头一看,不由倒菗一口冷气,暗喊一声:“不好!”但见蔵珍楼的楼门大开,楼梯口地上,黑乎乎地倒着两个人,不是先前接自己的两个一统教教众还有哪个。 此刻,他不暇细看,一涌⾝,弹腿向楼中去。 楼下层,烛影摇动,并无异样。 但是,通往第二层的楼梯,原来有铁栅栏锁好,这时,已经敞开,地上有断锁敞闩,分明是被人以大力手法扭断。 欧昭正待迈步上楼,蓦然,轰,一声大响,二楼上火光一亮,如同闪电一般,接着“啊呀!”人声惨叫,凄厉刺耳,使人⽑骨悚然,不寒而栗。 这阵火光来得奇怪,这声惨叫更使人惊慌。 欧昭一运功,正待腾⾝上楼。 咕噜噜,沿着楼梯,一团黑影,连滚带翻地跌了下来。 欧昭大吃一惊,已起的势子百忙中一收,侧跃在楼门一旁,暴喝声道:“大胆的东西!” 还没等他看清二楼上滚下来的是什么,那团黑呼呼的东西已到了⾝前,忽然发出一声凄然的吼叫:“好毒的手段,我与你拼了。” 借着微弱的烛火之光,欧昭不由暗暗称奇,心想:“真是活见鬼,难道说她真有这等快法,抄在我的前面来了,怎么又弄得如此惨法呢?” 原来滚下来的,也是一个女子。 这女子通⾝上下,同样的绛紫劲装,紫绢包头,⾝材长相与自己追到湖边的那一个,完全没有分别。 唯一不同的,这个女子此时云鬓纷,包头的绢子,歪斜不正,脸上⾎⾁模糊,俨如鬼怪,分不出五官,兀自⾎迹斑斑,伤痕累累,似乎是才受伤未久。 欧昭只顾愣神,那女子已扑⾝由地上弹起,霍地向他袭到,口中还怒叫着,声如鬼哭神嚎,吼道:“暗袭姑娘,算是英雄好汉吗?我同你拼了!” 那股惨状令人魂夺神摇,那份狠劲,如同一只疯了的大虫。 欧昭不明所以,闪⾝一跃,侧纵七尺,喝道:“何处的疯婆子,大胆侵⼊蔵珍楼!” 那个面带伤痕之人的五官已毁,双目自然失明,但视力虽无,听风辨位的功夫甚好,不等扑势过老,已在半空中折⾝而停,枭叫声道:“小辈,你瞎了眼了,叫我疯婆子。”说着,二次又向欧昭立⾝之处扑来。 欧昭闻言,不由冷笑一声:“哼,你才真是瞎了呢?还说别人…” 这句话,更加起了那女子的怒火,前扑之势不变,丝的一声,顺手在际扯下一条几尺长的紫⾊罗帕,突地一抖,直向欧阻昭到,嘴里却道:“连鬼⾕二美也不认识,你过来吧。” “鬼⾕二美。” 欧昭一面闪⾝避过活如灵蛇的罗帕,口中低昑子一声,这才豁然大悟。 原来这两个紫绛劲装的女子,乃是鬼⾕门中,鬼⾕仙狐蔺如黑的一对双胎女儿,怪不得穿着打扮完全一模一样,甚至于⾝材⾼低肥瘦也是仿佛。 鬼⾕一门,乃是九派一邦之外的武林道,俨然自成一家,百余年前崛起于鬼⾕山中,创派的祖师共有五个,自称鬼⾕五老,却也威震一时,不料后继无人,便一代之后,衰落下去。 鬼⾕门中落的原因,据说乃是有一条门规所限,那就是凡是进⼊鬼⾕一门,必须是童⾝未破,而进⼊鬼⾕门之后,又复同剃度出家一般,打一辈子的光,终⾝不接近女⾊,否则,即有受门规治裁之报。 因此之故,好多武林中奇材,便望而却步。 传到了鬼⾕仙狐蔺如黑,已是第五代了,他为人聪慧过人,但也狡计多端,眼见鬼⾕一门已成了金线系葫芦,单脉一传,终于免不了断了香火,遂下了最大的决心,⾝负欺师灭祖之讥,改弦易辙,不但开放了⾊戒,而且以字出名,竟在黑道之中扬名立万。 一时,黑道中的魔头,武林中的败类,莫不臭味相投,一般不肖的武林,更趋之若鹜,纷纷地投⼊鬼⾕门中,一时香烟鼎盛,居然人才济济,做得有声有⾊,把即将中落的鬼⾕门振兴起来。 鬼⾕仙狐蔺如黑,既承受了鬼⾕五老的⾐钵,功力也自不弱,又仗着他天生的过人颖慧,凡是进⼊鬼⾕门的人,会什么特殊功力,他千方百计也要软硬兼施,直到被他学会为止。 天长⽇久,他不但武学杂陈得近于渊博,而且独创一格,融各家所长于一体,成了一套鬼⾕门特有的鬼⾕万象功。 鬼⾕仙狐蔺如黑,仗着这一手鬼⾕万象功,在江湖上头角崭露,确乎也煊赫一时,成为黑⽩两道很少不知道的知名人物。 当时,也曾引起九派一帮的注意,甚至有人对他不満。 然而,一则鬼⾕仙狐蔺如黑为人圆滑做事面面俱到,二则他门下的人,五方杂处,一旦引起事端广牵动过大,少不得要涉及轩然大波。因此也就在这种夹的矛盾之中,延续下去。 最重要的一点,还是鬼⾕仙狐蔺如黑见风转舵,知道急流勇退,风声稍有不利,他立刻消声敛迹,悄悄地退出武林,不但不再在江湖上厮混,而且远离以前的一些狐群狗,带了两个来历不明的女儿隐匿起来。 这两个紫绛⾐衫的女子,正是几乎被人遗忘的鬼⾕双妖,蔺小翠与蔺小⽟。 这些都是过去之事,在此代过不提。 欧昭躲过袭来的罗帕,厉声吼道:“鬼⾕二妖,好厚的面⽪,居然称起二美来了,你是大妖还是小妖?” 那女子闻言,怪声一叫道:“狂徒,看翠姑娘不要了你的命。” “如此说来,你是大妖蔺小翠了?” 蔺小翠手中罗帕一卷而回,大约因她气愤过度的关系,脸上的伤痕破裂,不断地渗出鲜⾎,形状既惨又复惊人,怪叫声道“小辈,你们一统教原来都是些鬼蜮伎俩,全靠着暗算害人。”吼叫之中,手中的一幅罗帕电舞至。 欧昭眼前放着两点不明。 第一,鬼⾕一门久不在江湖露面,为何竟使鬼⾕仙孤的一对掌上明珠双双出马,闯⼊柳暗花明庄来。 第二,眼前的大妖蔺小翠,面部被何人所伤。 因此,他急问明个来风去浪,一时并不过招还手,又是侧跃斜纵闪了开去,口中叫道:“蔺小翠,你有完没有,瞎眼拼,你推知道我是一统教的人?” 这话一出,果然生效,大妖蔺小翠手中的罗帕一收,愣愣地站在那里,愕然失神地问道:“咦!怎么?你不是一统教的人?” 欧昭虚与委蛇,冷冷答道:“若是一统教的人,既能躲开你的帕招,就能还手,纵然无力还手,还有个不鸣锣告紧,等到现在的吗?姑娘眼睛受了伤,难道心也受了伤,完全想不到吗?” 这篇鬼话,说来顺理成章,听者自然不疑。 大妖蔺小翠双手一,道:“难道你也是意在盗那武林奇珍的?” 欧昭心中一动,暗忖:武林奇珍?什么武林奇珍? 但口中却不能露出怯意,随意答道:“武林奇珍人人皆爱,难道就是你姑娘一人爱吗?” 大妖蔺小翠冷冷地一哼道:“哼,好一个投机取巧之徒!” “姑娘,你何出此言?” “你心中明⽩。” “我…我明⽩?” “假装糊涂是吗?鬼⾕二美之前,你少耍这一套!” “在下真的是…” “呸,我问你,要不是我妹妹小⽟引走了一统教的护楼使者,你能到这一统教的重地毫无阻拦吗?” “这个…” “要不是我点倒了两个看楼门的喽哕,他们不鸣锣警报吗?” “哦…”“哦什么?若不是我遭了暗算,你纵然来到了这蔵珍楼,又有何用,说不定你比我蔺小翠还要惨。” 她这话正中了欧昭的心事,欧昭原要追问她脸上伤势的来源,因此,不放过这句话,追问道:“姑娘脸上的伤势是何人所伤?” “怎么?你要替我找场?” 大妖蔺小翠对脸上的伤势像是痛心万分,因此,说话的神情虽在⾎⾁一片的脸上看不出,但那种凄厉的语调,咬牙嘣出的声音,可以瞧得出她內心的切齿之恨。 这也难怪,爱美是人的天,尤其是对于女人,美几乎是她们的第二生命,蔺小翠既以鬼⾕二美自居,如今花容被毁,焉能不恨。 欧昭懒与她多扯,顺口道:“在下知道这详情,代你找场报仇,也并非不可。” 谁知大妖蔺小翠冷冷地一笑道:“嘿嘿,用不着!” “却是为何?” “鬼⾕门中的岔,鬼⾕门自己找!” “姑娘,你太也…” “休要罗嗦!” 大妖蔺小翠忽然厉声一叫,喝阻了欧昭的话音,接着又严厉的道:“告诉你,我也不问你的来龙去脉,出⾝门派,可是,这座蔵珍楼从今而后,不许你揷手。” 她这态度变得奇怪,话也来得突兀。 欧昭如同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莫名其妙地道:“蔺小翠,你这话…” “住口!姑娘的名讳是你叫得的吗?你记下这话就是。” 这真叫做乞丐赶庙祝了。 欧昭心中不由暗暗好笑,但却慢条斯理地道:“你能说出不准我进⼊蔵珍楼的道理吗?” 大妖蔺小翠一仰⾎糊糊的脸道:“这还用说?” “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你不说出来,我怎知道?” “贫嘴!” “你不说,恕我不能照办了。” “连这一点也不懂?那就是说,这楼上的武林奇珍,不许第三个妄想。” “嘻嘻,姑娘你这话未免太也傲人了。” “怎么?” “凭你脸上这份伤势,只怕那武林奇珍放在你眼前,你也…嘿嘿!” “小子,我已告诉你,我妹妹小⽟…” 欧昭不等她说完,早抢着道:“忘了告诉你,你打算等你妹妹蔺小⽟,只怕是空等一场了。” 大妖蔺小翠闻言,猛地一惊,上跨一步,两手前探,失声道:“怎么?她怎么了?” 欧昭淡淡一笑,不疾不徐地道:“怪不得那女子的穿着打扮,使用的兵器完全同她一般无二,我还真没想到是鬼⾕门的两个大姐小。” 他说话的语气,完全像自言自语。 大妖蔺小翠被他引逗得更加焦急,急呼呼地追道:“你见到她了,快说!” 欧昭心中自觉好笑,缓缓地道:“见到了,可惜她比你更惨。” “更惨?” “嗯。”“她…我妹妹也受了暗算?” “不是暗算,她被一统教活活地掳去了。” “真的?” “我见到她之时,正被七八个一统教的⾼手生擒活捉,通⾝剥得一丝挂不,四马倒缵蹄地捆在那里,一⾝雪⽩的…” “不要讲下去了,这话是真的?” “我骗你则甚?” 欧昭是存心冤她,蔺小翠哪里知道。 但见她立在那里,如同木雕泥塑的一般,愣愣地,久久不发一言,如痴如呆,似梦似呓地沉沉道:“完啦,完啦!”说着,忽然一翻⾝,起势跃开两丈,手中的紫绢罗帕-摔,口中喝道:“朋友,带我出庄!” 大妖蔺小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欧昭还只道她是情急拚命,不由猛然一惊,就打算闪⾝让招。 但耳闻此言,不由一愣道:“我凭什么带你出庄?” 蔺小翠冷然笑道:“喏,这厢挂的一面锣,就是一统教柳暗花明庄的紧急告警的讯号。” 欧昭心知她真以为自己是外来的线上人,要以鸣锣告警威胁自己替她开路,但口中却道:“你怎知道?” “适才我进楼之时,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就打算鸣锣聚众,怎会不知!” “你要用鸣锣告警来威胁我?” “你能带我出庄,蔺小翠自然感,不然,我只好出此下策了。” “那你想错了,你鸣锣我既进得来,也就走得脫,只怕你两眼不便,少不得走你妹妹蔺小⽟的旧路。” “哈哈!” 大妖蔺小翠扬声一笑,看样子,她把生死已置于度外,接着道:“柳暗花明庄⾼手如云,我不相信凭你走得了。” “那么一来,你自己呢?” “我已残废,生死已不在意中。” “何必要我带你出困?” “趁此机会不难走脫,鬼⾕门倾全力再来搭救我妹妹。” “姑娘打的是如意算盘。” “休要絮叨,你答应不答应?” 蔺小翠说着,右手的罗帕虚扬,作势动,一抖臂,就向悬挂着的铜锣敲去。 欧昭还真的被她给住了。 若是不允,她一定鸣锣,到时不但显着自己斗不过一个受了重伤的人,而且这鸣锣的时间过晚,少不得引起千手嫦娥宋骊珠的疑心。 若是应允下来,自己势必要送她出庄,万一遇上别人,怎生待。 还有,这两个看楼的喽哕…那楼上的火光。 想着,一时十分为难,进退维⾕,拿不定主意。 大妖蔺小翠早已催促着道:“如何?再不答言,休怪我不够道义了。” 欧昭可真急了,忙道:“姑娘,容再考虑片刻。” 刻字尚未出口,那大妖蔺小翠似已不耐,一抖手中罗帕,直向那面铜锣上挥去。 欧昭暗喊一声:“不好!”待拦阻,怎奈相距甚还,蔺小翠的出手又快,眼看已来不及。 嘶,裂帛一响,由楼梯上穿下一条瘦削的黑影,其快如风,低喝声:“使不得。” 语落人到,竟在千钧一发之时,把大妖蔺小翠手中的罗帕撕成两段。 大妖蔺小翠的人,也被那条黑影震得连退两步,手中执着一截撕剩的罗帕,站在那里发呆。 而那条黑影毫不怠慢,飘⾝撕断了蔺小翠的罗帕,人也到了楼下红烛之处,大袖一拂竟将两座熊熊⾼烧的蜡烛全给熄去。 一时楼上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对面不见人形。 这黑影,现⾝、夺帕、熄灯,一气呵成,⼲脆明快,慡朗自然之极。 说来太迟,在当时,也不过是一眨眼之际。 欧昭目力虽好,也没见到这黑影的庐山真面,反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弄得呆在那里做声不得。 但听那黑影庒低了嗓门道:“蔺姑娘,随我来!” 说时,好似不走前门,反而向楼梯上走去。 欧昭更觉奇怪,一腾⾝抢着上了楼梯,落在央中,向下喝道:“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谁知一点回音也没有,竟如没人一般。 他越发不解,一震掌力,顺势推开面的一扇楼窗。 此时月已西沉,但耿耿银河,繁星闪烁,映⼊楼中看得清楚,不说那条黑影不见,连面伤失明的鬼⾕二妖之一的大妖蔺小翠,也已不知去向。 欧昭不由怒火如焚,自己站在楼门附近,心想不会鬼神不知地让他走楼门离去,必是从二楼走无疑。 心念既定,一翻⾝,叠而起,径向楼上来。 二楼上灯火已熄,但靠近后面的窗子敞开,楼上空洞洞的并无隐⾝之所,但却有一股硝烟之气,隐隐可闻。 欧昭此时不敢耽搁,对楼上一目了然的景物,也不敢多看,一起势,径向那敞开了的楼窗中腾去。 原来窗子后面,正是那千手嫦娥宋骊珠所当面待的第二忌噤之地。 此时,千竿幽篁被夜风吹得摇曳生姿,竹叶擦摩,嗖嗖作响,越显得万籁寂静,四野死沉。 忽然, 竹梢一分,丛竹之中,起一个庞大的⾝形。 欧昭运集目力瞧去,哪里是庞大的⾝形,分明是一人背负着一人,不是那黑影背了大妖蔺小翠还有哪个。 他有心追去,又恐犯了千手嫦娥宋骊珠的忌噤,此时翻脸,落个一事无成。 若不追去,对这条黑影,还真放心不下,他又想到⽇间自己与桑师叔等在假山中所昕到的冷笑、黑影。 “一定要看个⽔落石出。”欧昭心中暗喊一声,一起势,出楼窗,全力追了上去。 蔵珍楼后这片竹林好生广阔。 欧昭两三个纵跃,才穿出竹林,眼前山回路转,却原来只有一条蜒蜿小道,他正待沿着小路追了上去。 “站住!”一声娇呼,起自⾝后,口音好。 欧昭不由自己地回转⾝来,但⾝后竹影风,杳无人迹。 适才分明有人喝止,怎会没人?敢莫是遇上了鬼魅山精,他想着,一提中气,朗声喝道:“竹林內什么人?是汉子现⾝答话。”“不是汉子也要现⾝答话呀?” 话音娇柔,宛如⻩莺出⾕,语意俏⽪,显然十分刁钻。 欧昭一晃肩到了林子边际,怒喝道:“既然如此,就该出来。” “这不就来了吗?”语音未落,竹竿分处,千手嫦娥宋骊珠的人已现⾝而出。 这大出欧昭的意料之外,不由愣然如痴,十分尴尬地呆住了。 千手嫦娥宋骊珠此时想是卸了晚装,云鬓蓬松,淡扫脂粉,越显得清淡宜人,眼如一泓秋⽔,眉似两抹舂山,內穿雪⽩的紧⾝,外面披了袭鹅⻩的云纱,简直如天仙下凡,雅淡中不失⾼贵,真像朵百合花。 她的⾐着变了,人的神情也仿佛变了。 脸上一派娇慵的媚妩之态,回复了女儿之⾝,那副傲然不群,君临万众的副教主派头一扫无遗,梨涡微现,轻言细语地含笑对着欧昭道:“区兄弟,怎么啦,三更天了,还在外面。” 欧昭心中一动,心忖:这才像个姑娘家。 他又在心头泛起了江敏的影子,回忆与江敏恩爱的情景来。 只顾暇想,可忘却了答话。 千手嫦娥宋骊珠见他不答,两道黛眉微颦,二次开口道:“区使者,为何对我的话不加理会?” 欧昭依旧默默无言。 这一次不是他在想念什么,而是一时找不出应该说些什么。 因为,一则闯进竹林,犯了二忌之一,二则,不知是不是说出有人侵⼊柳暗花庄来的好。 千手嫦娥宋骊珠一扬眉,那对大眼睛转了一转道:“是不是为了私闯竹林,破了所约的二大忌噤之一,一时不好转圈?” 欧昭再也不能装呆卖傻了,开口做成嚅嚅嗫嗫地道:“请副教主海涵,此乃无意。” “我知道。” “副教主知道?” “当然,有人侵⼊蔵珍楼,我焉能不知?” 此言一出,欧昭心中不由一阵跳动,感到忐忑不安,私忖:如此说来,我的一切行动,都在她的耳目之中了。因此,他更加留心观察千手嫦娥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说话,眼神少不得多在她脸上审视了几下。 千手嫦娥宋骊珠脉脉含情,笑意盎然,雪⽩的贝齿,一咬下,斜对着眼神,向欧昭道:“怎么?不认识我?” 欧昭的⽟面不由一红,呐呐地道:“认识,不过…” “不过怎样?不过与⽇间有些儿不同,是吗?” “不,不是。” “不是?那是什么?” “我是说侵⼊蔵珍楼的…” “唉。” 千手嫦娥宋骊珠好似忘记了这回事似地,一挥长有三尺的⽔袖,毫不经意地道:“提它做什么?难得如此良辰静夜,副教主离了位,该过点清静⽇子,你何必提那些大煞风影的事。” 欧昭心中顿然起了疑窦,口中不觉道:“误犯忌噤,副教主…” 不等他的话说完,千手嫦娥宋骊珠早就连连摇手道:“你又来了。” “既然如此,区家扬告辞回蔵珍楼了。” “忙什么?喏,这里有一块青石板,坐下来,我有话问你。” 欧昭更加茫然,从她的眼神之中,分明看得出情形有异,但也只好依言坐下,暗地里默运功力,护⾝戒备。 谁知千手嫦娥宋骊珠却毫不顾忌地坐在他的⾝侧。 夜风吹来,香息微闻,蓬松的秀发不时有意无意地拂在他的脸上,感到有一种十分不自在的酥庠。 千手嫦娥宋骊珠坐下之后,星眼对着欧昭一斜,风情万种地道:“区兄弟,我有两点事,要请你说明⽩的。” 欧昭顿时心中一震,如同鹿撞一般,只好应道:“副教主只管吩咐。” “不要如此客套,反而显得生疏。” “副…有什么话,尽管问吧。” “第一,你这套浩天神功,是真是假?” 千手嫦娥宋骊珠十分平静,低头发问,但话问完后,忽地螓首一抬,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忽地神光湛湛,在欧昭的脸上,一眨也不眨。 欧昭究竟是恃仗着一⾝功力,心中虽然感到不安,嘴里却道:“我与过天星尤七动手,你是见到的了,那就是凭着浩天神功,不然的话,尤老怪的修为,焉能轻易得手。” “那么,这功夫需要怎么练法呢?” “这个…” “我不过是问问经过,增长些见识而已,你不必多心。” 她乃是武林世家,这个假话是不能离谱,欧昭一时之间,也编不出一套內功的基练法来。 但他眉头一动道:“浩天神功必须自幼练起,在下练功之初,乃是无知玩童,完全由恩师一手栽培,所以,至今也就记不起了。嘿嘿。” 欧昭自知这理由太也浅肤,哪有个练功之人,不知道本⾝武功的基本练法呢?岂不是欺人之谈。 谁知千手嫦娥宋骊珠并不穷追问,只是淡淡地一笑道:“很有道理,不过…”她说到这里,语意忽然一停,盈笑道:“可惜得很,你既不知神功的⼊门,而今令师尊关汉声又已仙逝,⽇后这门绝奇妙极的武功,岂不又要失传。” 一席话说得欧昭脸上红如流丹,只好唯唯地道:“呃,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反正我也没有学成,不传下去,免得贻笑大方,不伦不类。” “你说得是,只是太谦虚了些儿。” “副教主,我该回去了。” “慢着,还有第二件事。” “第二件?” “呃,比这一件还闷人,必须问个明⽩。” “噢,是什么事?” “你能不能把你的真面目露出来?” 此言一出,欧昭心中如同迅雷一般,当时连⾝子也是一震,愕视着千手嫦娥宋骊珠,一时慌了手脚,就待霍地站起。 不料千手嫦娥宋骊珠,早已防到了这一着,右手三指,已按在他的肩井之上,口中毫不⾜奇地侃侃言道:“不必惊异,这叫当局者,旁观者清,你自以为天⾐无,神不知鬼不觉,但可没有瞒过我的一双识货的眼睛。” 欧昭不便再动。 因为,宋骊珠三指所按之处,乃是肩井大⽳,此时虽然毫不着力,但一旦着力,人的半片⾝子,就如同残废,功力不达,任何天大的能耐,也是枉然。 既已到了这步田地,欧昭只好硬着头⽪,坐在石板之上,索兴装成蛮不在乎的样子,大大方方地道:“你是凭着什么?” 千手嫦娥宋骊珠成竹在地道:“你脸上虽经过易容,颈子却雪⽩⼲净,手上涂了物药,手臂却忘却用上,另外,你装呆做傻,有时谈吐儒雅豪放,举止完全不同,手过招,全不自然,分明露出受尽束缚的样子。” 每句话都使欧昭自觉不错,但宋骊珠意犹未尽,又道:“不瞒你说,铁板神数关二老,乃是死在本教手下,你果是她嫡传,会不想报仇反而归⼊本教吗?” “铁板神数乃是你们了结的?” “这些姑且不论。风尘二友素以放不羁,啸傲五湖为乐,岂肯临老来⼊本教,⽩⾐追魂粉面书生赛潘安段冰蓉,乃是千山冰魄夫人的得意门生,二代单传弟子,焉肯舍师别投,改门换派。” “这些,非我所知。” “你不要揷嘴!何况在她与欧昭同闯江湖之际,本教教主曾延聘她为执法堂副堂主,当时为她所拒,此时焉能改变初衷,这点岂不明显之至。” 千手嫦娥宋骊珠一口气说到这里,字字打⼊欧昭的要害,句句得她无话可说。他只好強勉分辩道:“我是用了易容术,这点丝毫不假。” “所以嘛?我要你恢复本来面目,何必受这些无谓的苦恼。” “这一点,我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何妨说说,本教自然可以为你作主,替你了解疑难公案。” 欧昭闻言,不由心中一喜。 他并不是喜着一统教替他了结公案,而是从千手嫦娥宋骊珠语气之中,分明是知道他改头换面,用了易容术,而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当然更不知道是欧昭了,想到这里,索兴装成神秘地道:“不瞒你说,我不是区家扬,被你看透了,但我也不能用真面孔与任何人见面。” “却是为何?” “因为…”欧昭故意装出有苦难言之状,左右看了一眼,才低声道:“因为我⾝负⾎海深仇,而且…” “而且怎么?” “而且仇家乃是一个组织庞大的枭雄团体,正在千方百计地打探我,想要绝门灭户,斩草除。” “真的吗?” “自然不假,我何必欺瞒于你!” “果有其事,一统教自然替你出面!” “⾎海深仇,在下不愿假手别人,立志手刃仇家。” “此乃人之常情。然而,此刻四下无人,能不能说出你那仇家的门派姓氏,也许帮你有益。” “这个…更加不便了。” “又…哎呀” 千手嫦娥宋骊珠还待说下去,蓦然间,庄內锣声大响。当! 当…不绝于耳。 她不由叫了声:“不好!”人也一弹而起,对着欧昭道:“快回蔵珍楼,不要离开,其余的事不用你管。” 她叫着,人已如同一缕⽩光,在翠竹幽篁之中,疾掠而过,快如蛱蝶,形似轻烟,轻功之健,实属不凡。 欧昭立在当地,目送她的⾝影,不噤久久沉默,深深地出了口气,不知是惊于这位女副教主的美,还是担心自己的行蔵败露。 停了片刻,才一跺脚,自言自语道:“为何我专同女人打搅?命中难道注定了要与女的打道不成?” 他自言自语,不噤自己好笑起来。郁闷至极,忽的一腾⾝上三丈,人在凌空,发出一声龙昑凤鸣的长啸,以舒中积愫。 但凌空之中,却见柳暗花明庄內火把绕,人影幢幢,不知为了何故,急忙一层势子,竟向庄中泻去。 蔵珍楼上,并未二致,只是二楼靠门的一个铁匣被人打开,里面隐隐有一股硝磺气味,浓郁郁的中人呕。 先前,他离楼追赶那黑影与大妖蔺小翠之际,未曾留心,此时见到,才知原来那蔺小翠脸上的伤势,乃是这铁匣內的硝磺所伤,依这看来,这楼上每一只铁匣,必然都按上了恶毒机关,幸而自己未曾鲁莽,不然,纵然有天大的功力,岂能与无知无觉的机关拚上。 欧昭将蔵珍楼审视了一遍,然后下楼向庄前大厅奔去。 那儿正是人影火把菌积的所在。 此时,灯烛辉煌,黑庒庒的,站満一大厅,全都是一统教的会下,全在头接耳,议论纷纷。 大厅的正中地上,横卧着一个女子,正是鬼⾕二妖的小妖蔺小⽟。 蔺小⽟这时已不成人形,⾐衫泥污,粉面之上毫无⾎⾊,苍⽩怕人,看样子似乎是受了制命的內伤。 五爪金龙岳麟,大刺刺地,端坐在左首第一把椅之上,以下是铁笔穷儒桑子修、⽩⾐追魂段冰蓉。 欧昭从人群里,慢慢溜到段冰蓉⾝后空着的椅子上坐下,低声对她道:“大姐,这蔺小⽟是你⼲的?” ⽩⾐追魂粉面书生赛潘安段冰蓉回首一笑,对着五爪金龙岳麟鼓鼓嘴道:“是岳老堂主制服的。” 大厅的正中公案之上,副教主尚未出堂。 欧昭又凑到五爪金龙岳麟⾝旁道:“老堂主的功力果然不同凡响,鬼⾕二妖之一的蔺小⽟,也是不凡的人物。” 五爪金龙岳麟一捋前银髯,洋洋得意地道:“老朽也不过是侥幸而已,这小妃子的确有个三招两式,差一点,我就栽了。” 铁笔穷儒桑子修一见欧昭的人,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了,但依然问道:“家扬,蔵珍楼出了岔子没有?” 这位老英雄说话之时,一种关心的神⾊溢于言表,把岔子二字的声音,特别提⾼。 欧昭聪明过人,自然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 他深知这位盟叔明是问的蔵珍楼,暗里不过是点问自己,因此,也就眨眨眼睛,悄声地道:“使人扑朔离,原来副教主对这桩事,早已预先知道了一半。” 五爪金龙岳麟听这一老一少的一问一答,怎知他们的言外之意,不由吃惊道:“啊,这事副教主已知道了?” 欧昭尚未回答,大厅的后面已转出了两个黑⾐妇少,朗声叫道:“副教主出堂。” 一时,大厅上的一统教从,全都肃静无哗,坐着的,也都肃立起来。 千手嫦娥宋骊珠在八个少女引导之下,施施然由大厅后面徐徐而出。 欧昭见她此时已恢复了盛妆,粉面含威,黛眉上扬,与适才在竹林之內,判若两人,心中不由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觉得这个女子,好生奇怪,却非一般江湖武林中的妇女可比,更不论是那些俗脂庸粉了。 此时,五爪金龙岳麟离座上前,恭⾝答:“功德堂主岳麟,上禀副教主,鬼⾕门中鬼⾕二妖之一的蔺小⽟,私闯噤地,被属下与桑总舵主同段副堂主合力制服,请副教主定夺。” 千手嫦娥宋骊珠双眉一掀,两眼神光暴,沉声道:“老堂主,鬼⾕二妖出⼊双双,但不知另一个露面没有?” 她说话之际,眼神忽然向欧昭的脸上。 欧昭不由心中一懔,心知她必定已知此事,反正自己追出竹林她已知道,甚至于自己是改头换面,也瞒不了她,因此,不等她追问下去,越众而出,朗声道:“上禀副教主,蔵珍楼中被人侵⼊,也是一女子,穿装打扮与此女一式无二,不知可是二妖之一。” 谁知千手嫦娥宋骊珠⽟面一沉,厉声道:“既然蔵珍楼有人侵⼊,那侵⼊之人呢?” 欧昭心中奇怪,心想:你不是明知故问吗?口中答道:“她⾝负重伤,由楼窗被人救走。” 千手嫦娥宋骊珠然大怒,一按公案,由坐位突地站了起来,厉声道:“大胆!你护宝守楼,为何竟将侵⼊之人放走?” “限于忌噤,无法追赶。” “为何不鸣锣示警?” 千手嫦娥宋骊珠的神⾊大变,怒不可遏,脸上充満煞气,一拍公案,对着执法堂的三十三位执事弟子喝道:“来,把拘魂使者区家扬拿下,执法堂义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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