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舂谷是由慕容美写的武侠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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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留舂谷  作者:慕容美 书号:40856  时间:2017/9/17  字数:11090 
上一章   第三章 满腹辛酸满腹恨    下一章 ( → )
  山岭上静得出奇,十几双目光俱都盯在那红⾐少女⾝上,看着她用纤纤的双手灵巧的拨弄琵琶。

  但听一缕⾼亢的弦音冲天而起,有如天马行空,令人心一宽,然而弦音一个转折,立刻变成了呜咽幽怨之声,有如嫠妇夜泣,使人酸鼻。

  红⾐少女琵琶轻弹,樱半绽,曼声唱道:“神州东岳美妇,宁弃人间温柔,十年不得消息,各自拜鬼求神…”

  留舂⾕左护法被那红⾐少女的优美姿态,以及悦耳的琵琶歌声所动,忍不住出声赞道:

  “琵琶弹得好,歌儿唱得好,果然不凡!”

  右护法也揷口道:“这等技艺,⾜可在教坊班中当一名红伶,但如想争胜江湖,却未免可笑!”

  红⾐少女并不理睬,顾自继续弹着琵琶唱道:

  “青草台边草⾊,飞猿岭上猿声,万里边关客到,有风有雨人行。

  树头花落花开,道上人去人来,朝愁暮愁即老,百年几度三台。…”

  留舂⾕左护法大喝道:“住口,你这歌词是什么人编的?”

  红⾐少女琵琶一停,笑笑道:“我也不知道是谁编的,我是跟别人学来的!”

  左护法凌厉的喝道:“跟什么人学的?”

  红⾐少女笑道:“等我唱出最后一段来,你就知道了。”

  又复弹着琵琶道:“留舂虽有妙术,只怕风打霜摧,准拟百年千岁,能得几许多时?”

  左护法大步走了过来,视着红⾐少女喝道:“你唱完了么?”

  红⾐少女盈盈一笑,道:“唱完了。”

  左护法冷喝道:“你这歌词大有问题,为什么最后一段听完,我还是听不出所以然来?”

  老樵夫嘻嘻一笑,在一旁代答道:“听得出来,听不出来,那是你的事,我孙女讲好以弹琵琶唱曲子与你们赌斗,并不管解释曲谱的事!”

  左护法咭咭一笑,道:“这话说得好,既是曲子唱完,赌斗也算完了,不知获胜的属于哪一方?”

  红⾐少女从容笑答道:“大约是我们胜了!”

  左护法仰天大笑,道:“这大约二字,说得未免太滑稽可笑了吧!”

  声调一沉,又道:“本座有言在先,赌斗若不能胜,此地将无一活口,来,动手!”

  长剑一抢,就要向红⾐少女刺去。

  红⾐少女嘻笑从容,毫无出手格拒之意,那老樵夫也拎着板斧站在一旁,颇有信然就死之心。

  右护法与六七名⽩⾐人以及那名玄⾐老妪,也各兵刃向聂云飞以及护在四周的五名侍者出手。

  然而,说也奇怪,长剑虽经抡起,却久久落不下来,最后,一个个肘弯发颤,长剑纷纷由手中掉了下来。

  聂云飞等原本准备拼死一搏,见状不噤大感意外,怔了起来。

  红⾐少女望着留舂⾕的左护法笑道:“是谁胜了?”

  左护法咬牙道:“这是妖术。”

  老樵夫一旁接口道:“妖术也好,神术也好,反正现在是我孙女胜了,眼下你们一个个都⾎淤气滞,我老头儿可以从从容容,一个个的宰了你们,…小红,咱们动手吧!”

  板斧抡动,就要动手。

  红⾐少女突然‮头摇‬叫道:“爷爷,不行。”

  老樵夫板斧一收,道:“怎么不行?”

  红⾐少女皱着眉头,道:“我虽然活到十八岁了,可还从未见过杀人的事,您老人家要是当真宰了她们,吓也会把我吓煞了!”

  老樵夫也皱皱眉头道:“依你说该怎么办呢?”

  红⾐少女道:“不管她们了,咱们走吧!”

  老樵夫叹口气道:“她们人已失,爷爷不杀了她们,迟早有一天会死在她们手中。”

  红⾐少女笑道:“等她们复原,至少也要四个时辰,那时候咱们至少也离去一百多里了,她们又怎能找得到咱们?”

  老樵夫又叹口气道:“你是说咱们抛了家逃走?”

  红⾐少女近乎撒娇地道:“爷爷,三年以前你就答应过我带我去游历一下天下的名山大川,现在还不藉这机会离开,留恋那个破家做什么呢?”

  老樵夫一顿⾜道:“说得好听,是爷爷带你去游历天下,说得不好听是咱们祖孙俩从此要过浪迹天涯的生活了,留舂⾕、⾎旗门,都是得罪不得的,但咱们却都结下了仇恨,小红,今后咱们只有东逃西躲的份了!”

  红⾐少女噗哧一笑,道:“那样的生活才够刺,才好玩呢!”

  老樵夫唉声叹气地道:“那是你的心野,爷爷只想过几年‮定安‬⽇子就够了,唉!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快,咱们走吧!”

  于是,祖孙俩人相扶相携,缓缓而行。

  聂云飞注意谛听着两人谈话,见状大步赶了过去,深深一揖,拦到两人面前,道:“恩公慢走!”

  老樵夫嘻嘻一笑,道:“思公二字,小老儿担当不起。”

  聂云飞正⾊道:“前辈与这位姑娘明明是救了晚辈的命,自然是晚辈的恩人,而且因此之故,要使两位避仇流浪,晚辈心实不安!”

  红⾐少女甜甜的扫了聂云飞一眼,笑道:“这不关你的事,我们本来就与他们有仇!”

  聂云飞怔了一怔,道:“不管怎样,聂云飞永感大恩大德,大恩不敢言报,聂某只有牢记在心中了。”

  红⾐少女噗哧一笑,道:“你一定要记在心中,就记在心中吧,还有事么?”

  聂云飞踌躇了一下,道:“前辈与姑娘先后的歌词之中,似乎都含有无限深意,有关聂某与留舂⾕之间,不知前辈可肯进一步有所指点么?”

  老樵夫双手连摇道:“小老儿捕风捉影,道听途说,说出来也帮不了什么。”

  伸手向遥立一旁的神鹰侍者等一指,又道:“他们不都是你的家人么?他们知道的也许比小老儿还要多些,你何不去问问他们呢?”

  聂云飞近乎动地叫道:“我不要听他们那些谎言,我要自己寻找真象!”

  老樵夫双掌一拍,道:“这话也对,你该自己寻找真象,小老儿帮不了你什么忙了,大不了只是指点你一条到盐池城的道路!”

  红⾐少女接口叫道:“他才用不着咱们指点呢,他那几位仆从,哪一个都比咱们路,何况,这路只要知道诀窍,一点也不难走,只要顺着有矮柏的道走,再有半里就看到盐池城了。”

  聂云飞放目看去,果见道旁零零落落生着一些参差不齐的矮柏,心知红⾐少女说得不假,当下连忙双拳一拱,道:“多谢姑娘指点。”

  红⾐少女抿嘴一笑,道:“这倒是我说溜了嘴啦,爷爷,咱们快走吧!”

  老樵夫颔首应了一声,与红⾐少女加快脚步,风驰电掣而去,聂云飞张口犹再言,但却没发出声来,只有呆望着祖孙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

  留舂⾕左右二护法以及六七名⽩⾐人与那玄⾐老妪惧皆相背而坐,围成了一个圆圈,显然是在运功调息。

  聂云飞迈着沉重的步履,缓缓的走到了那位左护法的面前。

  左护法冷峻地哼了一声,咬咬牙道:“那丫头的音功的确⾼明,但本座等却是在无备之间为其所乘,倘若事前稍有警觉,音功再強,也伤不到本座!”

  聂云飞冷笑道:“世间有多少惨事,都是由于一时疏忽所致,这可不能责怪别人!”

  左护法苦笑一声,道:“如果你要杀死我们,现在正是时候!”

  聂云飞‮头摇‬大笑,道:“聂某虽然⾝世不幸,但却是一条堂堂正正的汉子,你们是败在那位姑娘的音功之下,要杀也该由她来杀,聂某无权决定你们的生死!”

  左护法奇道:“那么你想怎样?”

  聂云飞冷凝的道:“聂某只想问两件事。”

  “什么事?”

  “第一、你们既然追踪杀我,自然已经知道了我是谁,我的⺟亲在不在留舂⾕,留舂⾕在什么地方?第二、你们为什么杀我?这是谁的意思?”

  “如果本座不肯回答呢?”

  “这…聂某希望你能回答。”

  左护法冷的大喝道:“就算你把本座千刀万剐,也休想问出一句话来。”

  聂云飞轻叹一声,道:“如果你是败在我的手中,我会对你用刑供,但现在,既然你拒绝回答,聂某也只好不问了!”

  ⾝形一转,举步就走。

  神鹰侍者首先晃⾝追了上去,嘶声叫道:“少主!”

  风雨雷电四侍者也相继追了上来。

  聂云飞收步转⾝,冷冷地道:“方才的事,我应该向你们道谢,但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这样,须知我们之间彼此已经毫无关系。”

  风部侍者丁子捷叹道:“家主业已仙逝,难道少主还是这样对他不能谅解?”

  聂云飞冷笑道:“我不愿意多谈,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丁子捷老泪滚滚的道:“少主,不论您愿听与否,老奴有一句话要说,家主是位仁至义尽,智勇兼全的英雄侠士,也是对少主爱护备至的一位⽗亲。”

  聂云飞咬得牙关格格有声,厉喝道:“住口!我听够了你们这些话。”

  长吁一声,又近乎温柔地接下去,道:“我不该再这样喝叱你们,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们,我聂云飞已经是条汉子,自己能够分辨出善恶好坏,我要慢慢去查,我要查很多事,包括我爹爹往⽇的为人,留舂⾕的秘密,我的⺟亲、叔⽗…更重要的一点是:聂华天是不是真是我的⽗亲,也就是说我是不是真的姓聂?”

  丁子捷凄然叫道:“少主,您不该说这些话,家主在世之时神鹰侍者声调略现哽咽,但却耝豪的接口叫道:“就算少主有所怀疑,但您是武林第一家唯一的后人,您要挑起这副担子!”

  聂云飞朗然道:“不错,至少我还尊敬‘武林第一家’这五个字,不论我是不是姓聂,我都要挑起这副担子,那就是‘光大门楣,重振雄风’!”

  风部侍者丁子捷揩揩泪渍,道:“既然如此,少主就不该摆脫开老奴等人!”

  聂云飞纵声狂笑,道:“那只为了一个原因,你们是聂华天的仆从!”

  丁子捷嘶声道:“他毕竟是少主的爹爹呀。”

  聂云飞沉声道:“但他却锁了我整整三年!”

  丁子捷叹道:“家主有不得已的苦衷,少主若能平心静气地想想…”

  聂云飞纵声冷笑道:“我只是相信事实,就我所知的事实而论,聂华天不但不是我爹爹,而且是个不仁不义,无勇无能之人,也许这其中另有曲折,但在真象未查明之前,我不能接受他遗留下来的仆从。”

  目光森然一转,声调冷肃的接下去,道:“自今而后,你们最好远离开我,否则体怪我翻面无情!”

  纵⾝一跃,疾驰而去。

  五位侍者目注聂云飞逝去的背影,俱皆流下了两行老泪。

  终于,神鹰侍者首先揩去泪渍,悄声道:“看来,咱们还是只好暗中保护少主了!”

  丁子捷叹口气道:“那是自然,但眼前的问题是这些…”

  神鹰侍者目光一转,道:“是留舂⾕的那些人么?她们恢复功力还早,咱们可以慢慢收拾她们!”

  丁子捷神秘地道:“你怎知她们定是留舂⾕的?”

  神鹰侍者讶然一怔,道,:“她们自认是留舂⾕的,如不是留舂⾕的,难道还会是⾎旗门的不成?”

  丁子捷沉凝地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起码有两个问题使我怀疑。”

  不但神鹰侍者大感骇异,雨雷电三部侍者同样的困惑不解,凑过来问道:“是哪那两个问题?”

  丁子捷徐徐地道:“第一、留舂⾕虽是近三两年间方才崛起的江湖,但它一向神秘莫测,试问谁见过留舂⾕的人,谁知道留舂⾕是在何处?如果她们真是留舂⾕的人,绝不会如此坦然自承,轻怈⾝份的。

  第二、传说之中,留舂⾕惯用的绝技是百花掌,江湖中历次死于留舂⾕手中的人,死后伤处散香,但她们之中,敢说没有人会用此种掌力!”

  神鹰侍者动地道:“不错,这话有理,咱们要用刑迫供,查问清楚。”

  丁子捷摇‮头摇‬,道:“没有用处,何必多问?”

  神鹰侍者忖思着道:“老夫也有一个疑问,那冒充五大掌门,害死家主的人,难道…”

  风部侍者丁子捷皱眉道:“这也难讲,正如少主所说,我们该查明一切。”

  目光一转,又道:“以咱们五人而论,功力如何?”

  神鹰侍者傲然道:“在武林第一家中是一流之选,在江湖道上更是顶尖儿的⾼手。”

  丁子捷喟然一叹,道:“就眼下的情况来说,咱们却绝非那自称左右二护法的两名妇人之敌,说得怈气一点,咱们差得太远,十年前的江湖是这个样子的么?”

  神鹰侍者连连点头道:“可怕,恢复聂家基业,重振武林第一家声威,只怕是有些困难了!”

  丁子捷慨然道:“至少,咱们要尽人事以听天命,少主虽然仁心为怀,但咱们却不能如此忠厚,这些人若不除去,不但少主随时都有命之忧,连咱们这几老骨头,也不能久存于世,更逞论暗护少主了!”

  只见他杀机骤现,探手‮子套‬剑来。

  神鹰侍者等沉凝无言,但表情都与丁子捷完全一样,各拔兵刃,五人有如一股狂飙,向那些神秘莫测,功力奇⾼的⽩⾐人与玄⾐老框卷去!

  但见寒光连闪,鲜⾎四溅,顷刻之间,已无一个活口。

  丁子捷目光转动,急向神鹰侍者,道:“欧兄,快纵神鹰搜查一下这九回岭中,看看是否有她们的同伙之人?”

  神鹰侍者轻应一声,撮口发出了一串古怪的长啸。

  啸声一落,但见四外林中飞羽划空,七八只苍鹰冲天而起,分向四外盘旋掠去,丁子捷又匆匆地道:“快些觅地葬了她们,不能留下一点痕迹。”

  于是,五人一齐动手,掘土掩埋,不大工夫就已办妥,谁也无法在外表上看出丝毫痕迹。

  就在五人甫行埋好尸体之后,七八只苍鹰陆续而回,各自发出一串低鸣,又向林间隐去。

  神鹰侍者慡然叫道:“至少十里之內,不见敌踪。”

  丁子捷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还好,咱们也该动⾝了,少主大约进了盐池城了。”

  在夕余晖之中,五名老者联袂而起,顺着曲折的山路飞驰而去,七八只苍鹰则在五人出去了百丈左右之时,方才凌空而起,盘旋着在⾼空紧紧跟随。

  且说聂云飞怀着沉重的心情独自向前飞奔。

  那红⾐少女说得不错,凌的矮柏并不是处处皆有,只有一条道旁才可以继续见到,依循着曲折的路径奔出半里左右,就看到了黑庒庒的盐池城。

  他放慢脚步,边走边想。

  他有无数的恼人问题得不到解决,找不到答案。

  如果聂华天垂死之前的话属实,则到云中山找到自己的外祖⽗后自可明⽩一切,‮开解‬一切埋在心头之谜。

  但那神秘的老樵夫却带给了他一份新的不安,他还记得那老樵夫所唱的童谣中的两句歌词,那两句歌词是:“如今直上云中去,不见云中有人家。”

  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他随便唱出来的,还是对自己有所暗示?

  但他无法想得太多,除了这一条线索之外,他委实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他必须尽快的赶到云中山万象⾕,找到万象隐者。

  忖念之间,他已踏⼊了盐池城。

  盐池城不过是偏僻之地,谈不上热闹,但此刻华灯初上,倒也有三两家茶楼酒馆座容如云,其中半数是过路的商贾,半数是江湖中人。

  聂云飞并没有在此过夜的打算,他只想用些茶饭,填肚⽪,然后立刻就走,于是,他随便找了一家饭馆,走了进去。

  那家饭馆该是盐池城中最小的一家,聂云飞随便要了几样饭菜,默默吃喝。

  他并没去注意饭馆中的其他客人,但坐在他⾝后的两个食客的喁喁谈话之声,却昅去了他的注意。

  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这可真是怪事,归隐了二十年的‘神斧开山’洪不讳又在江湖上露面了!”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道:“神斧开山洪不讳?…不是武林第一家上代家主聂剑凌的贴⾝侍从么?”

  那低沉的声音又道:“不错,但自从聂剑凌亡故之后,他就归隐不出,已有二十年没在江湖上露面了!”

  那沙哑的声音,道:“你见过他了?”

  低沉的声音,应道:“虽是匆匆一瞥,但老朽相信绝不会有错。”

  声调放得更低的道:“这还不⾜为奇,奇的是他的孙女小红,也跟他一道。”

  那沙哑的声音,笑道:“她孙女跟他一道,又有什么不对?”

  那低沉的声音,道:“值得注意的是她的师⽗,乃是东海‘海天一妪’!”

  那沙哑的声音“啊!”惊叫道:“真的?”

  低沉的声音,微喟道:“这事知者甚少,但老朽却知之甚详。”

  “这样说来,她该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了!”

  “提起洪不讳的孙女小红来,也许无人知晓,但“彤云仙子’的大名,想必你也该听说过了吧!”

  那沙哑的声音,又惊叫道:“彤云仙子的大名,老夫自是听过。”

  微微一顿,有些感慨地低声道:“⾎旗门、留舂⾕,再加上彤云仙子,这热闹有得看了!”

  那低沉的声音,有些吃惊地道:“祸从口出,我们还是少说一句吧!”

  聂云飞悄悄转头看去,只见谈话的是两名六旬以上的老者,由两人炯炯的目光,沉稳的举止上看来,可以看得出是內外兼修的武林人物。

  陡然,只见旁座上走来一个三旬模样的汉子,呵呵一笑,道:“两位老人家谈得好,使晚辈增长不少见识。”

  聂云飞定神看时,只见那人⾝上并未佩带兵刃,而且双目无华,举止平庸,倒像一个商贾模样之人。

  只见那两名老者中,一个⾝着皂⾐之人低沉地道:“老朽等只不过谈些家乡琐事,尊驾听到什么了?”

  那汉子手中擎着酒杯,笑道:“两位方才不是谈到什么海天一妪,什么彤云仙子么?”

  那皂⾐老者呐呐地道:“道听途说,尊驾不要认真!”

  那汉子举杯道:“不论是真是假,晚辈总算增长了一些见闻,来,晚辈敬两位一杯。”

  两名老者同时举杯,与那汉子对饮了一杯。

  那汉子道声多谢,持杯归座。

  但就在那汉子归座之后不久,只见那皂⾐老者突然间吭一声,倒了下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另一名老者也相继倒了下去。

  聂云飞心头大惊,只听有人叫道:“醉了醉了,早就知道,这两个老像伙非醉不可,两个人喝八斤烧刀子,这么大的年纪,哪有这份酒量?”

  但聂云飞心中知道,这两位老者都是內外兼修的武林好手,别说八斤烧刀子,就算十六斤,也不会醉成这样。

  转向那中年汉子看去,只见他独斟独酌,一副若无其事之态。

  陡然,聂云飞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花香,有如盛夏之时的山花香味,不少人也都同时发觉了,有人怪叫道:“奇怪,哪里来的花香?”

  聂云飞心头大震,他顾不得等着再看究竟,就在众人纷纷攘攘,啧啧称奇之际,悄悄起⾝会清账目,溜出饭馆疾步而行。

  直到踏出盐池城,他才敢回头张望,幸好四下无人,并无人跟踪盯梢。

  聂云飞心头更加沉重了,那由淡而浓的花香,他知道那是留舂⾕的百花掌,也知道那汉子必是留舂⾕的人。

  留舂⾕为什么要在江湖中制造纷,为什么要卷起一场腥风⾎雨?

  留舂⾕究在什么地方,⾕主是谁,会真是自己的生⾝之⺟么?如果是,她为什么要派人杀死自己呢?

  这一切,只有找到万象隐者之后,才能弄个明⽩,他心情沉重,但步履却奔驰得更快了!

  他不分⽇夜,很快的就渡过了无定河,翻越吕梁山,进⼊了云中山的地界。

  幸而一路之上,未曾再发生意外,直到他踏⼊云中山內,一直都没有遇到一个可疑之人。

  云中山群峰叠翠,山势雄伟,聂云飞不噤又暗暗皱眉,云中山是到了,但万象⾕又在哪里?

  幸而山中有的是猎夫樵子,几经询问,终于找到了一座险峻幽深的山⾕,在⾕口的一方天然巨石上雕着“万象”两个字。

  聂云飞凝神细看,只见那两个字经风雨剥刨,已呈模糊,判断雕刻的时⽇,至少当在二十年以上。

  他吁了一口长气,立刻就可以见到他的外祖⽗了,一切的谜团也将随之而解,虽然他心中更加动不安,但毕竟可以使他弄清真象了。

  于是,他有些颤抖地迈步而行,直闯⼊⾕。

  万象⾕⾕口狭长,两旁绝壁夹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险,但通过狭长的⾕道之后,面前豁然开朗,却有一片数亩大小,世外桃源般的盆地。

  但见其中树木织,怪石林立,一片常青树中隐隐透出了数楹茅舍。

  聂云飞心中又是一阵动,他清楚地知道,外祖⽗必然就在那一片茅舍之內,自己立刻就可以见到他了。

  忖思之间,加快脚步,急急奔去。

  此刻大约申酉之,西风阵阵,⻩叶飘飞,在暮⾊中更加笼上了一片凄凉神秘之⾊。

  那数楹茅舍低矮简陋,虽然打扫得还算整洁,但却给人一种落魄潦倒之感。

  聂云飞不由大为感慨,外祖⽗按说可以算得是一位武林前辈⾼人,难道这些年来就住在这样的一片草寮之中么?

  沉昑之间,只听一片叮咚的琴声传了出来,一缕暗淡的灯火也浮现在纸糊的窗棂之上。

  聂云飞心想:也许外祖⽗是一位澹泊自甘之人。当下重重咳了一声,伸手前向叩门。

  但琴音立止,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是慧明么?回去告诉你那师⽗,就说老朽今⽇⾝体不适,末局棋奕,要延时再下了!”

  聂云飞声调微颤地叫道:“不是慧明,晚辈是由贺兰山专程而来的!”

  那苍老的声音,喃喃地道:“贺兰山?”

  聂云飞应声又道:“前辈可是万象隐者?”

  那苍老的声音,也动的道:“自然,除了老朽之外,谁会住在这里?”

  声调一沉,又道:“方才你说贺兰山?”

  聂云飞忙道:“晚辈姓聂名云飞,您老人家认得我么?”

  那苍老的声音,立刻应道:“是我的外孙!…快些进来。”

  聂云飞轻轻推去,只见房门果是虚掩着的,他动的迈步而⼊,只见房门只有一榻一几,几上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榻上则有一位须发皆⽩;,神情憔悴的老人拥被而卧,一张古琴横置膝上。

  聂云飞不噤一阵鼻酸,急忙双膝一屈,跪伏前,颤声道:“外孙聂云飞,叩见外公!”

  那老者双手连摇,道:“快些起来,…千里迢迢,倒是真难为你能找来!”

  聂云飞打量那拥被而坐的老人,叹口气道:“我⽗亲死了!”

  那老者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聂云飞讶然道:“外公怎会知道,他死了才不过三天,江湖中本没传出消息,何况外公在这与世隔绝的深⾕之中。”

  那老者震了一震,苦笑道:“我说知道,有两个原因,第一。我的甲骨神数,虽未必每次都能算准,但十次至少有七次颇有灵验!”

  聂云飞这才发觉几上摆了不少⻳甲、贝壳等类的东西,想是用来占卜之用,心头疑念顿消,只听那老者又道:“第二、多行不义必自毙,你那爹爹无恶不作,恶贯満盈,自然会惨遭横死,不得善终。”

  声调一沉,又问道:“他是横死的么?”

  聂云飞颔首道:“是的,大约他是死于留舂⾕‮出派‬之人的手中。”

  那老者咬牙道:“报应,报应。”

  聂云飞沉凝的道:“他是个很坏的人么?”

  那老者咬得牙关格崩有声,恨恨地道:“坏极了!他娶了你的⺟亲,却又強奷了你的姨⺟,以致你⺟亲含恨出走,你姨⺟羞愤自戕,虽然幸而未死,但也恨透了你那爹爹,而且他这武林第一家家主之位是你祖⽗传你叔叔的,但你⽗亲为谋夺权位,却不借设计谋杀亲弟,但他夺得的权位却又不能自保,以致退处贺兰山,贻辱先人,这等罪大恶极之辈,还有什么好说?”

  聂云飞沉凝的道:“我那⺟亲呢?”

  那老者叹口气道:“现在留舂⾕中,与你姨⺟同居!”

  聂云飞面⾊凝重得有如一尊化石,一字一顿的道:“为什么留舂⾕的左右二护法率领着若⼲⾼手,却口口声声置我于死地?”

  那老者怔了一怔,道:“这…不可能吧,不论是你⺟亲还是你姨⺟,都没有要杀死你的理由?”

  聂云飞冷冷一笑道:“至少,留舂⾕纵徒杀人,横行江湖,却是铁的事实。”

  那老者皱眉道:“恐怕你弄错了,眼下横行江湖的是⾎旗门,不是留舂⾕。”

  聂云飞大声道:“这是我亲眼所见的事,难道还会假么?”

  那老者微喟一声道:“留舂⾕为了向你爹爹报复,方始习练奇功,收募羽翼,门人之中难免良莠不齐,也许在江湖中有不尽合理之事发生,其次,只怕是⾎旗门人伪充留舂⾕,以败坏留舂⾕的声誉!”

  聂云飞苦笑道:“外公虽深居幽⾕,对江湖中的事倒是知道得颇多…”

  微微一顿,又道:“可否请外公见告,留舂⾕在于何处?”

  那老者怔了一怔,道:“孩子,你想怎样?”

  聂云飞郑重地道:“自然是找到留舂⾕,查明真相!”

  那老者慨叹一声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心急也不在这一时,厨下有现成的菜饭,你可以先去吃,然后休歇一晚,明天清早外公陪你同去!”

  聂云飞平静地道:“那样也好,但外公可否先告诉我留舂⾕究在何处?”

  那老者摇‮头摇‬道:“这个…外公只知如何走法,却不知那叫什么地方!”

  聂云飞冷冷一笑道:“这样看来,外公是不肯说出来的了!”

  那老者颓然道:“你且去吃些东西,等外公想一会儿,想起来了再告诉你!”

  聂云飞‮头摇‬冷笑道:“我不会吃你的东西,也不会要你陪我去留舂⾕!”

  那老者大惊道:“这是什么话,为什么?”

  聂云飞咬牙道:“因为你并不是我的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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