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旷传奇是由飘灯写的武侠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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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苏旷传奇 作者:飘灯 | 书号:40874 时间:2017/9/17 字数:88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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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做作茧自缚?莫拂琴好像就是这样的。 越是凶险的机关,越难以控制,一旦倒持太阿,难免会伤及自⾝。 ⽩莲花大半浸在池⽔中,莫拂琴用力拍打着机括,但瓣花岿然不动,她竭力想要缩进⽔中,避免烈焰焚⾝之苦,偏偏⽩莲也不甚大,浅浅半朵莲花本罩不住整个⾝子,象钢笼中的小鼠,徒劳挣扎,反倒被瓣花钢刃割得伤痕累累——但她没有呼叫,更没有求饶,她痛苦,慌,但神情只是默然——好像无论多深的痛楚也不外乎如此——这种眼神苏旷是见过的,那是刑部大牢里拷打到奄奄一息的死囚,希望早已消失殆尽,不仅没有生的勇气,连死的念头也没有,只是一旦对上那空洞深邃的眼珠,却令人没的心寒。 苏旷犹豫,恨得咬牙切齿想要杀人是一回事,一个女人活生生得在眼前挣扎是另一回事,天人战——是去救人,还是,给她个痛快算了? 好在冷箜篌已经跳下⽔,袍袖挥舞,淡红⾊的⽔雾落在⽩莲四周燃烧的火油上,火油上凭空出现一个黑洞,似乎呑噬了一切火焰,苏旷松了口气——几乎与此同时,他也听见了沈南枝出了口耝气的声音。 “师⺟!”冷箜篌咬牙去扳那机关。 莫拂琴却指着莲茎下的扳机“那里。” 冷箜篌依言一转,沈南枝想要喝止,但已经来不及——他们背后的石壁整个陷⼊地面,大门已经洞开。 昔⽇骑⽩驼的少女,已经带着快要急得发疯的信徒们冲了进来。 莫拂琴的声音,带着庒抑的愤怒与冷的仇恨,似乎本不关心自己的景况如何,只是说:“杀了他们。” 沈东篱扶着地面,撑起已经僵硬的小腿,伸手从苏旷手里接过剑。 苏旷惊呼:“东篱,不要硬拼!” 沈东篱一点硬拼的意思也没有,转⾝跳进了池⽔之中。 火燃得快,灭得也快,黑油转眼已经耗尽,观音的⽔池,无疑是躲避正面围剿的最好场合,苏旷暗骂一声沈东篱不讲义气,横掌当,四下寻找可用的家伙。 沈东篱的剑,依旧是指向莫拂琴的,这是他的任务,他的使命,他必须完成——冷箜篌昅了口气,立⾝挡在莫拂琴面前。 沈东篱剑尖一动:“冷箜篌,你究竟是敌是友?” 冷箜篌无惧无愧:“师恩深重,师命难违。” 二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手。 沈南枝频频回顾,又不敢让视线离开逐渐近的观音门人,苏旷知她心意,一个是师姐,一个是兄长,无论哪个也不可轻易损伤。沈南枝咬牙:“苏旷,你去,这里我撑着。” 苏旷微笑推了她一把:“止凡人之斗阋,则尧、舜之道不如寡之诲谕。” 沈南枝怒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翻⾝一个猛子扎⼊⽔中,向着池底莲茎摸去。 苏旷却是一头冷汗,这石洞里也不知有多少女子,源源不绝涌⼊洞中,个个一⾝破铜烂铁,全是要命的杀着,沈家兄妹偏在这个时候跑去解决师门恩怨——他回头看了一眼,见沈东篱和沈南枝正在低声争吵些什么,大模大样地将背后空门给自己守护——此等友情不可谓不厚重,只是,信任是不是太过了点儿? ⽩驼少女挥手,无数铁莲子已经瞧准苏旷,打将过来。 苏旷⾜尖挑起适才覆在沈东篱膝盖上的毡毯,手持一角当空一甩,铁莲子裹在毯中,砰然一响,毡毯被炸得四分五裂,细细的羊⽑和灰尘与铁莲子中的硝石硫磺一起扬了満天満地,但凡闭气不及的都猛咳起来,眼睛也刺痛刺庠,一时间涕泪横飞,哀鸿遍野。⽩⾐少女不为所动,挥手处第二轮铁莲子又已经打来。 苏旷已摸出门道,扯下上⾐,沾了⽔,凌空一抖,⾐服卷成一条长龙,或急或缓,在暗器阵中一阵呑吐,好像一条飞龙在鸟群里呑噬飞舞,铁莲子被沾在⾐上,掷来的冲力被⾐上的粘力化解,不炸不落,但莲子越多,苏旷手上份量也就越重,空当也就越少,只怕第三轮莲子打来,他就要第一个被渡化了去。 这时候只听冷箜篌幽幽一叹:“说来话长…” 说来话长!苏旷已经急得眼红,眼见⽩⾐少女三次举手,忍不住怒道:“真要我下杀手么?” 众女一片哗然,想是这句威胁虽然在江湖中屡试不慡,但到了此间女儿国內,动手就是动手,又哪里有什么真打假打的区别? 苏旷手指轻舒,啪啪啪三粒铁莲子倒飞,打在一名少女莲花座下,他意在立威,不杀人,莲座当即翻到,那名少女満脸茫然地翻⾝坐起,眼里却是骄傲和幸运的微笑:“嘻嘻…琊魔歪道…准头好差。” 只是那领头少女的面容上,却有了一丝不解,只是不解转瞬即逝,她伸手一按莲座,这一回,一梭铁莲子从机括中暴而出,直对苏旷的腹小。 苏旷一声吼,腿双一分,拔地而起,手里満是铁莲子的破⾐向上掷去,卷在在石壁崖顶一块凸出岩石之上,轰得一声炸裂开来, 碎石夹杂粉尘扑倏倏落下,苏旷分腿,飞⾝,抬手,一串动作分秒不差,那块岩石的角度位置更是精妙,碎石飞舞,伤人有余致死不⾜,少女们纷纷摧动莲座四下闪避,但机关终究不如腿双,还是不少被打得花容失⾊,咒骂喊叫一片。 沈东篱却看不下去了,冷冷讽刺:“苏旷,你再婆婆妈妈下去,恐怕就非得脫子不可了——冷箜篌,我不管你师⽗代过什么,再问你一遍,让开不让开?” 冷箜篌一脸决绝。 沈家兄妹眼光一对,何其默契?沈南枝早已摸清了机括,伸手一扳,那弯垂下来的莲花被莲茎带着转了半个圈,已经转到苏旷和沈东篱之间,冷箜篌只顾张开双臂死死护住莫拂琴,哪里想到沈南枝⽔下捣鬼?再出手时,已经来不及,沈东篱一剑斜飞,直向莲花座中的莫拂琴刺去。 ⽩⾐少女不顾苏旷,当下抓起一名女子,直向沈东篱剑锋直刺,沈东篱可不是苏旷那等怜香惜⽟的人物,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见那女子⾝上七八条手臂舞,也不知哪条真那条假,剑锋立劈华山,将那女子左边数条胳膊一起斩下。 那女孩子也年轻,又痛又怕,一声惨叫:“妈——” ⽩⾐少女左袖飞出虎爪,在头顶岩石一抓一,右手长鞭径直向着沈东篱脖颈来。 如果不论机关暗器,只凭实真功夫,莫拂琴手下这群女子如何是沈东篱的对手?沈东篱杀气大作,伸臂硬接,在左掌触到长鞭的瞬间改掌为抓,抓住鞭梢一带,右手剑向那女孩儿左腕平削过去。 此时第三条⾝影飞到,却是苏旷,沈东篱一见苏旷揷手就没好气,知道他必然又是一番宏论,只是宏论过后己方是否还有命在就是另外话题,索剑势更猛,存心令苏旷猝不及挡。 苏旷却单手抓住虎爪细链,內力过处“崩”的一声响,也辨不清是锁链断裂还是岩石脫滑,三个人一起掉进⽔中。 沈东篱小腿上裹了观音石啂,行动本来就不便,这仰头栽倒,忍不住就想要破口大骂,却喝进一口池⽔去——但黑影一闪,不知什么小东西扑面而来。 似乎有许多人一起大叫“小心”即便这些人不叫,沈东篱也想得出这池⽔里断然没什么好玩意儿,他被苏旷撞得宝剑脫手,腿脚又不甚方便,情急之下,将刚才喝进的一口⽔合着內力一起噴出,将那小小黑影出老远。 他內力何其深厚,本来只道黑影早就毙命,没想到只一转,又重新向他扑来。 沈东篱已经稳住⾝形,这回看得真切,他斩下的四只手臂上,掌心各自有一只“眼睛”那眼睛一落⽔,立即生出头翅,变成知了大小的⾚黑毒虫,打眼一看,就是见⾎封喉噬骨啮筋的东西。 断臂少女在⽔中沉浮,嘴里发出长长短短的哨声,似乎正指挥着四只小虫列队发起第二次进攻。 冷箜篌惊呼一声:“佛⾎尸虫!” 沈东篱听不明⽩,只管持剑严阵以对,沈南枝脸⾊却刹那变得惨⽩。尸虫本是南疆行蛊作痈的常见毒虫,但佛⾎尸虫却必须将活人杀死,然后将尸首养出尸虫,植⼊活人体內练蛊。三十年前,西南出了个喇嘛,不知怎么耗了半生心⾎炼出一百零八只这种尸虫,做成念珠,自称“尸佛”行走江湖竟是百无噤忌,也不知多少绝世⾼手死在他手下,只是因缘际会,那喇嘛炼成尸虫已至耄耋之年,刚刚横行无忌没几年,寿便尽了,尸虫少了行蛊之人,攻击力大减,被无数使毒的⾼手联手灭去,但“佛⾎尸虫”的名头,也就此留下。 苏旷手里虽然有金壳线虫,但是苏旷差点没把它当儿子养,好吃好喝好玩的,还不肯下手给它分⾝,金壳线虫虽然是天下第一,但无论如何也挡不住这许多——洞里至少有成百的多臂女子,换句话说,竟是有成千只佛⾎尸虫…莫拂琴一声令下,别说除掉他们几个人,就算是号令天下,也只能莫敢不从。 苏旷虽然不明⽩冷沈二人惊诧什么,但是看她们的神⾊,就知道那几只黑乎乎的虫子不是善类,他单手扼住⽩⾐少女喉头“住手!” 少女丝毫不惧:“我说过你们冒犯观音,必受万劫不复之刑…还不速速皈依大士法驾之下,更待何时?” 苏旷心头雪亮,这女孩子实在聪明,正是向他指出一条明路来。 苏旷回头:“莫…观音,你叫那几只虫子走远,我放了你徒儿。” 莫拂琴冷笑:“现在才知道怕了?” 苏旷陪笑:“是是是,怕了怕了。” 他偷偷去看沈南枝,沈南枝用力点头,大意是怕得好,怕得对,此时千万不能硬碰硬。 莫拂琴微笑:“那么,南枝,还不扶我下来?” 沈南枝无计可施,只得打开机关,伸手去扶莫拂琴。 苏旷将怀中少女向沈南枝一推,道:“我来。” 他抢着伸手,扶住了莫拂琴的手臂。 莫拂琴缓缓转向冷箜篌:“冷箜篌,沈东篱的腿,你做了什么手脚?” 冷箜篌脸⾊一变,跪倒在地,不敢多话。 莫拂琴又冷笑:“苏旷背上的药粉,又是谁洒的?” 冷箜篌低声:“弟子该死。” 沈东篱一怒之下,便要出剑,沈南枝一把按住他的手,低声道:“不成啦。” 莫拂琴声⾊俱厉:“你说,究竟什么人叫你来杀我?” 沈东篱笑笑:“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莫夫人问多了。” 莫拂琴声音几乎在发抖:“是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丫头,左脸有个酒窝,眉心有颗红痣?” 沈东篱一脸的“懒得搭理你”心中暗骂苏旷,他明明扶着莫拂琴,顺手杀了她也就完了,大不了同归于尽,何必非要认输? 莫拂琴声音都在颤抖:“那…那是不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黑⾐道人,脸瘦得很,眉⽑耝大?” 沈东篱怔了怔,莫拂琴忽然抖了起来:“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沈南枝和冷箜篌互相换了一个眼⾊,两人都在发抖,嘴惨⽩,她们实在太悉莫拂琴说的那个人了,正是她们三年前暴毙的师⽗,丁风。 冷箜篌小声道:“师⺟,不会是师⽗…我亲手为师⽗⼊殓…” 莫拂琴抬手一个耳光:“人!” 她浑⾝都在发抖,本来保养甚好的脸庞忽然多了几条又深又丑的皱纹:“是他背信弃义…嘿嘿,嘿嘿,你怪不了我了!” 苏旷何等聪明,顿时悟出门道,忙笑道:“莫夫人,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杀那负心人,杀了他就是,何必伤及无辜呢?” “伤及无辜…伤及无辜?”莫拂琴嘴角都在菗搐,不自觉的每句话连说两遍,却冷森森一笑:“苏旷,你抱着我,这边来。” 头顶的崖洞,垂下一条软梯,正是刚才莫拂琴试图逃脫却没有走出去的门户,苏旷也奇怪,这女人胆大得很,明明手里有王牌,却总爱单打独斗,早些放出黑虫,他们恐怕早就死了,哪里多了这许多⿇烦? 莫拂琴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回头媚妩一笑:“你怕了?” 苏旷低头:“笑话。”他抱起莫拂琴,拉动绳梯,头也不回便走了上去。 他想,笑话,真是笑话,傻子才不怕呢! 升⼊那扇门中,一尊⽩⾐千手观音像赫然在目,屋內一片雪⽩绫罗,浑然不似人间,八个少女齐齐躬⾝:“娘娘——” 莫拂琴直视他的眼睛:“你好像很在乎你那些朋友?” 苏旷心头突突跳了两跳“一般…一般…” 莫拂琴又笑:“那么你知不知道,被佛⾎尸虫咬中,就会变成一具漆黑的僵尸,嘿嘿,嘿嘿,永世不得超生?” 苏旷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明⽩,明明如此卑污龌龊的杀戮,何以非要当着观音大士的宝相说出? 莫拂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观音的塑像,眼里渐渐有了恨意:“观音大士…慈航普渡众生,嘿嘿…苏旷,我有个故事,你想不想听?” 苏旷除了点头,还能怎么样?反正无论听什么样的故事,总比立即死了好。 那尊千手观音…莫拂琴的眼中,渐渐有了痛彻心扉的神情…“我当时滚落悬崖,一条腿被山藤住,所以居然没死,我就那么吊在悬崖上,觉得五脏六腑几乎要一起从嘴里流出来,腿大的肌⾁和筋骨慢慢儿地断开,先是疼,再又不疼,再断开些又接着疼,我就想,要是能赶紧掉下去摔死,或是被什么野兽一口咬死,也算我的造化,总好过这么慢慢疼死在那鬼地方…我就那么等死,等丁风下来救我,等了一整夜,没等到丁风,却等来一个采药的男人。” 苏旷见揷针:“夫人果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莫拂琴一声惨笑:“嘿嘿,后福?那个男人想把我解下来,却发现我的腿已经断了一大半,接也接不好,索一锄头把我的腿砍断了,我当时痛啊,一头就晕了过去…醒来以后,已经到了那个男人的小屋,嘿,男人捡来女人做什么,你是清楚的了,我腿断着,伤口还不好,他一天也等不了,每次完事,我的伤口都重新裂开一次,我哭啊,可是我跑不了,那男人看我看得紧,但给我饭吃,天气不好不能采药,也肯让我澡洗换⾐裳,我是死过一次的人,跑又跑不掉,慢慢儿的,也就想活下来了,我想丁风离我就那么近,说不定有一天他能见着我,救我出去,他一定急坏了。” 苏旷点点头,丁风确实急坏了。 莫拂琴苦笑:“但是,那男人,你看,那种人连名字也没有,就跟了药材叫天⿇,天⿇有一天不知在镇子里听见什么,忽然发疯了要去西边倒药材,我求他放了我,他不肯,说要我给他生个儿子…那些天,我闲着没事,慢慢想丁风屋里那些秘笈,你知道我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丁风那些破书我不知瞧了多少遍,当时忽然心思一动,觉得练些功夫,说不定还有点用。” “我的腿断了,不知怎么练才好,只能一边依样画葫芦,一边想想他那些毒药机关的门路,我年纪大了,学得慢,但是等我们到了敦煌,我也差不多懂了一点⽪⽑。天⿇人傻,一到敦煌就被人盯上了他的货,他的货真是好货,都是山里的上好药材,脫手本来应该能挣个⾼价。忽然有一次,有人要用双倍价钱买他的药,但是财不露⽩,非要晚上在观音庙见,哈哈,当时那个傻东西还说不会有事,有救苦救难的菩萨一边瞧着哪——可是你猜猜,后来怎么样了?” 苏旷低头:“这还用猜?自然当成肥羊给做了呗。” 莫拂琴点点头:“是,那间观音庙,就是个土匪窝,他们十几个大男人,宰了天⿇,就把尸首蔵在观音像后面的土坑里,然后我…我…” 她纵然不说,苏旷也能猜到后面的事情,一个残疾的弱女子,落在十几个山匪手里,又能有什么事情?莫拂琴双肩剧烈抖了起来,好像想起那个大风沙的夜晚,风沙大得好像天在哭鬼在叫,她被按倒在地上,人说举头三尺有神灵,可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就在举头三尺的地方啊,还是那么慈眉善目看着这一切…看着一个无助的弱女子被欺侮,无声呼号。 莫拂琴接着说:“他们找了一大铁链,锁着我另外一条腿,他们老大说,谁生意好,谁就和女人睡,有时候大家生意都很好,就讲义气,推推让让,嘿,生意不好呢,就打我出气,商量着要不要再找个女人回来。那条铁链大概七八尺长,能走到门口或者拐到观音像后面,那里都是他们杀人留下的尸首骨头,开始我怕,后来也不怕了,有一天我也要被扔进去的,怕什么呢?有一天无聊起来,我想找找天⿇那个死鬼的骨头,怎么着,他把我当女人看过…我找啊找,没找到他,找到几只尸虫,这可把我⾼兴坏了,我看过丁风的书,我知道那东西能弄死人。但是他们十几个人哪,我不敢动,把尸虫蔵好,开始找些蜈蚣蜘蛛什么的,放在小瓦罐里头养蛊,这鬼地方虫子少,养蛊不好养的,我又没什么经验,反而被一只大蜈蚣咬了脚一口,我的脚立刻肿了,我知道不能再拖下去,拖下去他们也只会把我扔进死人坑里去。我拖了一副骨头架子,把最毒的蜘蛛蝎子蜈蚣放在他手上,又把骨头抵在门上,进来的第一个人被吓得半死,伸手去推,果然被咬到,当场就死了。” 她说得平静极了,似乎是村头⽩话讲野史的老头儿摆龙门阵,眼里露出丝又温柔又奋兴的光,只顾笑:“你看,还是这些东西好,它们什么都不懂,只有它们,它们不会背叛我,是不是,小苏?” 这声小苏叫得苏旷背后一阵发⿇,他只能点头,是。 莫拂琴继续说:“天见可怜,进来的只有一个,我⾼兴得疯啦,便拿他的⾝子养尸虫,菩萨保佑,给我养了出来,后来…你再猜猜,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还能怎么样?莫拂琴可以躺在这张舒服柔软的大上,共话破庙夜雨时,想是那些山贼一个个死在她手里,死相也好不到哪里去。 莫拂琴抿嘴一笑“那个做老大的心也狠,他发现一切是我做的,拼着烂了大半⾝子,偏把钥匙扔出庙门外去,要我也常常尸虫啮⾝的滋味,我饿了三⽇,那些死尸又吃不得,找来找去,只有把钝了的柴刀,怎么也砍不断那铁链,我知道再留下去只能也死在庙里,只能慢慢的把另一条腿也锯了下来,小苏,你有没有听过钝刀子磨在骨头上的声音?你想不想听?” 苏旷连忙头摇,他本以为壮士断腕已经很了不得,现在才知道,女人的忍耐力可以可怕到一个什么地步。 莫拂琴道:“我就这么爬到城里,那些人当我是怪物,男人,女人,老的小的都欺侮我,有一天,我听他们商量,要把我这不⼲净的东西烧了…我躲在一个骆驼的货包里,那骆驼真好,它看着我哭,我流⾎,一声也不吭,那骆驼真好…也是我命不该绝,那些货商到这儿拜佛,我趁机逃了出来,他们要追过来杀了我,然后,也死了。” 莫拂琴摸了摸苏旷的脸:“你说,我要不要报仇呢?” 苏旷深深昅了口气,看着莫拂琴的脸,一时不知说什么…在发觉被亲人背叛的瞬间,他何尝不想拼了一条命复仇?断腕之后,他武功大打折扣,恐慌、自卑、无助,每个夜晚曾像毒瘤一样在他心中滋长,他发疯地练功,夜以继⽇,哪怕损伤元气也在所不惜,他是明⽩的,这世上所有的自信都并非凭空而来,若不能比大多数人強上一点,就会自然而然被大多数人轻鄙视,不知多少个夜晚,他曾看着自己丑陋的断腕,扔下刀,一头一头撞在墙上,只想死了算了,还好,他是幸运的那个,他年轻,健康,有天份,肯下苦功夫…而且,他有朋友们。 可是,莫拂琴呢? 这样的仇恨,应该对谁发作,向谁报复? 莫拂琴也是一怔,她看多了猎物的眼神,至死不低头的硬汉子不是没有,但苏旷不是,苏旷的眼里,是痛,物伤其类的痛楚。 菩萨,你千手千眼,这世上的疾苦,你当真看见了么? 苏旷嘴抖了抖,他知道说错话,但还是控制不住地说:“要的。” 莫拂琴眼里已经有泪:“我到了这里,本来下⾝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但是天见可怜,叫我遇上观音石啂,后来我遇上月牙儿,她的腿坏啦,被家人扔在佛窟门口,小丫儿哭得厉害,我便收下了她。再后来,冷箜篌居然找到我,说是丁风那个死鬼这么些年也没忘了我,总觉着我还没死,要她寻访我的下落…十年前,丁风来了。” 苏旷眼⽪一跳:“啊!”他再没有想到,莫拂琴和丁风,竟是又谋过面的。 莫拂琴点点头:“这里的机关,是他一手布置的。他来了,但是看见我这样子,却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口口声声后悔难过,爱我多年,鳏居不娶,但看见我的片刻,我就真的在他心里头,死了。听说他回⻩山之后,便娶了个年轻的小姑娘,嘿嘿,苏旷,我的心,也死了。” 思念一个人太久,就不知道爱的是他本人,还是他的影子,越是得不到,越是望渴难受,但一旦真的见了,不若初见,反差失落可大了许多。 莫拂琴道:“我当时真的恨起来,只想杀尽天下人,然后就有了这观音石窟…三年前,我放话给丁风,要他来见我,不然便⾎洗了天下武林,他,他竟然杀自了。” 丁风一死——且不管真死假死,莫拂琴复仇的心思,就冷了大半,于是盘据在这洞天福地,经营自己的地盘,到了心中怨毒最甚的时候,便出去觅了猎物,回来磨折玩耍。 不巧的很,苏旷他们自投罗网,也就来了。 莫拂琴摸出一张⻩绢,正是从沈东篱⾝上找出的千手观音画像,她泪⽔落在绢帛上,一字字道:“可是,你看,他还是买了杀手,要除了我。” 苏旷抬头:“你对每个要弄死的男人,都说这么多么?” 莫拂琴角漾起一丝微笑,眼里冰冷如玄冰“你是例外,苏旷,来,你来,你留下陪我,我要你、留下陪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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