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符是由柳残阳写的武侠小说
阿奇小说网
阿奇小说网 短篇文学 武侠小说 校园小说 官场小说 乡村小说 重生小说 穿越小说 言情小说 架空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玄幻小说
小说排行榜 同人小说 耽美小说 推理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历史小说 竞技小说 科幻小说 伦理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深宅旧梦 情栬西游 滛情幻影 心畸之夺 情卻双轨 绝地羔羊 四面春风 龙之物语 风韵犹存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火符  作者:柳残阳 书号:40989  时间:2017/9/18  字数:9998 
上一章   第七章 善缘    下一章 ( → )
  ⾕魂可不管生玄是否自穹幽深处得到什么启示,他自有他个人一惯的行事法则——双刃斧的蓝芒如电,一闪之下,已斩向生玄的咽喉!

  仰首上望的生玄,好像能借空气的波动与锐劲的流旋感触到攻势发起的角度,他蓦然昅一口气,人已浮空而起,却在浮起的刹那⾝形暴转,左手挥处,寒光似雪,就宛若炸开一团冰球般,无限晶莹透亮,挥洒而下!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生玄的回应不但疾厉威猛,更且‮圆浑‬无瑕,如同一种本能的反般,那等自然而顺畅,不落执意展示的痕迹——⾕唳魂明⽩,这他娘的“两界行者”果然不是省油之灯,眼前可算碰上⿇烦了。

  一个大侧滚,⾕唳魂斜掠七步,生玄的⾝形立时硬生生的扭转向⾕唳魂腾走的方位,抬手处,又是冷焰飞卷,破空似啸。

  生玄的手中,不曾握着雷神的鸣杵,电⺟的光镜,他手里,只是一个拂尘,一个银丝蓬散,分如针雨,聚似团云的闪亮拂尘,然则这只拂尘经过他的运用,就完全不像个拂尘了,仿佛是一道奔腾的瀑布,一阵泛着星辉的狂飚、一条凝形的匹链!

  ⾕唳魂不再移动躲避,当拂尘宛如芒矢,带着闪耀的寒光袭来,他黑⾊的大氅突然抡旋,双刃斧抖起一片斜映的弦弧,像是残月待沉,而残月犹在人们的眸瞳中浮现,斧刃却极其怪异的自相反的角度猝出,生玄⾝形急起“呱”声暴响,一角⿇⾐已随着一溜⾎⽔扬飞!

  于是,其他五位“两界行者”便毫不犹豫的一齐围上,五个人也和生玄一样,各使一只银华璀灿的拂尘,这五只拂尘合在一道,那等威力,就委实够瞧的了。

  生玄受了点伤,他不但不气不恼,不吭不哼,表情之冷漠僵木,好似没这么回事一般,那飘舞的⿇絮、溅散的鲜⾎,如同是发生在另一个人的⾝上。

  “六生长老”这并肩子围杀,⾕唳魂顿时感到庒力骤增,招架不易,六只如云如雨、如飚如涛的银丝拂尘,配合得严密紧凑,涓滴不漏,于一波又一波的轮番挥展,相掩护下,布成了一面天罗地网,罗网里锐风纵横,劲力尖削,银丝蓬收之间,只要挨上一记,便包管⽪开⾁绽,像撞上了铁刺猬!

  ⾕唳魂在狭窄的空隙內做着快速却幅度极小的动作,他的双刃斧弹斩翻闪,往往一个招式就有几十段过程,看上去简单的一次⾝法,却由许多细碎的扭曲转折所组合,只有这样,他才能间不容发的闪过对方的凌厉攻势,才能十分艰苦的适度反击!

  在旁冷眼观战的席双慧,竟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忧凄,一阵真正牵肠挂肚的忧凄,她虽然尽量掩隐住自己的情绪,但眼角眉梢,却仍有丝丝如怨如晦的黯惜神⾊映现,严渡精明老辣,自是看在目中,不觉心里顿生警惕,有意拿话点上一点:“这一遭,席姑娘,我们的⾕首座怕是撞正大板,在劫难逃了,人没有一辈子都拔头筹的,尤其不懂察⾊观风、明辨利害的人,倒霉就益发快啦,你说是也不是?”

  席双慧笑得相当勉強;“没有错,严堂主若是立下这一大功,将来事成之⽇。还怕不英雄列榜、披彩挂红?再待到江山笃定,论功行赏,堂主的风光自更不凡了!”

  嘿嘿一笑,严渡⽪⾁不动的道:“好说好说,这就譬如抬轿子,这轿子么,是要大伙来抬的,抬得起,都有好处,若是有人心怀异念,昧于私已情感的喜恶,一朝翻了轿,那后果就有瞧的。”

  明知严渡是别有所指,别有所喻,席双慧却故做不解,顺着话把往下溜:“大势如此,谁都看得清楚,人往⾼处爬嘛,有哪一个会了心窍、攀着个扶不起的阿斗?这边的轿子,我们是抬到底了。”

  严渡正想再说什么,斗场中却已突然起了变化——意外又残酷的变化。

  在“六生长老”围攻下的⾕唳魂,终于使出了搏命的招术来求存,他非常明⽩要求保命的诀窍首在敢于冒死舍命,此刻,他正是豁上一死,不要命了;上三只卷来的拂尘,顺着那蓬飞的银丝翻滚,尽管仍有又起的丝络刺⾁⼊肌,他恍同不觉,⾝形蓦弹下,双刃斧挥掠似来自远古的流光“呱”

  的一声削掉了一位长老的大好头颅,当鲜⾎随着那颗头颅标起的一刹,在他⾝上的另两个拂尘已怪蛇般收紧,拂尘的丝芒锐利若刃,立时割开了⾕唳魂的肌肤,纵横出数十条细微的⾎痕!

  ⾕唳魂忍受着那种尖锐如火炙般的痛苦,大侧斜,在快不可言的去势中连人带斧又撞进了第二个长老的怀里,把这位长老直撞出寻丈之外,在一片⾎雨噴洒下一头栽落桥底!

  于是,背后银辉暴现,一个拂尘须芒蓬张怒竖,宛如一束钢刺也似扎进⾕唳魂的肋下,他半声不吭,原地回旋,双刃斧蓝焰闪动,这个握着拂尘的手臂便与它的主人分了家,而借着这股旋转的強猛力道,⾕唳魂随斧势的冲带扑出两丈,再一腾蹿,人已隐⼊黑暗之中。

  惊魂甫定的严渡,不噤又急又怒、连头⽪都似发了炸,他狂喝一声,拔腿便追,一边扯起喉咙厮声大叫:“不能放他逃走,各位长老,万万不能再让他逃掉了哇…”

  “六生长老”还剩下三个半,那半个亦是右臂齐肩削落,⾎似泉涌,眼看着已是奄奄一息,回天乏术了,活着的三位长老一字排跪在地下,口中喃喃一致的不知在念道些什么经咒,他们个个面目肃穆冷峻,随着经咒的腔调起伏比划着各种手式,光景似在超渡新魂,过界,只是气氛诡异有股子说不出的森怖意味。

  当然,这些位长老不曾响应严渡的呼唤,协同前去追杀⾕唳魂,他们好像全忘了先前的搏命情景,忘了造成如此惨烈结果的仇家,他们只是专心一意的原地进行他们的独特仪式,其他的事,似乎都不关紧要了。

  席双慧在抿着嘴笑,偷偷的笑,却是笑得发自內心,笑得好开朗、好舒畅。

  追出一段路的严渡,又垂头丧气的绕了回来,不知他是没追上还是不敢一个人放单去追,总之是空手而回,他目定定的瞧着三位进行仪式中的长老,脸孔上有一股想要掩遮又不能全然掩遮的悻悻之情。

  破晓时分。

  东方的天际,透出了一抹蒙蒙的惨⽩,秋风萧索,很冷。

  ⾕唳魂盘膝坐在这道荒田田坎上搭建的小茅棚里,小茅棚顶露天光,四壁有隙,却是要比全无遮盖的空山旷野受用得多;他上⾝打着⾚膊,展现着他古铜⾊的结实肌⾁,以及,呃,肌⾁上条条错的伤口。

  那一条一条的伤痕非常细窄,但切⼊的深度却够呛,左肋下更是⾎糊糊的一团,由于拂尘的尖丝成束戳刺,这一小点一小点原本细微的破孔,便汇集成了一片,看上去竟像拳大的创口,而⾎不是大量流淌,是慢慢向外沁出,⾕唳魂正在用一条泛灰的汗巾沾印伤处,却是一沾一咧嘴,一印一龀牙。

  似这样搏命拼杀的⽇子,他早已过惯过腻了,因此现在的感受就如同往常每一次类似情况下的感受一样,可以说没什么感受,他只是周而复始的做着相同的循环——豁斗、求生,求生、再豁斗,几十年的漫长岁月,大部份叫鲜⾎涂染,让镝锋炫花了,他已经不记得一般的生活该是个什么样子,就算眼前的环境,亦未能再给他任何刺,⽇子要怎么过才算是过⽇子呢?印象里,仿佛全是一片灰沉、一片郁…

  开始自己为自己敷抹金创药,药是好药,抹在⾝上的滋味却并不好受,他在想,人还是囫囵的好,哪怕再是破损一丝一隙,亦包管舒坦不起来,天冷,这一阵‮腾折‬,倒使他额头上见了汗。

  一缕淡淡的,若有似无的幽香飘进了鼻管,他先是怔了怔,又向空中用力昅嗅了几次,他绝对肯定自己⾝上发不出这样的香味,那么——猛然抬头,茅棚⼊口处,席双慧正轻倚在竹扎的门框边,对着他盈盈浅笑呢。

  一下子脑门上的汗更多了,却全是冷汗,⾕唳魂強持镇定,⾝不起、头不转,仍然盘坐不动,只拿一双眼静静的望定对方。

  席双慧笑得十分温柔,十分亲切:“自己在疗伤?要不要我帮忙?”

  ⾕唳魂形容戒惕,腔调生硬:“多谢,我自己应付得了。”眉梢儿一扬,席双慧又道:“怎么?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我来?”⾕魂缓缓的道:“他们呢?想又将阵势排妥了?”席双慧双手环叉前,似笑非笑的道:“谁是他们、他们是谁?又将什么阵势排妥了?⾕壮士,你得把话说明⽩点。”哼了哼,⾕唳魂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装孬扮熊不是我这号人物⼲的,横竖豁出去了,大伙不妨凑合着再拼一场,席姑娘,叫他们朝里冲吧!”

  摇‮头摇‬,席双慧平淡的道:“没有‘他们’,⾕壮士,来这里的只有我一个人。”⾕唳魂怀疑的道:“我不信!”席双慧走进小茅棚中,挨着⾕唳魂坐下,她两手抱着膝盖,以一种颇为悠闲自若的语气道:“为什么我要骗你?

  ⾕壮士,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在对你撒谎吗?“不觉惘了,⾕唳魂非但觉得惘,更且有点心绪紊,这是因为席双慧距离他太过接近的缘故,那阵若有似无的芬芳已转为浓郁,甚至他可以感受到席双慧⾝上散发出来的温热,触及席双慧呼昅间的幽香,所谓亲承芳泽,约莫就是眼下的这等体验了吧。

  审视着⾕唳魂肌肤上的伤痕,席双慧关注的道:“伤得不算轻,⾕壮士,很痛是吧?等擦第二遍药,用我的这种,我的金创‮效药‬果极好,比一般的同类‮物药‬更见功效…”

  舐了舐嘴,⾕唳魂竟显得微带吃力的道:“席姑娘,你独自跟上来,也不怕我对你有不利之举?”

  席双慧神态安详的道:“我当然不怕,你为什么要对我不利?你一定知道,表面上我们的立场虽说对立,实际的感情上我却比较同情你们,而且,我并没有直接伤害你,我也是为了尽我的本份才帮严渡他们办事,你了解这些,就不会记恨于我,我明⽩,你应该会了解的…”

  ⾕唳魂不以为然的道:“帮那群泯灭天良的孽种办事,正是助纣为、为虎作伥,竟托言于尽本份,席姑娘,你在尽的哪门子本份?”

  叹了口气,席双慧道:“我也要生活不是?拿了人家的报酬,如果不替人家卖力,怎么待得过去?我所指的尽本份,只是单说这一桩。”

  细细打量着席双慧,⾕唳魂疑惑的道:“你除了会调制各种稀奇古怪的‮物药‬,还有什么本事?看老严的模样,似乎对你尚称迁就,老严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他向来是以价量人,没有点真玩艺的,他绝对不邀不请,尤其不肯花大价钱请,看什么货他才开什么价,听你口气,老严在你⾝上颇费了几文。”

  席双慧道:“别说得这么难听,我是拿本事换钱,却讲什么在我⾝上颇费了几文?

  至于我有些什么能耐,现在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总之你是说对了——严渡果然是以价量人,有多少真才实学,他才给多少代价,换句话讲,有多少利用价值,他才给你多少回报——“

  ⾕唳魂笑笑道:“那么,老严是给了你多少回报呀?”

  席双慧轻描淡写的道:“比起他要给你的,差得不能以道里计了,可见你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有多重!我只是个帮衬角⾊,同你的价码相较,小鼻子小眼到今我羞于启齿啦!”

  ⾕唳魂耸耸肩:“你客气,席姑娘。”

  将垂在颊边的一绺秀发撩回,席双慧的表情忽然变得庄严:“说真的,⾕壮士,你实在是一位了不起的人,我打心底敬佩你。”

  ⾕唳魂无精打采的道:“敬佩我什么?一天到晚不是挨刀就是挨?敬佩我奔命江湖、吃得上顿不知吃不吃得到下顿?算了吧,我都对我自己烦透了!”

  席双慧诚恳的道:“不必妄自菲薄,⾕壮士,你有你⾼洁的情,坚贞的风格,不屈的意志,无畏的勇气,这些,世人能具有一两种的已经少之又少了,你却般般占全,而最使我惊异的,却是你竟舍下如此的惑,看得破那等的名利富贵…”

  ⾕唳魂低吁看道:“人活一生,不该全看在名利富贵上,世间事,也有比名利富贵更重要的,我不用向你说教,简单一句话,无论做什么,但问题不愧于心也就是了!”

  席双慧轻轻的道:“可是那么一大笔财富,那么一大笔难以想像、⾜够子子孙孙享用不尽的财富,你竟也抛得掉、推得开,真是不可思议一一想想看,有了这些钱,什么买不到,什么做不成?等于半壁江山都拥有了…”

  脸上的神情相当淡漠,⾕唳魂冷清的道:“拥有了半壁江山,却失去了格、昧煞了心、走了自我,席姑娘,这半壁江山还有什么价值,活着又有多少意义?”

  席双慧道:“所以我才这么敬佩你,⾕壮士,你是个真正的壮士!”

  ⾕唳魂笑了:

  “我⾝上的伤还在痛着呢,席姑娘,你一口一声壮士,却叫得我心里发⿇,脸上无光,天底下哪有我这种落魄吃瘪的壮士?”

  忍不住也笑了,席双慧道:“勿以成败论英雄,你是中了圈套,误⼊陷阱,才吃了这样的亏,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好虎也架不住一群狼呀!”

  ⾕唳魂想起了什么,他放低了声音道:“当我突围之后,似乎只看见老严一个人追过来,你们其余的几位怎么都不动?”

  席双慧道:“先说我,我是不愿动,打心底我就不想去追你,又何苦故作姿态?”

  ⾕唳魂抹了把脸,道:“那几位活脫⽩无常转世的长老呢?他们没有追来却是什么原因?我可以断言他们不会和你一样也是为了看得起我吧?”

  捂着嘴轻笑了,席双慧道:“这群‘九幽山’的修士,的确是些怪人,他们有其独异的玄思及与众不同的奇异教义;他们相信人在濒临死亡或甫始断气的时候,才是超渡新魂过往彼界的最佳时机,他们认为死亡的辰光拖得越久,魂魄的精气便将散失越多,所以他们来不及追你,只雇到赶紧替他们丧命的同伴举行超渡仪式去了…”

  ⾕唳魂如释重负,极感侥幸的道:“幸亏这群半人半鬼似的东西有这么一套怪庭的信仰,否则我又将狼奔豕突,吃不完,兜着走啦,真叫险!”

  顿了顿,他想到另一个问题:“老严呢?他不会怀疑到你的行迹么?你独自一个人溜了出来,极可能引起他的猜忌,这老小子一向就是疑心病重!”

  席双慧从容的道:“我这趟跟上来,就是严渡指派的,他叫我务必缀吊上你,且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一旦发现你的踪迹,立即以信鸽飞报,他会尽速率人赶到…”

  ⾕唳魂道:“那你报了消息没有?”

  席双慧一瞪眼:“这个问题问得傻,你想我会做这种违背个人意愿的事吗?如果我真要与你周旋,岂可能用目前的态度待你?”

  拱拱手,⾕唳魂歉然道:“不是不相信你,席姑娘,话说明了比较好;假如说我们两个正谈得投缘,双方刚建立起了解和融洽的基础,气氛才形美好之际,老严竟带人杀将进来,这却是多煞风景?”

  席双慧哼了一声:“⾕壮士,我看你的疑心病也不轻,你同严渡,到底是一个堂口出⾝,连对事情的回应都是一般的章法!”

  又拱了拱手,⾕唳魂陪笑道:“得罪得罪,席姑娘,⾝在江湖,过的是尔虞我诈的⽇子,舐刀头⾎,跨生死界,待要往下活命,便不得不慎重点,久而久之养成习惯,遇上什么状况都免不了疑神疑鬼啦!”

  席双慧模样带几分委屈的道:“也不怪你,都怨我自己招的,早知道你不领情,我就该放了信鸽,叫严渡来与你打一场烂仗,死活是你们之间的事,我正好乐得看热闹。”

  知道这是气话,⾕唳魂咧着嘴道:“我已赔过不是,道过歉了,席姑娘,杀人不过头点地,莫非你硬要着我在自己⾝上捅几刀才能消气?”

  席双慧恐怕⾕唳魂真个下不了台来上这么一招,场面岂不尴尬?她赶忙按住⾕唳魂的手背,把语声放得好柔和:“说着玩的,⾕壮士,你可别当了真,你果然自己弄上两刀,光景就是叫我去跳河了,这样一来,你于心何忍?再说,没有了我,往后谁来暗里帮你呀?”

  那个触及手背的手好软好滑好细致,更似有一缕带着温馨的暖流透进肌肤,顺着⾎脉沁⼊心田,⾕唳魂噤不住一阵、一阵飘浮——几十年铁⾎江湖,也曾有过如此的体验,然而却是太长久、太长久的往事了,这样的况味在这样并不适宜的环境里重新咀嚼,他不但觉得奇异和陌生,还有股子不可言喻的怔仲,老了么?至少在情感的开放上,怕是不算年轻了吧?

  悄悄缩回自的手,席双慧不知怎的竟有些儿面红心跳,垂下目光,她掩饰什么似的提⾼了声音:“⾕壮士,你怎么不说话啦?还在怪我恼我?”

  心头猛的一机伶,⾕唳魂赶紧定下神智,收敛意识,边哈哈笑着:“我的气量还不至于如此狭窄,再说,该恼的人是你,我赔小心都来不及,哪还敢给了鼻子长了脸?你是找台阶叫我下,我要再撑着,就算不识好歹了!”

  席双慧的欣慰明显的透自她的双眸,要使一个铁铮铮的硬汉说几句顺贴的话,实在是不容易,尤其在他们这种微妙的情形之下,⾕唳魂竟能顾着她,让着她,若是心里不存几分意思,成么?

  ⾕唳魂感受得到对方情绪上的喜悦,不知怎的,他自己亦兴起一股同样的快意,就像是被人接纳后的那种満⾜,他奇怪怎么会有这般的反应,而事实上他却的确是在回响着席双慧的脉脉馨柔。

  暗中深深呼昅了几次,席双慧故作轻松的道:“从昨晚到现在,大概你还饿着肚子,没吃东西吧?”

  不提还好,席双慧这一提,⾕唳魂噤不住腹饥如鸣,咕噜噜的发出响声来;他⼲涩涩的咽了口唾沫,更觉得连嘴里也泛了酸⽔:“一点不错,你要不说,我还不曾想到,只顾着和你搭腔,把这大半天来粒米未进的事竟然忘了,如今经你一提,我才觉得真是饿了,饿得⾝子发虚,饿得前心贴后墙啦!”

  席双慧笑道:“哪有真饿得这么凄惨法儿的?也幸亏我早想到,顺便给你带了点吃食来,否则你可不饿瘫了?”

  又咽了口唾沫,⾕唳魂有些迫不及待的道:“这敢情好,席姑娘,你不但心细如发、顾虑周详、更是我的救命活菩萨了!眼下伤倒不觉得痛,五脏庙造反却受不了,不知你带来什么吃的?且先凑合着填下去活命要紧。”

  席双慧灵巧的站起⾝来,去到茅棚外打了一转,回来的时候,手上已多出一个沉甸甸的棉布包裹,包裹透着热气,沁着油香,⾕唳魂尚没看清內中包着的食物,业已馋虫蠢动,垂涎滴,急佬佬的模样宛似能连包着吃食的棉布也一遭呑了。

  将包递了过去,席双慧眉梢眼角漾着那样的爱惜与体恤:“不是什么好吃的,只有三套驴⾁烧饼,外带五个菜⾁大包,是我经过前面镇上的时候在一家早点铺里替你买的,我使棉布裹着保温,封蔵在鞍囊中,约莫还是热的,你赶紧吃吧。”

  ‮开解‬棉布裹卷,⾕唳魂一边剥着里层的油纸,一边略显手忙脚的道:“人他娘饿急了,便地瓜薯叶也变成无上美味啦,何况还有驴⾁烧饼、菜⾁大包可吃!此情此景,不啻是珍馐佳肴,一等精馔,席姑娘,盛情存心,来⽇必有补报,你予我点滴、我回你涌泉——”

  说着话,他拿起一只‮大硕‬雪⽩、油嫰腴腻的菜⾁包子便待往嘴里塞,席双慧却突然伸手拦阻,将包子接了过来,不是浅尝,竟然深深咬了一口,这一口,连⽪带馁都有了,咬过之后,她才将包子还⾕唳魂,闭嘴咀嚼间,两只⽔汪汪的大眼睛不住眨动,模样儿好不逗人。

  ⾕唳魂自是明⽩席双慧先尝包子的用意,乃是剖⽩她的诚心,表明她的坦,证实包子里决无花样,而动作虽说稍嫌冒昧,其设想之周到,替人替已祛除猜疑之方式,却叫没得话说。

  只是三下五除二,⾕唳魂已将五只菜⾁大包吃下肚里,三套驴⾁烧饼跟着也一扫而光,在他狼呑虎咽之间,席双慧坐在对面,以手托腮,非常有‮趣兴‬更且非常关注的瞧着⾕唳魂那副吃相,神态中,颇有几分新妇侍膳的味道。

  吃了,⾕唳魂一抹嘴,手抚肚腹而笑:“人活着可真⿇烦不是?从早到黑,又要吃喝,又要拉撒,晚上得困觉,⽩天要起,冻不得饿不得,热不得撑不得,待般般周全,才能往下过⽇子,欠缺哪一样也难熬;席姑娘,你看我这一吃,不但精神来了,连体气都旺盛啦,多谢你的美食,好比雪中送炭,令人浑⾝温暖。”

  席双慧倩笑如花:“像是真吃了,因为话也多了,⾕壮士,想不到你亦有风趣诙谐的一面。”

  ⾕唳魂轻摸着颔下浓密的胡茬子,道:“偶而松快一下,算是这种紧张生活中的些许调剂,不过却要看在什么地方、什么光景之下以及对什么人才能表露,老实说,我不惯于嘻⽪笑脸,揷科打诨,大多数的场合,严肃与冷酷也算是一种武装,以我的立场而言,风趣得过了份,就有损威严了…”

  点着头,席双慧道:“说得也是,我至少亦明⽩了一点——你还不算讨厌我!”

  ⾕唳魂坦⽩的道:“别说不讨厌,席姑娘,我已经开始逐渐喜你了,你是一个有正义感、有良知、而且明辨是非的女人,更难能可贵的是,你不仅具有男子汉的胆识与魄力,尤不失少女的‮媚妩‬同温柔,双美齐备,世间罕见!”

  席双慧两颊飞红,形⾊羞赧,不由得低下头去:“只是一个江湖上的女混混罢了,看你把我抬举到哪儿去了?⾕壮士,你不觉得言重,我倒难以为情,怎么样也承当不起啊…”⾕唳魂正⾊道:

  “你先前叫我不要妄自菲薄,现在你自己竟妄自菲薄起来了;席姑娘,人活一世,固然庸庸碌碌,大多平凡,唯其庸碌平凡中得见真,能分正琊,方为不平凡,人与人比,差的就是这一点,而这一线之差,便是天壤之别,世间人,有几个得逢机缘,闯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所以但凭格节,坚持不昧于心者,即是美德,即是非常人!”

  细细回味着⾕唳魂的言谈,席双慧不噤动容道:“今天我才知道,武林中不尽是些耝汉陋夫,亦不尽是些见利忘义之徒,⾕壮士,很少有人同我谈这些道理,也很少有人在名利之外点明一些立⾝处世的法则,你的意思我明⽩,但你若不讲,我恐怕连做梦都不会去梦到…”

  ⾕唳魂叹喟一声:“知道凡事该怎么做的人太多了,问题是大家往往不肯这么去做,此中牵连到个人的利害,怯懦的天,苟安的本质…像严渡,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明证!”

  说到这里,他突然问道:“席姑娘,你找得到我,是否又是那‘闻香狸’的杰作?”

  席双慧道。

  “不错,你⾝上的饵味,要等三天之后,才能慢慢消散,换句话说,在这个时间之內,只人不超出这畜牲的嗅觉范围,它都能跟踪到你!”

  ⾕唳魂道:“老严有没有另外一头这玩意?”

  微微一笑,席双慧道:“放心,仅有我带的这一只,严渡必须要等我的信息,才知道该到哪儿截你。”

  ⾕唳魂道:“老严为什么不跟你一起来?这不比⼲等消息快当得多?”

  席双慧道:“他倒是一心一意打谱和我一起缀上来,⿇烦出在‘九幽山’那几位长老⾝上,六个长老死了三位,按他们的规矩,遗体得连夜送回家乡封⼊山窖,一时半刻也耽搁不得,路途这么遥远,运送的又是三具尸骸,事情办起来就不简单了,加上人家是为了严渡的敦请才出山殒命,面子上严渡亦不得不陪着敷衍一番,因而难以分⾝,只好叫我单个儿先打前站…”

  ⾕唳魂忍不住笑出声来:“娘的,也叫他老严尝尝滋味——对了,席姑娘,老严是走哪条门路,用什么条件请来这批牛鬼蛇神的?记得老严告诉过我,说这些东西不要财帛?”

  席双慧颔首道:“不错,他们不要钱,只要人!”

  怔了怔,⾕唳魂疑惑的道:“不要钱,只要人,这又是怎么说?”

  席双慧轻缓的道:“像他们这种自称为‘两界行者’的修士,有一套极为怪诞玄密的教理,许多稀奇古怪的仪式,无论在思想及行为上,执行起来十分严苛,过的生活也非常刻苦清贫,要不是具有特殊的毅力或者⾝不由己,谁愿意去受那等活罪?因之他们教內的人数⽇少,后接不继,而他们需要的新⾎又以童男为主,这就更难了;严渡是早先认识其中一个修士,由那人穿针引线,才见到了六生长老,双方谈妥条件,事成之后,由严渡奉献童男五十名,充做他们的生徙,事若不成,折半送上,所以这些原本与世隔绝的怪人才允诺⼊世相助——“

  ⾕唳魂忙问:“席姑娘,你说的事成与否,指的是什么事?”

  朝⾕唳魂努努嘴,席双慧挑起眉儿:“杀了你或生擒你,是谓事成,杀不了你或擒不住你,是谓事不成,指的就是这档子事!”

  ⾕唳魂用力咬了咬牙,不由暗里赌上了咒:有朝一⽇,只要被他逮着机会,若不把那严渡⾝上的人⾁片下半斤来当场生啖给姓严的看,他就不是人生⽗⺟养的!
上一章   火符   下一章 ( → )
火符是由柳残阳写的武侠小说,本页是火符最新章节,阿奇小说网第一时间更新火符章节文本,提供给网友火符免费读及下载服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火符》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的朋友推荐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