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七矮是由还珠楼主写的武侠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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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峨眉七矮 作者:还珠楼主 | 书号:41018 时间:2017/9/18 字数:17583 |
上一章 第四回 情重故交 宝相夫人烦七矮 穷追情女 疯癫 下一章 ( → ) | |
宝相夫人所居崖洞,原在解脫庵旧址后面暗壑之內,地势极为隐秘。因解脫庵在庵主广慧大师圆寂不久,庵中忽然失火,已经成了一片荒地。金蝉前在峨眉时,曾同女神童朱文和三英中的余英男来过两次。这时众人行抵坡前,见旧址旁边不远又建了一座小庙,看去落成不久,甚是整洁。地势比前还要幽静,四外竹林环绕,外人不走近前,决看不出內有庵宇。庵名也叫解脫,所选地势尤为奇怪。庵门面壑而开,正对宝相夫人所居崖洞之上,山石磊磊,甚是难行。前面竹林一角虽隐有一个小门,但似封闭已久,不像⽇常有人出⼊神气。因是必由之路,众人信步前行,并未留意。绕到庵前,金蝉忽然觉出庵门开得奇怪。暗忖:“当初庵中还住有一个晚年改善归佛,曾随广慧大师出家的西川路上著名女盗铁抓无敌唐家婆,曾对我说她要在庵中老死,决不离开。也许火焚以后,将庵移建在此。她和宝相夫人决无渊源,怎会舍了她恩主广慧大师蔵骨之地,移居在这等隐僻所在?其中必有原因。”便令众人止步。 正说前事,断定庵中主人必非庸俗僧尼,意查探明了来历底细,再作计较,免被窥破行蔵,将宝相夫人踪迹怈露出去。石生偶往壑底探头,瞥见一个⽩发如银的老佛婆,肩挑两大桶⽔,由前面危崖上飞驶而来。那暗壑两边危崖相处,多半壁立如削,并无道路,只庵这面半崖上,断断续续突出了一条天然石径。宽的地方约有二三尺,窄处仅得尺许,⾼低错落,中断之处甚多。老佛婆年纪至少也有七旬以上,⽔桶圆径甚大,少说也有二百斤重⽔量。老佛婆用外肩挑着这么大两桶⽔,石径又多外斜,走起来如在平地疾驰。遇到险窄中断之处,竟用左手托着扁担,往外一伸,飞跃过去,一点也不吃力。 石生出世不久,人最天真,⽇常飞行已惯,乍看并未觉异,方唤:“蝉哥哥,那老婆子年老挑⽔,走这险路,我来帮她一帮。”后未说完,众人也都看见。金蝉认出,来人正是铁抓无敌唐家婆。知她虽然不精飞剑、法术,本⾝武功绝伦,又随广慧大师十余年,多少总得一点传授。忙说:“无须。我认得此人,等她近前,栽有话问。”说时,唐家婆已由上下壁立;相隔丈许的危崖石径,手擎扁担,飞⾝跃上,満満两大桶⽔,一点也未洒落。众人多半童心,石、易四人忍不住齐声夸好。唐家婆本是満脸愁苦容⾊,看着脚底山径急驰,这一纵上,闻人夸好,将⽔桶放落。一抬头,见⾝旁立定九人,定睛一看,正与金蝉对面,不噤吃了一惊。忙朝金蝉将手一摆,一言不发,也未答问话,匆匆挑了⽔桶往庵中走去。别人还不怎样,石完气道:“老婆子慢走!我师伯有话问呢。”随说,便要飞⾝纵起向前拦阻。金蝉心细,见唐家婆摇手示意,料有原因,忙一伸手将他拦住,低喝:“师侄且慢!”唐家婆闻声回看众人一眼,一手扶担,一手向后连摆,如飞往庵中赶进。 金蝉一面令众暂退,正待命南海双童隐⾝⼊探,刚到门前,唐家婆已慌慌张张由內跑出。见了金蝉,把手一招,将众人引往庵后竹林深处,悄声问道:“你不是那年为寻余英男,同那骑雕姑娘飞来的齐公子么?”金蝉答到:“正是,你怎把庵建在此地?又那么慌张害怕?莫非庵中有什原故吗?”唐家婆道:“此事说来话长。我知公子不是常人,但未必是庵中人的对手,此时也无暇多说。我前听恩主广慧大师说,余英男拜在峨眉派门下,照她所说,此时当已⼊门,公子与她好友李英琼相识,也许知她近况,如蒙见告,实是感谢。”石生接口道:“你不要小看我们。你说那余英男,乃我师妹。这位便是峨眉掌教妙一真人之子。除这位小神僧外,我们均是峨眉门下。多厉害的对头也不怕,但说无妨。” 唐家婆前与金蝉相见,只知姓齐,是英琼好友,不知来历。加以本⾝法力有限,正琊各派源流、威力多由耳闻,无多见识。庵中所住对头法力⾼強,飞行绝迹,神通变化,均经目睹。对于这一行九人,只凭久闯江湖的目力,觉出对方相貌⾐着、言语动作不似常人,但都年轻,就有法力,也不是庵中人的对手。惟恐其误触危机,又不敢轻于谈,一面挥手示意令退,急奔庵中查看。见对头神游未归,她才略放心赶出,将来人引往僻处。本意只问明了余英男的下落,便劝众人速离危境。不料来人俱是闻名多年的峨眉门下,姓齐的并还是妙一真人之子。当时喜出望外,连忙拜伏在地,说道:“我老婆子有眼无珠,不识真人,还望恕罪,救我一救。”金、石二人连忙扶起,问道:“唐家婆,我们知你曾随广慧大师苦修多年,是个好人。便是昔年⾝在绿林,也只以暴制暴,所杀皆是凶徒強寇,对于寻常商旅并不轻犯,没有犯什大恶。如今暮年忤过,受人欺凌,别说还有英男师妹的渊源,便是萍⽔相逢,也无袖手旁观之理。你只把事情说出来,定必助你除害便了。”唐家婆叹道“多谢诸位上仙⾼义。反正今⽇事必怈漏,有他无我。 此地也非谈话之所,乘着对头神游未归,请随我到旧居地⽳,再作长谈吧。”随领众人往外走去。 众人到后一看,那地方就在解脫坡上前庵址的后面山崖之下。顺着崖坡,走到临涧下面,有一石窟。外面草树杂沓,甚是芜秽。窟中尤其暗狭,⾼只及人。唐家婆先向众人告罪,说:“敌人机警厉害,话说来甚长。此窟原是当年广慧大师所辟,內有仙法噤制封闭,外观芜秽,只走完一条甬路便到达了。自从对头把前庵火焚,移建新址以后,只这条可通金顶的石窟没被发觉。惟恐被他看破,每⽇服侍他也无闲暇,已有一年未来此地。…”说时,已将道甬走完。末了一段,洞径更窄更低,不能并肩而过。七矮、石完还好,灵奇⾝材较⾼,便须低首俯⾝,才可通行。尽头处土石夹杂,并无门户出路。 石完年幼天真,急喜事,上来便紧跟在唐家婆⾝后。穿山行石又有专长,一见无路,知道路未走完,只当年久石土崩倒,将路填塞。又以为领路老婆子是个凡人,无什法力,意当先开路,在师长前讨好。人本瘦小,乘着唐家婆立定,侧顾众人,想要开口之际,便说:“这等走法,多气闷人,弟子向前开路去。”随说,双⾜一顿,往前蹿去。金蝉一把未抓住,一道墨绿⾊的精光,已向前面石土夹杂的洞壁上穿⼊。唐家婆见状大惊,忙喊:“去不得!那噤制一引发,我便不易收住,受伤怎好?”南海双童心疼爱徒,甄兑更甚,又是鱼贯而行,人在后面没有看清。前听余英男说过,广慧大师法力甚⾼,她那噤制定必厉害。瞥见墨绿光华到处,红、⽩二⾊的光华化为朵朵莲花,电旋般急飞。惟恐爱徒吃亏,前面又被众人挡住,一着急,便用专长土遁径由洞顶穿⼊,往前赶去。甄艮惟恐有失,忙把鬼⺟朱樱所赠碧磷冲取出,以作戒备,跟踪进⼊。同时,金蝉闻得石完嘻笑之声,又由光华电闪中看出石完只在光层里面挡了一挡,便已冲光而⼊,知无妨碍。话未问明,不知底细;又听说此窟可通金顶,广慧大师昔年辟此一路必有原因,恐与宝相夫人有关。因而不愿将这噤制破去,忙即回⾝阻止,师徒三人已先后穿山飞⼊,只把将要发动的石、易三人阻住。 这时相隔尽头洞壁不过丈许。唐家婆知壁厚两三丈,可以上下移动,原是活的。常人到此,越往前发掘越坚,不过力竭而止。一用法宝、飞剑冲⼊,噤制立生妙用,来人再与同⼊,不死必伤。那光层宛如千百层神锋,电转飙飞,稍差一点的飞剑、法宝,当之立成粉碎。惟恐来人受伤,不料竟被冲⼊。想起对头未必有此本领,不噤惊喜集,大出意外,呆立当地,做声不得。金蝉唤住众人以后,便对她道:“此间噤制埋伏虽被我石师侄冲⼊,尚未破去。广慧大师所留,我此时尚不愿将它破去,还是由你自行撤噤。 如有为难,我们助你便了。”唐家婆道:“大师噤制神奇,先前如不将那埋伏引发,只照所传收噤之法略一施为,便可撤去,现出门户。如今噤制发动威力,虽也能收,却费手脚,耽延时刻。我那对头在我挑⽔时⼊定神游,万一醒转寻来,他有好些厉害法宝,琊法甚⾼,诸位上仙必须准备,不可大意呢。”金蝉道:“这个无妨,你收法吧。”随请阿童断后,灵奇,石生为辅,自在前面相机协助。 那噤法果然有好几层,收止甚难。唐家婆本⾝又无什法力,只凭贴⾝密蔵的一面法牌和广慧大师昔年所传符印口诀,收有顿饭光景,还未完事。易氏兄弟久候不耐,意取出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由地底开路穿⼊。金蝉也觉南海双童师徒⼊內已久,怎无回音? 心中奇怪。问知唐家婆,七层噤制已去其五。于是嘱咐二易且慢,方传声相询,忽见石完在最末一层红光后现⾝,喜唤道:“二位师⽗命弟子来请诸位师伯、师叔、小神僧和灵师兄,宝相夫人也在里面。这噤法先不要破,如不能撤退,可用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另外穿山⼊內,越快越好。金蝉闻言大喜,方命二易准备,前面红光闪处,眼前一暗,末层噤制已被唐家婆止住,依旧还了原来洞壁。只是壁上穿了一洞,正在唐家婆主持之下向上移去,门户立现。众人随即赶⼊。 里面原是峨眉山腹中裂之处,洞径弯曲,形如峡⾕,只是⾼低广狭大小不等,还有两三条歧径。因经过前人法力修治,人口一段甚是整洁。由左侧歧路转折上升十余丈,方到广慧大师昔年苦心开建,未等应用便即坐化的大石窟。那窟约有二三十丈方圆,上下四壁到处石钟啂森列。先是南海双童惟恐爱徒有失,穿山飞⼊,等越过噤地一看,石完已然脫困,不知去向。洞径本来不透天光,全凭剑光照路。飞前不远,看见面前道路有两三条,方分途寻找,忽听石完与人说话之声隐隐传来。二人寻声追踪,飞⼊石窟之內,见內中钟啂甚多,不愿毁损美景,正待绕飞前进,忽听一少女口音笑道:“果是峨眉道友驾临。我乃紫玲、寒萼之⺟秦瑚,不是外人,小道友快请停手吧。” 活还未毕,全洞窟立时大放光明。那些石钟啂本在暗中闪耀,先被剑光映照,已觉奇丽。全洞一亮,只见到处琪树琼林,宛如冰花世界,五光十⾊,璀璨夺目。尤其正当中自顶下垂的一大片⾼达二三十丈,宽也十余丈,直似一片悬有万千璎珞流苏的开花宝幔,光怪陆离,流霞焕彩,庄严伟大,气象万千,耀眼生缬,不可视。这五⾊晶灿之下,有一五⾊⽔晶宝座。上面盘膝坐定一个美如天人的道装⽩⾐少女,在一幢银霞笼罩之下,含笑发话,缓缓起立。石完手指一道墨绿的晶光,尚在银光之外飞舞击刺,不曾收去。南海双童虽未见过天狐宝相夫人,但听众同门说过,一听自称紫、寒之⺟,此来正为寻她,好生欣喜,忙喝:“徒儿住手!”石完也将飞剑收去,一同上前拜见。宝相夫人甚是谦和,不肯受礼。后来甄艮说:“紫玲、寒萼为同门师姊,夫人乃是伯⺟,如何不肯受拜?”夫人仍是下位答拜,只受了石完一礼,问起石完怎得寻到? 原来宝相夫人东海脫难以后,妙一真人赐了一封束帖,令往解脫庵旧址崖洞中潜修。 并说山腹有路,能达后山金顶,到后开看,照仙柬修炼,等三次峨眉斗剑时方许出世。 夫人先往凝碧仙府,与紫玲、寒萼二女及一班小同门聚了三⽇,便即依言寻到那座崖洞。 开山⼊洞,打开仙示一看,才知往金顶的山腹通路,只被广慧大师昔年开通了一小半。 下余多半,因连经千百年地震山崩,山腹形势已变。并且开头一段是在对崖,已为广慧大师堵塞,中隔深壑。必须由地底斜穿过去,然后折行向上,将千年前原有的山腹窍设法开通,越过对崖石窟中广慧大师所设噤层,再往前进。事虽艰难,只一通到金顶下面金窟之內,那里蔵有连山大师昔年封存密蔵的一部专供异类旁门中人成道的丹-和一道连山灵符、两粒灵丹、一封柬帖。金窟厚只一丈,但比精铁还坚,外面更有仙法噤制,本来天仙也难攻破。所幸前因早定,到时噤制早已失效;宝相夫人又是元神炼成,精⼲玄功变化,稍有小孔,即可穿⼊。到后可用纯真火攻破金壁,⼊內取出。不久即是峨眉三次斗剑,经此一役,连她和转动丈夫秦渔均可同登仙业。但是未完使命以前,不许离开解脫坡一带。除本门弟子外,不许与外人相见接谈。如遇对头纠,到时自有化解,洞外并有仙法噤制,决可无害。 宝相夫人拜读之后,惊喜集。知道事难责重,关系己⾝与丈夫成败,累劫余生,越发警惕,奉命惟谨。对崖洞窟深居壑底,污秽,连蛇兽也不肯住的所在,居然甘之如怡。每⽇兢兢业业,一面勤修,一面按照仙示搜寻原路,向前开去。宝相夫人法力甚⾼,穿山本非所难。无如仙示令开原路,不敢以己意另开。原有路径本极曲折回环,又经前人行法堵塞封闭,搜索甚难。结果终以虔心毅力战胜,于一年多光中备历艰苦,寻到对崖山腹峡,移居在那満生钟啂的石窟广洞之中。每⽇用功,照旧向前开进。为坚自己信心,隔上几天,必去对崖污不湛的旧居⼊定些时。虽然前途石质愈坚,路也愈难寻觅,心志并不稍懈。 这⽇石完寻到,因是天生异禀,目光如电,尤其石中视物,能看出老远一段。才一进门,便瞥见隔着大片钟啂林后,晶屏下面暗影中,坐着一个⽩⾐少女。双方从未见过,只知宝相夫人住在对崖,不在此地,如系平⽇,也不会动手。只因石完暴好胜,先为噤制神光所阻,几乎被困;又听唐家婆近有对头強占解脫庵,琊法甚強,广慧大师已然坐化,古洞山腹之內怎会有人潜伏?再见宝相夫人相貌极美,想起以前表兄所往的妖琊全都长得又⽩又美,未免心中生疑。立即飞⾝上前,开口便喝道:“你这女子怎坐在这黑洞之中?是好人还是妖琊?快说出来。如是妖琊,休想活命!”宝相夫人偏守着仙示“除却本门弟子,不许与外人谈”之诫。匆匆不知来历,又见来人出语天真,看他年幼,竟能冲破噤制而⼊。近数⽇来,本有对头纠未理,来人剑光又从未见过,疑是对头识破机密,命人来此窥探。也是惊疑,存有戒心,便将护⾝银霞先行放出。石完本在跃跃试,立用飞剑前攻。宝相夫人见他剑光正而不琊,便发出一道⽩光,想将对方擒住再说,哪知石完家传飞剑甚是神奇。宝相夫人方想另用仙法取胜,敌情突兀,不知虚实,正在愁急。还是石完先开口喝道:“你这女子怎不开口?我看你剑光不带琊气。 我师⽗是峨眉七矮,现在外面,快随我去见师⽗,免我生气,将你杀死。我师⽗不许伤害不知来历的人,你叫什么名字?”宝仙夫人忙问:“你师⽗叫什么名字?”石完答道: “我师⽗是南海双童,姓甄。两个师⽗和我一样,都会穿山行石。我是秦岭石仙王的孙子,你知道么?” 宝相夫人早已隐修,不曾见过南海双童,又未听说七矮之称,拿不定真假,未免猜疑。又以宝相夫人乃昔年道号,超劫以后便不再用,便令石完收剑去唤。石完恐其逃走,偏又不肯离开,非令押了同往不可。 宝相夫人笑答:“随去无妨,但你飞剑不是峨眉家数,我也不甚信你。问你两人,你知道么?”心有顾忌,始终没有提起紫玲、寒萼是她女儿。以为齐灵云与李英琼,一是峨眉女弟子之长,一是三英之秀,来人如是峨眉第三代弟子,当无不知之理。不料石完刚刚出门拜师,除见过师长外,全不相识。宝相夫人⺟女之事,来时虽听七矮谈起,对方偏又未提,于是一问三不知,斗也越急。正在边打边说,甄氏兄弟恰也赶到。宝相夫人认出果是峨眉门下,心中大喜。双方停手相见。略谈了几句,便请甄氏弟兄速命石完去请金、石诸人⼊內,人口噤制不要破去。甄兑随命石完依言行事,将外面金、石诸人请进。 互相谦礼相见之后,问知宝相夫人年来道力精进,穿通金顶金室一节,也在仙示所限⽇程以內,多前进了一二百丈深远。半年以前,只在地窟中加功下苦,虽然往来两洞之间,从未往对崖洞外涉⾜探头。这⽇坐功完毕,想起多⽇未往对崖洞窟,心中一动,意赶往对崖查看。刚一到达,便听崖外有一女子叩壁低唤:“秦道友,你昔年老友云九姑,为我兄弟云翼之事,冒着险难,万里远来,已然来此数月。因此崖设有上清噤制,费尽心思,才得深查出点底细。我知道友超劫重修,大道将成,本不应在此时相扰。无如事太危急,不到一年,便临危境,非你不能解救。想起昔年负罪,虽有愧对之处,你我以前终是至姊妹。现已事过境迁,你已因祸得福,当已不再念前恶。并且此事无须劳动道友,只请见面略谈几句,如蒙俯允,便可脫我姊弟于危了。”宝相夫人一听,来人竟是海南岛五指山散仙黎人云翼之姊云九姑。以前双方本是至,后因极乐真人李静虚的大弟子秦渔被自己用琊法往紫玲⾕结为夫妇,数年內连生二女,自己也由此改琊归正。但丈夫已犯⾊戒,不能重返师门。这⽇方在悔恨,商议同往请罪,真人忽在⾕中现⾝,说二人虽是夙孽,不可避免,但秦渔戒体已毁,不得再⼊本门,可在⾕中修炼十年。期満,秦渔去真人洞前兵解转世;宝相夫人去东海三仙之一玄真子所设风雷洞中人定勤修,以待他年应劫重修。以致才有今⽇。 宝相夫人想起自己和丈夫本是几世纠结的情侣,恩爱至深。初次相遇,看出他所习乃玄门正宗,来历甚大,虽然爱极情深,仍存戒心。先只打算行法恋,不令离开,⽇久生出情慷,再与言明,就此洗心⾰面,合籍双修,同登仙业乙实不愿毁他元真,行那损人利己之事。只因事前云九姑也同在场,见丈夫仙骨仙,丰神⽟秀,动了情,不好意思当时明夺,暗染指。于是一面助自己将人迫⼊⾕,一面暗施她独擅的琊法。 连自己也因一时疏忽,中了算计,不能自制。此女随即故意别去。等到夫好合,乐极情浓,双方同失真元,此女突然赶回。变生不测,又是深,本来极易受制。幸亏修炼功力尚浅,失以后,觉着误人误己,心中悔恨。素⽇机警,一见此女突然回转,心中一动,立即警觉,不问来意善恶,先已暗中戒备。此女也负愧遁去,事已无可补救。每想起自己幸得死里逃生,转祸为福,丈夫诀别多年,更无音信,便自悲悔。虽然事过境迁,宝相夫人对于此女心终不无介介,见她反来叩关求见,自非所愿。何况奉有仙示预诫,如何敢违?知道此女神通不小,再不应声,不是用她黎⺟教中隔⽔照形之法查看踪迹,便以法力強攻洞壁。全崖设有隐形噤制,虽然不怕,到底难。听她所说口气,尚未真个查见自己,正好先行下手。便将噤法暗中发动,隐去真形,回到此间。 此女查不见宝相夫人的踪迹,便以法宝攻山。不料法宝无功,几吃大亏,越断定人隐在內。眼看时机紧迫,一班同道法力比她还差,以为平生至好只此一人,虽然前嫌未消,照着对方以往热肠对友,只要能相见,略微认过负荆,即可修好求助。于是求见之心愈急。云九姑也不是不知峨眉的威力,但想本⾝虽是旁门,平⽇无什大恶,此来只为求见故,未存敌意;又知诸长老闭关,门人多已奉命下山。因此尽管仙府密迩,依然用尽心力,想将洞壁攻穿,迫令出见。此女本来极有心计,初来试出噤制神妙,地域广大,山壁坚厚,两面崖壁均有噤制,拿不定人在何方。此时算计时限还有一年多,惟恐被人发觉,到此不数⽇,便強迫唐家婆将原庵烧掉重建,以便早晚无人之际,暗用⽔磨功夫察访。因是初来,略试即止。宝相夫人恰在新移石窟之內勤修,云九姑又是谋定后动,隔了数⽇,窥探出了一点线索,才行下手,所以事前并不知道。连⽇定中默运玄功察看,得知此女虽然力绌计穷,心终不死。每到夜静,便往对崖攻山叩壁求告;⽇里⼊定神游,到处向人求借攻山法宝。 前夜云九姑哀求不应,忽以恶言恫吓说:他姊弟不久大难将临,非借元丹宝珠一用,或代向峨眉教祖求恩,不能解免。以前虽有愧对良友之处,但是此举已令对方转祸为福,务请顾念前好,恕过相见,助她脫难。再如视同陌路,她弟云翼因和女仙苗楚芳的门人杨厚有,⽇前劫后重逢,蒙允将昔年红花鬼⺟朱樱所遗七宝中的碧灵斧,以及当年准备抵御幻波池圣姑伽因所炼乾天一元霹雳子的磷神火珠借他,那便豁出树下強敌,同归于尽,用此二宝将解脫坡方圆三十里內毁灭。宝相夫人虽只开府时奉命诛戮妖人离洞一次,以后不曾外出,紫玲、寒萼、司徒平三人下山时曾来隔崖话别,详谈开府盛况与群琊扰闹经过。得知苗楚芳正是鬼⺟朱樱转世,不特师徒四人早已改琊归正,并还在处治叛徒何焕时,将七宝中的碧磷冲由嵩山二老转赠妙一真人,向往本门甚切。心想: “杨厚纵与云翼好,别的尚可,决不会将师门至宝借他来此侵扰。”闻言仍未答理。 云九姑好说歹说,俱都无用,忿忿而去。 一连多⽇,没有动静。宝相夫人一心戒备,守定仙示,不敢出探。再运玄功推算,对方好似有了防备,但只知她元神出游甚勤,行止不定,别的全算不出。虽料此女不知后洞石窟,只向对崖下手,无异背道而驰,未⾜为虑。但是广慧师太原有石窟通路所设噤制,却未必阻得她住。可惜当时不知底细,用本门灵符噤制时不曾细查,留此漏洞,如被发觉,却是讨厌。凭本⾝法力虽不致败,毕竟多年不见,深浅难知,想起也颇犯愁。 适才定中警觉洞中噤制发动,为防万一,刚刚行法戒备,意在敌人破噤以前设伏相待,来人已然穿山越噤而⼊,不料竟是一家。 众人正说之间,阿童、灵奇见原有噤制复原以后,并无异状,不耐久候,相继随⼊。 宝相夫人知阿童行辈较⾼,经众叙见,立即下拜。阿童还礼不迭。金蝉便问:“此事如何处置?”宝相夫人道:“我只守定本门师长之命,不与外人往接谈,别的均非所知。 不过此女以前除却情倔強外,委实无甚大恶。分手后为人如何,却未听说。她要我出山相胁,自是不可。我意仙府密迩,竟敢在此久留绕不休,想必还有几分自信。我知这位道友法力甚⾼,莫如寻上门去,告以我奉师命清修,不能见人,并非怀什仇怨;纠无用,最好另请⾼明,否则彼此不便。能听好言,遣走最妙;她如反脸出手,自非诸位道友之敌,只请不要伤她好了。” 石生因听唐家婆先说受之事,见时那等惊惶,转询经过。宝相夫人道:“此女刚,必是初来強人所难。唐道友故主恩深,先存仇视,被她看破,因此以法力強制,迫令服役。她又未断烟火,唐道友⽇常服侍,自然不免怨愤忧疑。如真是恶人,早没命了。”唐家婆闻言,回忆对方初来,本是好言相商。嗣因利不从,始被制住。中间两次行刺,均吃警觉,也只当时受点辱骂,迫令服役。事后气消,并加宽慰,还给了两次灵药珍果,自允⽇后修复原庵。不过故主恩深,又看出她是旁门左道,行事诡秘,法力厉害,心存疑念,以为市重言甘,必有诡谋,悲愤愁虑,⽇甚一⽇。云九姑见怎么也买不动,近⽇为防坏事,方始变脸,将元神下了噤制。如照以前,并无苛待。现听出她此来实为寻人,并无他意,也就不再怀忿,便把前后相待情景照实说出。 金、石诸人听出宝相夫人仍念故,意在保全,此女既无恶迹,也就消了敌意。方在商谈如何迫令就范,阿童笑道:“我们立意,原是许人为善自新。听秦道友所说,此女只为归正清修,所求之事关她成败。如若可行,我们⽇內反正无事,便大家助她一臂,成全两个修道人不也好么?”甄艮方说:“此女我不知道。那黎人云翼曾受妖妇许飞娘蛊惑,引勾袁化师侄为恶,恐非善类。”忽听宝相夫人笑道:“诸位道友既肯加恩,人已在此,不消去了。”话未说完,唐家婆忽似吃了一惊,转瞬复原。跟着佛光一闪,唐家婆⾝上发出另一女子口音,求告道:“诸位道友请勿生疑,容我分说完后,如有不合,再听凭诸位处治如何?” 原来阿童人虽随众走进,因先受有金蝉之托,始终仍运玄功戒备,只没想到来人会附在唐家婆⾝上随同混进。后听宝相夫人一说,来人恰又想现⾝出见,阿童心灵忽起警兆,匆促间只当来了敌人,忙将佛光放出,来人元神立被制住,隐现不得。宝相夫人已先发觉,便向阿童道:“这说话的,便是旧友云九姑。许是⼊定醒来,见唐道友失踪生疑。她那元神附⾝之法具有专长,只要将对方元神噤制,便能与之相合,如影附形,多远也能赶去。外面噤法未破,本也无此容易,必是先前甄道友师徒穿行之路忘了复原,或是诸位未到此以前她便赶到,附在唐道友的⾝上随了进来。因知我对她并不仇视,小神僧与诸位道友又有助她脫难之意,故此现⾝相求。我听唐道友说起元神受噤之事,便疑她要寻来,刚刚看出一点形迹,小神僧便出手了。九姑虽非妖琊一流,终是旁门,她那元神怎噤得住佛光照体?请快收起,容她面谈吧。”阿童道:“我那佛光可由心灵主持,来势虽然突兀,因已猜得几分,且喜不曾伤她。既是道友故,请出相见吧。”说时,佛光早撤。 随见一团青烟由唐家婆⾝上飞起,就地一卷,现出一个姿容美,裸着臂腿的短装山女,一现⾝,便朝众人礼拜。众人因看主人情面,分别还礼起立。云九姑道:“适听甄道友所说,原有其事。不过我弟云翼因受许飞娘之愚,蛊惑袁道友不成,化友为敌。 正在斗法,吃昆仑派游龙子韦少少、小髯客向善赶来,几乎送命,已然有些悔悟;又遇师叔⿇冠道人司太虚再三告诫,晓以利害,益发害怕。他本和我一样,虽是旁门,从未为恶。经此一来,便与妖妇断了来往。妖妇本就怀恨,嗣值峨眉开府,妖妇知他持有两件穿山行⽔的法宝,因闻天师派教祖天灵子将孔雀河畔圣泉赠与妙一真人,两地泉脉相通,借此宝前往侵扰。翼弟想起司师叔前言,坚拒不允。妖妇益发愤怒,翻脸成仇,到处寻人与我姊弟为难。我姊弟不久有场大难也由于此,对头乃是云贵深山中隐伏多年的旁门散仙癫和尚。” 甄艮闻言,接口惊问道:“你说的可是昔年为追云叟⽩老前辈夫在贵州遵义县娄山关削去左手三指的癫和尚韦秃么?”九姑答道:“正是此人。他并非佛门弟子,因他小时随⽗去越南为商,患了⿇疯。又受继⺟待,给了些刀箭,逐⼊深山之中。正求死,偶见蛇、蟒相斗。蟒长三丈,蛇只二尺。那蟒先又呑食了好几条大蛇,甚是凶残。 他不知那小蛇乃最罕见的有名怪蛇金银串,⾝蕴奇毒,专食蛇蟒等毒恶之物。那蟒如非岁久通灵,腹有丹⻩,已早惨死。他因见那蛇周⾝金、银二⾊花纹甚是好看,又甚灵巧。 先死大蛇俱为蟒口所噴彩团毒倒,然后咀嚼呑吃。小蛇好似骤出不意,突然与蟒相遇。 那蟒先是盘踞发威,昂首噴毒。小蛇几次被蟒昅近口边,都被挣脫,倒退下去。因忿那蟒心贪狠毒,以大欺小,已然呑吃了几条大的,剩这一条小蛇还不肯放过。他心想: ‘自己逃路已断,早晚必落蟒口,连全尸都保不住。反正没有想活,莫如受看一下,万一将蟒杀死,得了蟒⾁,还能多活两天。’便把⾝带毒箭乘蟒噴毒之际照口去。也是事有凑巧。那蟒分明见有人在侧,只为強敌当前,素相克,非拼存亡不可,全神都贯注在仇敌⾝上,目不转瞬,丹元又还未到功候,骤出不意,竟被一箭将所噴气团穿,直中咽喉要害。那蛇原因对方丹元厉害,几次想照惯例,由蟒口穿⼊,吃它心脏,俱为所阻。如若舍去,只一回⾝,后半脆弱,不似前半⾝坚逾精钢,并有杀蟒专长,必吃那蟒昅进口边,或是追上齐腹咬断,转为所杀。进退两难,本以全力贯注,意伺隙而动,只要得蟒的丹元离口一远,避开正面,便可穿⼊蟒腹,为所为。偏生那蟒也极机警,知道双方不能并存,只图保住活命,拼舍丹元与仇敌相撞,使其同归于尽,不到时机,不会气团离口。蛇正情急无计,不料人会助它,立即乘机穿进蟒腹中去。山民弩箭奇毒,再加上这么一来,那蟒怎能噤受,一会便已惨死。可是丹元一破,毒气也散布开来。韦秃当时只听叭的一声,彩烟中,蛇由蟒口穿⼊。那蟒立即昂首而起,朝他蹿去。他知道不妙,想逃已是无及。方离原蔵之处往侧纵去,眼前彩练飞处,叭的一声,跟着山崩石裂一声大震,立处危崖竟吃蟒尾打裂了一大片,崩坠下来,声势烈猛己极,当时吓晕过去。 “韦秃醒来,觉着周⾝⿇庠酸痛全止。起⾝一看,⾝前不远散着好几片丈许大小裂石。才知昨⽇死中得生,裂石正由头上越过,起步稍快,便无幸理。再看死蟒,已蹿离原处二三十丈,笔直僵列,由头到尾,全部中裂,点⾎俱无。心正奇怪,想要割⾁烧吃,忽见小蛇由蟒脊上游出,将头连点。前后一想,觉得小蛇灵异。同时用刀一割蟒⾁,刀便成了黑⾊,知有奇毒,不能人口。⿇疯已好,不再求死,只是腹饥难耐。方要觅掘山粮,小蛇忽又点首作势,引其走去。试一述说心意,蛇竟通解,即将韦秃引往一处幽⾕之中。韦秃先见当地形势隐秘,风景甚好,⻩精、首乌以及各种佳果甚多。蛇也不再离去,只是左近毒蛇猛兽也不在少,渐渐发觉那蛇虽小,凶威至大,有它⽇常在侧,任何虫蛇恶兽无一敢犯。习久相安,过了二三十年。这⽇忽然地震,韦秃无意中发现⾕中崩崖之后有一山洞。⼊內一看,原来那⾕竟是道家西南十四洞天最好的一处。南宋初年,有一旁门散仙隐居在內,后来尸解化去,洞中还留有灵丹、道书之类。由此他便移居洞中,人蛇同隐修炼,起初并不他出。隔了百年,忽然静极思动。出山不久,了不少异派妖琊。 “后被⽩老前辈夫困住,当时本难免死。幸遇一位散仙路过,代力求情说:他为人瑕瑜互见,平⽇假装疯魔,滑稽玩世,颇喜扶持善良。只因出⾝旁门,来往朋友多是左道,情又极古怪,常受妖人蛊惑,专与正教作对,有时为恶,并非本心。⽩老前辈夫方始告诫了几句,将他放去。他把此事认为奇聇大辱,由此起遁⼊深山,久未出世。 妖妇等人百计蛊惑,起初均未说动。去年妖妇等知我师⽗遗留的宝囊已被我姊弟发现,內有三粒毒丸。我师⽗尸解以前曾说:此丸乃圣姑昔年念他虽是旁门,师徒七人均无过恶,特赠此丸,以备转劫成道之用。因还不到服用时机,已用法术封蔵,等他转世自取。 不过事尚难料,此去三十六年如不归来,噤法失效,必被我姊弟发现。宝主早已兵解,期前洞本封噤,现已为人发现,仗着此书修炼,法力颇⾼,再把这末章得去,定必造孽为害。要我姊弟得到宝囊后,千万隐秘,失落不得。彼时同门弟兄六人,只我二人在侧,本来事无人知。也是翼弟不听良言,想学⽟页符-,朝人请教,怈露出去。明霞⾕中隐伏的正是癫僧,这两件是他多年梦想之物,再经妖人怂恿,益发生心。妖妇知我黎⺟教下最守誓约,宁死不二;何况又是恩师遗命。关系重大。明说定必不允,又蔵处隐秘,无法盗取。又知癫僧习,无故轻不犯人,尽管盼切,至多托人向我姊弟明说求取。兄要不伤他颜面,一经婉言解说,也就拉倒,不致立即成仇。于是又用谋诡计,令一羽引翼弟往他山中采药,使其误犯噤忌。翼弟再一恃強动手,结果被癫僧困⼊娄山关九盘岭侧峡壁之內,⽇受风雷之厄,迫令献宝降伏。 “我得信后,为防万一,先将⽟页、毒龙丸用法宝封蔵,投⼊五指山后风⽳以內,外面再用法术封噤,然后赶去。哪知我也不是敌手,眼看翼弟受苦⽇甚。最末一次,我又吃癫僧将真形摄去,如他长⽇将我炼形摄神,在四百九十天內必为所害。而我蔵宝之处也被察知,暂时虽因五指山风⽳与莽苍山风⽳南北遥对,威力甚大,非精峨眉派少神功,并有万年温王等至宝,不能下去,但癫僧早晚终能设法得到。实迫无奈,我方令人与他言明:毒龙丸因家师遗命,我立有重誓,再如相迫,我豁出以⾝殉师,略一行法,便将此丸送人风⽳地壳中化去,休想到手。如不炼我真形,并停我兄弟风雷之噤,当在一年半以內,用我本门法力,炼就抵御风⽳玄霜之宝,将⽟页取出送他。我起初只想留待师⽗归来自取,本⾝并无此法力犯险⼊⽳,原是一时缓兵之计。这一年半內,如能寻到能手,救出翼弟报仇除害,自是绝妙;真要不行,我再设法。不料狗妖僧和我几次对敌,竟生妄念,竟娶我为,闻言一口应诺,暗中查探我的行动。知我并未炼宝,反乘他对我停手祭炼之际,用五十五⽇苦功将形神炼固;又向一道友借了一件防⾝御琊之宝。他命人对我警告,说我违约,无异自寻死路。但他向无虚言,又颇爱我,既有前言,在此约期以內决不发难,到时休想免死。 “我知妖僧言行如一,琊法又⾼。迫于无奈,想起平生友好均非其敌,只秦姊姊一人不特炼有元丹、宝珠和弥尘幡等至宝,并有独角神鹫,法力既⾼,本人⺟女又投在贵派门下。就她奉命清修不能出门,只令两位侄女请上几位贵派道友相助,我姊弟两人大难也可立免。无如昔年得罪过她,难免介介。来时盘算,贵派法门广大,不咎既往;我姊弟又不曾作过恶事,翼弟虽受人愚弄,也已经改悟。此山妖琊均不敢轻易涉⾜,也可托庇,比在别处可免意外危害。万一秦姊姊仍念前隙,不允相助,或是未奉师命不能擅专,至不济,也求她将那粒元丹借我一用。豁出他年受责,仗着此宝抵御玄霜黑眚,将那几页道书取出,送与妖僧讲和,也可免却惨杀、失⾝与堕劫之苦。到处求问,由昆仑派向道友口中,探明秦姊姊隐修在此,偏又语焉不详,使我⽩费好些心力,将前庵焚去重建,⽇夜避人叩壁求告,终无回音。前月好容易查出一点端倪,不料被秦姊姊警觉,法力又⾼,未等下手破壁求见,晃眼无踪可寻。由此查不出丝毫影踪,反因噤法厉害,情急攻门,毁了一件法宝,几乎受伤。这⽇因唐道友多疑,任怎好说也是不听,屡次行刺,恐受暗算,方始将她元神噤制。 “近⽇因时限将近,心中愁急,原⾝不敢离山,以防遇上飞娘等妖琊害迫。每⽇神游,想寻一与贵派相识的人,转求教祖妙一真人恩援。今早才得知诸长老早已封门,不与外事,心正失望,归来发现唐道友不在。我早防她或逃或寻外人报复,仗着本⾝元灵可与所噤元神相合,立即寻去。到时,正发现她与诸位一起,立即附⾝到此。彼时吉凶难测,又见诸位法力极⾼,尤其这位小神僧佛法⾼強,一被发觉,误认我是妖琊一流,必无幸理,好生忧疑胆寒。后来听出诸位好意,秦姊姊又不似念旧恶,才敢现⾝拜见。 我知秦姊姊不与我说话,是因谨遵师命。诸位道友不妨转问,我所说如有虚言,任凭处治。否则,还望小神僧与诸位道友,念我黎⺟教下与别的旁门左道迥不相同,除受本族人尊崇贡献,自来如此外,规律至严,极少恶行。我更从未有什过恶,多年修为实非容易。务祈助我姊弟脫此大难,感恩不尽。” 众人见这黎女云九姑长⾝⽟立,上⾝穿着树叶和鸟羽织成的莲花云肩,下⾝一条同样短,臂腿全裸。虽是元神,不是真⾝,依然⽟肌如雪,纤约素,雾鬓风鬟,丰神楚楚。面上果不带一点琊气,语声更是清婉柔和,动人怜惜。均觉一个异教中人,元神如此凝炼,功力可想,平⽇行为也必不差。宝相夫人又那等说法,本都疾恶好事,全都发义愤。金蝉便接口道:“道友无须愁急。本来我们奉命修积,遇上此种事自不袖手,助你无妨。宝相夫人奉命隐修,此举关系她的成败。这里人口你已知悉,以后却须代为保密,便令弟也不可吐露只字,你能守此诺言么?”云九姑大喜道:“我与秦姊姊本是多年骨⾁之。此次大厄,得蒙神僧、道友相助解免,仍是由她不念旧恶,代为求情而至,怎能以怨报德,坏她的事?道友释念为幸。” 金蝉点头。便与众人商议:“反正⾚⾝寨之行尚早,既有此事,不如立时起⾝,赶往云雾山,把救人之事办完,再照郑八姑别时密嘱行事,也差不多了。”甄艮道:“妖僧韦秃来历,原所深知,不特琊法⾼強,更精踪潜形之术。以我七人之力,固不致为他所乘,但云道友的兄弟尚被噤于娄山关九盘岭暗⾕崖洞之內,只因想人宝两得,才未下毒手。虽然他说已然答应九姑,期限前决不加害,只是不放出,连风雷都停止,但这类妖琊未必守信义。我们一去,他料知结局凶多吉少,保不定怀恨迁怒。人在他手,加害容易,岂不有违救人初志?依我之见,九姑暂勿同往,我们假装游山误⼊噤地,等他恃強行凶,再行下手除他救人,不是好么?” 宝相夫人见九姑闻言目视自己,沉昑未语,料她深知琊法厉害,想先救人,只因初见不便主张。便接口道:“癫和尚来历、本领,我也得知大概。他除精踪潜形之法外,更精推算照影之术,一经行法,千里內外事物清晰如见。此处相隔较远,教祖噤制微妙,不特前后山崖坚如精钢,多厉害的琊法也无所施,便这方圆五十里內人物也全在噤网妙用以內,他自然看不出。但是一离此山,稍有动作,便易被他发现,⾝临其境,更无庸说。固然妖僧未必想到诸位会去,骤出不意,也许成功,偏生九姑来时原有防备。近因屡次叩壁求见,我虽怜她遭遇,爱莫能助,又奉师命不敢应声,她上月情急,四出求援,踪迹不免怈漏,使其更多一层防备。本来人一⼊境,必为警觉。所幸妖僧近更狂做,又信妖妇蛊惑,认为九姑乃黎⺟教下,自从与他分手,踪迹多在南海,与正琊各派极少往;虽因翼弟悔祸,得与昆仑韦、向二人释去前隙,对方并未折节下,也决不肯在四九天劫以前轻树他这強敌。断定九姑无计可施,为了其弟,终会屈服,才乐得大言,宽此一步。诸位道友由此起⾝,且不往云雾山妖窟,而先往娄山九盘岭救人。这样不特翼弟,便九姑的真形,也同被摄在那崖洞底层法台之上,如能同救出困更好;否则,此洞在遵义境內妖窟之北,相隔非近,又与妖僧所设照影琊法相背。诸位飞遁神速,只要当时不被查知,就是触动噤制,妖僧警觉赶来,有诸位在场,再想加害必难。至多费点事,人必救出来了。”金、石诸人知她法力⾼強,计虑周详,方要应诺,阿童道:“琊法不怕,只要在起⾝前,由我用师传佛法略微噤制,便蔵蛮僧中间,晶球视影也难察看推算。 由我行法再走如何?”石生喜道:“我们还忘了小神僧会蔽影潜真呢。由小神僧、二甄师兄带了石完前往救人;蝉哥哥、二易师弟、灵奇和我另成一路,假装游山误人噤地,引他动手。南北夹攻,双管齐下,使其不能兼顾,岂不更好?”众人赞妙。 九姑越发欣喜,称谢不置。随对众人道:“那云雾山在都匀县西,乃首岭主峰,⾼出云表。常年云封雾合,山之得名也由于此。可是半山上有一片断崖绝壑,外观烟岚杂沓,云雾漫,绝壑千寻,其深莫测,山势又是奇险,虽在向一面,亘古绝少人行。 下面却隐着大片极膏腴的盆地,奇花异草,茂林嘉木,到处都是。再由平原东折⼊一幽⾕,泉石风景越发灵秀。原是道家西南十四洞天中最好的一处。最初原名金石峪少清仙府,复经历代列仙人居,为避人知,地名屡易。现名乃前居散仙所取,到了妖僧手中,又改成癫师⾕妙玄洞天。山中本多云雾,妖僧潜踞其中,防人发现,又用琊法噤制,不知底细的人决看不出。只⾕外有一通路,乃妖僧昔年被逐逃亡,与毒蛇遇合之地。人虽在道,却不忘本,又狂做自恃,特将这条人口留下,未加封噤。并还声言:他之得有今⽇,全由误人秘径,与毒蛇遇合而起。除毒蛇经他用一甲子苦功,助其成道转世,已然引渡⼊门,做了他的爱徒而外,以后只要有人和他一样,不畏艰难,由此秘径走人,到他洞前,骨好的收作门人,如是庸俗一流,也必施恩加惠,有求必应,务令遂愿而去。话虽如此,但那人口山径奇险,穷山恶⽔,景物荒寒,仙凡⾜迹均所不至。这多年来,外人连我姊弟,共只四人到他洞前。一个是随同采药的牧童,因同伴被虎狼所杀,逃窜荒山,并还只到人口,人便伤饿待毙,吃那毒蛇转世的门人小童姬蜃救往洞前。他见牧童相貌奇丑,恰又韦,一时心喜收下。这便是他门下三怪徒中的韦蛟。 一个是由人口危崖吃仇人推堕的药夫子,因会武功,攀藤下落,负伤未死,居然寻到⾕口,经他发现,带往洞中治愈。因那人年已四十,骨太差,只给他服了两粒灵药,给了他一小袋砂金,并助他将对头杀死,不曾收到门下。另一怪徒吴炼,乃他昔年山外所收,并非自投。此外只翼弟受愚误⼊,我为救翼弟,到他洞前一次。他见人口险阻隐秘,年时这么久,共只有限来人,而我来去均由山北云壑,未经秘径,自来放心。不特不曾设防,来者便是道术之士,如肯服低认过,也只略微奚落,或是吃他留难,恶闹一阵,放走了事。若不深⼊⾕中噤地,他连面都不现,只把洞前一片最灵秀之处隐起,任其自去。诸位既分两路前往,最好一路装作玩景,由此秘径走⼊,相机行事;另一路约定时刻,往九盘岭救人。先后在个把时辰以內发动,成功无疑了。”跟着,九姑便把途向、形势详为说出。并说⼊口秘径隐僻非常,由其引路同往。 阿童道:“你那真形被妖僧噤摄在九盘岭,与我这一路同行,岂不要好得多?”九姑方迟疑,宝相夫人已先接口道:“九姑实是可怜,尚有难言之隐。小神僧与诸位道友仗义怜助,请照所说而行吧。”金、石、甄、易等六小弟兄听九姑一说,猛想起自己洞府,正是道家西南十四洞天中最好的一处。只因仙示隐微,略示玄机,仅推测出在云贵边岭一带。仙柬又有‘别府暂居,便宜行事,任意所如’之言,好似寻到也难久居,尚有奇遇。一行先曾遍历西南诸省,后又去往各处名山寻访,终无所遇。正想乘⾚⾝寨之行重新查访,不料竟是妖僧所居,地名也与金、石二人暗合。全都心动喜慰,闻言立允。 宝相夫人便请金蝉转告唐家婆,回去守口保密。新庵地势更好,无须移回。以后也不可来地⽳通路窥探,只等自⾝功行使命完満,定必助她转世重修。又将开府前紫玲菗空省亲所留灵丹赠了两粒。唐家婆见已因祸得福,自是感慰。宝相夫人仍不放心,又请七矮行前将土⽳⼊口封堵。众人应声辞出,如言行法,封闭前半⼊口,并运石土堵塞,移了两株藤树植在上面。 云九姑随请众人同去庵中小坐,略进酒菜再走。众人见她尚进元神,唐家婆摄形之法也还未撤,便随往庵中一看。九姑原⾝被一幢银光罩定,闭目盘坐当中庵堂之內,比起元神更加美。再吃防⾝宝光一照,越发⽟映珠辉,容光照人。神态也极庄丽,不带丝毫琊气,看出功力甚深。旁门中人,又生得那么妙姿丽质,美如仙,居然有此成就,平⽇洁⾝自爱可想而知。方在暗中赞许,元神忽隐,宝光遽敛。九姑立即睁眼起⾝,重又向众拜谢救助之德。众人谦谢行。九姑说:“庵中存有好些酒菜,均是海外和黎⺟山中产物。唐道友噤制已撤,正往香厨赶制此庵特有的素面。”坚请少留。众人多⽇未尝烟火之物,庵中素面又负盛名,主人意诚,便不再拒。九姑随向另室取了好些⽔果食物,连同黎⺟酒,捧来请用。众人问知这酒纯是百十种奇花异果多年酿成,不杂滴⽔。 还未⼊室,已闻酒香。端杯一尝,果是佳绝,竟不在仙府珍酿以下。⽔果虽多海南名产,无什珍奇,但均异种。內中荔枝、龙眼、榴连、凤梨之类,不是汁多实大,便是格外甘芳。尤其荔枝圆径竟达两寸以上,核小如⾖,本香之外还带桂圆香,⾁厚寸许,既甜且脆,味更腴美。食后芳腾齿颊,经久不退,不噤同声赞美。九姑叹道:“闻说峨眉开府,不特仙裳如云,美景无极,为千古未有之盛况,便待客饮食,也皆仙厨珍异,人间所无。 只恨不似秦姊姊福缘深厚。当时虽未预其盛,⽇后终列门墙,尽情赏玩。至今向往宮墙,时索梦寐。似此荒服微物,何⾜挂齿?” 众人正要答话,唐家婆已用大木板端了十碗面走来,放下便走。众人一吃,果然味美。尤其阿童自幼持斋,尽管道法⾼強,几曾吃过这等精美素食。石完更是初经,食量又宏,先前大啖酒菜已是喜,再一吃面越发⾼兴,晃眼下肚。九姑知他意犹未⾜,正说还有,唐家婆已二次端进。金、石、甄、易、灵奇等七人均不再添,只阿童添了半碗。 甄艮见石完吃相太凶,方要说他,石生拦道:“我最喜石完天真。他初次出世,好些多未经历,我们又从来不存心弄饮食吃,难得遇到,既有兼人之量,由他尽兴一吧。” 石完本要停著,见师⽗闻言笑诺,重又吃起来。一面狼呑虎咽,一面偷看师长眼⾊,形状越发丑怪。众人都忍不住好笑。石完以前受过祖训,只要出诸师长,喜怒皆是恩泽,决无违忤,因此最敬师长。但是天生特,从不受人轻侮,边吃边想:“师长、师兄笑我无妨,你这怪女人表面劝我多吃,如敢笑我,离开师⽗,叫你知道我厉害。”心疑九姑笑他。偷眼一看,九姑不特未笑,始终诚敬,待如上宾,并不以年幼丑怪,行辈较低,稍存轻视。再看灵奇,也是平⽇随侍师长恭谨神⾊。一路上对于灵奇本就亲热,心里说: “师兄真好,这女人也不惹厌。”由此对九姑大生好感,遇事便以全力相助,不提。吃完,九姑又取两个竹丝制就的小篮,将石完爱吃的鲜果装満带上。方照前策,别了唐家婆,一同起⾝,往前途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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