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眉真人传是由还珠楼主写的武侠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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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长眉真人传  作者:还珠楼主 书号:41025  时间:2017/9/18  字数:11970 
上一章   第三回 银汉驶孤舟 人在镜中 船真天上 暗云藏大    下一章 ( → )
  时已半夜,月明星稀,碧空澄弄,银河渺渺,⽟字无声。虽然天际⾼寒,因值夏秋之,船中诸人多系道术之士,均不觉冷。船天风疾驰,时见朵云片片掠舟而过,其去如飞。俯视大地山河,城郭田野,均在⾜下,培-蚁蛭,仿佛相同,但都披上一层银霜。凭临下界,极目苍穹,四外茫茫,无边无际。均觉夜景空明,气势壮阔。宾主六人,⾝在舟中,临风对饮,望月谈心,俱都拍掌称快,赞美不止。朱梅为防罡风凛冽,岳雯年幼,吐纳功夫太浅,难耐寒冷,又升起一片青光,宛如一个玻璃篷罩,将船罩住。

  ⾕逸笑道:“凌兄天际行舟,设想新奇,难得有此清游快举,正好令其历练,你偏多事。”朱梅冷笑道:“⽩矮子,你知道什么?凌兄一时⾼兴,⽔遁催舟,没想到船乃常木所制,防惊俗眼,飞得又⾼,真要遇见一阵乾天吹堕的罡风,这船噤受得住么?”

  凌浑接口笑答:“委实是我耝心,忘了行法护舟。后见诸兄放出剑光,便未再说。此时将近洞庭,飞得更⾼,果然不便撤去。”雪鸿笑道:“其实无妨,自从船飞起后,因来时恩师严命不许炫弄,又不便拦诸位的⾼兴,早在暗中将船护住,连岳贤侄也经小妹暗护,故未觉冷。如等哥哥和朱兄想起,船行不久,那头一阵罡风便将它吹碎了。”

  朱梅听出雪鸿口气偏袒,意更关切。既说船一离⽔先将岳雯护住,可见船上的人也全在她法力暗护之下。沿途只听罡风浩浩,云电飞,⾝上通没一丝寒意,连船头上马鬃似都未见摇动,心中暗笑。转对⽩⾕逸道:“⽩矮子福缘不小,否则徒虽无妨,你那船弟诚心诚意随你练剑,什么也未教会,先被罡风吹坏,⽇后拿什么脸面见他兄长呢?”

  ⾕逸累世所种情,早就自然发动。因见雪鸿对他十分关切,神情语气均与别人不同,正当得意之际,忽听朱梅拿话暗点,双方友情太深,又喜滑稽,说笑已惯,恐话不受听,引起误会,接口骂道:“你莫把我矮子矮子的,仿佛长得矮,是我短处。当我二人订之时,曾说我们情举止多半相同,此后又是死生患难,仙凡荣辱,均在一起,可惜美中不⾜,形貌如再长得一样,岂不更妙?自来一句戏言,往往变为真事。我又矮又丑,想变成你这样翩翩少年,自是无望;由美变丑,却是容易。你常拿我取笑,以前又说过那样的话,留神报应,变得和我一样,却打嘴呢。”

  朱梅见他说时面有愤容;又见雪鸿神⾊自如,一任自己取笑,丝毫不以为意。看出男的早人情网,女的也非无意。正想借着嘲笑,试探二人心意,猛瞥见左侧空中有一大团云雾,云层甚厚,浮悬不动,先未留意。等到船快经过,忽然发现一些散云被天风吹动,正由左侧飞过,疾如奔马。有的还被风吹散,由大化小,转眼消逝。那大云团仍似一座云山,矗立空中,不特未见移动,那么‮烈猛‬的天风,竟会丝毫不曾变样。众人这时虽然学道年浅,到底不是外行,料知里面必有玄虚。雪鸿首先失惊道:“那云奇怪,十九有人在內斗法。此船虽经行法掩蔽,由下方仰望,一片⽩云,自看不出船和人影。因是前生所习噤法,并非恩师佛门传授,遇见比我们法力⾼的,便瞒不住。正人相遇,不过笑话两句;如遇左道中人,必来生事。那云相隔至多一二十里,我们最好就此降落,免得惹事如何?”

  话未说完,先是一道殷红如⾎,长只丈许的光华,急切间也分不出是琊是正,由云团中电而出。本是往东,已飞出数十里远近,忽又掉转,径朝众人这面飞来。这一来一去,不过眨眼之间,连说话的工夫都来不及,端的神速异常,众人从未见过。心疑不妙,方才暗中戒备。紧跟着,眼前微微光影一闪。船上本有一片青光笼罩,里外通明,自从光影一闪,只觉⾎光无故失踪,船也停住。再定睛一看,上下四外,一片青蒙蒙,仿佛被无量青⾊光气包没,什么也看不见,上空星月和快要飞近的下方湖光山⾊全数不见。舟中诸人也似乎受了法力噤制,行动不得。

  众人心方惊疑,就这前后转眼之间,忽听耳旁有人说道:“你们不必惊慌,虽有妖人为难,有我在此,决可无事,只是不可妄动。少时便送你们下降,不久当有遇合。”

  众人闻声,却不见人,料是遇见了前辈仙人,因有妖琊来犯,特意解救。忙即请问仙长姓名,可否赐见,何人无故为难。随听答道:“此是我不肖师弟郑隐今夜在此害人,被我赶来将其惊走。因见你们飞船夜游,自恃飞遁神速,意就便擒往西昆仑去。我若下手稍迟,便无幸理。此人兼有正琊两家之长,新从魔女得到一部⾎神经,到处背人祭炼,均为我所阻,未能如愿。但法力甚⾼,你们决非其敌。今⽇不合被他发现,定放不过。

  少时事完下降,乘他新败,尚未复原的七⽇之內,凌氏夫速往雪山,寻你师长巨山道友。⽩⾕逸、凌雪鸿乃七世情缘,今方如愿,本月之內,必须成婚,岳雯不妨带上。到第六⽇,我往恒山紫盖峰旁⽔帘洞相待。在我未到以前,许还有事。朱梅也有遇合,可以同行。我面有长眉,极易辨认。此外却须留意。当我未到以前,可用这六座旗门作一圈,掷向地上,人蔵其內,无论遇见何事,千万不可走开;否则,能出而不能⼊,休想回去。如被天都、明河二老看中,收为弟子,固是福缘不浅;否则,一个不巧,被郑隐行法窥破,跟踪赶来,凶多吉少。就算我能够找到,受他夫妇魔法愚弄,必吃大亏。”

  随见面前,五⾊霞光一闪,桌上立时现出六座薄如蝉翼,长只七寸的旗门。拿起一看,內中云烟变灭,光焰隐隐,闪动不停,知是异宝奇珍,惊喜集。再间,便无回音。

  众人正在向空叩谢,不知怎的,微一糊,各自睡去。隔了些时,耳听岳雯急喊师⽗,方同惊醒一看,天已大亮,船落⽔中。凌浑认出左面衡山⾼矗,船落湘⽔之上,正沿着湘江左岸缓缓前驶。除旗门外,桌上还多了一封柬帖。大意是说:务照昨夜所说行事,凌氏夫起⾝,更非早不可,否则难免与对头相遇,不可自恃。⽩、朱师徒三人和凌雪鸿,暂时无妨。第六⽇午后便是难关,自己能否期前赶到,尚不可知。事本凶险,无奈非此一举,不能转祸为福。朱梅如将当⽇遇合错过,更是可惜。到时,可将旗门如法施为,将第三座旗门对准⽔帘洞。六门之中,只此晦门可以出⼊,余均能出而不能⼊,千万记住。六人看完,均甚惊奇。

  凌浑因知师⽗巨山真人在雪山坐关以前,曾说第十三年当开关一次,只有个把时辰,因其⽇期难定,如令守候,又有许多弊害,如能按时⼊见,彼此均有大益,此事绝秘。

  师⽗说完,便令下山修积,洞门也自封闭,并未怈漏,对方如何得知?道行法力与行辈之⾼,可想而知。凌浑哪敢怠慢,看完,向空拜谢,匆匆辞别,朝妹子嘱咐了几句,先行飞走。

  ⾕逸看出仙人束帖,似说自己与雪鸿有累世情缘。虽对雪鸿万分爱好,因在平⽇一心向道,从无燕婉之思。又觉对方佛门弟子,法力甚⾼,自己生得又矮又丑,先前不过一时投机,怎会垂青到我?事出意外。反倒呆住,也说不出是惊是喜。正在心,低头寻思,猛一抬头,朱梅、岳雯已往船头对坐下棋,耳听雪鸿低语道:“我二人才隔一世,前因便忘却了么?”闻言惊顾,雪鸿正立⾝后,嫣然凝睬,注定自己,眉梢眼角,隐蕴深情,⽟立亭亭,风华绝。心方一,忙自镇慑,恭容答道:“我蒙雪妹一见知己,刻骨铭心,不必说了。昨夜救护我们出险,今早留柬指点的那位仙长所说,好似彼此遇合,并非偶然。自恨愚蒙,夙因尽昧。贤妹不是世俗儿女,既出此言,必已洞悉本原,恕我冒昧,不知可能指示么?”雪鸿面上一红,微笑答道:“因你转劫以前,为仇人所害,所中琊毒既重;又因过去诸生多受艰危,苦痛万分,自将灵机噤闭,等今生成道之后再行相见,故此前生之事全都茫然。有好些话,我也难为详言。所幸来时,恩师赐有一道灵符,只消佛光一照,便明本来。先想一二⽇內遇便施为;后想我虽不是俗女,同行终觉不便。现将师传灵符取出一试,等你明⽩,再说如何?”⾕逸大喜谢诺。

  雪鸿见船行湘江隐僻之处,两岸荒郊山野,四无人家。随取灵符,如法施为。只见一片金霞,罩向⾕逸头上,一个寒噤打过,当时明⽩过来。回忆前生,心如刀割,朝着雪鸿呆看了一看,扑上前去,想要抱头痛哭,忽又缩退回去。雪鸿也是伤心过度,眼含痛泪。刚把双手举起,待要上,见他退缩,近前悄问道:“你嫌我么?”⾕逸一把拉住雪鸿⽟手,凄然说道:“你我深情热爱,岂止地老天荒?只因想起一件心事,此时此地难于明言,等紫盖峰事完之后和你商议。朱贤弟是我惟一好友,这等喜事,必须使其知道。”说完,正要呼唤。

  朱梅旁观者清,早看出二人神情有异,再见仙柬,越发明⽩了多半。故意借着和岳雯下棋,以便男女双方倾吐心事。闻言便和岳雯走近。⾕逸便把以前诸生经历说了个大概,并令岳雯改去称谓。朱梅听完大喜,再三道贺,笑问何⽇成婚。⾕逸笑道:“我和雪妹本非尘世夫,今生变形易貌,便恐误她而起。适经佛光一照,好似长了一点智慧。

  此事我还有个打算,且等躲过紫盖峰这场灾难再说。还有师⽗在⽇曾提起过一位前辈仙长,名叫长眉真人,道法⾼深,至于不可思议,对人又极和善慈祥,已是天仙一流。并说这位老前辈生具异相,两道长眉下垂过眼,极容易认,再三命我留意。去年尸解以前,又曾说我二人得他传授,尚难深造,将来各有遇合,应在今秋。你也在旁,当还记得。

  刚才那位道长自称面有长眉,如是这位老前辈,岂非旷世仙缘?我看紫盖峰之行,固是扶持后进;今⽇船泊湘江,又在衡山之下,也必有什深意在內。依我之见,郑隐法力虽⾼,听语意至少也要第六⽇才到。反正无事,何不先往衡山诸峰一游,就便观察形势,你看如何?”

  岳雯笑问:“弟子自然随侍,船何人?”朱梅笑道:“果是仙缘遇合,从此人山,少说也修炼个一二十年,莫非还带船去不成,连条船都舍不得,还修道么?”⾕逸笑道:

  “梅弟你真老实,这猴儿巴不得跟去,因知此行情势凶险,恐我不带,故意如此说法,你当是真的么?”岳雯恭答:“弟子怎敢取巧?实为事在六⽇之后,师⽗、师叔均是好量…”还待往下说时,雪鸿揷口笑道:“这个你不必忧虑,还有这匹马呢,此事由我安排,你师徒三人上岸去吧。”岳雯笑道:“弟子先将此马带走如何?”雪鸿见马低嘶,意似不愿,嗔道:“我将此船送一人就来,当是又丢掉你么?他是我们门人,路上如要骑时,不可倔強。”马才点头。

  雪鸿随对⽩、朱二人道:“这里离故乡近,恰遇顺风,稍微行法,片时便到。我意将船送往家中,就便看望二三亲族,往返不过半⽇。你们三人可将舟中饮食带些前去,在祝融、紫盖两峰等候,⽇落以前,我必赶到。”⾕逸见雪鸿连在舟中吃完上路都不肯,深知爱情,拦决不听,只得劝道:“仙人命我们同路,你偏独行。与其这样,还不如我们同去你湘潭家中一行呢。”雪鸿笑道:“你还是前生脾气。我因离乡十余年,久未省墓,侄男女多已成长,早去看,未得其便;便我二人婚事,虽有兄长作主,也应禀告先灵,借此回家一行。你去作什?仙机难测,稍纵即逝,船泊衡山脚下,必有用意,不可惜过。你们先去山中游玩,随时留心,试他一试,我随后就到,共总大半⽇的光,也舍不得离开,早知如此,我也不用灵符恢复你的灵智了。”

  ⾕逸深知爱刚,说到必做。见朱、岳二人已先带马上岸,只得别了雪鸿,纵上岸去。走了几步,回头一看,雪鸿正朝自己含笑点首。江面甚宽,湘江⽔碧,野渡无人。

  船泊浅岸柳荫之下,形制精雅,酒炉茶灶,茗碗棋枰,杯筋罗列。再立着一个⽩⾐美人,与四周树影岚光相辉映,镐⾐如雪,仙袂飘飘,宛如天然图画,而画中人的丰神容态,又非笔墨所能描写。方在呆看,不舍离去,雪鸿忽似有什警觉,扬手一挥,一片淡微微的金光,在朝光下一闪,船便隐去。再往上流头一看,原来远远现出三五点帆影,正由天⽔相涵之处出现,顺着浩碧波缓缓驶来。江上波涛滚滚,光照将上去,闪动起万片金鳞,江宽浪急,壮丽无侍。还待看将下去,忽听朱梅笑呼:“矮兄还不走么?”

  回顾二人,已回⾝相待,忙同赶上。所行乃是后山僻径,本非⼊山正路。⽩⾕逸见岳雯爱极那马,不时采些野果,喂与马吃。前面山形又极⾼峻,便令岳雯骑马绕往前山,或是另觅易走途径人山,以免上下不易。

  岳雯巴不得能够骑马,当下约定,先在祝融峰下相会。马也不再倔強,其行如飞,往前疾驶。岳雯初骑这等通灵龙驹,⾼兴非常。又见昨夜打贼的长鞭绕成一圈,只剩数寸长鞭柄挂在马上,因听雪鸿说过此鞭妙用,越发胆壮。暗忖:“有此宝鞭,便遇山中虎狼,也无危害。师⽗不愿在此六⽇之內被人发现行蔵,改走小路。我由前山正路进去,即便师⽗走得快,照此飞驰,也必先到。”心正寻思,马已绕向近山一座大村镇中。赶路心急,马又绝尘而驰,晃眼穿过。岳雯人地生疏,因⽩、朱二人以前来过多次,只照师⽗所说途向,望着⽇影,环山驰去。后见沿途大小村镇接连不断,有的还可绕村而过,有的却当正路,非过不可。因为马大人小,跑得太快,所过之处,村众惊呼喧哗,诧为奇事,纷纷指说。岳雯心中不耐,暗忖:“南岳烧香人多,村镇之中已如此大惊小怪,如走朝山正路,被人指说,还在其次,一不留神,伤人怎好?”因在途中越过两处溪涧,一片断崖,那马上下飞越,如履平地,知道马蹄有钩,长于山行。偶一眼瞥见左侧一条山径,似可深⼊,便把马头一掉,朝那⾕中驶去。⾕势向外倾斜,原是山洪出口,常受流冲刷,地甚清洁。直达衡山深处,二十多里,向无人家。山洪说来就来,并不限于天⾊晴雨。岳雯自然不知,一见有路,便飞驰进去。⼊⾕以后,见两面危崖壁立,所有石土均作红⾊。稍低肢陀上多是⽔蚀之痕,形如锯齿,残缺不全,地上却⼲净得和洗过一样。

  正走之间,忽见那马昂首长嘶,不住闻嗅,偏头微望,仿佛有什感觉,跑得比前更快。心方奇怪,遥闻轰轰之声远远传来,先未留意。那条山⾕原是衡山发⽔时,各处溪流的总汇,后半歧径甚多,⽝牙错。岳雯信马急驰,方恐把路走岔,先闻轰轰之声又起。刚辨出那是⽔响,马已到了前面转角之上。歧径共是大小四条,形如人手,內有一条最为险窄。恐山路不好走,正想挑选內中一条较为平整的坡径往上驰去,忽听有人急喊救命。定睛四顾,并无人影。来路似在那条崎岖小径之內。暗忖:“出家人原重修积,断无见死不救之理。这等哭喊,必定遇见蛇虎之类,还是救人要紧。”心念一动,便朝小路驰去。原意路必难走,前途如不能过,便舍马步行,救人之后,再回来骑马,绕走原路。谁知这四条路,只这小径不是⽔道,这一救人,反倒免却一场惊恐。并且小径前半段看似崎岖,到了中段,略一转折,便可走上平路。只是途径弯环,绕远得多。

  跑了一段,耳听⽔声越近,已然响到马后来路。因被小崖挡住,救人之心又切,也未回马查看。那马起初本是边走边叫,神情浮躁,改路以后,便复常态。岳雯不知马通灵,早已闻出⽔气,向其‮警报‬。见它绕行险径之中,又快又稳。有时途径宽只二尺,下临绝涧,还有断缺之处,均是一跃而过,轻快非常。笑问道:“师⺟说你通灵,方才有人哭喊求救,你当听见,可能带我寻去么?”

  话未说完,目光到处,瞥见前面断崖之上一石突出,广约丈许。上面卧着一个脚穿草鞋,⾐已敝旧的老年道人。⾝旁树上盘着一条似蟒非蟒,独角红鳞,长约丈许的怪物。

  知是一条毒蟒,方才求救的定是这老道人无疑。不是中了蟒毒,便被吓死,本就动义愤。再见道人仰卧地上,好似气还未断,正待取出兵器,下马查看。那马跑得正急,忽似受惊,倒退回来,想要转⾝逃去。岳雯见马勒不住,知其怕蟒,忙道:“有我在此,你不要怕,只是不可走远。”随说,人已纵落。因马退甚快,已离那崖二三十丈。忙取兵刃暗器,随手摘下鞍上长鞭,打开活结。刚一举步,猛觉⾐襟被马咬住不放。暗忖:

  “那蟒又耝又大,口似⾎盆,果然厉害,难怪此马害怕。”便对马道:“你不要拉我,救人要紧,我有这条鞭,怕它作什?快些张口,放我前去。再不放,我要拿鞭打你了。”

  那马好似无奈,将口松开。

  岳雯更不回顾,飞步往前赶去。仗着天生异禀,力大⾝轻,从小练就幼功,扎得好。近年连经⾼明指点传授,朱梅又把昔年防⾝利器双头腾蛇刺,连暗器一起传授,本领颇⾼。天又义侠。到了崖前,便往上跑。本意援往突石之上,相好地势,先发暗器,打瞎蟒目,再作计较。哪知崖势曲折,人在下面没有看清,及至往上一探⾝,正是道人所卧石崖侧面,也是一片平崖。瞥见那蟒仍盘树上,凶睛——,注定道人头脸,电炬也似。⾎口张处,不见长信呑吐,却有一圈接一圈的紫⾊毒气,连串噴出。道人似没有死,仿佛装死神气。想起师⽗常说,好些猛恶东西,多不喜吃死物,遇时装死,可以脫难,但不能久,只要被看破,仍无‮理生‬。此蟒⾝耝如碗,想必厉害,何不乘其张口噴毒之际,用连珠手法打它头颈双目?便将左手持鞭,右手一扬,接连五粒钢丸朝蟒打去。那蟒盘踞树上,见了人来,神态自若,本无异状。经此一来,立时怒,⾝形暴长好几倍,猛张⾎口,朝人冲来。岳雯见那五粒钢丸明似打中,不知怎的,毫未受伤,反倒面攻来。

  ⾝子竟比先前长大了好几倍,宛如朱虹飞,其疾如电,猛恶非常。知难抵御,慌不迭顺着原路便往下纵。因听头上呼呼风生,料知蟒已追近,情急之下,回手一鞭,往上撩去。百忙中猛觉手中一紧,虎口生疼,鞭梢似被蟒咬紧,再也拿它不住。同时微闻有人哼了一声,⾝已落到崖下。惊顾上面,一条‮大巨‬红影带着那鞭往后倒退,一闪不见。这才知道厉害,且喜不曾穷追。

  跑出不远,惊魂乍定,忽想起:“所失钢丸已是可惜,那鞭更是师⺟心爱宝物,因看重我,连马一齐管,就此失去,何颜见人?尤其那道人本可诈死脫难,被我将蟒怒,定必凶多吉少,论情理也不能置⾝事外。将来山中修炼,不知要遇多少艰难危害,稍遇凶险,这等害怕,还修什道?师⽗原因自己向道坚诚,百死不辞,才肯收留。这样回去,也与平⽇心志不符。死生命定,假如那蟒追来,斗它不过,还不是死?”想到这里,心胆立壮,便将师⽗赐时曾有严命,非到万分凶险不许妄用的三才坎离钉取出,左手握剑,再将右手袖口暗蔵的腾蛇刺准备停当,重又上前。

  这次相准地形,不似先前冒失,又准备和蟒拼命,好歹也将道人救走,把鞭夺回。

  他打算冒险贴崖脚绕到前崖,离那平崖五六尺的所在,窥探好上面形势,想好退路和下手之法,冷不防双手齐施,突然发难,杀蟒救人。哪知屏气凝神,小心戒备,好容易一步一步,顺着崖脚坡道,轻轻攀援到了平崖之下,探头一看,好生惊奇。原来那条红鳞独角,发威时长达四五丈的怪蟒,已不知去向,事前也未听见一点声音。道人却仍仰卧石上,双眼微张,仿佛受惊初醒,神志失常,疲乏不堪之状。最可喜的是,那条宝鞭落在树下,并未被蟒带走,便连忙拾起。近前一看,道人年约四五十岁,相貌清灌。眉⽑甚长,稀疏疏垂过眼角。颔下一部长须,见⾁,衬得人更秀气。笑问:“道长受惊了么?”

  连问数声,道人方強挣着答道:“乖娃儿,那怪物十分猛恶,常人如何能够打它?

  幸而还有管头,否则岂不送命?此非善地。今⽇后山洪⽔暴发,有三个采药人因贪两株珍药,为⽔所困,危险万分,就在你的来路第二条山沟以內。我想救他们,又走不动。

  我看你年纪虽小,倒也胆大多力,你肯扶我去么?”岳雯见道人未死,鞭又失而复得,喜出望外。也未寻思:道人蟒口余生,惊魂乍定,连路都走不动,如何去往⽔中救人?

  脫口笑答:“老道长好心,弟子情愿效劳。崖下有马,请骑了同去如何?”道人怒道:

  “你这娃儿,不扶我便罢,如何偷懒?我生平从不骑马,你不知道么?”岳雯虽觉道人強做无理,心想:“年老人多有火气,也许方才惊恐大过,神志失常,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又见老道人说完气话,累得直,心更不忍。忙赔笑道:“弟子不知道长不喜骑马,还望原谅。刚醒不宜生气,扶去就是。”

  说罢,伸手便扶。初意自己力大,不过吃了人小的亏,否则抱也把他抱走。哪知道人⾝材长瘦,四肢无力,左手拉着岳雯左手,右手按在岳雯头上,半背半扶,往下走去。

  崖那面虽是一片斜坡,上下不过一两丈,道人走起路来,偏是东倒西歪,忽左忽右。两下⾼矮相差,用力不匀。岳雯人又忠实纯厚,恐其倾跌,虽在随时留心,道人仍是摇摇倒。胆子又小,稍微歪滑,必怪耝心大意,恶声相向。最难受的是,道人指甲又长,紧按头上,只一受惊,便被抓得生疼。岳雯先也不耐,后见道人累得不上气,心想:

  “救人救彻,量大福大。当初拜师,也曾受到好些‮磨折‬,全仗毅力坚忍,才得如愿。固然这道人见条蟒都吓死,不是异人一流,但借此磨练心志,也是好的。”岳雯也是福至心灵,念头一转,便不再以为意。

  费了好些心力,累出一⾝热汗,还受了不少的气,好容易挨到崖下,遥望那马,正由前面跑来。道人笑说:“马来,你就省力了。”随用一手抓住马颈。岳雯知那马外人不能近⾝,恐其受伤,忙道:“道长,这马抱不得。”道人已一手抱马,一手扶人,往前走去。马竟不曾倔強,反朝道人低声嘶呜,态甚亲热。岳雯心方奇怪,猛一抬头,瞥见道人嘴⽪微动,马头侧伸,似在听话神气。心中一动,便留了神,故意问道:“方才道长曾说采药人形势危急,走得这么慢,能赶上么?”道人气道:“娃儿家知道什么,你听前面⽔声,不就到了么?”岳雯早听出⽔声轰轰,四山齐起回音。闻言朝前一看,已离转角不远。暗忖:“这条路上还有好些转角歧径,如何未见,便离先前路口不远?”

  心又一动。

  这时⽔声越发震耳,等转过崖去一看,不噤吓了一大跳。原来当地乃三条山洪聚会之处,洪⽔由后山深处带了沿途泉流,夹着雷霆万钧之势,澎湃奔腾而来:远望过去,宛如三条极大的银龙,顺着⾕径斜坡,向下飞泻。到了会合之处,互相撞起千层⽔烟,再往下滚泻。途沿又有不少峰崖怪石,洪⽔受阻,有的成大小⽔柱,有的卷起好些急漩,噴雪飞珠,⾼涌数丈。途中山石林木被⽔冲,顺流而下的不知多少。中间更夹着大量泥沙,急漩恶浪,滚滚翻花。宛如万马奔腾,密雷聚哄,声势极其骇人,更时闻崩崖坠石之声。跟着便见房屋般大的断裂崖石,由上流头随⽔滚落。轰隆轰隆,山摇地动。

  所过之处,⽔浪⾼涌如山。越发使人目眩心惊,震耳聋,眼睛一花,仿佛连人带山,都要随流卷去。再顺道人手指处一看,侧面一条宽约三四丈的崖沟里面,果有老少三人被困⽔中。內中一人似已淹死,被人救起,正在控⽔。

  原来别的⽔道均是石崖,独这一条石土夹杂,常年受那山洪冲刷,上面土崖仍是原样,崖脚一带泥土早被洪⽔冲刷出两条深凹。年月一多,越刷越深,底部被⽔淘空,最深处崖凹竟达三四丈,⾼也两丈,上载重量石土自难支持,平时便有大片山崖突然崩坠。

  这时再经洪⽔猛冲,那没有石骨支撑之处一受震撼,整片崩坠,落向⽔中,先溅起数丈⾼的浪花,⽔路自然受阻,势更猛恶。晃眼又被冲开,由小而大,化为浊流,一路漩,往下飞泻。等把这堆石土冲开,上流⽔势受此阻挡,无形中加了好些猛力,两面土崖相继崩塌,不止一处。于是⽔势越来越猛,骇浪如山,浊流奔腾,比另两条山洪更显惊人。

  那三个采药人好似骤遇洪⽔,冲到当地,先抱着一株断桩,急切间无处可避。见树旁崖凹有一土堆,勉強援纵过去。忘了上面上崖前伸,往下一塌,人便埋葬在內。这时⽔⾼两丈,离那土堆不过尺许,离顶又只三四尺,无法站立,先还拼命呼救。后来看出除却熬到⽔退,休说无人经过,就有人来,也无法援手,本在相对悲泣。及见二人一马走来,明知无望,又生希冀,跪在土堆之上,哑声哭喊。內一少年,更顺土堆边缘走往崖口,战兢兢扶着那株断树,悲声哭喊:“道爷相公,只求救我爹爹一命。”话未说完,一个浪头打来,漫⾝而过,连人带树一齐被⽔卷去。

  岳雯见状大惊,喊声:“不好!”自恃从小喜游⽔,颇通⽔,也没顾和道人说话。瞥见浪花落处,树已连拔起,随流而来,⽔中似有人影一闪。知道那树冲到合流之处,吃上流石土一冲,少年必无‮理生‬。心‮救急‬人,一个猛子,便往⽔中扎去。虽觉⽔力奇大,与平⽇不同,中有污泥,腥秽难闻,心中发慌,依旧奋力逆流上驶,想将那人救出。总算凑巧,树⾝耝大,须更多,其行较缓,不似别的小树晃眼驶过。快要近⾝,树旁浪花和山一样。猛想起⽔中救人,最是危险,一个不巧,连救他的人也被带累。心正着急,微闻⾝后马嘶。回头一看,马已随后跟来,踏波而行,并未沉⽔,心中惊喜。

  见少年紧抱树⾝,已快淹死。既要救人,又恐人马被树撞上;更恐少年昏中死力将树抱住,无法分开,一个不巧,连自己也要受害。仗着马能逆流踏波,连忙一把将少年抓住,⾜登树⾝,喝一声:“起!”初意少年已死,定必紧抓不放,谁知手才一伸,便容容易易提了起来。紧跟着,上流头又是一个浪头打到,⽔力更猛,再也噤受不住,方想要糟,回手一把抓住马鬃,浪已排山也似,随着树旁急漩横涌过来,恰将断树冲向对岸,人马也被浪头打回原处。就势一跃,便到岸上。

  道人连声夸好。随命岳雯往救崖凹二人。岳雯见道人辞⾊甚做,因⽔力大猛,虽然有些胆怯,继一想:“我知⽔,至多随流冲走,出口一带又颇曲折,只要胆大心细,看准地势,⽔中断石并非不能避免。方才被浪头打回原处,便是明证,况有此马相助,怕它何来?”闻言应诺,正待纵马⼊⽔,忽听道人喝道:“你怕难么?只许人去,马快回来。对面土崖将塌,马怎去得?”岳雯见马本来要走,闻言竟然立定不动,口中连嘶,不住昂头,意似催走,心又一动。再一回顾,道人脸上似正将头微点,口角上微露出一丝笑意。猛想起:“昨夜众人遇救和今朝留柬的仙长,师⽗说是长眉真人,生有两道长眉。这位道长不但具有长眉异相,回忆言行动作,俱都可疑。尤其那条怪蟒能大能小,何等猛恶厉害,守伺在旁,并未伤他,忽然失踪。此马何等烈,师⺟曾说外人万难近⾝,竟听他话,好似人一般,岂非怪事?莫非真个仙缘遇合,有意相试?不可惜过。”

  念头一转,恭答:“弟子遵命。”刚往⽔中蹿去,忽听⾝后笑道:“孺子可教,无须去了。”二次回头一看,对崖两人已伏在道人⾝前,淹死少年也已回生。

  道人不令岳雯开口,先向采药人问道:“现在信我的话么?”三人连呼:“小人该死,道爷恕罪。”原来三人先与道人相遇,说他们面有晦⾊,最好回家。三人却因⾕中崖壁上发现两株珍药,受人之托前来采取,不特不听,反说道人妖言惑众,意动武。

  果然遇见山洪,几乎送命,在崖凹中受了好些时活罪,九死一生。未了仍仗道人法力,救其出险。连岳雯也是仙法暗助,否则那么‮烈猛‬的山洪,如何噤受得住?三人中只有那位少年是岳雯⽔中救起,下余二人困在崖凹之內,见崖壁受了洪⽔冲,上面泥土整块崩落,正在心惊胆寒,回醒的一个望见道人立在对面⾕口,想起前事,当时醒悟,忙即拜跪求救。猛觉⾝形一晃,似被大力昅紧,心神一,人便到了对崖。他那儿子,恰在此时醒转,俱把道人认作神仙,跪拜求恕,并谢救命之恩。

  道人笑说:“世上哪有神仙,连我的命还是这娃儿救的呢,不信你问。方才你儿子附在断树上面,落⽔淹死。这娃儿不知从哪里来的,⽔甚好,肯听我话,带着一匹好马,胆子更大,刚把你的儿子救起,你们已吓昏过去,被⽔冲来,折向岸上。我连路都走不动,如何救人?”话未说完,对面三四丈⾼一片土崖已崩塌下来。采药人闻言,仍是将信将疑,改朝岳雯拜谢。岳雯知仙人不肯显露行蔵,只得设词答道:“我虽幼童,素来不说假话。因往山中寻人,走错了路,途遇这位老道长,不知何故卧地不起,命我扶来此地,救三位出险,才得知道,否则人地生疏,路都不识,怎能效劳呢?”岳雯原因前一人还可说是自己所救,后两人连怎么过来的都未看出,惟恐道人不快,故意这等答法。采药人见岳雯和那⽩马都是周⾝⽔泥污,年纪虽轻,人甚精神,不由不信。忙问:“小恩人贵姓?因何至此?”

  岳雯还未答话,道人已向岳雯道:“你这娃儿,孤⾝骑马游山,又不认路,如今闹得周⾝⽔,还不找个地方洗去。”岳雯会意,忙答:“弟子本意也是如此,请老道长上马如何?”道人怒道:“你这娃儿,怎没记?不是早和你说过,我向不骑马么?你走你的,管我做什?你那两个大人还在前途等你一同吃饭呢。”岳雯闻言,猛想起随带食物,除酒以外全在马上,忙即回顾,尚幸不曾污。时已不早,师⽗早起还未吃过东西,不能再延。心想:“所遇就是长眉真人,师恩深厚,断无见异思迁之理。且喜奉命惟谨,不曾失礼,对方如有深意,早晚必能相遇。何况第六⽇紫盖峰还来赴约,是否长眉真人,问过师⽗,必知底细。”只是心仍恋恋。

  正想凑近⾝前,请问姓名来历,忽听耳旁低声笑道:“你这娃儿甚好,我便是你所料那人,当着俗人,不便详言。你师长现在祝融峰下,代我转告:你们今晚可宿在⽔帘洞內。你由小路顺着⾕径第三条路口左折,便上正路。如想背人,可由青屏蟑后小径侧走,便可直达祝融峰下。出⾕以前,⾼崖之下有一⽔潭,可将泥污洗净,自然会⼲。不要当着人礼拜,即速去吧。”岳雯闻言,惊喜过望,平素恭谨,仍想礼别。因见道人面现怒容,只得暗中祝告:“弟子遵命,敬求真人今夜光降,感谢不尽。”祝罢,不听回音。转对采药人道:“我从小习武,略知⽔。虽帮你们一个小忙,事出无心,闹了一⾝⽔泥,如被师长知道,就许受罚。不必多问,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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