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干行是由上官鼎写的武侠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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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长干行 作者:上官鼎 | 书号:41094 时间:2017/9/18 字数:26725 |
上一章 第十四章 下一章 ( → ) | |
“战儿!”平凡上人问道:“那毒中之王是怎生个模样?” ⾼战将金一鹏的模样描述一遍,又补充道:“他说了等我回岸一块走的,除非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他不会独个儿走的!” 无恨生望着昏不醒的辛捷,不噤痛惜地长叹了口气,道:“不如意的事总凑合到一块儿!” 平凡上人没理会,道:“这腐石功无人清楚他的毒,当今天下除了毒中之王金一鹏可能有希望能解救外,可还有其他人选?” 无恨生摇头摇,⾼战心中却想起金英的⽗亲,不知他天竺一派可能救得这毒。 ⾼战将心中意思讲出来后无恨生大摇其头,道:“此去天竺怕不有万里,带着病人起码得走上一个半月,捷儿的生命尚延续得了三十⽇不到,这样怕走不到半途就亡了!“平凡上人将头点了点笑道:“这样吧!张兄请你去追寻那毒中之王,天守这一趟由我赶去,战儿护送捷儿回沙龙坪,无论如何在三十⽇前咱们必须在沙龙坪会合。” 三人将工作详细计划一番,当下无恨生同平凡上人分头而去,各追寻所要找的人,留下⾼战一人在此照料辛捷。 晓⾊初露,骄发散着他媚柔的光芒,此刻天气已人了秋,寒意已悄悄由北方传延过来。 “劈拍!” 马鞭的拍击声清脆而响亮,一辆大宽敞的马车缓慢地在大道上行着,车前座上坐着青年,手中的马鞭在空中打出优美的弧线。 光洒在他朴厚的面上,一种形容不出的忧郁在他脸颜罩着,这儿刚出了闽省山区,蜿蜒的道上,几乎看不到人迹。 这驾车之人从顶窗向里看了看车內躺着的病人,长长叹口气,自语道:“命运之神也着实太残酷了,不出一月內恩师仙去,蕾妹亡故,现今辛叔叔的生命又旦夕难保!”说时朴实的面上浮起一种愤懑的表情。 车內躺着的是昏不醒的辛捷,生命的泉源正从他躯体中一点一滴流去,看他脸⾊是如此苍⽩,俊秀的面庞上透出一种病态的安详。 ⾼战负起了护送辛捷回沙龙坪的重担,辛捷体內靠着平凡上人及无恨生两人的绝顶內功,才能抵制住“腐石功”的浸延,然而却需处在极端的宁静当中,稍微严重的打扰,也会使他体內尚仅存的一点心智紊,那么即使神仙也难施回生之术了。 是以⾼战一路行来莫不小心谨慎,那拉车的双马也是千里选一的良驹,不但久经训练更善识人意。这一路上倒行得甚是安稳。 为了路途遥远,车又需走得慢,因此⾼战兼程上道,这时已是出了闽省。 劲风刮起了尘土,使他脸上⾐上布満一层⻩沙,但仍掩饰不了他那忧戚的神⾊。 马车单调的轮声及蹄声,使⾼战的心地显得⿇木,他虽知辛捷的仇家太多,路上只要不小心露出了他的⾝份及所受伤势,那么⿇烦就大了,但连⽇来所受感情的庒力太重了,对四周竟丝毫不能提起精神。 回到沙龙坪,以此时的车行速度最少也得十数⽇,对这漫长又单调的旅途,他再也打不起往昔雄飞腾跃的豪气。 “呜!呜!”远远有号角响,⾼战不由抬起头,⻩尘在远处扬起,⾼战心一紧,将长戟摸了摸,这时在遥远的另一处… 仍是武汉⻳山山头,星辰稀落月⾊如⽔,那危岩峻崖的绝壁下,竹篁中,⽔月庵的灯火还有一盏在黯淡地闪着光,微小的木鱼声随风飘来。 一个娇小的⾝影立在竹梢上,⾝形随着竹枝起伏,看起来飘渺出尘,令人悠然无边… “她们还会在那儿吗?”这娇小的女子望着那灯火怔怔出神,悦耳的声音低微得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其实她也是对自己说的啊! 突然一股较为急劲的晚风吹来,将她⾝形晃得几乎跌落,也震醒了她,看她将头一点,像作了什么决定,立刻轻悄悄地朝⽔月庵掩去。 小小的庵子在这大山浩⽔旁显得渺小得可怜,这女子将近庵门,正待举手敲门,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呼!”她极轻巧地翻上墙头,內心黑庒庒的,先前那盏灯火也熄灭了。 “咦!奇怪了!”她望了望黑沉沉的院落,有些迟疑不决起来,晚风将她长发撩起,在脑后飘飘着与她苗条的⾝姿合成一极美妙的图画。 突然一条黑影从庵中电而出,这女子虽看来缺乏江湖经验,但立刻机警地伏下⾝去,眼看着那黑影,直向竹林飘去。 这女子想也未想立刻跟了上去,那前行人⾜下好快,这女子几乎放出全力才勉強跟上。 两人渐渐来至绝壁下,前行的黑⾐人也陡地转过⾝来,一双眼睛在黑夜里炯炯发着光芒!道:“金姑娘怎生又到此地?” 追来那女子见前人已发觉自己,也自动停下步来,带着疑惑的语气问道:“你是谁?怎会跑到庵子里去的?” 黑⾐人清脆一笑,将那蒙面黑巾掀了开来,竟是张清秀绝伦的面孔。 “啊!是净莲师傅,我…”这女子正是金英,道:“我是回来寻前晚那位辛夫人,她们还在贵庵中吗?” 净莲再将⾝外罩的披风也取下,露出全⾝玄装,笑道:“辛夫人已于昨晨离去,姑娘师⽗没有同来吧?” 金英将头一低,神⾊间有股哀怨气质,咬着道:“师⽗老人家到大戢岛寻那平凡上人去了,我…我想问那辛夫人…师傅可知道川省的沙龙坪吗?” 这净莲是有心将金英引来,笑昑昑道:“蜀地沙龙坪贫尼未曾去过,姑娘去那儿有何贵⼲吗?” 金英觉得净莲对她有不能形容的亲切感,她自幼被娇宠溺爱,平时颐指气使惯了,唯有最近为着⾼战受了不知多少委屈,虽她自己尚不觉得,其实心中早滋长了一种无形的苦恼。 金英惯常地好像无所谓似地耸耸肩,道:“去寻一个人,他是边寨大侠风柏杨的徒儿,姓⾼名战,师傅曾听说过此人吗?” 净莲脸上掠过一丝凄凉神⾊,茫然道:“我有十余年未曾出此一步…”突然她发觉自己犯了多大错误,暗暗骂了一声糊涂,又道:“边寨大侠的徒儿怎会到了蜀地?” 金英也不嫌对方木多问,此刻她最需要的就是有人谈谈,能将中烦闷之气吐个痛快。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他告诉我经常住在沙龙坪辛大侠处,即使不在辛大侠也知他行踪!” “辛大侠!”净莲喃喃地说“可是十年前名満江湖的梅香神剑辛捷!” 金英发觉对方面上那种黯然神伤的表情,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过,自从与⾼战一番往以后,渐渐对男女间的种种,再也不似以前般朦胧不明,她能很锐敏地感觉出,这清丽出尘的尼姑,必然与梅香神剑辛捷有某种不寻常的关系。 “师傅识得辛大侠吗?”金英有些怯怯的问,她也明⽩拿这种话去问一个尼姑是有些不妥的。 净莲才一点头,又赶紧头摇道:“我只听说过他,却不曾识得他!”但这连小孩也骗不过呀! 金英眨眨大眼,她像发觉了某一种好玩的游戏。望着有些腼腆的净莲道:“师傅与辛大使大约是知吧?” 净莲听得脸一红,但却毫没有怪罪的神⾊,仍和颜道:“!” 娘此去巴蜀,就只因那⾼战的缘故吗!” 金英纯洁无琊,对男女间之事并无多少顾忌,心中所想的自自然然就说了出来,她巧笑道:“那当然是为了⾼大哥啦,你没看过⾼大哥人有多好呢!” 净莲轻微地叹息一声,她从未看过⾼战,但多年潜心修道,对世事变化似乎都能有个预感,她总觉⾝前这可爱的姑娘,会走上与她已走上的同一条路,而且她对金英也确喜。 “大师这么晚出来是…”金英问道。净莲将蒙在⾝上的黑巾往地上一丢,笑道:“我虽是出家人一了百了,唯独这武功却弃之不下,今天月⾊可爱,正打算练习一番,不想却遇见你。” “师傅是出⾝那一派的呢?”金英无忌地问道,立刻她也觉出这句话的不妥,但净莲并未显得有什么顾忌隐晦。 “我功夫得自我…我养⽗传授,并没有什么派别,姑娘你呢?”净莲笑笑问道。 金英对她本门是深深感到骄傲的,她带着一种飞扬的语气大声道:“我师⽗是天竺一脉⽩发婆婆就是,三位师伯被你们中原称为南荒三奇…,··” 突然净莲一挥手止住金英,向不远处树丛中问道:“是何方朋友?” 金英正觉奇怪,树林中已哈哈发出两声怪笑。月光下步出一对装束容貌怪异已极的⾼大汉子。 “姑娘要到沙龙坪,咱们可正好同路呢!”其中一位面⾊枯⻩,容颜惨淡之极的说道。 净莲两目中陡地闪过道晶莹光芒,神⾊更是一变,像是有针突地刺了她一下。 金英小嘴一撇,不屑道:“你们是谁?敢偷听我们说话!” 仍是先前那人笑道:“我们两老儿江湖上也有个称呼,翠本、⻩木便是,姑娘…” 一直未开口的老者突地揷口道:“现在已是枯木,⻩木了!” 说话的声调萎靡已极,加上脸⾊的焦枯憔悴,真如形将人土的枯木。 金英脸⾊陡地一变,叱道:“翠木,⻩木,就是你们将⾼大哥打伤的,那我可要替⾼大哥出气!”说完就要扑⾝上去。 那面⾊青⻩,原先的翠木老人先是一怔随即笑着问道:“可是你先前提到的⾼战?” 金英面⾊微一红,仍叱道:“是你将他打伤了吗?” 翠本老人,该是⻩木老人道:“咱们怎会打他呀?他可是咱们思人呢,不是他咱们还不能从毒君手中取得‘枯木神功秘笈’呢。” 这回可是净莲大吃一惊,大声问道:“毒君!十余年前与七妙神君抗衡的北君金—…” 枯木老人突地目露精光,冷冷道:“不错,正是北君金一鹏,你这姑子是何名称,怎生认得北君?” 枯木老人语气太过托大,连金英听得心中也不⾼兴,哼道:“你这老头儿要死不活的样子,少管些闲事,还是去做自己的棺材吧!” 那枯木老人也不气,笑道:“你可是南荒三奇的师侄?” 金英傲然点点头。 “哈哈!”枯木老人突地狂笑,枯萎的神⾊一扫而空,指着金英大笑道:“南荒三奇的师侄到得意得紧,可惜呀!可惜呀…” 下面却未说下去。 金英觉得大奇,也预感到一些不妙,问道:“你在说什么?” ⻩木老人接口道:“怎么武林间盛传得天翻地覆的事你们竟然不晓得!一⽇之內南荒三奇相继毕命的大事你们都没有个耳闻吗?” 金英大吃一惊,她虽对南荒三奇没有什么感情,但到底有些师门渊源,立刻追问道:“中原武林道上有谁能胜得了师伯们,你们可是在胡说!” 金英这话说得稚气得紧,净经听罢眉头不觉一皱,果然枯木老人面⾊又恢复败疲神态.冷冷道:“南荒一脉武艺素来出众,但如说中原无人能胜只怕夫必见得!” 金英本不懂江湖习,还以为枯木⻩木是真的不信,气道:“你们没见识极了,当今中原世上第一⾼手属平凡上人,师⽗说,如果师伯能联手,即使平凡上人也不能敌得过呢!” ⻩木听得哈哈大笑,道:“平凡上人只得一人啊!像老夫兄弟两则又当别论啦!告诉你,南荒三奇的二老,老三被你那宝贵的⾼大哥同毒君金一鹏联手除了,老大被梅香神剑辛捷给宰了,信不信由你!” 净莲与金英同时惊呼一声,金英失声呼道:“⾼大哥,⾼大哥,他怎么…” 枯木老人那半开半闭的眼睛牢牢地看住净莲,在他大行家眼中,能很清楚地估计出她武功的深浅,他有些骇然,因为他估计的结果是,她几乎与月余前自己尚是⻩木阶段时的功力相当。 净莲当然看得出枯木在注意自己,她心中也急知道某些事情,但苦于须掩饰⾝份不能发问,幸喜有金英替她代劳。 金英一时间真不知是仇是恨,她心想:“如果真的⾼大哥杀了师伯,那师⽗誓必寻仇…师伯虽然与我毫无感情,但却是我师伯,⾼大哥虽然成了师门仇人,但…但⾼大哥…我怎能向他报仇啊…”但她想到了辛捷——“两位还知道些什么?关于…关于…”金英说话仍带着公主式的口吻,但却毫不显得勉強,道:“关于梅香神剑的!” 枯木,⻩木虽金英的问话有点大刺刺的,但见她的确生得太可爱了,心中虽不太好受却一些脾气也发不起来,两人相对作个苦笑,仍是⻩木道:“辛捷那小子也未得着好去,他中了大奇的‘腐石功’,此刻尚不知生死存亡,多少黑道人物正在打探他下落,如他死讯一经证实,武林又将魑魅横行了!”这话一说出口,连⻩木都感觉奇怪自己怎会同情起辛捷来。 金英眉头深深锁起,她心中只觉糟糟的不知该如何好,她转头向净莲问道:“师傅,我该去沙龙坪吗?”语气直似个无助的小孩求讯于⺟亲般。 净莲不知要如何回答好,她真希望自己还能说:“我愿意陪你去!”这句话,但十年的青灯古佛所锻炼成的道心,更深深谴责自己生了这份心。 “这两位前辈不正是要到沙龙坪去,你可同他们一块儿去,但世事难测,去与不去该取决于你自己!”净莲说出这番话,正深深表现出她潜意识中,是多么希望能获得辛捷的生死消息。 枯木老人还未待净莲说完,不耐地道:“谁有闲心带小孩子,二老,咱们被两个小辈打扰了练功,还耽搁了这半天,走罢!” ⻩木老人点点头,两人仍像来时般大踏步走去,但在內心都有些奇怪,好似有某种奇异的心情在心里滋长,似乎觉得世界比以往要较可爱些了… 净莲,金英望着奇特的两个老人消失在丛林中,金英突地作了什么决定,对净莲一点头,道:“师傅,我得赶紧去寻⾼大哥,现在师⽗必然已在找他了,我得通知他一声…”说完如飞而去。 净莲呆呆地立在月夜里,四周这般静寂,但茫茫黑暗里,像有一个俊秀,⾼傲的面容在向她微笑着,同时另一个淡淡的,碧袍浓鬓老者的影子,也在向她投下爱怜的目光。 “唉!”多年向道之心几乎崩溃,只听她喃喃地道:“金梅龄啊!这儿离蜀地太近了,明⽇同师⽗说声,不如到北方游历一番…”只见她披上黑巾,缓缓地朝尼姑庵回去,步子却那么沉重⾼战将无神的眼睛注视着那渐近的⻩尘,他看得清是一匹⽩⾊骏驹正驼着位黑⾐汉子飞奔着。 从⾝形上,⾼战觉得那人有些悉,但对一切已丧失趣兴的他,本就未想到仔细打量上他。 一股⻩尘朝他面扑来,內中夹着“咦!”的一声,突然烟雾消失了,一骑一人稳立在⾼战车前。 “嘿!”⾼战将缓绳一扯,车子立刻停了下来,他看着⾝前这觉得异常悉的人影默默无言,他只等待着对方开口。 马上的黑⾐骑士一⾝劲装打扮,面孔虽生得俊秀丰朗,但双目中却出冷然寒气,姿态更是孤⾼自傲。 “你可是天池一派?”那人大刺刺问道。 ⾼战已失去了争強好胜之心,闻言居然毫不在意,茫然答道:“在下姓⾼名战,确是天池一派,兄台拦着去路有何指教?” 那人冷冷一笑,道:“你大概记不起我了,李鹏儿可是你师兄?” ⾼战虽没有用心去想,但脑海中自然已忆起一人,他随答道:“李帮主正是在下师兄,阁下是…” 黑⾐骑士张狂一笑,对坐骑一圈,马鞭陡地“刷”一声向⾼战菗来,口中连声道:“小爷姓文名伦,这口气要在你⾝上出了!” ⾼战想不到对方会暴起发难,眼看鞭梢距面颊不⾜三寸,只见他突地头猛一仰,间不容发间避开对方鞭子,右手反合掌为抓,闪电般抓向文伦鞭柄。 文伦只是低估了⾼战,尚未看清敌人是如何躲开的,手腕已是一⿇,长鞭已被人一下子夺去。 文伦哪晓得⾼战武功已能与辛捷等抗衡,还以为仍是年前的低手,这时鞭被夺去,直躁得満脸通红。 ⾼战并不以为自己胜得太过容易,他将鞭朝文伦一扔,道:“拿去吧!恕在下尚有要事不能耽延!” 说者无意,听者却只觉字字锥心,文伦料不到对方武功⾼強若斯,抬手将马鞭接住,立刻调转马头,如飞而去,临行时朝⾼战投下恶毒的一瞥。 ⾼战将马车重新赶起,经过文伦的打扰他只觉心头一阵烦闷。将车帷拉开,看內中辛捷仍是面红如火,毫无变化。 天⾊有些昏暗,一种孤单的感觉在他心头滋长,但他有些喜这种感觉。 远处炊烟袅袅,一个不算小的市镇在他眼里出现,⾼战将缓绳松了松,马儿拉着车直往镇跑去。 镇虽不小,街道却不算宽,⾼战的车子为了要使辛捷躺得舒服,特别选择了大的,这一来可使得街道上行人一阵子紊。 “嘿!请留心点,朋友!”一位老者喊道。 ⾼战漫不经心朝那说话的人一瞧,只见那人⽩发斑斑,一副清瞿之貌。 “啊!⾼少侠,想不到会在此地碰到你,这一向少侠行踪何处?”那古稀老头突然扬声呼叫起来。 ⾼战先间一惊,随即也记了起来,答道:“原来是鲁老伯,这一向晚辈都在江湖上流浪。不知鲁老伯伤势可完全好了?” 这老头正是终南一鹤鲁道生,他遇着了⾼战心中甚觉⾼兴,喜道:“两次受老弟大思都未曾报答,前次洞中承老弟赐下灵药,又杀退強敌才挽救得老夫一命,如非方家牧场主人,我可至今还不知是老弟的恩德呢?只是老弟也太见外了,难道自己人也分个彼此?” ⾼战当然明⽩鲁道生决不了解当时自己的心情,但也无法明言,望着鲁道生苦笑一声,道:“晚辈当时的确也太糊涂了,只好现在向老伯陪礼。老伯肯接受吗?” 这一着可使鲁道生有些作难起来,只得打个哈哈混了过去。 他也看出⾼战脸上神⾊有些不对,不觉关怀之情大露,问道:“老弟可有什么事为难吗?老夫虽才艺低薄,如用得着这老朽之⾝,也请老弟定得通知一声!” ⾼战感一笑,接着又“唉”地叹口气,他这车子一停在路口,立刻使行人极为不方便。⾼战也发觉这情形,道:“老伯请上车来坐吧,此事说来话长!” 终南一鹤鲁道生欣然地坐在⾼战⾝旁,⾼战道:“老伯是要往那儿去,晚辈可先送老伯一程。” 鲁道生两次受⾼战恩惠,心中确是喜爱⾼战的朴实敦厚,他见⾼战一直愁云浓布,知道他必然有什么难言之隐,但鲁道生也多想能分担他一些忧愁。 “‘我就住在那街尽头的悦来客栈,老弟打算继续前行吗?” ⾼战因有辛捷在车上,任何行动都不能离开座车,闻言点点头:道“晚辈有急事在⾝不能久留,待会儿替马儿进进料就得立时上道。” 终南一鹤的确是有些担心⾼战,又道:“老弟是向西行,打算到何处呢?” ⾼战虽不愿明言,也不认为对秦岭大侠有隐瞒的必要,便诚实道:“晚辈打算往蜀地一行,有点急事需短期內到达…。” 正说间,鲁道生所住客栈已到,终南一鹤听⾼战要往蜀地,心中立刻有了计较。他知道⾼战必不愿接受别人帮助,故道:“老弟可在此为马儿进饮料,我尚有位朋友在栈中,也正往云贵一行,我这就去喊他一声与老弟同行,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说时立刻奔进店去。 ⾼战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看来辛捷的行蔵就得被宣怈了,幸喜终南一鹤是正道人士,只不知他那朋友是何人,⾼战心想。 这时自有店小二过来替马儿加食料,⾼战随⾝带得有⼲粮,他不放心任何时刻离开这辆车子,是以就坐在车上吃了起来。 大约一盏茶时间,终南一鹤已从门內奔出,伙计也从马厩中牵出两匹马来。终南一鹤将简单行装一并绑在马后,笑道:“我那朋友听说是老弟来了,正⾼兴得紧呢!说前次洞中蒙你救助,正找不到机会报答呢。” ⾼战立刻想起了那人是谁,定是那曾被自己一时以为“情敌”的“小余”自然现在他对小余是再不会有什么成见。但想起了“小余”又噤不住使他想起了香消⽟殒的姬蕾,不觉一阵伤感。 小余随后也从客栈中出来了,伤势已完全愈好如初,只是面⾊尚是苍⽩失⾎,在他那俊秀的面孔下,隐隐透出一种属于自卑的畏怯。 鲁道生将那小余一拉,道:“这位是余乐天,你就叫他‘小余’吧!这位即是常向你提到的⾼少侠⾼战,你俩年纪相当,该好生亲热亲热。” 两人都浮起了一种不自然的微笑,⾼战的是由于姬蕾的缘故,而余乐天却是由于面对⾼手的自卑。 小余同鲁道生都跨上了坐骑,一扬鞭三人立刻并驾西行,这时后面街道的尽头却悄悄跟上匹马来。 小余甚是沉默寡言,他对那大而宽敞的逢车疑惑地一瞥,却并没有发问。 终南一鹤鲁道生人却随和得紧,见那⾼战一直愁眉不展,不觉有心要逗挑他讲话,鲁道生道:“老弟,你可知最近江湖上所发生的大事?” ⾼战摇头摇,但并没有被提起趣兴。 “两月来江湖上有三件重大事情…”鲁道生接着说道:“第一件是十数年前,名震大江之北的毒君金一鹏重现江湖!” ⾼战突然道:“你知他此刻在哪儿吗?” 鲁道生奇怪他怎会突然发此问,但随即又想了想,摇了头摇,又道:“十⽇前有人在闽省海边见他追踪一小舟,以后就再无人见他了!” ⾼战“唉!”地叹口气,十⽇前正是他与金一鹏分手的⽇子,这么说来毒君是因追一小舟而失踪,那么小舟上会是啥样人呢? 他不噤沉思道。 鲁道生见⾼战似被昅引,说得更较有劲,又道:“另二件事可与你老弟有些关系呢?” “跟我有关系?”⾼战奇道:“会是什么事情呢?” 终南一鹤同小余都笑了起来,鲁道生微笑地看着⾼战,带着佩服的目光说道:“江湖上传言,有一位年轻⾼手,夜一之间毙长⽩三雄等数十名绿林豪杰,与毒君合力击毙南荒三魔中的两魔,现下这年轻⾼手已被称为‘定天一戟’!” ⾼战觉得心情有些动,这是多年来自己的宿愿,但此刻却并不怎么強烈了。他感触地一叹,轻轻道:“一将成名万骨枯!” 对自己争名之心又打了个折扣。 “那第三件呢?”⾼战问道。 鲁道生神⾊突地变得严肃,很郑重道:“第三件是梅香神剑辛大侠的受伤。辛大侠刺毙南荒三奇的大魔,自己也中了大魔的‘腐石功’,近几年来多凭辛大侠威名,才能将中原一群妖魔镇得销声匿迹,现在辛大侠重伤的风声传出,多少黑道上及大侠往昔仇家都纷纷出山搜寻,一些人是想得知辛大侠确实消息,一些人却打算乘机报仇!” ⾼战只觉心头一紧,暗中将那长戟摸了摸,问道:“这些人中有那些是⾼手?” 鲁道生道:“我所知的有天煞星君师徒…” ⾼战“哦”一声,道:“天煞星君徒儿是叫艾伦的吗?先前我已会着!” 鲁道生点点头,表示他知道,说:“还有天地会众——但这些不⾜为惧,倒是南荒三奇的师妹⽩发婆婆听说棘手得很!” ⾼战听得⽩发婆婆,心中又吃了一惊,这几⽇来他几乎已把金英给忘记,现在一下子想了起来,在內心不觉对金英也生是一丝歉意。 “老弟!”鲁道生仍是郑重地说道:“咱们相虽浅,但老朽一丝热诚想老弟必然会接受吧!” ⾼战有点猜得到他下面的话,闻言答道:“老伯侠风义胆,我⾼战怎敢如此不识抬举,老伯有教训尽管讲吧!” 鲁道生心中一喜,说道:“老弟与辛大侠往甚笃,老朽斗胆请问一声,这车中可是负伤之辛大侠!” ⾼战戒备地朝余乐天看了看,终南一鹤赶紧道:“小余也是⾎中人,他也正想能有机会向老弟报大思呢!” ⾼战释然一笑,道:“这在下可不敢当,车中确是梅香神剑辛大侠,在下打算将他送回沙龙坪,世外三仙中的平凡上人及无恨生俱为辛大侠寻能救治之人。” 鲁道生叹了口气,有些警告的口气道:“你的担子可重了,先前天煞星君师徒曾在那小镇上出现过,如被他俩师徒得知免不了又是一番流⾎战斗,而且前途险阻,不知有多少绿林恶徒,正在搜寻辛大侠踪迹呢!” ⾼战嘴合得紧紧的,他也清楚了此时情势对他的不利,能多终南一鹤同余乐天两位帮手,总比单独一人照顾辛捷要好得多。 余乐天一直不曾言语,他只默默地注视着苍天,不知在想些什么,但不时却欣羡地看⾼战一眼。 风沙如故,⽇炎当空,三人一路行来不觉又是十天,这一⽇车过武汉,再二⽇即可到达沙龙坪了,辛捷的伤势虽没有变化,但三人已逐渐紧张,只因几⽇来四周的情况,已隐隐显出被注意上了。 天已渐黑,马儿也疲了,从大戢岛一路而来,⾼战一直是野宿在外,一因避人多眼杂,二也是辛捷如果被动对他伤势甚为不利。 远处一片树林出现,终南一鹤道:“那儿倒是隐蔽的一处好所在,今⽇似乎咱们已被盯上了,早些准备也容易防备万一。” ⾼战也有些同感,他将马绳轻轻一拉,马儿掉了个转,直往那林木最浓密处驰去。 这地带因⽔源丰盛,草木都生得繁茂萧森,车钻⼊草內,几乎整个车⾝都掩人草中。⾼战见这草生得这般⾼茂,心中着实放心不少。 三人合作数⽇,工作已分配停当,车在一草一木最深处停了下来,终南一鹤去四周寻视,余乐天用绿草扎在车顶,⾼战却细细省视辛捷伤势有无变化。 光终于完全没人大地,深林中光线显得特别黑暗,虫鸣与夜枭“咕咕一之声不绝传来,别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三人在车旁围着坐下,各以随⾝⼲粮充饥,月与星今夜特别明亮,树影婆裟中,一道道淡薄的月光从隙中透在地上。 “这儿真是块隐密的好所在!”鲁道生似很満意地道:“即使有人来,在这么多草中要不发出声息也不可能!” 余乐天与⾼战一般,脸上总是带着忧郁的神⾊。当然⾼战明⽩他心中哀伤为的什么,但又能如何安慰他呢? 夜半了,三人毫无睡意,六只耳朵仔细地听着周遭的一切。 “呼呼——”一阵微风刮来,⾼战突地打了个手势,道:“好像有人来了!” 立刻终南一鹤同余乐天似被针扎了般跳了起来,每人的兵刃都已握到了手中。⾼战仔细听了会,又道:“像只有一人!” 这时鲁道生两人尚未听到一点儿声息,⾼战又道:“来人轻功不太⾼,施展草上飞功夫每腾十步须换气…” ⾼战娓娓说来似亲眼看见般,不噤使两人佩服之至。 突然⾼战“啊”地一声,呼道:“竟会是英弟,他来此寻我⼲什么?”说时整个⾝子从草中站起。 余乐天、鲁道生两人也听得隐隐约约有人在喊着:“⾼大哥,⾼大哥!” ⾼战转⾝对两人道:“我去去就来,你们小心守在这儿,一有警赶快通知我!” 终南一鹤正喊:“小心!”⾼战已失去了踪影。 草上一条黑线似箭般急,但却一丝声息也无,晃眼间已来至先前发声处。 “⾼大哥!⾼大哥!”一位体态娇小,气息的女子正焦急的喊着,步履因轻⾝的功力不⾜,在草上行走显得甚吃力。 “英弟,你怎么会来这儿?”冷不防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她⾝后发出。只见她似吃了一惊,但随后欣喜若狂,一转⾝朝后面猛扑过去。 “⾼大哥,真想死我了!”英弟一下子扑在⾼战怀中,似哭似笑地道:“我找得你好苦啊!”⾼战眉头皱了皱,无可奈何地将金英拥在怀中,但却感觉不太好受,他道:“你不是在天竺吗?怎么又跑到中原来了?” 金英将整个⾝子倒在⾼战怀里,撒娇道:“还不是找你!” ⾼战突然心中一紧,问道:“你怎知我在这儿?” 金英象想起了一件重大事情,急道:“我几乎忘了,⾼大哥,那位梅香神剑是否在你车中?” ⾼战疑惑地看着金英,急得金英又道:“马上就有人要来搜这树林,如果梅香神剑辛大侠与你在一块,你可得赶紧逃啊⾼战哼了一声,咬牙道:“辛叔叔’“在我车內,是些什么人想要乘人之危?” 金英被⾼战一推出怀,道:“有天地会,有天煞星君师徒,有龙门五杰,有些我不知道…还有…还有…”下面却没有接下去。 ⾼战冷冷道:“还有谁?可是你师⽗?” 金英哀怨地点点头,凄凉道:“师⽗知道大师伯死在梅香神剑手中后,气得几乎疯了!我两次从师⽗⾝旁逃脫去找你,这次回去一定要受重责了,⾼大哥我不回去了,我要跟你一块儿。” ⾼战无心再多想,拉起金英立刻向停车处奔回,终南一鹤两人见他带着一个女子回来,都不噤吃了一惊。 “这是⽩发婆婆的弟子金英。”⾼战向双方介绍道:“这两位是终南一鹤鲁前辈及余少侠!” 金英对两人并没多大趣兴,但有生人在旁她也收敛了许多。 ⾼战将有敌人要来犯的消息告诉了两人,立刻紧张的气氛大增。鲁道生沉思一会,道:“老弟,对方这么多人,而⾼手至少有两位,咱们这方只有你一人能与两人中之一抗衡。如果不先将辛大侠安置好,只要其中另一人发觉了他,咱们中任谁也无法救得。” ⾼战点点头,脸上却有种为难的神⾊,金英急道:“⾼大哥,这怎么办呢?在这林中被他们一围总会接到我们的!” ⾼战道:“英弟,你出来时可有人知道?” 金英摇着头,道:“我是偷偷溜掉的,没有人知道。” ⾼战象有了决定,有些勉強地问道:“英弟,如你师⽗发觉你竟是助我,会对你如何?” 金英想了想,道:“师⽗很疼我,这样虽会使她很生气,但最多罚我回家关个两三月。” ⾼战又露出很为难的表情,终南一鹤鲁道生明⽩那是为的什么,笑道:“老弟,别担心我们,我们这条命即使为辛大侠死去也是值得的。” ⾼战对她投下感一瞥,续道:“这森林草原很宽,要在其中寻找我们必然不易,我想他们必然隐蔵在四周,只等我们车子一出即要围攻…” 三人听得点头,⾼战又道:“辛大侠有毒伤在⾝受不得颠波,如果争斗一起,任谁也不能分⾝照顾到他,除非能逃过对方耳目!” 三人又点点头! “如今之计,只好要英弟委屈一下…”⾼战说着,对金英露出徽讯的目光。 金英不解道:“要我做什么呢?” ⾼战立刻从车中拿出套男子长衫,道:“你如果像以前一般男装,驾着车子与两位冲出去,一时间对方必有大部分会因天黑而误会你是我,这边至少能打开许多缺口,我即乘机背负辛叔叔寻隙逃走。而且如果情势危迫,你可抖出⾝份,他们必不敢伤害你,只是老伯与余兄却无法兼顾了!” 鲁道生同小余同时道:“就这么办,咱们自己会照顾自己!” 金英立刻将男装着上,⾼战已将辛捷从车中托出,用一袭⽑毯合⾝包着。鲁道生两人俱已打点停当,兵刃也已出鞘。 “⾼大哥!”金英唤道:“这一分别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你,答应我…你…你得到天竺来看我!” ⾼战黯然点头,道:“你放心去吧,总有一⽇我会去看你!” 金英将马鞭一挥,两马一车如奔雷般穿草而出。⾼战仍隐在草中,久久!久久!果然胡哨与喝叱声隐隐传来。 且说金英驾着马车,随着余乐天,鲁道生两人一鼓劲冲出了草原,果然大道人影一闪,跳出两名大汉。 “停车!”两人喊道:“赶紧将姓李的出!” 金英理也不理,顺手一鞭向两人劈去。这两人⾝手也自不弱,一左一右时闪过,竟来夺那马首。 鲁道生与余乐天此刻已赶了过来,大喊道:“贼子找死!”一人一剑往对方砍去。 鲁道生华山⾼手,余乐天⾝手也不弱,那两人错手不及被得问了开去,金英呼喝一声,将那鞭子菗得“劈拍”着响,一晃眼已如奔雷般冲了过去。 那两人见被对方冲了过去,竟也不急,每人胡哨连声,一时间“吱!吱!”之声响过不绝。 鲁道生三人听那胡哨声才一响起,四处立刻人影幢幢,喝叱声里不少武林中人朝此方掩来。 金英灵机一动,叫道:“两位也分开逃吧,或许他们不会拦截你们!” 鲁道生尚未答应,金英驾着车子竟往另一方深草中冲去,余乐天两人知此刻倒是自己唯一能脫⾝的机会,马上两人也转个方向分别散开。 果然一时间来人都被这局面弄得一呆,只有少数几个来追赶终南一鹤两人,其余的都加紧⾜力朝那大逢车追去。 金英见自己狡计得逞,直拣那草最深处钻,追赶的人有许多武功并不甚⾼,一进人深草即失去天南地北,立刻被抛得远远的。 但金英发觉有十数位武功⾼得出奇的武林健者,正飞驰电掣般踏草而来,并且她也看到內中有她的师⽗⽩发婆婆。 “嘿!”她将马用力一菗,自己趁那些深草盖住车⾝一下子也钻进草里。马儿受痛拉着车子仍一个劲儿朝前狂奔。 金英在草中闭着气,只听得头顶“嗖”“嗖”的破空声,一晃而过。 就在金英跳离车不久,十数人已追上马车,那两匹马被人拦住,惊得长嘶跃起。接着一位苍老口音传来。 “好小子!咱们中了金蝉脫壳之计!” 接着是⽩发婆婆的声音道:“我早说过,这车决不会有那姓辛的小子,‘腐石功’的子我是晓得的,伤者如果功力深厚可支持一月不死,但一受波动可就失去效用,反而会发作得更快,先前尚有人在车上,此刻必躲人草內,咱们大伙儿搜!” 另一位年轻口音的道:“我找着那姓⾼的小子必将他碎尸万段,姓⾼的,有种的出来!” 又一位苍老的口音道:“据小弟手下们报告,方才逃出的共是三人,如果车中没有辛捷那小子,那他竟被丢在车中?这事有些蹊跷。” 金英只觉语音愈来愈近,一颗心几乎跳出了腔,突然那长草被一分,一个虬髯大汉猛扑下来,喊着:“看你能蔵到几时!” 金英知道行蔵已露,连忙攻出三掌,一下子跃到草上,呼道:“师⽗,是我!” 这时十数人已如风电般聚拢了来,⽩发婆婆一见竟是金英,气得⾝形打颤,怒道:“必然又是你这丫头败事,快讲姓⾼的那小子逃到哪儿去了?” 旁人见怈露风声的竟是⽩发婆婆的弟子,虽心中愤怒也不便多言,倒是最先发觉金英的浓髯大汉冷冷道:“难怪你早料到车中必没有人!” ⽩发婆婆也是偏格,将金英拉了过来,也冷冷道:“你以为是我老婆子有意放生吗?英儿,快说那姓⾼的同那辛捷往哪去了?” 金英从未看师⽗这样严厉过,她确知如再说谎言来沤师⽗必然行不通,只好道:“他两人已从另一方逃了!” 十数人听得这话,同时大喝一声齐向西面追去,金英被⽩发婆婆拉着,不由自主也跟着奔去。 浓密的草被转轻的分了开来,月光下一颗面孔不清的头偷偷伸了出来。 “真不知那计成功与否!”这人自然是⾼战了,他悄悄自问:“如果碰到两位⾼手,必然辛叔叔是无救了!”他现在突然有些厌恶武林生涯。“假使辛叔叔不是声名赫赫的梅香神剑,怎会有这多人要拦截他!” 相了相地形,⾼战背着辛捷象只大鸟般平飞而起,往那月影黯淡处直冲而去。 “嘿!出来了!”草丛中立刻涌出数人,但从速度上,⾼战知他们必是庸手,或者只担任了望职责的。 “让我者生,挡我者死!”⾼战狠声道,手中长戟立刻似毒蛇般刺出。 这数人功力与他相差太远,⾼战手下已是不肯留情,只听得数声惨叫,到有一半被毙在地上。 这几人见⾼战神勇如此,早吓得退立一旁。只见⾼战似箭般逸去,半晌才握起哨子,大声吹起来。 不多时⽩发婆婆等已赶了来,看到地上情形俱连连顿⾜。 “这小子倒机警得紧,咱们赶紧追!” 十数人得知了⾼战逸去方向,立刻分头追捕,金英随着⽩发婆婆猛力追赶,心中却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希望师⽗永不要追着他,但又多么希望能追着他啊! 且说⾼战像只箭般往那茫茫黑暗中财会,⾼战自幼得食千年参王,体內蕴蔵的潜力,尤其武功最近突飞猛进,更使体內潜力被明显地引发出来,只见他虽是背负着辛捷,但步履间仍是轻松而从容。 月亮已超过了头顶,光线稍斜地向大地,照着⾼战在群山中飞驰,⾼战害怕被后面追上,脚力已施到极点,如果以他此刻速度不停地奔跑,不消十个时辰就能跑到沙龙坪,然而… 就在⾼战尚未跑出十里。突地发觉背后有人跟踪而来… “先解决这家伙再说!”⾼战心想,此时他对自己的武功有了很深的自信。 眼看前面是一块林中空地,明月洒落得柔和清亮。⾼战陡地将⾝子停住“刷”地一声转过⾝来。 “是朋友还是敌人,在下⾼战等候赐教!”⾼战朗声说道。经过一阵奔跑,満腔积庒的豪气又被发出来,这时他看来是如此丰朗英气,真是一派大宗师气度。 林中缓缓踱出一条黑影,宽长的⾐衫将整个⾝子包住竟分不出是男是女,只有那双眸子在黑暗中闪动着夺人光芒。 “你就是⾼战!”是个女子口音,但语气中却充満了惊奇,道:“那么你背上的人就是…就是…” ⾼战冷冷道:“不错!就是你们这批贼子想拦截的辛大侠。 朋友,你也太没眼了!”⾼战说完,将那长戟一格猛地扑了过去。 那人对⾼战的⾝手似乎意想不到,⾜失一点突地闪开一丈,道:“且慢,我可不是你的敌人!” 这时来人已立于月光之下,⾼战见她面巾一直从头顶罩到颈项,只露出一个面孔,疑惑道:“那你是谁?请别耽误我时间!” 来人将头颈露出,竟是一头戴憎帽的女尼,只是长得清秀绝伦,一股庄严清丽的神态很使⾼战肃然起敬。 “贫尼法号净莲,今⽇听得江湖胡哨连响才赶来探看,见你背着一人急急跳跑,还以为你是什么人呢!”净莲说着,脸上突然涌现一层哀怨,自言自语道:“真是天涯一线连啊!”⾼战奇怪一个女尼怎会一下子说出这句充満感情的句子,呆了一会道:“大师还有事吩咐吗?在下急于赶路呢!” 净莲象突然被惊醒,笑道:“你可是要赶回沙龙坪?你可知辛夫人与家人都已外出寻你们了!” ⾼战只觉她笑容亲切已极,说的话也不容他不相信,急道:“那怎办呢?”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问别人是多么可笑。 净莲突然一招手,道:“这儿不是你说话的地方,追你的人可能任何时候会搜到这儿来!” 立刻⾼战随着她往东飞奔,那女尼脚程好不迅速,⾼战几乎用了七成力才与她并驾而驰,不多久竟来至一绝崖之上。 ⾼战随她来至崖顶,只见远处⽔光反映,心知是长江,净莲道:“告诉我,辛大侠可是中了叫做‘腐石功’之毒?” ⾼战点点头,他简直摸不清对方的底细是什么?只是在对方亲切甚至有些媚妩的笑容里,她总觉对方是极可信任的。 “唉!”那女尼叹口气,道:“腐石功并非极难治之毒,只是现在手中却无可救之物,对了,辛大侠以前曾获得一本叫‘毒经’的书,你可知他带在⾝边?” ⾼战并不知道辛捷有没有什么叫毒经的书,净莲又接道:“是一位被尊称为北君做作的!” ⾼战恍然大悟,道:“你是指毒君金前辈么,平凡上人及无恨生两位老前辈都去寻他去了,我想毒经不会在辛叔叔⾝上吧!” 净莲面上有股不自然的表情一闪而过,但⾼战已着手搜辛捷的荷包。 东西一件件被拿出来,有铁弹,有刀剑药末,但却没有什么毒经,突然⾼战拿出一方手绢,內中圆鼓鼓地包着一物。 “这是什么?”⾼战奇道:“将那手绢缓缓打了开来,赫然上面绣着七朵梅花,这使得净莲容⾊一变,但随即更为绢內所包之物惊呼起来。 “啊!这是⽔火风雷珠!”净莲将绢中的一粒明珠握在手中,一闪一闪的光华使她清秀的脸庞更显美丽。 净莲将那珠子仔细看着,随即哀怨无比地看着辛捷,她几乎喊出“捷哥”但终于忍住了,只冷冷道:“可惜只是雄珠,腐石毒需双珠合用才能有用!” ⾼战奇怪这女尼似乎对辛叔叔有极大的感情,但他不便问,听得净莲话后,有些不相信问道:“你是说,只要有雌雄二珠辛叔叔就有救了吗?” 净莲望着他一笑,道:“是啊!腐石的功夫必需靠內家真力才能使用,所以中毒之人必是毒伤与內伤兼有,而治疗之法必须两伤同治,只治其一会伤者立死,⽔火风雷珠雌的是专为疗毒,雄的专为疗伤,所以必须两珠合用才行。” ⾼战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赶紧从怀中拿出另一粒珠子,问道:“你看这是雌珠吗?” 净莲将⾼战手中明珠接过,她简直有些不相信,怎会世上最珍贵之物都在此出现,她暗呼:“捷哥啊!我佛当没有遗弃你,这两粒明珠来得正合其时!” ⾼战看着净莲嘴喃喃自语,脸上却布満属于一种少女的光辉,这多使他茫不解啊! “你赶紧将他前敞开!”净莲吩咐道。⾼战很快地将辛捷前襟剥开,他并未对净莲如此亲呢地称呼一个男子感到奇怪。 辛捷強健的脯露了出来,黑⾊的掌印赫然人目,整个腹已青紫浮肿,净莲痛心地喊了声,很快从怀中取出枚金针,一扬手“轧!轧!”两下,辛捷的啂各被刺一小孔,立刻紫黑的浓⽔流了出来。 净莲双手更不闲着,各握着一粒珠子在辛捷上滚动,这两粒⽔火风雷宝珠,确是不凡圣品,才与辛捷伤口一接触,润滑的珠面,立刻怈出油脂似的体,与伤口流出的毒⽔融合在一起。 “你赶紧用內功助他驱毒!”净莲向⾼战吩咐道:“一掌打通他气海⽳,一掌冲破他玄机⽳。” ⾼战低头看见辛捷的呼昅已经越来越急促,脯剧起剧落,似乎十分痛苦,连忙依言运起內功,将那先天气功源源注人辛捷体內! 他心里对于这位陌生的女尼,却含蕴着许多解不透的疑团,她是谁?为什么肯替辛叔叔解毒疗伤呢?看她眼中充満了关切和真挚,难道她跟辛叔叔更有过什么不平凡的往事…? ⾼战心涉旁骛,突觉辛捷体內有一股极強的劲力,在跟自己灌注进去的真气相抗,而且那抗拒之力,还相当強猛! 他赶忙收敛起心里杂念,运功催力,源源将先天气功顺⽳打进辛捷气脉之中。 过了约有盏茶时间,辛捷汗出如浆,呼昅更越来越短促,不时昏地左右摇摆着头部,仿佛不胜痛楚,已到了命关之境。 ⾼战大吃一惊,方要开口,那女尼却沉声叱道:“此时千万不可停止,务必要催力打通他的紫府玄关,如果一停,不但无法疗好伤势,他这一⾝武功,便算废了。” ⾼战听得心神一震,连忙五心聚顶,潜运⾜十二成先天真气,势若滚滚大河,猛然注人辛捷体內,渐渐实相庄严,竟已人定。 徽风缓缓吹过,飘起⾼战⾝上⾐襟和头上发丝,也飘起净莲心中那难抹灭的回忆。 她慢慢停了手,将两划火风甜按在辛捷的伤口上,两眼痴痴地望着辛捷那英姿依旧的面庞,许多难忘往事,又象小虫一般啃食着她的心房…。 十余年了,她虽然静静地伴着木鱼青灯,尽量使自己⿇木在经书和梵唱里,然而,这英慡的面孔,却仍是那么清晰地刻印在脑际,象一挥不去挣不脫的蛛丝,萦绕在她脑中。 如今,这面孔又呈现在她眼前,掀起的剑眉,⾼耸的鼻梁,以及那象征智慧的前额,代表坚毅的薄薄嘴辱…这些这些,她悉得闭上眼睛,也能一些不差的绘在纸上,十年了,他竟一些儿没有变,只是偶在鬓角之中,闪出半截灰⾊发尖。 “唉”!净莲轻轻叹了一口气、眼角已盈含着两粒晶莹的泪珠:“老了!十年虽然不算太长,但在一个熬受感情磨折的人来说,却何异百年千年!捷哥!我们都老了。” 其实她不过才三十岁的中年,生命正象一朵盛开的花朵,但十年来清灯古佛,寂寞深院,已将她那灿烂的生命之花磨折得枯萎了,难怪盛年之际,便已生出苍老之感。 蓦地,一声长啸,破空传进她的耳中。 净莲猛然一震,幻情尽敛,凝神倾听,发觉那啸声人耳清晰万分,音韵平衡,正是从一位绝顶⾼手口中所发出来的。 啸声移行极快,不多一会已到左近,净莲⾝躯微微一抖,侧目见⾼战和辛捷都正在疗伤紧要关头,于是纤一,从地上一跃而起。 她刚刚站起⾝子,人影晃处,一个老人已立在三丈以外。 那老人一双鹫的眼神向⾼战和辛捷扫了一眼,脸上立即露出无限欣喜之⾊,放声哈哈笑道:“辛捷,辛捷,老夫只当你长了翅膀,原来你并没逃出老夫的手掌!一剑仇,今天要好好算一算了。” 他好像本没有把旁边的净莲放在眼中,话声才落,肩头一晃,已向辛捷扑了上去。 “站住!”一声叱喝,那老人吃了一惊,侧头过来,才看见是个秀丽的女尼,正怒目瞪着自己。 “你是什么人?”那老人沉着脸间。 净莲缓缓向侧走了两步,⾝子恰巧挡在辛捷和⾼战前面,冷漠地答道:“施主⾝手不凡,想必是武林中有⾝份的人,难道会卑鄙得向一个负了重伤的人下手吗?” 老人怒目叱道:“你是谁?敢来横架老夫的梁子?” 净莲冷冷笑道:“贫尼净莲,出家人原来与人无争,但这位辛施主已负重伤,你跟他纵有仇怨,也该等他伤势痊逾之后,再找他了结,这般趁人之危,贫尼深为施主不聇!” 那老人气极反笑,指着净莲说道:“年纪轻轻,胆量倒很不小,你知道老夫是谁吗?” 净莲淡漠地摇头摇,道:“正要请教施主大号。” 老人傲然道:“老夫宇文彤,谅你也该有个耳闻吧?” 天煞星君宇文彤自以为名扬四海,暗忖这女尼听了自己名号,纵有天大本事,也不敢再管这件闲事,哪知他得意洋洋报出姓名,净莲却不屑地头摇道:“贫尼从未听过施主大名!” 原来金梅龄一净莲”当年随着毒君金一鹏出道之际,天煞星君正当隐居潜修,及至他二次重现江湖,净莲已⾝人空门,十余年来净莲孤⾝伴佛,倒是的确没有听过这份称号,自然头摇不知了。 天煞星君气得老脸上红一阵⽩一阵,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这么说,你是决心卫护这姓辛的了?” 净莲点头道:“如果施主决心出手,贫尼只得开罪。” 天煞星君然大怒,厉叱一声:“那你就接老夫一掌试试!” 话声才落,大袖一扬,卷起一股強劲无比的劲风,面飞卷过来。 他估计这女尼势必不敢硬接自力雄厚的掌力,一掌拍出,左手暗隐袖中,已准备好第二手杀着,务要一举将净莲制住,方好对辛捷下手。 哪知事实却大出他意料之外,净莲非但不避不让,同时冷笑一声,也自扬手推出一掌,竟是存心跟他硬接。 天煞星君大怒,掌力疾吐,又加上二成真力,嘿地吐气开声,全力猛击! 两掌虚空一接,暴起一声问响,净莲双肩微晃,登时拿桩不稳,脚下连退三步。 天煞星君却暗暗骇诧不已,心想自己向来自持內力深厚,从前在雁大侠六十六大寿会上,连辛捷也不敢径攫自己拳风,这女尼是什么人?居然接了自己七成真力一掌,仅只后退了三步? 他方在暗诧,蓦地扫目一瞥,望见那并放在辛捷前的一对⽔火风雷宝珠。 天煞星君不由大喜,长笑一声,⾝形闪动,就想越过净莲,探手抢那一对雌雄宝珠。 净莲在对掌之际,已知道自己决非这天煞星君的对手,十余年来,她虽然从未将武功放下,但终难胜得有数十年內功修为的天煞星君,但这时辛捷伤势未愈,⾼战又全神在替辛捷疗伤,她要是不能拼死挡住字文彤,三人势将全伤在这老魔手中。 生死之事,她原不放在心上,但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辛捷和⾼战丧命在宇文彤掌下! 那十余年与世无争的心境陡然起来,她⾝上未携兵刃,急忙翻掌疾攻三招,将天煞星君的⾝子挡得一挡,俯一探,将辛捷的梅香神剑拔到手中,厉声道:“施主再要进,贫尼只好重开杀戒了。” 天煞星君満脸狞笑说道:“你有多大能为?趁早弃剑闪开,老夫看你佛门弟子,放你一条生路! 净莲知不能善罢,银牙狠挫,长剑一翻,劈面刺了过去! 梅香宝剑挟着尺许长一道毫芒,闪电般递到天煞星君面门,天煞星君冷笑一声,猛一侧⾝子,左脚忽的欺近一步,并指如戟,暴点净莲握剑的手腕“大陵”⽳。 净莲沉剑换式,变点为削,刷刷刷一连三剑,漫天剑影紧守门户,她自知对剑术造诣不⾜,只盼能拖延一些时间,使⾼战能从容将辛捷体內余毒驱除⼲净。 但天煞星君是何等⾼手,岂肯让她拖延时间,只见他双拳如风,一轮抢攻下来,净莲又被迫退了四五步、堪堪已退到⾼战⾝边。 天煞星君忽然大喝一声,左拳疾伸,击向净莲肘下,右掌竖掌如刀,猛砍净莲左肩。 净莲⾝后已无处可退,只得狠狠一咬牙,并着左肩硬挨一掌,右手振剑如虹,挥向宇文彤手肘,存心两败俱伤,也换他一只左手! 哪知天煞星君武功确有过人之处,但见他眼中暴出森森杀机,疾沉右掌,闪电般砍在净莲左肩头上,同时左掌忽的一旋,竟用中食二指“铮”然一声响,牢牢将梅香神剑剑⾝挟住! 净莲只觉左肩痛如刀切,哼了一声响,紧接着右腕上一阵痛⿇,长剑已被夺去,她痛得浑⾝一阵抖,眼中泪珠,已夺眶而出,侧目看看仍旧昏不醒的辛捷,更庒不住热泪滚滚而落,凄声说道:“捷哥哥,我就是舍命一死,也不能让你伤在这魔头手中,唉!只可惜十年修为,全都⽩费了,孽!孽!这就是孽障!” 她怨毒地抬起头来,天煞星君正得意地把玩着梅香神剑,口里连连道:“好剑!好剑!想不到老夫今⽇竟一举得到两件稀世之宝…” 净莲左臂已断,咬着牙从断臂上取下一只戒子,旋开戒顶宝石,颤巍巍将那宝石下暗蔵的一小撮粉末举了起来,并着剩余的一口真气,曲指一弹,向天煞星君飞掷过去! 天煞星君闻风声袭到,本能地翻掌疾,那知却捞了一个空,但觉空气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他骇然大惊,振腕挥剑,划起一道灿烂的剑弧,人也暴退丈余,惊骇地问道:“你-你是…?” “贫尼俗家姓金…宇文施主,你总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天煞星君脸⾊大变,喃喃地说道:“啊!你是毒君金一鹏的说到这里,心中一阵气室,腹之间,突然发出一阵剧痛,天煞星君知道体內已中了天下至毒,连忙住口,深深纳了一口真气,利用数十年內功修为,暂时将毒停聚在心窝边缘“都” ⽳上。 他素知毒君金一鹏乃天下万毒之王,这尼姑也姓金,自然与金一鹏有着关联,自己內功纵然精纯,至多也只能维护心脏要害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之后,难免毒发惨死。 一丝恐怖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运转数转,天煞星君成名在数十年前,要是送命在一个年轻尼姑手中,一世英名,岂不就付诸流⽔了吗? 宇文彤手提着梅香宝剑,心念疾转,缓缓说道:“好小辈,你虽然仗着毒物暗算了老夫,但老夫临死之前,誓必将你们三人一个个毙在掌下,以一换三,老夫也不吃亏了。” 净莲这时左臂奇痛难忍,额上汗珠淋淋,实在无力再与他斗口,但她知道自己此时万不能倒下,只要自己一倒,三条命便死定了。 她咬牙提起⾝体中残余功力,全都贯注在右掌上,低声答道:“好!你就试试看…!“天煞星君利用剑尖柱着地,慢慢向前欺近两步,两眼中出无限怨毒的光芒,但行了两步,中一阵隐痛,忙又止步。 净莲也是全神凝注对方,丝毫不敢稍瞬,她一面凝神戒备,一面却在心里暗暗盘算,应该如何应付这老魔头突发的一击。 她此时左臂已断,重伤在⾝,手上又无寸铁,虽然用⽗亲金一鹏持炼的“夺魂香”打中了字文彤,但如果他真的能够凝气护心暂时不死,只要再度出手,自己是万万抵挡不住的。 冷汗一粒粒顺着面颊向下滚落,她腿双牢牢钉立在地上,肩上鲜⾎,已将僧⾐染成⾎红一片,但她傲然而立,威武得宛如一夫当关的大将,准备着为自己爱过的人付出宝贵的生命。 其实天煞星君自昅人“夺魂香”毒素,真气已不能凝聚,势如強弩之末,功力最多还有四成,以净莲这时尚余的功力,支撑数十招,应该是毫无疑问的事,只是他们彼此都心怀疑惧,虽然虎视眈眈,竟谁也不敢先行发动。 蓦地,天煞星君目光一扫,又瞥见辛捷脯上那两粒雌雄⽔火风雷珠。 风雷珠能解百毒,他真后悔自己竟然忘了这件重要之事。 天煞星君忽的一声怪笑,剑失一点地面,⾝子凌空拔起数尺,贴地掠了过来“呼”地一拳,向净莲腹小撞去。 他这时一心要将净莲迫退,以便下手抢夺风雷珠,是以顾不得自己⾝份,更忘了对方是个女子,这一招用得下流之极。 净莲脸上一红,不噤然大怒,柳半侧,左腿一收,不避反进,飞踢天煞星君两眼,同时右掌一招“开山碎石”全力拍了下去! 天煞星君出拳之后,自觉真力忽又一怈,慌忙沉臂撑地,⾝形就地一旋,右手梅香剑转动“浪卷砂”猛剁净莲右⾜。 净莲一掌落空,掌力击在地上,发出“逢”地一声问响,石砂飞扬,竟未伤得天煞星君分毫,心里一慌,剑锋已到了脚踝边,她本能地腾⾝而起,向侧飘退。 天煞星君大喜,闪电般一探手,向辛捷前抓去…。 净莲失声惊呼,但这时再要拦阻,也已经来不及了,她倒没有想到天煞星君志在宝珠,只当他向辛捷下手,心里一阵凄惨,掩目不忍再看! 哪知天煞星君的手堪堪要触及辛捷前,忽觉一缕劲风电而至,正指向他左腕“鱼际”⽳。 这疾袭而来的劲风,使用的竟是天煞星君自创独门秘技“透骨打⽳”手法。 宇文彤骇然大惊,急忙一缩手臂,右手长剑疾扫,仍然扫向那粒风雷珠。 “锵”然一声,风雷珠吃他用剑扫落地上,但他握剑的右腕上突然一⿇,已被人打中了“偏历”⽳。 天煞星君顾不得长剑,松手弃剑,施袖一抖,卷住两粒风雷珠就地一滚,脫出险地,腾⾝跃起,才发觉那施展“透骨打⽳” 手法的人,竟是自己在山神庙中亲授绝艺的⾼战。 这时候,⾼战已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神情虽然十分疲惫,但眼中却出慑人光芒,他慢慢俯⾝拾起地上的梅香神剑替辛捷揷⼊鞘中,又替他将⾐扣好,然后提着铁戟,立起⾝来。 天煞星君放声笑道:“好!好!你这手透骨打⽳功夫果然学得不差,老夫看在你份上,只取宝珠,留下神剑,以全相识一场,⾼战!希望你下次不要再碰上老夫才好!”说罢冷哼两声,掉头如飞而去。 ⾼战神情一片木然,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天煞星君去远,忽然“哇”地吐出一口鲜⾎,两脚一软,又跌坐地上。 净莲闻声大惊,纵⾝掠了过来,急问道:“你怎么了?受了內伤吗?” ⾼战嘴角掀动,露出一抹苦笑,缓缓说道:“我行功未毕,強自分神挡了他一招,唉!如今气⾎反逆,只怕也伤得不轻。” 净莲惊惶失措,连自己断去一臂也忘得一⼲二净,匆匆检视辛捷,却见他气息已趋均匀,⾜见余毒已尽,这才放了一半心。 净莲道:“难得你舍己救人,总算挽回了他一条命,你赶快运功调息吧,我替你守护着。” ⾼战只略作息,又从地上站了起来,毅然道:“不行,这儿太不全安,天煞星君既然能找到此地,其他的人也能循声寻来,我还是背辛叔叔赶快回沙龙坪要紧。” 净莲道:“那怎么成呢?你自己內伤甚重,何况沙龙坪还很远,不如…。”她迟疑了一下,接着又道:“不如你跟我暂回⽔月庵歇一会,那儿离这里近,地方又很隐蔽、…。” 话未说完,⾼战已经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脸上一片苍⽩,⽩得象一具毫无生气的活尸。 但他兀自不肯坐下调息,俯⾝将辛捷抱了起来,大踏步向前便走。 他体內气⾎已经逆转,伤得很是不轻,全凭一股善良而忠厚的心念在支持着他,心里不在念道:“我不能休息,我不能休息,辛叔叔仍在险地,就算舍命一死,我也要先将他带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走了几步,脚下又是一虚,⾼战无可奈何的停了步,那大汗已如雨下,滚滚滴落在他的⾐襟上。 净莲心里动异常,快步赶上前去,柔声道:“你跟我来吧! 不要再冒险撞了!” ⾼战茫然地点点头,随在净莲⾝后,举步下山… 才行了不⾜十丈,蓦闻一阵尖锐的胡哨声,有人大声叫道:“在这里了!快通知大伙围上来,这儿是绝地,千万别让那小子走脫!” 喝叫声中,几条黑影已疾驰而至。 净莲心往下一沉,随手折了一树枝握在手中,低声对⾼战道:“你带着他向西走,那边一片竹林后面,便是⽔月庵。” ⾼战神情突又一振,朗声道:“那么,师太你自己呢?”他从来未替自己设想,纵在危急之际,仍是先想到别人。 净莲道:“我先挡这些狗贼一阵,接着也会赶回来的,你快些安置好他,自己也该赶紧调息了,否则伤势更会恶化。” 谁知⾼战却坚毅地道:“不!我和你一块护卫辛叔叔,先杀退了那般狗贼再走!” 这几句话虽然简单,但字字宛若金⽟,掷地作声,何等凛然,净莲听了微微一怔,赞道:“真是个⾎少年,唉!你如早生二十年,那该多好…。” 思念之间,人影连晃,面前已站定二人。 ⾼战迅速地将辛捷背在背后,子套铁戟,扬目看去,心里顿吃一惊,原来那二人赫然竟是⽩发婆婆和金英。金英一见⾼战,惊得脸上变⾊,急声道:“⾼大哥,原来你还没走掉…?” ⽩发婆婆叱道:“不许你开口,你乖乖给我站在一边,看为师擒这小子。”她大步向前走了两步,⾼战铁戟一横,怒目拦在前面。 ⽩发婆婆冷冷笑道:“⾼战,你敢跟我动手吗?” ⾼战一面強庒体內翻腾的气⾎,一面答道:“假若你要对辛叔叔下手,我就只好,…只好…。”他为人向来忠厚,因知⽩发婆婆是金英师⽗,本想骂她几句,一时竟说不出口。 ⽩发婆婆嘿嘿笑道:“你和姓辛的有什么关系?竟这等护卫着他?⾼战,我看在英儿份上,只要你肯放下姓辛的,马上放你一条生路!” ⾼战突然怒目一睁,道:“不!谁要敢动辛叔叔,⾼战决不袖手。” ⽩发婆婆不屑地笑道:“好吧,既是你至死不悟,就怪不得我出手狠毒了。”说着,袍袖微扬,便要出手。 蓦地人影一晃,金英已经抢扑过来,一把抱住师⽗,焦急地叫道:“师⽗,你老人家不能伤⾼大哥,你不见他脸⾊那么难看。 他已经受了重伤啦!” ⽩发婆婆怒叱道:“英儿,赶快放手,他受没受伤,关你什么事?” 金英死命抱住师⽗,一面扭头向⾼战叫道:“⾼大哥,尽等什么?” 原来她一见⾼战脸⾊苍⽩,⾝子摇摇倒,惊骇之下,只好使出泼赖办法,自己死命抱住师⽗,急急示意⾼战快逃。 ⾼战心念微动,刚一举步,突然眼前一阵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地上,慌忙用戟尖支撑着⾝体,定了定神,只觉中奇痛难忍,眼內金星四冒,竟是无法再支持得住! 他用力摇头摇,不住地鼓励自己,⾼战!你不能死,至少得将辛叔叔带出险地,你这时千万不能死啊! 突地,只听⽩发婆婆一声怒喝:“撒手”金英嘤了一声,松手倒在地上,⽩发婆婆宛如一头疯虎,腾⾝直扑了过来。 ⽩发婆婆暴怒之下,一出手便是杀着,只见她五指如钩,指尖乌黑,竟运聚了她独门“爪功”力,电也似扣向⾼战的肩头。 ⾼战这时已无法扬聚真气,匆忙间铁戟一划,登登倒退了三四步。 他这仓促间划出的一招,自己并未贯力凝神,但却振起漫天戟花,恰巧将⽩发婆婆指爪挡住,原来竟是“大衍十式”的首式‘方生不息” ⽩婆婆吃了一惊,但见那汹涌的戟花遍布⾼战四周,自己竟无处落手,只得撤招退了两步,目光如炬,在⾼战脸上凝神而视。 但她所见的,仍是那一张苍⽩而疲惫的脸,⾖粒大的汗珠,在⾼战面颊上滚动,戟尖技地频频着气。 显然,⾼战自己也不知是怎样脫出险地的,他正在咬牙苦苦支撑,不使自己昏倒下去。 净莲看得又惊又喜,忙摆树枝横⾝拦住⽩发婆婆,道:“前辈年⾼德望,怎的对一个负伤的孩子下手?” ⽩发婆婆怒目一瞪,叱道:“贼尼,快给我滚开!” 净莲道:“贫尼不揣冒昧,要向前辈领教。” ⽩发婆婆哈哈大笑道:“那敢情好!我就先宰了你再说!”话语之间,双掌横抹直劈,已快速绝伦地攻出了四招! 这四招莫不挟着丝丝风声,端的威势惊人,净莲只剩一条右臂,如何是⽩发婆婆的对手,勉強支撑过四招,已经向后退了七八步。 突然,⾝后传来“噗通”一声! 净莲急忙回头,惊得险些叫了出来,原来⾼战终因运功退敌,负伤又没有及时调息,到时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地上。 净莲一颗心突然向下一沉,微一疏神,⽩发婆婆已经趁虚而人,乌黑的指爪,眨眼已到头顶! 净莲忙不迭低头侧⾝,树枝一招“穿线引针”贯力刺出,那⽩发婆婆冷笑一声,五指一按,已搭在她右肩头上! “嘶”地一声脆响,连僧⾐带⽪⾁,被⽩发婆婆“爪功” 扯下一大片,净莲痛得哼了一声,树枝落地,人也踉跄倒退三四步。 ⽩发婆婆嘿嘿笑道:“我看你还有多少能耐,何不施展出来?” 净莲凄然回头望望,⾼战和辛捷都昏未醒,自己双肩俱废,也无力再战,不由惨然长叹一声,那泪珠滚滚潸然而下。 她心中暗忖:我一死报答捷哥哥,自是死不⾜情,只恨临死之前,竟无法使他们逃离虎口,就是到了九泉,也难以瞑目啊! 可是,她如今⾝负重伤,面临強敌,任她机智百出,也无力将辛捷和⾼战送离险地了。 月儿冷冷凝视着荒山,也俯视着这⾝处绝地的三人,夜风阵阵,带来如许凉意,净莲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凄凉地喃喃说道:“捷哥哥,捷哥哥,我已经为你尽了最大的力,但天绝你我,叫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先走一步,到⻩泉路上等你!” 说着,用力咬碎口中一粒假牙,那假牙內蓄毒,原是毒君金一鹏当年替她装置,以备不得已时,宁死不辱,寻求自尽的工具,不想今天果然成全了她! 一股带酸汁顺喉而下,净莲自知转眼将死,缓缓移步,走到辛捷⾝边。 ⽩发婆婆惊讶地注视着她,一动也不动。 净莲俯⾝盘膝坐在辛捷⾝边,伸出仅有的一条手臂,缓缓而亲切的摸抚着辛捷俊秀的面庞。 历历往事,像车轮船从脑海中掠过,十年来,她何尝一刻忘怀,如今那些旧痕仍然清晰地刻划在记忆中,她想到爹爹豪华的大舟,想到师兄狰狞的笑容,以及辛捷的英慡俊逸,她更想到自己发觉辛捷另有心上人的时候,那心灰意冷悲怆莫名的心情…。 泪眼越来越朦胧,⽩发婆婆的脚步声缓缓移近,净莲感到脑中忽然一阵昏眩,知道死神已离自己更近了。 她连忙伸出右手,紧紧捏着辛捷的手,然后満⾜地一笑,喃喃道:“捷哥哥,能跟你死在一起,我总算是得到你了…。 苍⽩的脸上,绽出一丝淡淡的苦笑。一滴泪珠,落在净莲和辛捷紧握的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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