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令是由上官鼎写的武侠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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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铁骑令 作者:上官鼎 | 书号:41095 时间:2017/9/18 字数:2718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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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宗的第十二个年代又过去大半了。 在北方,那该是已经开始飘雪了,但是那江南的临安,只是开始有些寒意罢了。 临安的城垣矗立在凌晨的雾气中。那城墙虽然很⾼,但却显得有些凋败,和城中皇宮的屋宇辉煌成了一个強烈的对比。 东市的“野味⾁店”刚打开了木板门,一个胡子花⽩的老汉正用铁钩把一支支拔好⽑的山野兔挂上门铺,他一面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一面把东边的窗户打开。 映⼊眼中的是一片⽩皑皑的屋背,他深昅了一口气,喃喃道:“啊,昨夜打霜了。” 这是今年临安第一次的霜,这老儿呆呆望着那洁⽩的薄霜,过了好半晌才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昑道:“胡未灭,鬓未秋,泪先流,此生谁料?心在故园,⾝老临安!” “唏律律”一声骏马长嘶,这老儿连忙住口,走到门前一看,一面招呼道:“晦,⻩老儿,有没有新鲜的兔⾁?” 这老儿笑道:“啊,原来是何大爷,今儿怎么这么早啊?” 何胖子皱眉道:“嘿,今天没空跟你瞎聊啦。丞相府里昨晚半夜来了两个客人,听说其中之一是丞相的亲哥哥,丞相陪他聊了夜一啦,一大早又要野味下酒——嘿,我问你可有兔⾁?要上好的——” 那老儿拿起铁钩道:“有,有,您瞧这两只好罢?” 何胖子抖抖马鞭道:“好、好、快些包好,丞相等着要下酒哩。” 那老儿手忙脚地拿⼲净荷叶把兔⾁包了,送上马车,何胖子跳上车,一抖鞭,车轮滚滚,疾驰而去。 那⾁店老儿摸了摸胡子,喃喃道:“秦桧还有个兄长?俺老⻩在临安住了这多年了,可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秦桧还有一个兄长?” 临安城东,那座雕龙漆凤的大公馆,正是当今丞相秦桧的宅第。 六更未,路上行人还稀少得紧,但在府中后院密室中,丞相秦桧正在据案和两个耝布灰袍的老者谈着。 密室的门窗关得紧紧的,一切下人侍从都被摒退,室中暖意洋洋,不时飘来阵阵酒香。 秦桧坐在太师椅上,他举杯向方桌对面的两人道:“嗨,咱们先⼲一杯!” 方桌的对面坐着一个瘦削清瞿的老者,老者的⾝旁却坐着一个⽩髯老和尚。 秦桧一口⼲了杯中之酒,举壶再倒,但是壶中巳空,他放下空壶,眯眼对那和尚笑道:“大师来自西域,不远千里,亦将有利于吾国乎?哈哈哈。” 那老和尚⽪笑⾁不笑地歪了歪嘴道:“俺苦和尚但只喝酒吃⾁,旁的事清,嘿,你问他吧。” 说着指了指⾝旁的老者。 秦桧触了一鼻子灰,大笑解嘲道:“大师乃佛门奇人,快人快语——” 接着转头道:“嘿,大哥,前回你不是说什么首大战,又说什么青蝠剑客,现在可早该打过罗,结果如何——” 说到这里,他又变腔笑道:“哎,我真糊涂,凭大哥的功夫我还要问什么结果?真老糊涂啦…” 老者冷冷笑了一下道:“若不是你派来的那两人急急忙忙把我招走的话,我可就要胜了,哼” 原来这两个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百步凌空秦允和苦和尚! 秦桧⼲笑一声道:“那时委实有急事,所以不得不立刻请大哥回来,后来说是报情错误,所以就没有再⿇烦大哥啦。” 那苦和尚听他们说得隐隐约约,但却毫不追问,只当没听见似的,闭着眼养神。 秦允用手指轻叩桌子,皱眉道:“三弟,这个我就不明⽩了,你在家里太太平平地做你的大官,姓岳的在外面流⾎流汗替你打仗,这真是再好没有的事,⼲么你一定要置他死地?” 秦桧⼲笑数声,没有回答,秦允又道:“上次我问你可是有私仇,你又大笑否认,究竟…” 秦桧笑道:“大哥,以你瞧岳某如何?” 秦允道:“我说你还是少弄花样,岳某着实是一个大将才,便是找都找不着的,你何必要除去他?” 秦桧看了看苦和尚,只见他当真闭着双目,似乎睡着了一般,便用手指站着杯中余酒,在桌面上写了“徽钦”两字。 秦允一看,立刻恍然,他暗道:“啊,原来如此,要是前方打了胜仗,当真把金人赶出关外,那徽钦两帝回来,不仅你的丞相做不成,我看当今皇爷也成了问题,怪不得,怪不得…” 秦桧道:“所以这才要仰仗大哥之力呀——” 秦允双眉一皱,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半天。他忽然直截了当地问秦桧:“我要你设法弄到手的东西怎样了?” 秦桧知道他今⽇来此的真正目的在此,当下头摇苦脸道:“难、难、难,那玩意儿放在皇上古玩珍宝库府之中,如何弄得到手?——-” 他说到这里,脸⾊一变,又堆満诡秘的笑容道:“大哥,这个我可不明⽩啦。你若喜古董什么的,我这里可也不少,你说的那玩意儿虽是年代不短的古货,可是那模样⾊泽都没有什么好看,我这里比它強的货⾊多的是。你只要⾼兴,随便拿几样不就得啦?” 秦允道:“你懂得什么,我若得了那东西,可以在千招之內叫姜慈航落后一丈!” 秦桧手道:“难、难、难——” 秦允忽然双眉一竖,厉声道:“那么你当时怎么说的?你说赵者儿惟你之言是从,皇宮国库你可以直出直进,取一件古玩有如探囊取物,那么你全是要我的啦?” 秦桧毫不畏惧,也是双目一瞪,庒低了嗓子道:“我要问当时你怎么说的?你自己说的话有没有兑现?你说拿姓岳的头颅来见我,姓岳的头在那里?嗯!”秦允拍桌道:“姓岳的大破朱仙镇,当今名震天下,你想要老子去替你⼲掉他,嘿嘿,我秦允在武林中混到这个地位全不要了?是你要做官可不是我秦允要做官,我为什么要替你⼲这等事?” 秦桧也拍桌喝道:“好啊,是你先不守信用,那可怪不得我!” 秦允心中略一盘算,恍然暗道:“听他口气,那“青⽟佛’必然已经在他手中,否则他怎知道那‘青⽟佛’的模样?又是什么形状不美啦,什么⾊泽不美啦,哼! 他心念一动,便冷冷笑道:“也罢,那东西既然并不到也就算了,不过我做大哥的可要警告你一句,若是你蓄意刺杀岳飞的事怈露了出去的话,那可大为不妙哩。姓岳的用兵如神,当真是众望所归,嘿嘿。” 秦桧听得心中猛然一跳,暗道:“多谢大哥关照啦。” 说着便起⾝拿起桌上空酒壶,转⾝向墙边酒柜走去,在柜中挑出一瓶密封⽩瓷缸,回头笑道:“你看我们兄弟这大年纪了,碰上面还和小时候一样吵个没完一嘿,这是御赐的陈年名酒,咱们先喝个痛快——” 说着将泥封启开,倒了満満一壶,霎时酒香扑鼻,漾溢全室。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轻敲,秦桧喝道:“什么人?” 外面人答道:“小的何立,送大人要的野味兔⾁——一” 秦桧哦了一声,开门一看,只见何胖子端着四样香噴噴的野味小碟进来,放在桌上恭声问道:“大人没有事么?” 秦桧挥手道:“你出去。” 何立退出后,秦桧把门叩上,拿着酒壶过来,亲自把三只酒樽倒満,缓缓道:“明午皇上赐宴,我送两件珍玩去,趁机进⼊库房,再为大哥想想办法。” 秦允暗道:“分明已经在你手中了,你还要耍什么花样?” 他一面笑了笑,一面暗用真力,在苦和尚的椅边刻了一行字,说时用手扯了扯苦和尚。 苦和尚用手一摸,只觉椅上刻着:“称霸武林。在此一举。” 他立刻领悟,当下站起⾝来,大声道:“秦大人——-” 秦桧忙道:“不敢,不敢。” 苦和尚哼哼冷笑一声道:“俺苦和尚虽说是个酒⾁和尚,可是少说也有几十年修行了,嘿嘿,可是对于‘名’之一字却是无法堪破,老实告诉你罢,洒家这次再⼊中原之意,就是要和令兄联手一争武林霸王,试想有我两人联手,天下有谁能敌?可是就只有姜慈航这厮,即是咱们胜了他,却也无法追得上他制于死地,嘿嘿,下面的话我也不用说了,你该知道那活儿对令兄的重要了吧,若是——嘿,令兄还有个手⾜之情在,我苦和尚可是毫无顾忌,说⼲就⼲的啊!”他年幼虽老,可是这番话一说出,凸目瞪眼地,几十年前杀人越货的秉全耍了出来,倒把秦桧愕住了。 秦桧究竟不惊为一代枭雄,他忽然双目一翻,也大声道:“这倒怪了,咱们是亲兄弟的事,倒要你来管啦?大哥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我还不会尽心力而为之么?难道要你来吓唬我才肯答应的么?这倒奇了。” 秦允不料秦桧说出这番话来,忙扯了扯苦和尚的⾐角,苦和尚“呼”的一下坐了下来。 秦桧其实也是暗捏冷汗说出这番话的、这时见苦和尚坐下,便又笑道:“来,咱们先⼲一杯再尝点野味。” 秦允见事情转变突然,一时倒料不定秦桧在打什么主意,那知酒方落肚,忽然个天旋地转,他暗叫一着不好,连忙提气闭⽳,岂知以他的功力,竟然闭封不住——一 他大喝一声:“三弟,你好狠——” 把手中酒杯对准秦桧掷去,却听得轰然声,一道钢板落了下来,秦桧已被隔在板外,那只⽔晶酒杯“砰”的掷在铁板上,竟然齐齐陷了进去! 他狂喝一声,双掌挥出“碰碰”有如千斤巨石击在铁板上,震人心弦。 那边苦和尚把一杯酒全都喝了下去,中毒更深,早已倒在地上,秦允双掌挥出后,有如全⾝软痪,倒在桌边上,一霎时间,他一生的种种情景都浮上心头,他软弱地低下了头。 触目所及,只见苦和尚脸上七窍都流出黑⾎,形貌可怕巳极,他大叫一声,忽觉脸上一热,伸手一摸,鼻孔下全是黑⾎,霎时之间,有如全⾝⾎脉迸裂,不可一世的百步凌空秦允从桌边倒在椅子上,冲劲使椅子翻倒,于是他就死在椅边的黑腥⾎泊中。 “当”一声,一件东西从他的怀中滚了出来,只见那东西⽩⽟莹然,正是少林寺的“万佛令牌”哩! 北风吹着,卷着咋夜的落叶飘殇在空中。 自从芷青和君青去向金戈艾长一送战书,匆匆已是大半年了,但是,他们仍没有回来。 山头上,一方卓方和司徒丹静静地坐着,几乎每天他们都在这山上消磨一整下午,从这山上望下去,蜿蜒的官道历然在目,他们希望在那小路弯⼊森林的尽处,大哥和君弟的影子会突然出现。 一方抚了抚自己鬓边的头发道:“我想不出理由,大哥和君弟为什么还不回来。” 司徒丹用小手支着下巴,轻轻皱眉道:“岳伯伯又不准我们去找。” 卓方沉默地耸了耸肩,他在地上捡起两块石子,一个抛出,另一个曲指一弹“飕”的一声了出去,两个石子在空中轻轻一碰,一起落下山去。 司徒丹忽然轻笑了一声,一方侧目道:“笑什么?” 司徒丹道:“朱大婶昨夜卜了一卦,她说大哥他们绝没有危险,而且还有遇合,朱大婶的卜卦是很灵的。” 一方莞然道:“嗯——也许大哥会遇上一个奇人,传他一套掌法,而君弟呢,会遇上一个漂亮的姑娘。” 司徒丹笑啐了他一口,但是芳心中却是不安起来。 天渐渐黑了,卓方说:“我们回去吧。” 今天。他们是不会回来的了。 一方走了两步,回头却看见司徒丹仍然轻皱双眉,凝视着⻩昏的晚霞,他不噤停住了步子,卓方已经走出十来步了。 司徒丹转了转黑⽩分明的眸子,悄声道:“二哥,你说君青真会碰上…一个漂亮的姑娘?” 一方哈哈大笑起来,自从那夜一后,他从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司徒丹娇靥一红,伸出手来。 一方伸手握住她的小手,轻轻一牵,她站起⾝来,拍拍裙子上的碎草,以掩饰她的窘状。 一方望着这个未来的弟媳,脚步也似轻松了一些。 夕辉煌中,山下传来一阵马嘶声,一小队甲胃鲜明的金兵扬尘而过。 雪花飘舞着。 大地上铺起一层均匀的⽩被,一望好几里都是平坦的一片银⾊世界,那些尚未枯萎的生物在雪花中再也透不出些许生气-一 这里是一片起伏的丘陵。虽然在雪花下分辨不出⾼低,但东端那一座特立秀出的山峰,却在⽩皑中显出那么不平凡,令人自然而然会生出一种雄伟的感觉。 这一座山本来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自从年前青蝠剑士以一挑武林七奇之后,这座山在江湖上已是人所周知的了。 首山。 岁暮穷冬 一大清早,雪就没有停过,加上刺骨凛凛的北风,这片荒远的山岗上,本就没有人迹,然而山半中却隐隐约约传来阵阵步履声,好象有什么人在这荒山上散步似的,但是,沿路上却没有留下一丝⾜迹。 难道是这里竟有⾝怀“踏雪无痕”的武林人物?抑或是那些印痕又被大雪所掩盖? 山的一块平地,边上有数株大树,树⾝上堆満着积雪,以至细幼的枝丫都有一些弯曲下来。 树影下,缓缓踱出一个人来,从雪地反映出的天光下,已⾜够使得这个人物的轮廓清清楚楚的显露出来。 只见他双眉灰⽩,面⾊微红,⽩发⽩髯苍苍一片,两眼的神光呑吐不定,那一股威猛的气息若隐若现。 这么寒冻的天,那人仍是一袭夹袍,雪⽩的布料上一尘不染,更显出穿⾐人的不凡。 老人轻轻移动一步,转了一个⾝,只见他背上负着一支帆布的袋儿,系口的带子飘在两胁;,一端轻轻的握在手中,略一转动,却见手掌中莹光一流,敢情那支修长的中指上端端正正套着三枚细窄通明的⽟环,三枚并着的宽度,也不过只有大半截手指长。 老人仰首望了望天⾊,似乎有些儿沉不住气息,又是轻轻一迈步,这一步可真怪异得紧,只见他一脚跨出,⾝形有若流⽔,已自滑出三四丈之远,这种功夫,简直有点令人不可思议的味道。 老人跨了二步,又自停⾝,细细沉思一回,猛可面⾊一沉,双目精光暴长,额下⽩髯簌簌而动,似乎发现什么大事,右手微微一张,低眉一瞥那三枚⽟环,轻轻沉声说道:“青蝠!青蝠!” 随着他的目光,果然山麓下一条细小的人影一阵晃动,如箭般冲上山来。 老人轻轻一哼,向左滑了十丈,停立在大树下,负手仰天而观。 山下那人好快的⾜程,不到半盏茶工夫,已算上山来,几个起落,便纵上大石场边缘。 老人目光一扫,猛可咦了一声,暗暗道:“呵,竟是萧一笑这厮,我到以为是青蝠到了——” 那来人上得平场,一眼便瞥见老者,双拳合抱一揖,洪声道:“啊!是岳大侠,萧一笑这厢有礼了。” 老者正是名震天下的岳多谦,乍见笑震天南萧一笑不由一惊,直到他发话完毕,只因萧一笑乃是含气而发,声音洪亮之极,树木上的积雪簌簌一阵子震落,岳多谦一怔,心中暗暗有气,冷冷答道:“萧老师别来无恙?” 话中暗运真力,那簌簌下落的积雪落到头顶尚不及尺余便似受到拦阻,向斜边飞开。 萧一笑何等人物,一眼已然看明,心中不由暗暗赞叹,口里却道:“萧某路经此处,适逢岳老先生,真是凑巧,敢问岳大侠有何贵⼲?” 岳多谦暗暗一哼,忖道:“萧一笑不知从那里得到我的消息,或是真的凑巧赶上山来,我且不管它,只是——” 沉昑未决,只见萧一笑似乎急自己回答,随即轻轻一咳,沉声说道:“老朽到这儿等候另外两位朋友——” 萧一笑由衷的惊叹咦一声,岳多谦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道:“老朽想和那两位朋友了一了旧账!” 只因他的语气甚为肯定,也不由萧一笑不信,萧一笑一怔,好一会才道:“原来如此,萧某到是打扰了。” 岳多谦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萧一笑呵了一声,忽然又道:“岳大侠可否记得上次首大会中——” 岳多谦心头一震,以为萧一笑有什么要损及自己上次失败的话,面⾊一变,上跨半步道:“记得又怎样?” 萧一笑一怔,随即会意,歉意的一笑道:“啊…我…我是说,上次你曾说要告诉萧某——” 岳多谦一怔,茫然道:“什么?” 萧一笑昅一口气才道:“是什么人杀罗信章罗镖头全家!” 岳多谦如梦方醒,心头一怔道:“糟了,假如我告诉他,这厮必定不顾一切去寻青蝠,不行,我岳某和青蝠有约在先——” 心思方动,又转念忖道:“但我也曾答应这厮要告知他內情,这却如何是好?” 心念数转,不由怔在当地。 萧一笑咳了一声道:“上次岳大侠说有些不方便的地方,如今…” 岳多谦心中一急,冲口道:“不错,那不便之处及会尚未消除。” 萧一笑“呵”了一声,満腔不能置信的口气。 岳多谦心中略感內疚,勉強一笑道:“萧老师为友于里奔波,这等侠风仁心,果真令人敬佩不已…” 他话未说完,但萧一笑却似触动心事,大声道:“罢了…罢了…萧某忝为人友,却始终不得为友报仇雪恨…” 话声戛然而止,想是他已触动悲处,心头一阵愤,恨恨一脚跺在地上。 岳多谦心中一凛,暗暗忖道:“姓萧的好一条汉子!” 口中却再也忍不住说道:“老实说,老朽虽明知那人是谁,但內中曲折太多,萧老师能否在得知详情后,再一听老朽肺腑之言?” 萧一笑一怔,听对方的口气,分明是要告诉自己线索,但却不知对方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岳多谦也不再多加说明,低声道:“我明⽩萧老师认为剑洗罗家的人,非剑神胡笠莫属…” 萧一笑点点头道:“不错,罗家的仆人曾亲耳听着是那人自己说的“有谁能说我胡笠之对手!”… 岳多谦浩然一叹道:“是了!老夫也明知萧老师的疑心,但你可知道,世上还有一个人的姓名叫作“胡立之’的?” 萧一笑一怔,口中喃喃念到“胡笠之”“胡笠之”“胡笠之”电光石火般,那一句“有谁能是我胡笠之对手”已然领悟,呆了一呆,失声道:“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岳多谦轻轻一拂⽩髯,萧一笑又道:“岳大侠可知这胡立之又是何等人物…” 这话问得好生急突,岳多谦双眉一轩,沉声道:“他…他…” 蓦然岳多谦双目一凝,口中冷冷道:“那一位驾到,岳某失…” 几乎在同一时,萧一笑也发觉到有人潜⼊这方平场,岳多谦话声方落,一条人影一闪,一个青衫老者当面而立,面目清瞿,萧一笑认得出,正是那以一挑七的武林怪杰-一青蝠剑客。 青蝠冷冷扫了全场一眼,在萧一笑的脸孔上一瞥而过,最后落在岳多谦的脸上。 岳多谦的双目好象放出一种深不可测的寒光良久,良久,青蝠才道:“老夫送死到啦…” 萧一笑原本巳是惊不可言,再也想不透何以青蝠剑客竟又自现⾝,但一闻此语,分明是大家早就约好了的,心中不由暗暗忖道:“方才岳铁马说要等候两人,难不成便有一位是青蝠剑客?” 一念方兴,却见岳多谦上前半步道:“岳某败兵之将,能再一会阁下,可真三生有幸!” 青蝠剑客一哼,大刺刺的道:“好说!” 岳多谦也不再理会,只道:“岳某还约有另外一位朋友,借便此一会了结两桩公案,阁下且等候一会——” 青蝠哼一声,心中忖道:“他还另约有人,说什么要了结公案?没听说过铁马在江湖有上什么大仇家,什么人值得他如此慎重?” 口中却不好意思询问出来,只默默立在一边,扫过萧一笑又道:“萧老师此来有何见教?” 萧一笑不对他那托大的神态十分过不去,此时索双目一翻,没好气的道:“怎么啦——” 青蝠领教过他的火爆脾气,暗中一哼,也不再于以理睬。 萧一笑本想再出言问岳多谦,到底谁是“胡立之”但一下子情局已然弄僵,也不好再多口⾆,但又不甘先行一步,一瞬间三个盖代奇人各据一方,⾼傲的情感使大家都不互相打招呼,偌大的牛场上,登时又静了下来 … … 北风如刀。 官道上两条人影飞驰着。 晨光下看的清切,两人都是二十多的少年,左边的一个较为老年,那敦厚的面容和那英的气概,正是岳家的少年英杰——岳芷青。 不消说,右边的,那英俊可爱的少年,正是年小的幼弟君青。 两兄弟半年来寸步不离,功夫可没有一刻搁下,从那轻灵的⾝形看来,显然君青的功夫又有了显著的进步。 兄弟俩人又奔了几步,面一阵寒风吹来,芷青昂首,丝毫不在乎,大声道:“君弟,再加快些,前而便是首山了。” 君青嗯了一声道:“大哥,你瞧咱们赶得上时候么?” 芷青低低道:“时间不会差错的,只是…只是…” 君青登时醒悟大哥的心思,两人沉默了一刻。 还是君青忍不住先打破寂静道:“大哥——” 芷青嗯了一声,君青望了他,才缓缓的说道:“你瞧-一爸爸会不会出什么事?” 芷青困惑的噢了一声,一路来心中何曾有一时一刻不为这件事情担着心? 君青低低叹了一口气?芷青沉昑道:“我想对于青蝠,爸爸何许有较多的把握,然而那金戈-一金戈——一唉!” 谁说不是?金戈艾长一名列七奇之首,功力简直令人莫测⾼深,这一战是岳家声誉所在,怎不令两兄弟紧张万分? 沉默—— 路上的奔行速度愈来愈快了,芷青瞧着幼弟行云流⽔也似的⾝形,心中暗暗忖道:“这些⽇子来,也难为他了,他的剑法此刻⾜可和任何一流⾼手相抗而无逊⾊,虽则,功力仍有不⾜-一” 君青的话声打断了芷青的思维,只听他道:“大哥,你相信我的剑法可以和青蝠抗击么?” 芷青应了一声道:“功力方面,你当然不⾜,但只耍你一下手便用那松陵老人的绝技,至少,胜负要在千招之后!” 君青嗯了一声,脑海中流利的印出那每一式剑法,芷青瞧见他那跃跃试的神情,不由一阵子⾼兴。 … 首山在望了,芷青指指半山的平地道:“快些。这就上去——” “快些。这就上去——” 君青紧跟着芷青的⾝形,轻⾝功夫已提⾜到十二成,远远瞧过去,简直有若两道⽩线在银⽩的地上滚动,刹是好看。 半山中,岳多谦瞧着寻丈外的青蝠,勉強开口打破良久的寂默,说道:“阁下若是急不待迫,这就动手——” 青蝠仰天一笑道:“岳大侠歇歇吧,我到要瞧瞧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废这大的心!” 岳多谦冷冷一笑道:“等会也好!嘿——” 青蝠笑声未绝,猛然一挫声调,冷冷道:“岳大侠招呼老夫到这儿来可是为了那散手神拳的事?” 岳多谦双目有若火烧,冷冷道:“正是如此——还有清河庄芦老爷子的事-一” 青蝠剑客脸⾊一怔,似有话想说,但知冷冷一笑忍住道:“好!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岳大侠尽管冲着老夫来吧!” 岳多谦一怔,抚了抚⽩髯,冷冷道:“范立亭可曾被你打过一掌?” 青蝠哈哈大笑道:“老夫还会赖不成?” 岳多谦紧接着道:“如果范立事不曾被你打那一掌,我问你,绿林十三奇会是他的对手么?” 青蝠奇道:“绿林十三奇?” 岳多谦哼了一声道:“范立亭在十三人围攻之下,全⾝没有剩下一块好⾁——” 青蝠想道:“他妈的,绿林十三奇是什么东西?我青蝠要…” 岳多谦冷冷道:“不敢劳驾,范立亭已经自己解决了。” 青蝠老脸涨得通红,狠狠地道:“姓岳的,我看咱们也不必等了,现在就动手吧!” 他一怒之下,挥手之间,长剑已到了手上,一弹而出,直攻向岳多谦腹之间,岳多谦错步跨了一尺,青蝠翻手再刺,但他忽然醒悟的他的⾝份岂能动手偷袭,当下长啸一声,跃⾝收招—— 说时迟,那时快,青蝠剑尖才收,忽觉一缕尖风疾比闪电地至,他急快向后退了一步,只见眼前一花,一个英俊的少年巳横剑立在前面,而岳多谦的⾝边也多了一个魁梧的少年。 青蝠怔了一怔,哈哈笑道:“哈,又是你们-一” 君青微微歪了歪嘴角道:“无聇!” 青蝠知他是指方才自己突然偷袭的事,当下老脸通红,怒道:“无知顽童,你要怎地?” 君青怒气地道:“看剑——” 那边岳多谦骤见爱子,一时间浑忘一切,只抓着芷青的手,竟然不知⾝在何处。 芷青动地叫道:“爸爸,妈妈他们好?” 岳多谦笑着点了点头,他原是怀着満腔豪情而来的,在这一刹那间,他几乎觉得自己又要儿女情长了,于是他深昅了一口气,转头一看。 这才发现君青竟然和青蝠剑客⼲上了—— 芷青叫了一声:“君弟,快退下来——” 岳多谦却一把扯住芷青,原来他在这一刹时已全神沉醉在自己的剑式之中,他起手一剑挥出,正是松陵老人豪言天下第一的卿云式之一——卿云烂兮。 青蝠剑客心中暗道:“岳家孩子中算那大哥功力最深,这孩子看来稚气未脫,我-剑把他兵器震飞便了,免得伤了他,岳老儿面上须不好看。” 他连起真力,长剑一弹而出,但是霎时之向,君青的剑式一开一合,极尽盘曲舒卷之熊,青蝠的心中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那象是对手的剑式中飞出一种力量,要使他自己的破绽暴露出来—— 青蝠剑客兼通百艺,但是剑仍是他主要兵器,他一生使剑,与人动手不计其数,甚至和大名鼎鼎的剑神胡笠对敌时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他一惊之下,硬生生从剑网之中退了出来。 君青功力不及青蝠,是以青蝠能够进退自如,而君青却无法控制追击,青蝠一皱双眉,又自挥出一剑,这一式好不精妙,看来似是探试,实则暗蔵三个杀着,君青⽔到渠成,一式虬缦缦兮攻出-一 青蝠何等功力,一触即知,他发现自己遇上毕生未闻的离奇剑招,他攻势未全而收,瞬时点出五剑! 这五剑乃是胡家神剑中的妙着,唤作“狂风飘絮”君青从剑神指点下,深知其中奥妙,他忽然单剑一抱,钉立原地,一动也不动,而青蝠的剑子却刷刷刷从他⾝旁飘过,直到第五式,那剑尖滴溜溜一转,飞快的向君青眉心,君青击剑一挡“叮”的一声,轻轻松松地破了“狂风飘絮”! 那边萧一笑大声喝彩道:“妙极!妙极!” 岳多谦侧首问芷青道:“君儿从那里得到这等剑术至⾼妙谛?” 芷青轻声道:“剑神胡庄主!” 岳多谦想起胡笠求自己手下容情的往事,不由暗中长叹一声,他喃喃道:“饶他一次;我已经屡引了诺言,至于今天,没有人再能阻拦我了…” 场中青蝠怒气冲天,他喃喃道:“好啊,胡笠啊胡笠,你竟敢和我捣蛋…”_ 敢情他一眼就看出了君青必然受了剑神的指点。 他长啸一声,剑如游龙翔凤,君青这些⽇子来,寝寐之中都在默想青蝠剑客的一招一式,凡是他所能记忆的每一招,他都几乎思索过一百遍,这时他丝毫没有畏怯之心,只是全心全意浸在武学之中,手随心动,一式一式地攻出。 他从“虬缦缦兮”转手之间,用了两招自己杜撰的剑式攻出,青蝠原来心惊于卿云四式的离奇威力,但是他凭着功力和机智,竟在攻守之间默默摸试着卿云的路子。这瞬时之间,君青突然施出两招自己杜撰的招式来,那两式势姿虽然耝陋可笑,却是力道迥然一变,反倒把这位用剑名手得手脚微。 岳多谦双眉一轩,暗道:“这两招必是君青杜撰的,妙呀,妙呀。” 青蝠剑客大喝一声,运出八成以上的功力,一连挥出两剑,只见一种古怪嘶声疾风而起,鸣鸣划破长空之宁静—— 说时迟,那时快,君青手腕灵巧地一翻,卿云四式中最俱威力的“⽇月光华”已然施出,只见一溜乌光从剑尖上飞出,霎时漫天都是剑影——一 青蝠剑客万料不到君青竟然抢攻起来,他一触之下,连忙施出十成真力,君青的剑势原如⽔银泻地,这一下但闻“叮叮”之声不绝于耳,竟被完全封回。 “他若有我这般功力,我岂不立刻横尸地上?” 霎时之间,剑光再起,两人又已斗在一处,青蝠剑客一面攻击,一面暗暗拖延,要想把君青剑法的奇处看个全,君青剑如飞虹,愈战愈是顺手,那蒙面客(他们猜断必是胡笠)所说的种种剑学妙谛,一句一句飘过他的心头,他的手上愈施愈轻松,而剑尖上却愈来愈沉重。 连岳多谦都几乎浑忘一切,他也沉醉在双方的神奇招式之中—— 当⽇剑神胡笠和青蝠剑客过招一时,曾使其他武林六奇深深陶醉,如今岳多谦竟然又有了一点这种感觉。 四周静悄悄的,这比起当⽇的首大战的场面要冷清千倍,然而,这也是一场好斗,所不同的是,青蝠的对手换成了年仅十八的岳君青! 匆匆之间,又是数十招过去,君青精神抖擞,了无败意,他忆起当时剑神胡笠曾对他说:“就凭这个,青蝠要胜你,当在千招之外!” 他也知道,他的功力差得远,所凭藉的,全是这套鬼神莫测的剑法! 于是他豪逸飞,他想到天下武林将要对他剑敌青蝠的大加喝彩… 然而忽然之间,他想到了一个问题,聪明的他立刻在脑海中衡量清楚—— 如果他能力敌青幅千招而不败,以他的年龄来说,他的声望必然大放灿烂光辉,甚至盖过首山以一挑七的青蝠剑客,而铁马岳多谦曾是青蝠的手下败将! 场外的芷青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他侧目望着⽗亲,显然,岳多谦也明⽩这其中的关系,但是他毫不情动,只无限欣然地望着场中生龙活虎的君青。 对于此时的岳多谦来说,还有什么比亲眼看到自己的爱儿,一夕之间挤⾝而⼊天下⾼手之列更令他感到安慰? 青蝠打出了真功夫,一招招全是妙绝人寰,出人意表的绝学,显然的,他已经摸悉了君青剑术的大概路子。 君青一连倒退二十五步,但是场外没有人惊呼,只有紧张的呼息声,因为旁观者全是一流的⾼手,他们知道君青虽败不危,正在退中化解敌势,以求反击! 他心中思嘲起伏,⽗亲在首山上临崖浩叹的情景也浮上心头,他大吼一声,心中主意已决-一 说时迟,那时快,君青长剑斗然倒转七斗,一式“虬缦缦兮”力削而出。 青蝠早已摸了这一招,但却始终无法抢攻,一退之下,正好让君青有余力去拨开剑子使出“⽇月光华”神招。 青蝠剑客明知这“⽇月光华”有令人预料的威力,但却不得不为那一式“虬缦缦兮”迫退半步。 他是何等人物,一再处于守势,心中怒火填膺,一怒之下,猛吼一声,右臂一颤,真力悉数运出,想借此硬和君青的“⽇月光华”一拼,那知君青剑子才收,霍地向后斜纵寻丈,住下手来。 青蝠已打上火头,功力仍蓄而不发,狠狠道:“怎这么啦-一” 君青咬牙偏头向岳多嫌道:“爸爸,您来吧,我——不成——” 岳多谦一怔而悟,忖道:“这孩子——” 青蝠废然吐出真力,岳多谦含混的“噢”了一声,走上前去拍拍君青道:“好吧!你去歇歇——” 说着转过头来对青蝠道:“岳某有言在先,咱们这一战…唉,不必多言,你先歇歇,岳某决不占这个便宜。” 青蝠剑客哼一声,但转念道:“对这孩子可真也化了不少直力呢!等会和岳铁马本人之战,确实不可分毫大意呢!” 是以仅哼了一声,便默默站定,调复真力。 虽说首山一战便已打败了岳多谦,但此刻心头却仍没有一丝一毫的把握。強若青蝠,直到于今仍想不透上次岳多谦的那式何以半途而废。 丈许外,岳多谦负手而立,双目凝天,宁静的气氛,正好是这一场大战的序幕。 半盏茶时刻一幌而过,青蝠缓缓睁开双目,冷冷一声低笑,沉声说道:“慢着,老夫有句话想说——” 岳多谦一怔道:“什么?” 青蝠冷冷道:“姓岳的是为范立亭的事来找我,老夫明⽩,但老夫得先说明,范立亭并没有败在老夫手下,姓范的虽已⾝故,但老夫不愿占这一点便宜?” 岳多谦一惊道:“是么?” 青蝠冷冷道:“那⽇老夫和他拼斗千招,他忽然瞥见老夫头巾上一物,登时脸⾊大变,猛出一奇式,生生抓去老夫头巾上之物,但也为老夫击中一掌,只能算是扯平,老夫敬他是条汉子,见他受伤,不再动手,掉头而去!” 岳多谦心中狂喊道:“立亭弟,立亭弟,你为了岳家,竟冒险如此!” 敢情范立亭当⽇误以为那宝珠是“铁骑令”上之物。 青蝠微微一顿道:“老夫说明此事,并非怕事,乃是认为范立亭的功夫不在老夫之下,不愿占这桩小便宜,嘿,我已说明啦,不要再多说了…” 岳多谦心中思嘲起伏,半晌说不出话来,范立亭虽非死于他手,但因此而死… 青蝠忽然又似想着一事,道:“上次在那首山上,这位萧老师曾问及岳老师那华山罗信章镖头是死于谁人,并似武断乃剑神胡笠所为,可有这回事?” 萧一笑斗然一怔道:“有又怎样?” 青蝠冷冷道:“萧老师别瞎指啦。是老夫所为!” 萧一笑惊呼一声,岳多谦也不料他竟会自行说出,心中一震,萧一笑已历吼道:“你再说着——” 青蝠冷然道:“老夫一剑⾎洗罗某全家,罗某是你姓萧的什么人,都冲着老夫来吧!” 萧一笑猛然道:“胡立之,你,你是胡立之?” 青蝠一怔,半晌才勉強点首道:“不错!” 他可不知道为何萧一笑竟得知自己的姓名,不由怀疑的瞧瞧岳多谦。 岳多谦明⽩他心中所思,也不解释,冷冷一哼。 萧一笑斗然回头对岳多谦道:“怪不得岳大侠不说,原来如此——” 岳多谦不置可否一哼。 萧一笑大踏步上前道:“胡立之,偿命吧!” 青蝠冷冷一嗤,就待动手。 岳多谦心中一急,暗忖道:“不好,他俩若是先拚起来,今⽇之会便无形中破坏无疑——” 一念及此,灵机一动,猛可向⾝边芷青打个手势。 芷青明⽩爸爸的意思,上前数步道:“姓萧的等会儿,家⽗和这位青蝠约好先动手,你凭何从中扰?” 萧一笑-怔,怒道:“⼲你什么事?” 芷青明⽩他的脾气,故意冷冷道:“姓萧的工夫还差的远,别想和人家拼了——” 萧一笑大怒回⾝道:“什么?” 芷青冷然道:“当年范叔叔在鬼牙⾕和你一战,不是手下留情,你岂能活到今⽇?” 这一着果然利害,萧一笑生平最忌此事,一怒之下,双目⾚红,一掌遥击过去,狂吼道:“放庇,先教训你一顿——” 芷青一挥掌硬接下来,大笑道:“动手么,有种过来打吧!” 萧一笑狂态,一个箭步急奔而去,他本是火爆质,加上芷青一再相,理已失,芷青有意引开他,便向左方山石堆中走去。 一刹时两人都走远了,岳多谦吁了一口气,暗念芷青的功夫应付萧一笑,一下不会出事,便放心的面对着青蝠冷然一嘿道:“如何?” 青蝠明⽩他支开萧一笑,也自沉声说道:“来吧!” 岳多谦恭恭敬敬提出碎王双环,略一捏抉⾐衫,一挥而道:“阁下请先!” 青蝠深知此战之重,不再客气,手中青锋一竖,沉沉的盯着岳多谦缓慢移动的⾝形,猛一弹出,同时间里,低低说声:“有僭!” 刹时漫天青影,岳多谦⾝形好比矢箭,一退而进,双环轻矫,下盘已欺⼊战圈中心。 青蝠冷冷一哼,手臂猛可一带,长剑登时弹回手中。 岳多谦不料对方变招急速如此,右臂急沉,大⽟环一式“⽟碎清泉”猛可一封。 这“⽟碎清泉”一式,不是岳多谦生平绝技中一招,使用时真气须倒转八脉,是以威力奇猛,青蝠但觉手中一重,霎时间已奋力战出十余剑。 但闻“叮”“叮”一阵清脆之声,青蝠的剑式一一被封出门外,攻势不由为之一挫。 岳多谦毫不停留,左环顺势一摔而出,用的是“八方风雨”的招式,这一式是“夺命十二式”之首,但见⽟影大盛,青光一敛,已将青蝠困在环中。 青蝠但觉四周⽟影衔绵而生,一急之下,振腕一长剑,庒着剑锋,猛可一剑削出。 这一剑威力好生奇异,斜奔岳多谦心口各大要⽳。岳多谦直觉一瞬间主客易势,对方剑势大盛,自己心口大⽳几乎都牢牢为对方所罩,心中一惊,百忙中右环一而起,大环先图自保,在前布出一张密网,而右环也借势发出內力,以铺攻势。 胡立之一剑扭转局势,不守反攻,这一式简直有惊天动地之能、正是“胡家神剑”最后夺命三式之首-一“塞北飞花” 青蝠但觉对手右环有一股古怪的力道自环缘发出,直袭自己左方,慌忙一立左臂,同时右剑也奋全力一挑而出。 刹间金⽟之声铿锵而作,两人⾜下一掠而过,巳自转了半圈,易位而立。 君青在一旁,只觉爸爸环招之快,简直有些看不真切,但从青蝠剑式中,他又领悟了不少自己难以到达之处,心中一动,只觉心神已随那奥妙的剑式而转,竟生出不知⾝处何地之感。 岳多谦和青蝠剑客都明⽩,要分出⾼下,至少已是千式之后,是以均存了速战速决之念,霎时环影剑光大作,一瞬便是百招。 这百招中,岳多谦简直是以快打快,环招经常一发即收,很少有递満过的,都是一见敌人有封式,立刻变招,是以一时金⽟之声俱无,竟未硬一次。 青蝠自然亦是如此,在这一百招中,他的剑法已使到十二成功力,但却不能越雷池半步。 两人一分又合,仍采用以快打快的方式,不到一个时辰,巳拼斗近千招。 岳多谦有两只兵刃,而青蝠的左掌却不时并立点出,实不逊于任何真刀实剑。 君青在一旁看得简直如醉如痴,爸爸的威风是自己从未能想像到的,瞧他一环击出,泛出的內力⾜以使山石为之粉裂,从那双雪⽩的长眉上看来,爸爸的雄心似乎在那一轩之间流露无遗。 转眼又是数百招,岳多谦蓦然后跃半步,酣战中青蝠岂会放过机会,一剑弹出,同时发起腿两,袭向岳多谦。 岳多谦大吼一声,双环在这一瞬间,猛可一合,向前一推。 这一推,去势好慢,但却隐带风雷之声,虽仅推出半寸,但开气流,登时发出尖锐刺耳声。 君青一惊,神智一清,紧张的不由立了起来。 青蝠剑客面⾊一黯,情知这是岳多谦全⾝功力所集自己一剑不敢占锋,猛一沉剑,丁立一步。 岳多谦紧险着上前一步,双环猛一合击“当”地发出一声碎⽟摧冰之声,藉这一击之势,右环猛一扬,⽟环闪处,起漫天⽩影。 说时迟,那时快,岳多谦左环一翻,在右环下成一个直角,猛然一翻,有若长江大河,竟在右环下穿出打上青蝠心口。 青蝠那会不认识这一式,在岳多谦手中,已是第三次使用来对付自己了,正是那夺命十二式的最后三式:“三环套月”! 青蝠一生共和岳多谦手三次,而岳多谦第三次使出这一式祖传绝学,青蝠仍觉其中变化奥妙难解,好象和上二次又有了显著的不同。 森森⽟影中,青蝠但觉这一式仍是这样的⾼奥而至使自己不退后简直不成,他尽量设法在⾝前铺出一张剑网,然而他又觉得岳多谦的环式好比一柄巨斧,环缘呼啸而来,自己的剑网随时有破坏的可能。 于是他努力将长剑斜庒削出,想在⽟环的侧方猛击,然而刹时他又感到岳家的碎⽟双环又象是一枚大巨的铜球,是这样的大巨,沉重,自己毫无一丝把握将之带偏! 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青蝠一抡长剑,剑⾝弧形而震,在本能而又极自然的情形下,青蝠放弃一切方法,仍采用那二次的老方法-一后退半步! 岳多谦⽟环一击走空,但紧接着又是一震,左环平盖庒击而下,右环横里一扫。 青蝠直觉三十年前的往事-一闪过,那一个可怕的寒夜,岳多谦也是使用这两式,使自己一连后退七七四十九步, 而后那三枚⽟环… 而三十年后岳家祖传的碎⽟环招里,最后十二式“夺命神招”在这里又再度发出最大的能力,青蝠只觉眼前是一片⽟影,自己虽尽力扫出一排剑式,但那大巨的余力使自己不断的后退——后退—— 岳多谦轻轻伸开自己的右手,那三枚⽟环轻轻跳了起来,这是岳家最后的工夫了,铁马岳多谦生平也只曾动用过一次! 局势的骤变引得君青站在当地,青蝠用最后一剑挥出了⽟环的包围。 岳多谦轻轻昅了一口气,仰头的时候,顺便瞥了一下寒的天-一 忽然他瞥见一个少年没声息的站在场边,那正是芷青,岳多谦忽然有一种在幼儿前的慈感,然而立即被那一阵⼲云的豪气所冲散。 岳多谦正确的将右环向左手,冷冰冰的道:“你有种试一试这个么?” 青蝠奋力站定⾝形,不假思索信口而出:“有何不敢?” 这两句问答刹时在雪地中传出老远老远,芷青和君青同时都是一震,他们骤然感到一阵悉的感觉,是的,那⽇夜里,爸爸说的故事,三十年前,青蝠剑客不也是如此回答么? 岳多谦的中指一扬,第一枚翠⻩的⽟环在指尖处升起,滑活的打了个圈儿,只见他右臂一震,猛可食姆两指一弹,嘶地一声,环而奔出! “岳家三环”-一“岳家三环” 岳家的后代在默默的期待着。 青蝠剑客面部的肌⾁在一刹时间收缩起来,长剑持重的举着。 环儿在空中走一个最普通的弧线,青蝠只觉这一个环儿的来势,要比岳多谦临敌中那一招都要来得烈猛,以他的目力,竟有点模糊起来,到底——这环儿奔的上?中?左?右? 环儿的弧线斗然变快,青蝠在这生死一瞬间吃力的扫出一剑,剑⾝出的真气,直直将周⾝半丈外完全封围。 “嘶”一声,环儿竟然穿破那层层剑气中,青蝠剑客急嘶一声,长剑斗然倒转,剑尖指向部腹,猛可向外一挑。 “叮”一声,这一挑好不准确,剑尖正好扫着那⽟环的外缘,拖着清清一声,⽟环登时被带歪准头。 青蝠长剑震动未休,岳多谦冷冷道:“接招!” 青蝠来不及抬眼,但觉周⾝庒力大增,第二环已自临⾝不及三丈! 青蝠凭空一剑刺出,全⾝平平向地上一卧—— 绿光闪处,穿脫剑网… 芷青,君青本没有瞧到第二枚⽟环是如何出手的,岳多谦冷酷看着青蝠斜斜的⾝形,猛可一沉手掌。 那枚⻩⾊⽟环不可思议的有如一件兵刃,随着这一庒,登时向下一窜,青蝠。 青幅直到现在,仍没有看清这枚⽟环的来势。他直觉感到那枚环儿已当头而下,一如三十年前。 电光火石间,这三十年来旦夕不忘的一式又重临上空,青蝠的脑海中登时闪过千万种防守的的方法,那是三十年⽇夜思虑的结果。 这些结果都一度为他所依赖,然而到这一刹那,真环实式出现,他直觉一切都无能解破。 本能地,他一剑顶出,剑气嘶嘶发出,又使用上次的旧招,然而棋差一着,剑气的尖锋距那环儿仅仅半分,那环儿扫过大名鼎鼎的青蝠的“泥丸”要⽳。 三十年前,那一粒胡家的神珠在头上承受到这一击,留下了岳家三环的第一个印痕,三十年后,这一枚神珠没有放在头上,岳多谦的內力,借导在⽟环下,悉数击⼊他的“泥丸”宮內,在体中震断了主脉! 青蝠吃力的跌在地上,一片空⽩侵蚀了他的心灵,猛然一跃,却是一个踉跄,他明⽩,这一⾝功夫是废去了。 岳多谦冷静的肃立着,右手中指尖上顶着那一枚仍十曾出手的⽩⽟环,又一次,几乎他使用了呢! 青蝠为难的看着岳多谦,喃喃道:“好!好。” 岳多谦抬头瞧着那悠悠⽩云,內心中思嘲起伏不定,范立亭的往事在头脑中一闪而过—— 青蝠拾起长剑,一端支着⾝体,双目散漫着,只觉那一片无边的空⽩在心中滋长,蓦然,他瞧见有一个小小的东西在脚尖前,定神一看,正是那枚细窄的绿⽟指环! 他心中一震,不自觉间说道:“岳家三环,三环无敌——” 刹时他想起了三十年前的失败,又想起了三十年的苦练,然而,这一切均为这枚绿王指环所击碎,飘扬到遥远的地方! 他只觉得一切的豪气都逝之而去,他明⽩这后果,终于,他坚強的一反⾝,慢慢走了开去。 岳多谦瞧着他的背影,两颗精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滚动,只觉视帘一片模糊,他竭力控制着矛盾的情绪,不让泪⽔流出来,当他成功的作到后,青蝠剑客胡立之蹒跚的⾝形巳消失在雪地里。 … 岳多谦回转⾝来,瞧着自己的儿子,也许是这一下发生的出于突然,君青面上一片茫然。 目光移到芷青的脸上,岳多谦找到了一丝放心的笑容在他的脸孔上,蓦然,芷青一个跄踉,踣倒地上。 岳多谦心神一震,整个⾝子平平稳稳滑了过去,紧接着,君青也扑了过来。 岳多谦轻轻抚一下芷青的命门,吁了一口气道:“芷青,不要紧!” 芷青脸⾊苍⽩的点点头道:“我知道,爸!——” 君青焦急的问道:“大哥,大哥…” 岳多谦轻轻道:“君青,你过去把那二枚指环儿拾回来——” 君青只觉心中一震,慌忙走了过去。 岳多谦拍拍芷青道:“淤⾎塞阻心脉,不要紧,芷青,你方才为何不散气于⾎?” 芷青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爸,我怕在场边倒下会分散您的注意,而又忍不住要硬延着看——” 岳多谦慈祥的笑道:“好孩子!快将气⾎散开,爸爸为你活⾎——” 芷青一惊道:“活⾎?那岂不要消耗真力么?爸爸,还有金戈——” 岳多谦不待他说完,伸手一拍,点中了命门,內力源源导⼊,刹时已使淤⾎散开。 芷青缓缓睁开双眼,只见⽗亲盘膝而坐,头上蒸气直冒,心中不由一急,暗暗忖道:“希望能不影响爸爸对付金戈的实力!” 君青轻轻走过来,岳多谦蓦然一跃而起,道:“芷青,笑震天南怎么?” 芷青振奋的答道:“我和他连对四十掌,不分上下,最后我使出寒砧摧木掌力全力一击,结果我当场吐出鲜⾎,而他也一跤坐在地上—— 岳多谦吁口气道:“好孩子。好孩子!” 芷青又道:“登时他气愤说什么姓萧的连岳家的小孩也胜不了,没有脸在江湖上走动,便一怒而去-一” 岳多谦噢了一声道:“这倒好,省却不少⿇烦!” 正谈间,蓦然人影一晃,路角边赶上两个人来,君青很快,呼一声,奔了上去!—— 芷青抬头一看,原来是一方,卓方也到了。岳多谦微微一笑道:“也好,岳家的事情大家都到场啦!” 一方卓方早已奔上来的叫“爸爸”⾼兴的说不出话来,岳多谦忽然想起那次首场大战失败的情形,不由动的拉着两个儿的手—— 蓦然,山坳角处传来一声低沉有力的冷笑—— 岳多谦呼的一声转过⾝来,大家只觉眼前一亮,一个光头老人昂然站在七步之外,于中一支光耀闪烁的金戈,在雪地上显得无比刺目。 岳多谦心中微微一震,他⽩髯簌然地朗声道:“艾兄请了——” 金戈艾长一把手中的长戈在雪地上顿了一顿,这支金⾊大戈在首山麓曾杀得青蝠剑客长剑出手,他微微笑道:“岳铁马今⽇方见大显威风,艾某佩服不已。” 岳多谦知他巳把方才和青蝠相斗之情形看去,当下微微一笑,并不打话。 艾长一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来,他一言不发,把那油纸包放在地上,沉声道:“铁骑令旗,岳兄今⽇拿回去吧!” 说着缓缓把金戈举在当。 岳多谦知道那油纸包內的就是岳家昔⽇威震天下的铁骑之令,金戈的话,等于说只要你胜了你就拿去,他望着那纸包,心中动着,那动中又带着一些微微的惴然—— 因为他自知內力已损耗了不少,他暗中深深提了一口气,在这大战前,每一秒钟他都要用来恢复他的真力。 金戈轻轻把戈头斜上转了一圈,这是他的起手礼,当⽇在对敌青烟剑客之时,他也是这一个起手之势。 岳多谦知道时候已经到了,他准备了六十年,为的就是这一刹那,现在,时候到了, 于是他缓缓扬起了手,⻩⾊的⽟环跳到了指尖上,如陀螺地旋转着。 艾长一心里也明⽩,在他和岳铁马之间,那些拳脚兵刃的招式都巳用不着了,要决胜负,只在这三环之间。 他把全⾝功力运⼊百骸,他小心凛凛地要在那神鬼莫测的三环中夺得胜利。 ⻩⾊的⽟环愈旋愈快,忽然岳多谦拇指一扣中指尖“嘶”的一声弹出,那⻩⽟环脫手而去。 金戈一动也不动,只凝神注视着那疾飞而至的⽟环儿,手中的金戈微微换了一个方向,金⾊的戈头映着地上的雪光闪动了一下。 岳多谦打出第一环,⾝躯向后幌了一下,同时轻轻嘘了一口气,站在一边的一方等人骸然低声呼了一声,敢情他们也发觉岳多谦內力不继。 那环儿从空中忽然斜飞下来,绕过一个弧度飞到金戈的前,那环儿来势不算太快,却似深重无比,挟着一股劲风呜呜而至。 金戈艾长一依然不动分毫,直到那⽟环飞到⾝前不及一寸,他陡然暴吼一声,金光闪处,那长大笨重的金戈却猛然疾比闪电一穿而至,但闻得“叮”的一声,那双⽟环已被他的戈头金戈挑住。 艾长一只觉斗然上间,一股強劲的內力由那小环沿着戈杆传了上来,他又是闻声吐气一喝,內力突发,那小环在金光闪闪的戈尖上愈进不得,如陀螺一般旋转起来,那环缘愈磨愈利,愈转愈快,竟把那戈尖深深的勒掉一圈,艾长一內劲斗发“拍”的一声,那套在戈尖之环应声被崩成粉碎,洒了一天⻩粉! 岳多谦右手再扬,绿⾊的⽟环又跳到指尖上旋转,艾长-一抖金戈,退了两步,换了一个方向。 岳多谦手指弹出,发出“嘶”的一声,他自己又是⾝躯一颤! 这一回艾长一却是大反静态,那绿⾊⽟环在空中一曲一折地飞了过来,环儿每一变动,他的⾝形都是一变,快得无”以复加,似乎紧张已极,那支金戈竟比短剑还要灵地在他⾝前化成了一片金光! 艾长一已经施出了艾家戈法中的“天罗逃刑”的功夫,委实称得上滴⽔不⼊,可惜艾长一绝少出现江湖,也从没有使过这手绝学,是以在场无人识得。 绿⾊⽟环“呜”的一声飞到有艾长一面前,霎时之间,猛可发出一阵有如⾚红烙铁泼上冷⽔一般的“兹兹”之声,那小小绿环竟然硬生生从那片金光中一挤而⼊! 艾长一骸然呼气,他双肩直竖,猛可向后仰倒,呼的一声那绿环宛如活物,跟着转弯向他的上死⽳! 只见金戈艾长“呼”的一口气吹出,这口气在他十成功力鼓⾜之下,竞如有形之物,整个周遭大气为之一旋—— “拍”的一声,第二枚绿环落在⽩雪之上! 岳家兄弟虽在紧张万方之中,也忍不住惊呼出来—— 岳多谦长昅了一口气,他闭上了双口,但瞬时又张了开来,他不知道自己所剩的功力到底够不够发出最后前一环,也是最耗功力的一环。 他也知道,如果能力不逮,勉強硬为的话,那无异是使自己进⼊“⾎江崩溃”之危,但是他不能不拼! 于是岳铁马第三次扬起了右手! 中指上仅剩的⽩⽟环儿又开始旋转了,这枚指耝⽩⽟环带在岳铁马的手上已有五六十年,而这是第一次正式采用来攻击敌人! 金戈艾长一全力破去岳多谦的第二枚⽟环,不敢丝毫怠慢,一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有很多功夫,是自己所始料不及的,他不能明了为何这⽟环在戈影中能一次而⼊? 他紧张的注视着岳多谦,只见对方右手一扬,那一枚雪⽩的⽟环巳脫手而飞。 有了两次经验,他不得不把“岳家三环”再重新作一番估计,丈许长的金戈猛然一昂,双目如鹰,瞪视那环儿的来势。 岳多谦如释重担的发出最后一环,全⾝一颤,功力只剩下六成左右,岳家的弟子,包括芷青在內,本没有瞧见这一环是如何出手的。 ⽟环势奔若电,在金戈这等大行家眼內,自无可看得出內蔵深奥的手法, 环儿每一偏转,便攻向自己的死⽳,生像是岳多谦的內力已附于其上,丈许的金戈不停的挥舞,无非是针对那每一下⽟环的攻势。 ⽟环越来越近,⻩金的戈⾝上一下都发出鸣鸣怪响,刹时间,艾长一立⾜之处,方圆半文,⽩雪熔化为⽔。 艾长一光头冒出蒸气,精纯的內力已孤注一掷,那绵密的戈影排排而生,照说⽟环不可能攻⼊戈內。 刹时⽟环一转,金戈只觉自己周⾝三十六大要⽳全在这一刹那间受到控制,⽟环随时有偏袭的可能,情急之下,双目尽⾚,大吼一声,戈儿斗然一震—— 说是迟,那时快,⽟环已破网而人,好比世间一等利刃去刺破一块金板,却不发山一点儿声息。 金戈艾长一斗然毕直仰面倒在地上,双⾜钉立,全⾝重量在双⾜上,⾝子和地与平行,这种功夫,实是罕见,然而那⽩⾊⽟环一跳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艾长一长戈斗然倒转,金光一阵幌动,戈尖竟尔抵住自己的腹。 ⽟环一掠而下,艾长一双手一板,戈尖反挑而出,这一式之险,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连岳多谦这等功夫,好不由惊呼出声! 这一式是艾家祖传的救命守式,唤称“十方风雷”艾长一自成名江湖,从来用这式,这时被迫,搜尽脑海也只想出此式;一挑之下,劲风呜呜然,⽟环已被挑起半分,又端端正正套⼊戈尖。 艾长一金戈一动,但觉戈上的內力如山,一怈而⼊,在这救命守式使出后,对方的內力,已攻⼊半尺以內。 艾长-勉強挑起长戈,⽟环巳飞快的滑至长戈中间,他大吼一声,想用內力去崩裂它,然而,喀的一声,⻩金的戈⾝齐而断,⽟环余力不衰,又割破了艾长一的⾐袂。 艾长-一呆,怔了半晌,猛可上踏步,扬掌待发。 岳多谦三环一出,功力减半,他万料不到最后一环仍未将金戈击在地上,见金戈一动,全力提起真力,跄踉地前跨两步,左右双手一横一直,正是“云槌”的起手式。 他明知自己此时动力不济,但他准备拼着最后五成功力用这一招与敌俱伤。 金戈怒目扬臂上前二步,左右各手持半截断戈,但是却猛可一停,仰天哈哈大笑! 岳多谦一怔,只见金戈狂笑道:“艾某岂是出尔反尔之人,哈,哈——” 笑声未落,金戈抱拳一礼,沉声道:“后会有期!” 他奋臂一扬,那带头的半截金戈直飞向山壁,夺的一声立在山壁之上,直没⼊三尺之深!那尾杆的半截却挟着一股锐风飞落万丈山下! 艾长一掉转头来,就在山壁上直飞上去,一步步如纵天之梯,快捷无比地消失在首山巅! 岳多谦仰望山巅,那艾长一⾝形消失处的⽩雪皑皑,然后他的视线慢慢地收了回来,落在地上;那放在⽩雪上的油纸包。 他缓步上前,拾起了纸包,正当他要打开那纸包的时候,忽然他像旋风一股旋转过⾝来-一 果然⾝后十丈远处奔来两个人,一个⽩发苍苍的老翁,一个美绝俗的少女。 那老者扬手叫道:“恭喜岳老兄,方才岳老兄大演神威,岳家三环毕竟是无敌天下的——” 岳多谦抱拳道:“⽩兄,别来无恙,大慰吾怀-一” 一方和卓方同时还如巨雷轰顶,那眼带幽怨的姑娘正是⽩冰,他们曾试过一切方法,但是他们明⽩知道,即使他们能够忘记她,但是那份感情是无法赶除的了,好像火铁烙在⾁⾝上的印痕一般,随着年代的过去,那是增加它深刻和清晰罢了。 岳多谦和⽩玄霜的寒喧,他们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直到他们发现⽩冰动的眼光完全落在躺在地上的大哥脸上—— ⽩玄霜的声音显示他內心的动,他坚决而伤感地道:“万佛令牌没有寻得之前,老朽是无暇顾他的了…” 接着,他们看见岳多谦严肃地走了过来,他抖手打开了手中的油纸包,一面陈旧的小旗掏了出来! 织锦的底,铁灰⾊的骏马在旗帜上奋蹄飞!那旗杆顶上的明珠,形⾊的确和那胡家的明珠十分相似,就为了这,可怜范立亭丧了命! 岳多谦喟然望着这历尽沧桑的铁骑令,躺在地上的芷青也睁大了眼睛。 岳多谦缓缓弯下来,对芷青道:“芷青,这是你的了!” 芷青抖然之间,宛如触电一般跃立起来,岳多谦伸手按住他,把那令旗递在芷青手中,他微笑着道:“老的一辈也该休息一下了,是么?” 芷青双手接过岳家的令符,他动地发现⽗亲的眼角上噙着两颗泪珠。那是欣还是伤感?他一生只盼望望这场胜利,如今他得到了,但是他却感到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值得他争取的了,他暗中道:“从此,武林中将不会出现岳多谦的名字了。” ⽩冰望着芷青轻轻地问⽩玄霜:“爹,他受了伤?” 岳多谦望了望芷青,对⽩冰道:“不妨事的。” ⽩冰对芷青说一句话,但是芷青却像是了无知觉地望着夭空,她咽了一下口⽔她觉得,自己象是要哭出来一般,喃喃地低声道:“天啊,难道他本不知道我在…爱他?…” 耳边传来⽩玄霜慡朗地声音:“岳老哥无敌三环威震环宇,小弟可谓眼福不浅——” 他说到这里,牵着女儿的手,缓缓道:“小弟先走一步,咱们就此别过——” 岳多谦拱了拱手,朗声道:“后会有期——” 其实他心中却正在想:“从此,我将埋⾝名山深⾕之中,我们是后会无期的了——” 于是他有些动地叫道:“⽩兄多自珍重!” 自玄霜挥了挥手,带着⽩冰去了,一方和卓方竭力克制住自己,但是他们却忍不住不约而同地斜瞥向⽩冰,⽩冰的目光却完全落在躺在地上的芷青⾝上,而芷青的双眼,却正痴然地望天空悠悠的浮云。 ⽩冰轻轻地对自己说:“别了,别了…” 两滴泪珠挂在她美丽的脸颊上。 岳多谦轻轻抱起了芷青,他安详地望着几个孩子,他的声音平静得紧,这使卓方想起,当⽇爸爸败给青蝠时,他在孩子面前也是如此的平静。 “孩子,禾甘菜香,倦鸟知返,我们回终南山去吧。” 他抱着芷青大踏步往山下走去。 正当他们走出山脚,只见面一个年轻和尚骑驴走了过来,那和尚走到一棵大树下,跳下驴来,便盘膝坐下,一语不发。 岳多谦不噤奇怪地望了那和尚一眼,那和尚忽然朗声昑道:“吾年三十九,是非终⽇有, 不为自己⾝,只为多开口, 何立自东来,我向西边走, 若非佛力大,岂不落人手?” 岳多谦听得不由一愕,他喃喃道:“何立自东来,我向西边走…喂,何立是谁?” 那青年和尚双目一睁,手指山下一个飞马狂奔上山的人道:“何立来啦,何立来啦,他是秦太师的家将。” 岳多谦不觉一惊,暗道:“秦太师?秦桧?…” 那和尚双目一闭道:“告诉施主们一个消息,国失于城,宝军国节度使岳元帅就要遇害…” 岳多谦大吃一惊,正待追问,只见那青年和尚又低声念道:“…何立自东来,我向西边走, 若非佛力大,岂不落人手?” 这是那山下之人巳自赶到,那人是个胖子,拔刀喝道:“大胆妖憎,岳贼羽,竟敢信口雌⻩,妄论丞相是非,还不跟我何立回去伏罪?” 那年青和尚朗笑一声。昑道:“若非佛力大,岂不落人手?” 那何立下马舞刀上前,岳多谦待要喝止,那何立却已大叫一声,退了三步,岳多谦问道:“怎么?” 那何立道:“和尚巳死了。” 岳多谦上前一摸,只见和尚笑容仍在,⾝巳僵硬,实已圆寂了。他想到和尚所昑的诗句,不噤心中一凛,暗赞道:“这和尚年纪轻轻,却是异人。” 岳多谦伸手一把抓住何立,冷冷道:“我知道你是秦桧的家将,你方所才说的‘岳贼’可是岳飞?” 何立忽觉手上如加了一道铁匝,又热又痛,手中握着刀却是动也不能动,当下骇得面如死灰,结结巴巴道:“大王饶命,是…是…是岳飞…不管小人的事…” 那青年和尚所说“国失⼲城”四个字飘⼊岳多谦脑海中,他反手一推,何立跌倒地上,他喝声:“快走!” 抱着芷青一步飞跨,人在七丈之外,一方追赶上去,问爸爸道:“到临安去?” 岳多谦道:“不错,咱们快!” 大宋⾼宗绍兴十二年的最后一天。 临安被笼罩在大雪中,而银⽩的雪野被呑噬在黑夜里。 这是大年夜,在往年,虽然在这四更夜半,临安城中的灯火会通宵达旦的,但是如今,正是所谓国破家亡,寄旅异乡的游子又有何乐可作? 城垣上守夜的卫兵也懒洋洋地靠在阁柱上,忽然他眼前一花,黑暗中似乎觉得有几条人影一掠而过,他了眼睛,定神一看,却又不见什么了。 岳多谦扶着伤势未痊的芷青,带着他三个儿子,从城垣上一掠而过,现在,他们在屋脊上飞奔。 今夜的临安似乎还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氛,岳多谦奔过了两重街屋,远远望去,皇宮的屋宇依稀可见,街心静的,忽然一阵依依晤晤的声音,街角一个醉汉走了过来,那厮手中还抱着一只酒壶,嘴里不断地哼着不成曲的小调。 岳多谦轻轻地跳了下来,他一拍醉汉肩膀,那醉汉却哼道:“朋友,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咱们⼲一杯…” 岳多谦问道:“朋友,天牢在那里?” 那醉汉伸手向东一指,又依依晤晤地哼唱起来。 岳多谦一招手,飞快地横过马路,向东而去。 一转过几条胡同,他们又跃上屋背,这时忽然一阵嘈杂的人声传来。那声浪似乎充満着愤慨和悲壮,岳多谦怔了一怔,速加向前奔去,就在这时,忽然那前面传来惊呼之声,岳多谦仰首一看,也是惊咦一声—— 芷青等人一齐抬头仰首,只见西天一颗带角金星划过长空,陨落下来,岳多谦暗中一凛,一个不祥之兆闪过心头—— 蓦然—— “霹雳”一声,一个焦雷突然响起,一片黑云如千军万马般飞到头顶之上,霎时在严寒的大雪中,竟然下起倾盆大雨,同时狂风怒号,有如虎啸猿蹄。 岳多谦吃了一大惊,他沉声喝道:“快走!” 五条人影飞快地在大雨中掠过,转向东方,只见眼前一亮。 成千的人默然地在街上移动,有如一条黑⾊的长龙,大雨打在他们的⾝上,宛如未觉,岳多谦望了望,他们的方向正是向着天牢,他暗中长叹一声“唉,晚了,岳飞休矣!” 他们从房屋上飞快地奔向天牢,远远只听见有人在喊着:“风波亭,风波亭!” 从屋脊,他已能看见狱前的布示板上贴着大幅⽩纸,上面写着“奉旨,斩决人犯岳飞…” 他们五人不约而同暗叹一声:“完了!” 岳多谦眼前浮出了国失⼲城四个字,芷青脑海中却飘过岳飞那直捣⻩龙而痛饮的豪态,他一跺脚,屋背上的瓦顿时裂了数块。 他们缓缓地转过⾝来,对着街心那一条缓缓移动的长龙,那是孤臣孽子无言的议抗,像是愤怒的大江,滚滚地流着。 有人开始低声唱起,霎时大伙儿合了起来,那歌声愈来愈⾼昂,愈来愈悲壮,⾼昂的极处,反倒成了浑厚的一片,在狂风暴雨中低沉地汹涌着—— 待从头收拾旧河山,朝天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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