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人是由高庸写的武侠小说
阿奇小说网
阿奇小说网 短篇文学 武侠小说 校园小说 官场小说 乡村小说 重生小说 穿越小说 言情小说 架空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玄幻小说
小说排行榜 同人小说 耽美小说 推理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历史小说 竞技小说 科幻小说 伦理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深宅旧梦 情栬西游 滛情幻影 心畸之夺 情卻双轨 绝地羔羊 四面春风 龙之物语 风韵犹存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血影人  作者:高庸 书号:41117  时间:2017/9/18  字数:24980 
上一章   十三、徒劳枉顾    下一章 ( → )
  黑牛把个大脑袋直点,叫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什么马,什么⻳的。”

  方大头更是大奇,又问:

  “你找他有什么事?难道你这次向东去,就是专门为了找这个九尾⻳的么?”

  黑牛又连连点头,拉着方大头在石上坐下,说:

  “再对没有了,你和咱是朋友,快告诉咱,他在什么地方?

  只要找到他,咱师⽗说了,重重有赏呢!”

  方大头不解这黑汉来历,心念一转,便道:

  “你要找他,那太容易了,前不久我还碰见过他咧,但是,你得先把你师⽗姓名,和有什么事情找他?都告诉我,我再带你找他去,如何?”

  黑牛面有难⾊,说:

  “告诉你原不要紧,可是咱师⽗对咱说,现在江湖上坏人太多,叫咱…。”

  方大头故意由石上霍地站起来,道:

  “好啦,我既是坏人,你别和我做什么朋友,我也懒管你什么九尾⻳十尾⻳的,就此拉倒算了。”

  黑牛是愣人那噤得这一,连忙伸手拉住方大头,笑道:

  “喂,矮子矮子!何必急呢?咱也没有说你是坏人,咱是说,坏人太多,像方才那个老头儿吧,咱和他无怨无仇,是那瞎子叫咱揍他的,谁知瞎子溜啦,他倒狠狠揍了咱一掌,老头儿真厉害,打得咱到现在肩头还有些疼,你说,他两个不就是坏人吗?”

  方大头道:

  “你别扯那许多,简简单单,你当我是朋友是好人,就把事情说出来,我自然帮你的忙,你当我是坏人,那咱们各走各的,岂不好么?”

  黑牛笑道:

  “你别气咱,咱自然拿你当朋友,才会问你,实告诉你吧,是咱师⽗听人说,那个什么⻳的家伙,新近得了一个⽟做的杯子,师⽗说那杯子太好了,人人都想得到,他老人家正在练功紧要的时候,自已没法菗得出⾝来,所以,叫咱连夜赶到冀南去,找着那姓马的,一链子把他毙了,取了杯子,回去给师⽗。”

  方大头大吃一惊,忙问:

  “你师⽗是谁?这事又是听谁说起的?怎知道那杯子在姓马的手中呢?”

  黑牛嘿嘿笑着道:

  “咱索全对你说了吧,这件事,咱师⽗是听一个姓鲍的传言出来,这个姓鲍的原是和九尾巴乌⻳一块儿去抢那杯子,后来九尾巴乌⻳抢到手啦,不肯给姓鲍的,还将人家打伤了,一个人独呑独吃,姓鲍的才把这件事说出来,你不知道,姓鲍的和咱最谈得来,这件事,还是他亲口对咱师⽗说的哩!”

  方大头又问:

  “那么,你师⽗又是谁呢?”

  黑牛把大姆指翘了翘,笑着说:

  “你要问咱师⽗,说出来吓破了你的胆,你可知道山西火焰山云台岭的金臂头陀?他就是咱的师⽗。”

  方大头果真吓得浑⾝一抖,险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皆因金臂头陀成名在五十年之前,还较天目二老为早,这头陀介于正琊之间,任行事,心狠手辣不在⼲尸魔君之下,江湖中人但听说“金臂头陀”四个字,无论黑⽩两道,谁不亡魂出窍,胆为之裂,但金臂头陀在江湖中并未行走多久,大约三五年后,即便归隐火焰山,数十年来不问外事,武林中人逐渐将他淡忘,不想今天却碰上他这傻弟子,叫方大头怎得不吃惊呢!

  黑牛见他半天没有说话,又笑道:

  “矮子,你别尽顾吓呆了,咱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哩!”

  方大头如梦初觉,定了定神,说道:

  “若论你师⽗,这种事最好别让他知道,当今武林中,已没有几个人能及得他,还要什么九龙⽟杯,但咱们爷儿俩谈得总算投机,我把真象告诉你,但却有一个条件。”

  黑牛便问:

  “是什么条件?只要咱们合得来,你要咱这黑头,也尽管拿去。”

  方大头笑道:

  “那倒不会,我这条件也很容易,那就是,你在没得到九龙⽟杯之前,必须听我的话,是咱们的仇人,我叫你揍,你尽管往死里揍,不是仇人,我没叫你接,不许你胡闹揍人,你能答应吗?”

  黑牛哈哈笑道:

  “这太容易啦,以后咱要揍谁,就先看看你,你点头,咱就动手,你要是‮头摇‬,咱就饶了他,如何?现在你就快些说出姓马的在哪儿,带咱去找他要杯子去。”

  方大头不慌不忙说道:

  “你要寻九龙⽟杯,不必再找什么九尾⻳马步舂,因为杯子并不在他手里。”

  黑牛吼道:

  “在谁手里?在谁手里?”

  方大头慢呑呑地,一字一句说道:

  “九龙⽟杯,就在你今天遇见的那个瞎子手里,你估量着能揍得过他吗?”

  黑牛虽是愣人,但在寿城外被左宾一竹杖点退了三四步,心里实在对那瞎子有些畏惧,一听九龙⽟杯就在瞎子手中,不噤面有难⾊,讷讷地说:

  “不会的,你别骗咱,姓鲍的亲口说,在九尾巴乌⻳那里哩!”

  方大头笑着将鲍充和马步舂结怨经过(事详本书第二集),向他详细说了个明⽩,黑牛听了,苦着脸道:

  “这么说来,非得回去请咱师⽗下山来是不行了,那瞎子甚是厉害,小竹杆化比大锤子还结实,咱只怕治不了他。”

  方大头笑道:

  “怕什么?你只要肯听我的,我自有办法治倒瞎子,把杯子抢过来。”

  黑牛忙道:

  “好好!咱一定听你的,要是不听,你叫咱‮八王‬蛋好了!”

  方大头轻声对黑牛说:

  那瞎子有一个朋友就住在太原府,瞎子此来原是来投奔他的,那家伙是个老叫化,一肚子坏⽔,武功又好,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们两个,你跟我一起去,不许动手,不许胡讲话,最好你能学哑巴,一句话也别讲,只看我眼⾊行事,我向谁挤眼,你就揍推,记住了么?”

  黑牛点头道:

  “记住了,咱们准定这么办,不过,你最好别叫咱揍瞎子和那⽩胡子老头儿,这两个家伙全手脚重,咱已经吃过他们的亏了。”

  方大头笑道:

  “你真傻,下次动手之先,你趁早先撤出你那链子来,保准就不容易吃亏啦。”

  两人商量妥当,⽇影业已偏西,方大头找到了得力助手,胆气顿壮,带着傻大个子昂然直奔太原府来。

  太原近在咫尺,两个人略一加力,天⾊尚未黑尽,已经进⼊城里,街上人群拥塞,正在热闹,方大头自从早上混了一餐饭,至今尚未捞到东西吃,悄悄问黑牛道:“你⾝上有银子没有?时间还早,咱两个且去喝壶酒去!”

  黑牛怔道:

  “要银子⼲么?咱吃东西向来不给银子,师⽗给了咱沉甸甸好几块,都叫咱偷偷丢在野地里了,要喝酒,还是咱们老办法,先吃后揍,包没错!”

  方大头道:

  “你且跟着我,让我想想办法。”

  他把黑牛领到城边一家‮店酒‬里,选了座位坐下,叫好酒菜你一杯我一盏吃喝起来,吃了半个来时辰,菜已用够,酒也喝了八成,方大头轻声对黑牛说:

  “你且在这里慢慢再喝一壶酒,我出去转一转立刻就回来。”

  黑牛酒一落肚,什么事也忘了,忙点头道:

  “好,你快去快来,别叫咱在这儿傻等你。”

  方大头出了‮店酒‬,一去杳如⻩鹤,黑牛坐在‮店酒‬中,左等不见他来,右等也不见他人影,眼看时间已不早,黑牛酒也喝了十成啦,仗着酒兴,立起来醉醺醺就向外走。

  当时就有两个店伙计过来拦住道:

  “这位爷,你们的银子还没有付呢,一共是七钱九分,请爷付了账再走了。”

  黑牛浓眉一扬喝道:

  “胡说,咱向来吃了东西不知道要给钱的,你们这里给东西吃还要银子,这不成了黑店了吗?”

  店伙计一听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两个人一左一右,上来一把就掀住黑牛两臂,骂道:

  “好小子,你是存心来咱们店里骗吃骗喝的吗?一个先走,一个耍横?今天有了银子便罢,没有银子,就别怪咱们要得罪了。”

  黑牛哪把他二人放在眼里,两臂一挥,早将两个伙计全格翻在地,大踏步向店外便闯。

  柜上掌柜和其他的店伙计一见这黑小子讲狠不给钱,个个大怒,全奔过来?拦住黑牛,黑牛也发了火“哗啦”一声响从间解下练子来,喝道:

  “不要命的,尽管上来…。”

  众店伙计发一声喊,有的倒提了橙子,有的了莱刀,围住黑牛,就要动手。

  谁知正在这个时候,方大头突然排开众人,进到人群中,拿眼横了店伙计一眼,冷冷说道

  “你们这是要⼲什么?太原府是有王法的所在,我才出去转一转,怎的你们就提刀抡杖的要对付我这朋友?你们这是做生意还是強盗?哪一个是掌柜的?找他来讲话!”

  掌柜的就在他⾝边,见这矮子适时赶回来,心里反着了忙,急上前拱手道:

  “在下就是这儿掌柜,这事情原怪不得咱们,是老客你这贵友不给银子,起⾝要走,伙计们向他要钱,倒被他打翻了两三个,所以…。”

  方大头气派十⾜,大声喝道:

  “胡说,朋友是我带来的,吃了多少银子自然向我算,怎么我这才出去一会儿,你们就拿他当小偷似看着,一步也不让人家离开了?一共多少银子,快给咱们开账上来,真是岂有此理!狗眼看人低,见咱们⾝上破烂,就付不起这几个钱了吗?”

  掌柜连忙陪笑,道:

  “不是这么说,都是伙计们礼貌欠周,老客您别生气,统共只有七钱九分银子,老客你多担待!”

  方大头从怀里掏出一锭纹银⾜有廿来两重,向地上一抛,喝道:

  “算账来,算账来!咱们先给了钱后讲理,省得倒说咱们是⽩吃东西来的,老实说,本城里癞头泥鳅钟大爷三番两次要把咱们请了来,不想才到太原府,就碰上这档子事,好!好!

  算咱们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太原府咱们不敢呆,给了银子,咱们掉头就走!”

  掌柜的一听“癞头泥鳅”四个字,早惊出了一⾝冷汗,眼看着地上那⽩花花一大锭银子,那敢去拾,原来“癞头泥鳅”

  钟英虽是化子装扮,却是太原府顶顶有名的龙头大爷,太原府上至府尊官吏,下至三岁孩童,谁不知道“癞头泥鳅”四个字,可以说钟英只要跺跺脚太原府四城都得晃两晃,这掌柜听说方大头二人是癞头泥鳅请来的朋友,黑牛抖出练子,⾜见真是个会武的,方大头丢在地上这锭银子,少说也在二十两以上,分明人家并不是没有钱的人,他哪肯为了这几钱银子开罪钟家,忙不迭打躬作揖陪笑道:

  “二位千万不要见怪,咱们原是不知道二位是钟大爷的好朋友,失礼失礼,二位务必请多多原谅,这几个钱,咱们也不敢收,就算是小店的一点小意思吧,银子还请老客收回去,小店本来也找不开这种大锭的,两位多担待,多担待。”

  方大头还在吵着:

  “不成,难道咱们凭老钟这睑面能在太原府⽩吃东西?那不行,银子咱们得给,什么活留着再讲,掌柜的找钱来吧!”

  这时候,黑牛可傻了眼,⽩花花的银子,掌柜的硬不肯收,方大头一定不依,还是旁边的酒客有好事的,也上来千劝万说,帮着掌柜的道歉陪礼,方大头这才装模作样,故意露了一手,用脚尖挑起地上的银锭,探掌轻轻接住,放回怀中,口里仍是说:

  “这样吧,你既然不肯收,先行把账记着,回头叫姓钟的亲自给你们送来,咱们远道来此,不能凭藉朋友势力⽩吃你们的!”

  掌柜忙道:

  “我的爷,你老人家千万不能对钟大爷提,咱们连这点礼节都不懂,还能在太原做买卖么?二位爷多请包涵,有暇请常来玩玩。”

  方大头爱理不理,和黑牛并肩出店,掌柜的亲到门口作揖打躬,恭送如仪,口里还在不断地说:

  “两位多包涵,多担待!”

  方大头漫步走过几条小巷,陡地闪⾝躲进一条巷子里,招手叫黑牛道:

  “傻大个子,还不快走,真在踱方步吗?”

  黑牛忙也跟着进了巷子,方大头领路直奔城外,待到了城外荒野,这才放声大笑起来。

  黑牛傻问道:

  “你笑什么,快把那银子给咱看看,你是从哪儿偷来这一大锭银子,连店掌柜都找不开。”

  方大头从怀里摸出银锭,剥开外面的⽩幌幌一层,原来不过是一块废铁包着锡泊,那里是什么银子。

  黑牛也忍不住放声哈哈大笑,将那铁块一掷,打出去十来丈远,弯顿⾜,乐不可支。

  方大头笑过一阵,说道:

  “好啦,现在东西也骗来吃了,时间不早,还得去办正经事呢,方才我从店里出来,业已暗中把钟英住处打听明⽩,咱们也就前往一探,不过,这癞头泥鳅诡诈无比,去的时候,你得听我的支配,最好不要靠近,由我去引他出来,你住他,我下手偷那瞎子的⽟杯。”

  黑牛连连点头,道:

  “矮子,咱是服了你啦,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方大头略为整理了一下⾝上⾐衫,当先领路,绕城径转城西,寻到一处城墙较⾼的地方,纵⾝跃上城头。

  黑牛紧跟着也到城上,却被方大头轻轻一带,矮⾝伏在城墙上,方大头用手指着离城不远处有一间状似窑洞的土堆,轻轻说道:

  “看见没有?那一个土堆就是癞头泥鳅的下处,你别看它不过是个破窑模样,它里面据说布置富丽,不下殷商巨宅,你就隐伏这儿,不要动,让我先进去探一探!”

  黑牛应道:

  “你最好能先探一个虚实,回来咱们商议商议,再决定怎么对付他们。”

  方大头笑道:

  “放心吧,我还有什么不明⽩的总尽量不让瞎子和你碰头就是。”

  说罢,顺着城垛,伏缓缓趋向土窑,行到距离十来丈远,又小心谨慎地伏地倾听,确定了并无动静,这才伸腿搭出城垛,刚预备借力纵起,抢过由城墙至土窑间这一段空旷距离,就在他⾝形露未露之际,突听得窑后传来几声敞亮的笑音,接着,一个苍劲的嗓音说道:

  “好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见见,这样蔵头露尾的,是当我钟某人⾼攀不上吗?”

  方大头猛吃一惊,心道:这癞头泥鳅果然不凡,我这里才伸出一只脚,就被看出来了?

  可是,他这里尚未来得及立⾝站起来,突见土窑边另一栋⾼楼楼顶一条黑影暴长⾝形,纵⾝而下,飘然落在窑前一小块空地上,人影敛处,现⾝的竟然是“百毒叟”宋笠。

  方大头暗道:“惭愧。”把伸出去的一只脚又缩了回来。

  宋笠停⾝窑前,一手拈须,朗声笑道:

  “钟老当家的果然好眼力,老朽来得莽撞,老当家的莫怪。”

  这时候,但见土窑后倏地似飞鹤冲天拔起一条黑影,也落在土窑前面,此人浑⾝一片褴楼,鹑⾐百结,手中横握着一细竹杖,⽪睑、吊脚眉、鼻子下面挂着两条鼻涕,年约五旬以外,満头全是⽩⾊疮疤,一头发也没有,但见其人,已知其名,不用再介绍,定然是“癞头泥鳅”钟英了。

  “百毒叟”宋笠抱拳当,含笑说道:

  “老朽久处边荒,今⽇才得一会武林名耄,实在令人佩服得很,老朽和钟兄素无渊源,此来不过专程造访贵友左当家的,为什么左老师就这么见外,连现⾝一叙也不屑为么?”

  “癞头泥鳅”格格一阵袅笑,说:

  “宋老前辈要寻左宾,不过全为了那只九龙⽟杯,不是姓钟的放肆说一句话,达摩真经虽是武林异宝,无福之辈,纵然得着⽟杯,也是无法寻得真经,钟某人可否饶⾆问一句,宋老前辈已经了然九龙⽟林和达摩真经的关连所在么?”

  宋笠冷冷答道:

  “钟兄不要以为这两句就能令老朽放弃了九龙⽟杯,老朽但能得着⽟林,自信就能参透其中隐奥,找得出达摩真经的蔵处,这倒不必钟兄和左老师多为担心。”

  “癞头泥鳅”笑道:

  “似这样最好不过,宋老前辈苦苦追踪,必得⽟林才能甘心,左老师也是千辛万苦保着那只九龙⽟林,自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令他拱手献出来的,所不巧的,目下左老师并不在钟某人破窑中,宋老前辈千里迢迢,追寻到此,钟某人忝在地主,略尽三杯,再送老前辈登程继续追寻异宝,如何?”

  宋笠刹时脸上变⾊,厉声道:

  “姓钟的,老朽以礼相见,井非畏你这太原府中小小势力,左宾要想就以阁下这所土窑苟安,那是妄想。”

  “癞头泥鳅”却不生气,仍是笑倒:

  “老前辈是不相信钟某人这句话,那么,这间破窑,老前辈是不是有意搜一搜呢?”

  刚在这个时候,陡然间由城东远处,飞也似奔来一条黑影,这人影快逾电捷,眨眼已到“百毒叟”宋笠后退了一步,凝神回顾“癞头泥鳅”钟英见了那一条人影,登时暗吃一惊,原来那并非旁人,正是“阎王帖子”左宾。

  左宾似乎气极败坏,飞驰而至,人未停⾝,已大声叫道:“老钟,不好了,那⽟杯…。”

  “百毒叟”肩头一晃,抢⾝欺近,厉喝道:

  “⽟杯怎么样了?你们二位还准备一吹一唱,演戏招待我老头子吗?姓宋的可不吃这一套的。”

  左宾面上杀机満布,两眼怒火外噴,竹杖呼地横扫而出,同时叫道:“老钟,井肩上,咱们今天跟他拼啦!”

  “癞头泥鳅”钟英原是和左宾商议定妥,由钟英在土窑后伏⾝隐蔽,绊住“百毒叟”宋笠,左宾却暗往罕山埋蔵⽟杯的地方起出杯子,就隐⾝在林子里,待钟英把“百毒叟”打发走了。再赶往林中会合,他们也明⽩大原府钟英的土窑目标太大,必须另寻一处隐密所在,才能从容参详九龙⽟杯和达摩真经的关连所在。

  钟英除了太原府这座土窑之外,另在晋南中条山解地附近,设有一座秘密处所,差不多的江湖人物,都不知道这个地方,钟英和左宾原意就是要在躲开“百毒叟”宋笠之后,潜往解池,再议良策,无论如何,先设法把达摩真经弄到手中,那时候二人隐往深山,练习神功,就再不畏惧⾼手争夺追踪了。

  哪知道左宾一时疏忽,埋蔵⽟杯的时候怈露了形蔵,等到他赶往罕山埋杯之处,挖开浮土一看,被他亲手放进去的九龙⽟杯业已沓如⻩鹤,这一惊,真把个“阎王帖子”左宾吓得六神无主,狠狠在附近翻,又细细辨认刻在树⼲上的标记,一点也没错,可是,埋下去的九龙⽟杯呢?难道它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他一急之下,抹转头又奔回太原府,要想尽快把失杯的事告知钟英,幸好时隔不久,或许还来得及追截窃杯的贼人。

  “百毒叟”宋笠在旁边这一打岔,怎么不叫左宾把満腔怒火,全怈在他的⾝上。

  “癞头泥鳅”见左宾那样惶急无主的神情,竹杖呼呼,使出了全力,把宋老头儿圈在一片青芒之內,他⾝为地主,又和左宾多年知,哪还有不替他不忿的道理,立将手中打狗一抖,探臂吐杖,也欺进圈子,喝道:

  “宋老前辈,也让我化子讨教几手⾼招如何?”

  这两个人两竹枝一裹,将“百毒叟”裹了个风雨不透,那两小小竹杖,犹如两条青龙,左盘右旋,此进彼退,非但配合得十分严密,而且两人⾝形变幻,将宋笠进退之路,全部截得死死的,尤以“癞头泥鳅”钟英手中打狗,更是诡诈无比,怪招迭出,功力只在左宾之上。

  “百毒叟”如果单独对付左宾或钟英,相信就凭一双⾁掌,也吃亏不了,但如今被两人联手合围,双杖双掌对付他一个人,却显得有些支拙不灵起来。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宋老头儿再行,被这两个江湖⾼手围住,也感觉庒力沉重,应付艰难。

  但“百毒叟”也不是善与之辈,千里迢迢赶来抢夺⽟杯,如今居然听说⽟杯出了问题,他可不管那许多,认定是“癞头泥鳅”和左宾两人设好了圈套欺骗他的,见他二人又联手合上,更起万丈怒火,口中牙挫得格格作响,将全⾝功力尽都贯往双臂之上,逢杖格杖,见人劈人,两条臂膀舞得车轮也似,恰恰抵挡住钟、左二人的两条竹枝。

  三个武林怪杰,走马灯一般拆了二三十招,兀自难分胜败,倒把城垛上伏着的方大头弄得拿不定主意,眼看这三位仁兄掌影纷纷,竹杖呼呼,在下面舍死忘生,各出全力,想下去帮个忙吧,不但无从揷手,更不知道帮谁好?想菗⾝一走吧,又舍不得九龙⽟杯下落,何况,那一边还伏着一个傻小子,又怎样向他待解释呢?

  猛可里,他突然心中一动,忖道:我何不如此如此,先摸他一个虚实,再作主意。

  于是,悄悄从城垛上伏行而返,挪近黑牛俯伏的所在,他还未开口,黑牛早沙着嗓门说了:

  “怎么样啦,咱听见好像⼲起来了?”

  方大头看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儿,又有些好笑,便也庒低了声音,说:

  “了不得,那边已经打得天翻地覆啦,咱们还不溜,等一会连我们全要倒霉。”

  黑牛不解,忙问:

  “那是为什么?快说,咱没有弄到杯子,怎能走呢?回去拿啥玩意给咱师⽗?”

  方大头故意他,道:

  “别想什么杯子了,杯子放在瞎子⾝上,你怕瞎子怕得像老鼠见了猫似的,那还能弄到手?不如趁先回去,就向你师⽗说:杯子没啦。叫他要弄自己来吧。”

  黑牛听了,心里捉摸不定,半晌没有开声。

  方大头怕他真的不肯⼲了,故意自言自语说:

  “不过,等你师⽗赶来,杯子早不知去向,连人也找不到了。我看,不如死了这条心!”

  黑牛好像突然下了决心,猛的一巴掌拍在方大头肩上,差一些把他拍了个“狗吃屎”叫道:

  “⼲!矮子,他的。咱不怕瞎子,你说该怎么办?咱听你的,非得把杯子弄过来,的,瞎子有啥了不起,咱黑牛就碰碰他,试试看。”

  方大头见他果然中了计,心里在笑,口里却说:

  “你真的不怕瞎子?还有那⽩胡子老头儿,这两个人你都敢动他吗?不怕他们揍你?”

  黑牛一横心,脯一,道:

  “不用不怕,管他是谁,咱先抖练子,不让他近⾝,还怕⼲不过?矮子,你快出主意,别尽耽等着。”

  方大头这才満心喜,凑在黑牛耳边,低声说道:

  “眼下看起来,杯子如不在瞎子手中,定然在他的化子朋友⾝上,或者就在土窑之中,咱们两个人,一时也没有办法全顾得到,不如趁现在那⽩胡子老头儿正把他们住,你在外面替我望风,让我偷偷进那窑里探勘一遍,假如窑里没有,东西只在他们⾝上,咱们一个对付一个,加上⽩胡子老头儿,今天准保跑不了他们,非叫他们把杯子拿出来不行,假如东西蔵在窑里,岂不更是唾手而得么?总之一句话,你守在暗处,那叫化子不发觉窑里有人,你也不必动手,只要他一旦察觉我暗进他的土窑,你得尽快替我拦住他,不让他把我堵在里面了,事情就只这么简单,你都记住了没有?”

  黑牛点头答道:

  “好,就这么⼲!咱都记住了。”

  方大头还不放心,着黑牛把步骤又背诵一次,果然没有记错了,这才领着黑牛,悄悄掩到土窑侧面三丈左右,探头一看“百毒叟”宋笠已和钟英左宾斗将近百招,宋老头儿拳脚已缓慢不少,但“阎王帖子”左宾也因为上手时急怒攻心,抢招太快,现在其气耗损过半,一青竹杖亦远不似方才凌厉,只有“癞头泥鳅”钟英,影纵横,越战越勇,差不多负担了大部份面斗宋笠的责任,显得左宾只不过从旁助手而已。

  此时再不动手,迟了就来不及了。方大头一横心,将黑牛仍留在城墙垛上,自己先将双脚探出墙外,眼上一用力,整个⾝子一绷一弹,滑出墙垛,竟如一只大壁虎地的,手脚分张,贴在墙上。

  土窑前打得正在烈万分,那来余暇注意这一面,方大头施展梁上君子“游壁术”绝技的,顺着城墙,迅速的向上窑移动,不一会功夫,已至窑侧丈许之处。

  这丈许距离,前后空旷,再没有东西可供隐蔽,只有墙脚下摸着一条尺许深的泥沟,准备用来排除城上积⽔用的,这条沟由东向西,刚好要通过土窑后面一个土坡,从那土坡再向窑里去,只有五六尺距离,而且离窑前‮场战‬也甚远,倒不虑被人发觉。

  方大头看清地势,不再犹豫,真气略为一沉,从墙面上轻巧的直向⽔沟中落下去。

  当他一脚落到沟底,突感脚下一软,暗叫一声:苦也!

  “扑通”一声响,整个两只脚,全都陷进⽔沟沟底烂泥之內,臭烂污泥,直淹到膝盖附近。

  原来那本是一条臭⽔沟,长年积的污垢烂泥,本没有人去清理过,从上面看下去,又在黑夜中,以为只有尺许深浅,其实这⽔沟⾜有两尺深,下面一半,全是烂泥臭⽔,屎尿俱全。

  方大头这叫“哑子吃⻩莲,有苦说不出。”不但说不出来,还得赶快伏⾝沟中,以免⾝形外露,被窑前的“癞头泥鳅”钟英察觉,可怜缺德鬼硬闭着气,顾不得⾝上的⾐服脏不脏,鼻子离⽔仅只两寸,整个下半截加上前襟,全浸在臭⽔之中,静静伏着,一动也不敢动。

  饶是他如此委屈,这一声落⽔时的轻响,仍然惊动了前面拼命的“癞头泥鳅”

  钟英方在全力拼搏,突听得窑侧“扑通”一声轻响,这附近地势,他自然比谁都清楚,忙不迭虚晃一杖,撤⾝退出圈外,大声叫道:

  “老左,先绊住这里,窑后又有好朋友到啦,我先打发了后面再来。”

  左宾应了一声,手中竹枝一紧,独自拼斗宋笠。钟英倒提打狗,便奔赛后。

  好在傻大个儿这一次还没有傻,他在城墙上望见钟英撤⾝后退,要到窑后去,心里一急“哗啦啦”先从里解下了练子,提气长⾝,从城墙上直扑了下来,大叫大喊,道:

  “叫化头,那面去不得,矮子还没进去哩,你且等一等,咱黑牛陪你玩玩。”

  这一声大喊,宛如闷雷临空,半截黑塔,从空而降,脚还没落地,练子“哗啦啦”一抖,早向钟英后脑点到。钟英急忙伏点头,让过尖,反手急抡竹杖,横截傻大个子的铁练

  左宾和宋笠,突见这愣人也跟到此地,全都吃了一惊,谁也不知道他是来⼲啥的,更不知道他是帮谁?不过,左宾听他提到“矮子”就知道缺德鬼方大头也来啦,说不定窑后弄鬼的。正是方大头,一面挥杖应敌,一面叫道:

  “大个子,不要弄错人啦,那是朋友,这老头儿才是坏人,你快来帮我放倒他。”

  黑牛这一次可不上他的当了,闻言答道:

  “去吧!你这瞎子才不是好东西,咱不上你的当了,等一会咱⼲了这叫化头,还要碰碰你呢!你得意些什么?”

  一面说,一面抡动练子,硬箍钟英的打狗。钟英不认识这位大个子,方才反手一杖,已用了六成真力,満以为能把这大汉手中的练子震飞,没想到黑牛天生神力,又是专门蛮⼲的祖宗,你不找他拼力气,他还要找你拼拼呢,何况钟英不明敌情,仗着自己功力深堪,送上门来,黑牛哪得不喜,铁练子横扫过来,和钟英的打狗碰个正着。

  一硬一软两件兵器碰在一起,响声起处,钟英虽然內力精深,怎奈何得只牛神力天生,铁练子又是重物,单凭一竹杖,如何拨它得动,当场觉得手臂一⿇,连忙菗杖纵⾝,后退了五六尺远。

  黑牛见一招震退了叫化头,心中大喜,笑道:

  “这法儿不错,没动手先抖练子,咱叫你近不得⾝,就不怕你们了。”

  说着,更是凤声呼呼,使开了练子,没头没脸向“癞头泥鳅”横卷上来,边打边笑,口里一直在念:

  “咱叫你近不得⾝!咱叫你近不得⾝!”

  钟英惊于大个子的臂力,不知道他还有些什么绝招,空有一⾝本事,一时反而施展不开,倒落在挨打的地位,左挪右闪,不敢再和他硬碰,这么一来,黑牛更是趾⾼气扬,抡起练子,又箍又摔,又点又扫,弄得堂堂⾼手的“痢头泥鳅”只有招架之功,哪有还手之力。

  左宾被黑牛顶了一句,也无法再进言辞,自己又被“百毒叟”掌风笼罩,分神不得,以致场中情势顿变,宋笠得黑牛之助,分去了一个劲敌,抖擞精神,战左宾,左宾和钟英一个碰着一个难的家伙,本走胜局,倒落在下风,情势越来越危急了。

  ⽔沟中的方大头,遥见黑牛果然如言出手,住钟英,哪肯放过这大好时机,顾不得⾝上拖泥带⽔,⼲脆从⽔沟里爬上来,闪⾝飞奔,扑向土窑。

  到了窑后,见一扇木门半掩半遮,里面黑洞洞的,没有半丝光亮,方大头本是偷摸狗的能手,⾝子一侧,就从后门里挨⾝进人窑內,他虽然明知钟英已经发现自己,但偷查暗探,总不敢燃点灯火,窜进窑內,略为定一定神,把眼睛先闭上一会,使其习惯窑中黑暗情况,再睁眼时,已可约略辨清四周物件,他扭头四下里一望,乖乖隆的咚,敢情这里面真还漂亮得紧,堂皇之极嘛。

  土窑虽然不大,却分作前后两间,不折不扣的一房一厅,独门独院,虽然没有厨房厕所卫生设备,但砖造加土,墙厚顶低,却是冬暖夏凉,井不亚于空气调节器,前面厅里,放着桌椅,墙上还挂着字画,黑暗中看不清楚,不是苏东坡的墨竹,想来总是仇十州的仕女,再不然,准是王羲之亲笔了,卧房內一一几,全是上好柚本,另有精巧的茶橱⾐箱,上锦被,橱中细磁壶杯,地上毡毯,样样都是值钱的珍品,这哪儿像是叫化子的破窑,简直比太原府知府后衙三姨太太的香闺,还要精致富丽,一时把方大头的眼都看花了,直到窑门外的叱喝之声,把他惊醒,才记得去找那九龙⽟杯。

  论偷东西,方大头可称专家,但见他翻箱倒柜,手脚利落,上褥下,帐顶枕边,墙壁角落,橱柜背后,不到半盏热茶之久,甚至连在壶都提起来摇过倒过,什么东西都有,就是没有九龙⽟杯。

  窑外的吆喝声越来越大,战已经到了紧张阶段,方大头仍然不死心,又到前厅里,详详细细又搜了一遍,没有,当然没有。

  方大头不是著书的,自然不知道九龙⽟杯已经到了秦仲手里,还在一个劲儿瞎找瞎翻,陡然间,窑外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就听见“阎王帖子”左宾在⾼声叫道:

  “老钟,我不行啦,你赶快撤⾝走吧,那⽟杯已经被人…偷…。”

  接着,就听傻大个儿的破锣嗓子也在喊:

  “喂!叫化头,别走呀!瞎子不行,咱还行呢…哎哟,这是啥东西,箍得人怪痛的。”

  再接着,又听见“百毒叟”宋笠的怪笑声,由近而远,渐渐听不清切了。

  方大头连忙窜出土窑来,却见“百毒叟”和左宾、钟英三人都没了影踪,只有黑牛倒提着练子,傻愣愣站在那儿,手中把玩着一只三菱钢镖,远处地上,留着“阎王帖子”左宾使的那一青竹杖。

  方大头忙问:

  “是怎么啦?这些人呢?”

  黑牛裂嘴一笑,憨憨地说:

  “全跑啦,瞎子被⽩胡子老头一巴掌,把竹竿子也打掉了,叫化头忙过去护着他,两个人都逃,⽩胡子老头在追,咱也追,叫化头却给了咱这个玩意,箍在⾝上,又痛又庠的,所以咱就没追了。”

  方大头听了,又惊又喜,又问:

  “他们向哪里逃的?⽩胡子老头儿能追上他们么?”

  黑牛摇‮头摇‬,道:

  “咱也不知道,是向这边去的,咱瞧那⽩胡子老头儿也累啦,直气的。”

  方大头忙招手儿叫他:

  “黑牛,你快进来,那叫化头替咱们留下好多东西,咱们先在这里享受一番,再追他们还来得及。”

  两人进了这土窑,方大头找着灯火点燃,黑牛见了,乐得嘿嘿直笑,一会儿在椅子上坐坐,一会儿又去上打个滚,这黑小子从小在深山吃苦,哪见过这等舒适的所在,⾼兴得话也说不出来。

  方大头更⾼兴啦,找出“癞头泥鳅”的⾐服换上,自己那一⾝脏⾐全丢进窑后⽔沟里“癞头泥鳅”虽是化子装扮,居家时却也有的是锦⾐缎褂,如今这两个宝贝“鸠占雀巢”你一件,我一件,尽择料子好的向⾝上套,柜子里的金子银子,也揣在怀里,装得満満的,当真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美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方大头⾝材矮小穿了钟英的⾐裳,还有大半截拖在地上,不伦不类,滑稽梯突,黑牛刚好相反,套上最大的⾐服,手脚还有一半露在外面,他总看看方大头⾝上的⾐服太大,着他脫下来和自己换,换来换去,自己⾝上的依然太小,方大头⾝上的仍旧太大。

  “癞头泥鳅”在太原府成名多年,土窑里存的货⾊自然少不了,没想到这一次⻩鳝进了⽔蛇窝,被这两块料翻腾了一个天翻地覆,一场糊涂。

  黑牛和方大头正在开心,各人都穿了锦⾐、搬出钟英存放的美酒佳肴,坐在前厅大吃大喝突听得士窗外一阵急遽的马蹄声响,由远而近,不一会已停在窑外。

  傻大个子浑然不觉,兀自吃喝,全没把窑外这一阵马蹄声当作一回事,究竟方大头江湖经验老到,侧耳一听那蹄声止于窑外,就知道来人是专为找这土窑的,连忙一口气,将桌上的油灯吹媳,土窑中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黑牛正拿着一只熏腿向嘴里塞,陡然灯光一熄,差些儿腿戳到鼻孔上,哇呀大叫道:

  “矮子,你捣什么鬼,好好的熄了火,哪看得见吃东西?”

  方大头急忙“嘘”了一声,附在大个子耳边,轻声说道:

  “傻子,你嚷什么?门外有人来啦,说不定是找叫化头来的,咱们静静听着,别出声。”

  黑牛竖着耳朵听了听,哪有什么声音,方臭骂矮子一顿,蓦地里“砰”的一声巨响,窑门被人一掌劈开,劲风急卷,扫进土窑,吹得墙上字画舞,黑牛也机伶伶打了一个寒战,只听门外有人喝道:

  “左宾,还不出来受死,躲在窑里,就能躲过命吗?癞头泥鳅也一并给我滚出来!”

  方大头听了一愣,这是谁呢?怎么声音好,他悄悄挨近窑门,偷着向外一望,吓得一个筋斗,从门前滚回桌边“哗啦啦”把桌子也撞翻了,黑牛探手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喝道:

  “矮子,你⼲什么?是谁在外面?”

  方大头陡地一旋⾝,躲在黑牛⾝后,用肘推着他说:

  “黑牛,你快出去,好好揍他一顿,那外面的才是天下最坏的人,快抖练子,⼲他!”

  黑牛还要问,却被方大头连推带送,挤到门前,傻大个儿是个愣人,又仗着喝了三杯酒,果真从里解下练子来,头一低,抢出了窑门。

  门外五尺左右,立着两匹⽩马,一个面罩黑纱的俏女郞还坐在马上,手里带着另一匹马的马缰;另外一个青⾐长衫,手拿着小马鞭子的少年奇儿,脸上作笑,朝着窑门绰然而立。

  傻大个子虽然不识这男女两人,但读者眼睛雪亮,不用再介绍,谁知道这一男一女,正是方在泰山庆元寺大开杀戒,又连夜赶往新乐县城寻找“阎王帖子”左宾,大约是未能找到,才追到此地的“⾎影人”秦⽟和“半面观音”林惠珠了。

  皆因林惠珠撞江湖多年,素知太原府的“癞头泥鳅”钟英和左宾甚为知已,两人在新乐县內未能找到左宾,林惠珠略一思忖,便猜左宾无处可去,必然会投奔太原,当下二人飞马疾追,仅费了一⽇夜的功夫,便从新乐赶到太原,直找到钟英这一间土窑,刚到窑前,望见其中尚有灯光,秦⽟満心大喜,以为一定将左宾堵在这里了,运掌劈开窑门,喝骂之后,便追到半丈以外,静等左宾出来动手,谁又料得到,他们仍然是迟了一步,从土窑出来的,并不是“阎王帖子”却是这傻大个子。

  傻大个黑牛提着练子,窜出土窑,见秦⽟横鞭而待,后面马上又坐着窈窕婀娜的林惠珠,他本想发火,一见林惠珠,又把火气咽了回去,反裂嘴笑道:

  “你们这是⼲吗?人家好好吃着东西,怎么一声不吭,就把门给咱们箍坏了?不说个道理出来,咱可要你们赔!”

  秦⽟从未见过这黑牛,不由眉头一皱,冷冷说道:

  “你只叫左宾出来,我们自有话问他,事不与你相⼲,最好别在这里找死!”

  黑牛一听,把刚才按下去的火气又提了起来,叫道:

  “怎么?你是讲蛮不讲理的?咱又不是左宾,你无缘无故弄坏咱的门,黑牛可跟你没完。”

  秦⽟疑心这家伙大约就是癞头泥鳅,但看看他那一⾝装束,不伦不类,年纪上说也有些不像,便回头问林惠珠道:

  “这人可就是癞头泥鳅么?”

  林惠珠没有出声,只把头摇了两摇。秦⽟陡地回⾝,脸⾊一沉,喝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既不是左宾的朋友,就快闪开,再要拦在这儿夹不清,可别怪秦某要动手了!”

  黑牛听说要动手,忙把练子“哗啦”抖开,回头叫道:

  “矮子,快出来,人家要真⼲啦,咱对付这小子,你对付那娘们。”

  方大头在窑里又叫得苦,有心不出来,这傻东西在外面大喊大叫的,出来吧,又知道秦⽟厉害,他横了横心,开了后门,一溜地向城墙边飞跑,只盼能趁着黑牛拦在前面,自己先脫⾝出城,躲到‮全安‬地带再说。

  可是,秦⽟眼光何等锐利,他人虽在前面,但却没把黑牛放在眼中,两只眼神,一直在注意上窑后的动静,就怕左宾会趁机溜走,及见黑影一闪,奔了城边,急忙晃⾝拔起,早抢过这土窑,喝道:

  “左宾,你不留下九龙⽟杯,就想走吗?”

  方大头明知秦⽟是认错了人,但依然不敢和他照面,脚下猛一加劲,腾⾝跃起,直向城头上落去。

  他⾝法虽已够快,但秦⽟⾎影神功,更比他还要快,他刚刚脚尖才沾城垛,耳边风声飒飒,秦⽟接踵亦到,人未至,掌先发,半空中劲风猛卷,对准方大头后背劈来。

  方大头深知他掌力‮烈猛‬,那敢硬接,倒地一个翻滚,躲开一掌,耳旁“砰”的响处,一个城垛已被秦⽟一掌劈成了纷碎,方大头心胆惧裂,逃也不敢进了,翻⾝跃起来,连忙抱拳当,后退三步,叫道:

  “快请住手,是我,不是左宾!”

  再说那边的傻大个子黑牛见秦⽟陡地晃⾝,已从自己⾝侧一闪而过,他人影还没看清,眼前一花,已失秦⽟所在,先是一愣,及后望见秦⽟原来是追矮子去了,他可还是帮着矮子的,连忙一抖练子,就要随后追上城去,可是,他⾝形尚未移动,眼前娇影闪晃,林惠珠已从马上飞⾝抢到,拦在他的面前,手中提着一柄寒汪汪的长剑,叱道:

  “你站住,不许过去!”

  黑牛真听话,已经踏出去的一只脚,闻言又收了回来,愣道:

  “大妞儿,咱可不愿跟你动手,最好你去找矮子去,说好是咱对付你那一口子,矮子对付你的,你别来。”

  林惠珠听他満口胡说,娇叱一声,长剑圈臂疾吐“李广虎”直刺他的面门。

  黑牛一偏头,躲过剑锋,登登登后退了三四步,怒道:

  “你是怎么啦,说得好好的,怎么不按规矩?”

  林惠珠不知他是个愣人,只当他故意调侃自己,冷笑一声,长剑猛的一抖“狂蜂戏蕊”舞着千朵剑花,又向黑牛头罩下来。

  黑牛已经退到窑门前,退无可再退,同时,林惠珠这一招“狂蜂戏蕊”使得也过份分毒,黑牛闪让稍迟“嗤”在⾐襟上已被她刺了一个大洞,黑牛既被她连连相,又心痛漂亮⾐物被她刺破,几种因素一凑,凑⾜了傻大个子的怒火,他一瞪眼,不再后退,手中练子由下而上,着林惠珠的长剑“-”的一声响,把一柄长剑震得脫手飞出三丈以外,林惠珠吃了一惊,空着手跃退四步,一探囊,掏出一把喂毒蜂尾针扣在掌中。

  黑牛牛一发,就再不认人,刚刚震飞了林惠珠的长剑,紧接着一顺练子,又向她咽喉点到,大叫说:

  “臭娘们,你当咱是怕你么?不信就碰碰看,谁行谁不行?

  真正不受抬举,软的不吃要吃硬的!”

  其实他说的无心,林惠珠却听者有意,只羞得她粉面绯红,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扬手将一把蜂尾针全向黑牛打出,叱道:

  “蠢才,你是找死!”

  蜂尾针细如牛⽑,针尖特锐,专破金钟罩铁布衫,何况林惠珠这种蜂尾针又是经巨毒喂制的,眼看黑出就难逃此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陡然间,斜刺里卷过来一股劲风,不歪不正,刚好把林惠珠这一把蜂尾毒针撞向右侧,纷纷落在空地上,全都失了准头,林惠珠急忙回顾,却见是一个背负双剑的老头儿,立⾝在六尺以外。

  这老者年在六旬以上,俗装打扮,⾝躯魁梧,精神矍铄,双目炯炯,左右两肩,各露出飘飘剑穗,衬托着海下长须,显得神采英奕,气度不凡。

  老头儿一手拈须,冷冷望着林惠珠,道:

  “这位姑娘,缘何貌美如花,心肠却如此狠毒,究竟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怨,竟然使用这种喂毒暗器,要不是老朽适巧路过,岂不是毁了人家吗?”

  林惠珠气得脸⾊铁青,厉声叱问:

  “你是谁?要你来多管这闲事?”

  那老头儿缓缓答道:

  “老朽吴子明,目下忝掌雪山派门户,姑娘又是何人门下?

  和这位又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呢?”

  林惠珠尚未答话,那边人影一晃,秦⽟已经押着方大头回到土窑前来。

  秦⽟本想告诉林惠珠“阎王帖子”左宾业已脫走,必须快追,但当他一见那背揷双剑的吴子明,不觉把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小马鞭指着老头儿,问道:

  “你是谁?到这里来⼲什么的?”

  吴子明只觉得这少年好生跋扈,连自己一派掌门宗师,也是这么放肆无礼,心里先有了三分气,冷冷答道:

  “老朽是过路人,看着这里热闹,就来瞧瞧,难道这里是不准人站的地方么?”

  林惠珠见秦⽟回来,似乎満腔委屈,都有倾吐的对象了,不等秦⽟答话,便指着吴子明和黑牛,道:

  “他们欺侮我,把我的剑也震飞了,就在你还没回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对我一个。”

  秦⽟一听这话,登时把脸一沉,回头对方大头喝道:

  “这两个都是你的朋友吗?”

  方大头在城墙上慑于秦⽟的功力,俯首就擒,随到土窑,早一眼望见了黑纱掩面的林惠珠,他暗地吃惊,却没有听见秦⽟的问话,只在肚里寻思道:咦!这不是媚儿吗?不怪她用面纱罩着半边面孔,敢情这妮子真如鲁庆所说,变节从了敌人?

  他心里这么想,口里却不敢说出来,一双眼睛,注定了林惠珠一瞬不瞬。

  秦⽟喝问了一声,见方大头只管望着林惠珠出神,并不答话,只当他心存歹念,然大怒,小马鞭一抖“刷”的一声响,菗在方大头后庇股上,只把个方大头打得踉跄前冲几步,恰好撞向林惠珠怀里。

  方大头忍住臋上疼痛,趁着一冲之势,探手一把,便来抓林惠珠面上的黑纱,他心里的主意是:我把你这块布扯下来,看你还拿着什么脸来见我。

  林惠珠惊呼一声,晃⾝暴退,一面急用右手按住面纱,但下半截面纱已被方大头抓在手中“嘶”地一声响,面纱从撕作两半,好在林惠珠按住了上半截,除了粉颈和下巴,面部还没有暴露出来。

  秦⽟大怒,杀念顿起,马鞭平探,疾点方大头后背“灵台”要⽳。

  方大头早防他有此一招,一把没能扯落林惠珠的面纱,左腿忙曲膝跪地,向侧一个大滚翻,早脫出鞭梢,这时候,黑牛练子“呼”地拦扫出,嚷道:

  “小子,你敢动矮子,咱跟你没完!”

  秦⽟双目尽⾚,面上红光隐隐,冷哼一声,带转鞭梢,反挑黑牛手中练子

  黑牛以为又是和钟英一样,一家伙便能将他震迟,心中暗喜,手上突又加了三成力,练子不避不让,便向秦⽟的小马鞭上硬接。

  可是,这一次他却打错了算盘,秦⽟的鞭儿虽没有“癞头泥鳅”的打狗耝长,但內劲却远在钟英之上,鞭梢才和铁练一接,竟如铁碰着铁一般“-”的一声响,反将黑牛的铁练子震弹起三四尺⾼,虽没有脫手震飞,也使黑牛右臂又酸又⿇,大感骇然。

  过招换式,急如星火,那容得他发愣发呆,秦⽟一鞭格退黑牛铁练子,紧接着鞭⾝一转,对准黑牛,夹背就是一鞭。

  黑牛但见鞭影一晃,要躲已经迟了一步,肩背上被秦⽟一鞭打中,急痛攻心,拿桩不稳,在地上一连两个筋斗,跌出丈余远近,⾎气一涌,张口“哇”地吐了一口鲜⾎,傻小子自出娘,这还是第一次吃了大亏,所幸他天赋本強,虽被秦⽟鞭伤了一內腑,却尚无大碍,急忙翻⾝爬起来、坐在地上运气调元。

  吴子明见秦⽟出手歹毒,连伤方大头和黑大个儿,手底下全无半分余地,登时起怒火,振臂翻腕,忙将背上鸳鸯双剑撤出鞘来,喝道:

  “你这人年纪轻轻,出手却如此绝情,老朽要不给你点颜⾊,你还当天下就没有能人了。”

  秦⽟横鞭斜立,嘿嘿冷笑道:

  “真是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既然成心送死,留下名来吧?”

  吴子明也是冷冷一笑,道:

  “凭你这种目中无人的狂妄小辈,也配问老夫的名讳?”

  语音方落,双剑一分,倏的左横竖“浮云掩月”上步出招,剑势迅拟电奔,眨眼已至秦⽟前,果然一派掌门宗师,功力毕竟不同凡响。

  秦⽟轻啸一声,昅气凹,拧半转,堪堪将吴子明这一剑让过,手中马鞭疾抡,便来敲他握剑的右腕。

  “鸳鸯剑”吴子明喝了声:“好”!左剑猛沉,右剑外偏,两柄剑一复,剑尖颤动,化作千百朵剑花,封住门户,出尽平生绝学,展开仗以成名的“七十三式连环剑法”剑势连绵,力战秦⽟。秦⽟也杀得起,手中马鞍宛如游龙,硬架硬接,分毫不惧。

  两人来来往往,眨眼将近十招,吴子明越战越惊,只觉得秦⽟一支小小马鞭,仿佛活了一样,非但把式诡异,而且鞭⾝贯注內力,处处牵制他的剑招,使自已往往力不从心。一招才出,便被得非撤招换式不可。

  方大头却趁此时机,一面护着自己的黑牛,一面沉声向林惠珠喝问,道:

  “媚儿,你师门待你不薄,自你被虏,尚在千方百计设法救你,难道你就没有一点人心,甘心委事从贼,辜负你师⽗对你这些年来教养之德么?我劝你赶快途知返,赶往泰山庆元寺,去和你师叔师兄会合,别让一念之差,毁了你一生前途名节。”

  林惠珠知道他是认错了人,一转念,却乐得装模作样,并不辩明,反冷笑道:

  “我不管那些,什么师⽗师叔,我全不认了,我要跟他好,谁也管不了。”

  方大头听了,气得浑⾝发抖,咬牙切齿道:

  “好呀,没想到你才离天目山,就这么翻脸无情,连师门重恩全不顾了,叛师欺祖的人,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你不要仗持他那一⾝琊功,便自以无人能放了。”

  林惠珠一面暗笑,一面更他,说:

  “当然呀,你不服气就跟他比比,看能赢得了吗?”

  方大头真是被她气昏了头,看地上的黑牛已经庒抑住內腑伤势,从地上站了起来,便问他道:

  “黑牛,你快去帮那老头儿,我今天拼了命不要,也得给这丫头一点教训。”

  黑牛却有些胆怯,憨憨地道:

  “那小子辣手得很,咱们⼲不过他!”

  方大头忙怂恿他,说:

  “你这人怎么胆于这样小?他现在正被住,这时候你不去报方才那一鞭之仇,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黑牛回头一望,果见那老头儿正将两柄剑舞得犹如两团⽩云,苦苦住秦⽟,渐渐已有不支之象。不由心也动了,提了练子,怒吼一声,扑过去便和吴子明双战秦⽟,并且喊道:

  “老头儿别慌,咱两个⼲他一个。”

  秦⽟本可早将吴子明击败,但他心中存了戏弄的念头,准备等到吴子明这一路剑法使完之后,要奚落他几句,再下杀手,现在见黑大个子赶来助战,越发动了豪念,尖声大笑,马鞭上又加了两成真力,截前打后,抢动如同,鞭影似山,直将吴子明和黑牛两人得团团转,丝毫也没有被他们占到上风。

  那一边方大头见秦⽟暂时菗⾝不得,略放了心,磨拳擦掌,向林惠珠来,恨恨说道:

  “媚儿,现在你要能回心转意,弃暗投是,姓方的仍能设法成全你,你有什么苦衷,也但说无妨,空空大师面前,姓方的还能挣得这份薄面,如果你一定要执不悟,姓方的今天可要替你师门教训你了。”

  林惠珠一手掩住面纱,谨防他又动手来抢,一面却吃吃笑道:

  “好一个大言不惭的东西,告诉你吧,我是跟定了他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方大头低喝一声:

  “我就把你擒回天目山去。”

  左臂一圈,陡地晃⾝欺近,右掌“金龙探爪”向林惠珠香肩便抓过来。

  林惠珠忙一侧⾝,从方大头左边一窜而过,她是存心呕他,也不还招,只拿话他,道:

  “狠什么?我又不是你姓方的徒弟,你凭什么资格来管我,现在我连师⽗都不怕,还怕你?”

  方大头一抓落空,紧跟着旋⾝又至,左手一领眼神,右手探脑疾扣林惠珠的曲池⽳,他虽然恨透了她,但柳媚总不是自己徒儿,何况又是女孩子,致使他无法冒然伸手点她⾝上的⽳道,得不是扣拿腕肘,便只有抓拿肩头,像这样出手顾着分寸,哪里就那么容易拿得着林惠珠,不过,幸在林惠珠也只是想在他心里,为柳媚造个坏印象,并未真正和他对敌,每次当方大头出招来捉,总是闪避蔵躲,并不还手。

  方大头越发当她真是柳媚,因为柳媚算起来总是晚一辈的,虽然平时和自己嘻哈惯了,临到敌对的时候,总要让自己几分。

  但是,方大头此时不但不以为林惠珠的避让是礼貌,反认为她是有意小看了自己,仗着秦⽟撑,欺自己不敢奈何她,渐渐地越抓越快,越捉不到越生气,有时候⾝不由己,也向林惠珠背后或肋下寻⽳下手,恨不得立刻将她捉住,擒往天目山,处以应得之罪。

  正在此时,陡听得那旁一声闷哼“——”连响,方大头忙回头看,只见“鸳鸯剑”吴子明两手空空,跃退到七八尺以外,而黑牛倒提着练子,⾝形摇摇倒,似乎也受了內伤,秦⽟则面含狞笑,横鞭而立,说道:

  “怎么样?取了吗?就凭你们两个,姓秦的还没有放在心上。”

  方大头心胆惧裂,再也顾不得捉拿林惠珠,急忙过去扶住黑牛。“鸳鸯剑”吴子明却惊骇万状地颤声问:

  “你…你是⼲尸魔君褚良骥的什么人,这一手黑煞风掌从何学来的?”

  秦⽟恻恻一笑,说:

  “这个吗?你管不着,我只问你服了没有?要不服,捡起你那两柄剑重新来过,可好?”

  “鸳鸯剑”吴子明冷笑说道:

  “你不肯说,谅也瞒不了人,老朽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双剑脫手,今天还是第一次,当年在小五台山顶你师⽗⼲尸魔君尚且未能使老朽兵刃出手,想必你定是那魔头在得到天残上人遗宝之后所收弟子,如是这样,咱们三派掌门人在小五台山岭潭边失手的旧账,正好和阁下算一算,今年五月五⽇,你有胆来大雪山青松崖本派总坛一会吗?”

  秦⽟格格大笑,说:

  “那敢情好,现下不过三月,尚有两个月的时间,你们尽可从速准备,假如只有你,却大可不必再找一次难堪,要是当着你派中弟子,你这老脸可没地方放了。”

  吴子明‮愧羞‬加,愤然道:

  “老朽今⽇失手,自怨学艺不精,无意尤人,当年在小五台山,令师也是会斗三派⾼手,端午会上,老朽自当仍约齐点苍、峨嵋两派掌门人,一起会会你这魔君嫡传⾼⾜!言止于此,咱们五月五⽇青松崖再会。”

  说罢,也不再拾双剑,反从肩后解下两只剑鞘来,一折四断,掷在地上,掉头如飞而去。

  秦⽟得意之至,吃吃笑个不停,回过头来.对黑牛和方大头说道:

  “你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现在靠山已经过了,不引颈受死,还有什么话说?”

  黑牛此时⾝负內伤,方大头单人独个,实在无法抵御秦⽟,两人面面相觑,当真除了引颈受戳,哪里还有第二条路好走?

  但这时“半面观音”林惠珠却另怀鬼胎,急步上前,探臂拉住秦⽟,说道:

  “算啦,他们也是无心之过,又不是左宾一,只要他们能说出左宾逃向那里?咱追左宾要紧,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秦⽟笑道:

  “左宾的去向,方才我已经迫他们说出来了,只不过,他们也仅知左宾和钟英是被宋笠追向南去,真去了什么地方,他们也不知道。”

  林惠珠忙道:

  “那么,咱们快往南追,别在这里尽耽搁啦!”

  秦⽟见林惠珠已经消了气,遂也扳鞍上马,用鞭梢指着方大头和黑牛两人,道:

  “今天权且放过你们,以后多多当心,别再犯在咱们手中。”

  说话完,挥鞭催马,逞向南方追下去。林惠珠临行之际,还故意回眸向方大头一笑,扬扬手儿,说:

  “多保重啦,再见再见!”

  方大头扶着负伤的黑牛,望着两骑⽩马迅速的消失在城外,渐渐望不见了,才慢慢地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喃喃说道:

  “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姓方的从小看着你长大,却料不到你会是个见异思迁,翻脸无情的畜牲,可惜你师⽗多年苦心,提携教养,好心都成了驴肝肺啦!”

  他自言自语诅咒了好半天,然后才扶着那负伤的黑牛,缓缓回到“癞头泥鳅”的土窖內,重新点燃了灯火,把黑牛平放在上躺下,问道:

  “黑牛,你伤得重不重?內腑真气,还能调动无阻吗?”

  傻大个子显然伤得不轻,但他虽没出声,却也裂嘴惨然一笑,点了点头。

  方大头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磁小药瓶来,拔去瓶塞,倒出两粒红⾖般模样的丹丸,喂进黑牛口中,说道:

  “你先放松劲道,缓缓呼昅,等热力起自丹田以后,再以真气药力,‮行游‬一个周天,便没有大碍了。”

  黑牛一直没有出声,点点头,闭目假寐,放缓了呼昅,等待着药力发作。

  方大头这才吁了一口气,退坐在边另一张椅上,一面守候着黑牛,一面心中暗忖:现在左宾和钟英都走了,九龙⽟杯落于何人手中,殊难逆料,要照目前的情形衡量,单只一个宋笠,倒可以藉作黑牛一⾝横练功夫,将他住,自己再从中下手,如今这一位魔头又赶了去,黑牛受了伤,哪还有争夺⽟杯的机会呢?⽟杯没弄到手,秦仲又走失了,好容易撞见个肯拼命肯听话的黑牛也受了伤,这些还都算不得气人,最令人生气的,莫如柳媚的叛师欺祖,面颜事敌了,先前听鲁庆说的时候,自己还暗地不信,现在好啦,亲眼看见,亲耳听见,还伪得了么?这件事倒是件大事,既然其他的事一无所成,抢⽟杯又轮不到自己,何不赶往泰山,把这件事详详细细告诉她师叔“铁笛仙翁”也算对他有了一个待。

  他思虑了半晌,觉得只有这个办法才是目前唯一行得通的,不过…他望望上的黑牛,又地了气,这一位还没有好呢,无论如何,也得把他调养好了,才能再谈下一个步骤,唉,这假小子虽是愣人,倒甚为可爱,而且,他师⽗金臂头陀也是武林一怪,如能因他而使得金臂头陀下山一次,只怕还能敌一敌心狠手辣的秦⽟吧?

  这时候,上的黑牛已经在运转真气了,黝黑的脸上,隐泛红⾊,额角上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两颊流向枕上,不难想像他內腑的伤势并不太轻,这愣人一⾝奇特的“易筋术”外加金钟罩横练功夫,连江湖第一流⾼手的左宾尚且伤他不得,不料却被秦⽟一掌,伤得如此重,方大头回想方才情景,真是心有余悸,听“鸳鸯剑”吴子明说,难道他真是“⼲尸魔君”的嫡传弟子吗?

  方大头这一辈子也没有遇见过比这更伤脑筋的事,思前想后,越想越觉混淆,反正黑牛还没有行功完毕,他趁机一溜⾝,窜出土窑的后门。

  天⾊已经渐渐快明了,黎明前的空气分外清新,方大头立在窑门口,着凛凉的夜风,觉得头脑里顿时清醒了许多。

  蓦地里,他突然觉得城楼边似乎有人影一闪,一瞬间又没有动静了,方大头立生警觉,连忙伏⾝贴着窑壁,全神注视着靠城的那一面。

  过了一会儿,果然瞥见城垛上探出一个人头,在向土窑仔细打量着,接着,又是一个,又是一个…顺着城垛,现出了五个人影,这五个人全都伏在城上,仅只探出头来,向土窑窥探,夜⾊之中,虽无法辨别形貌,但看得出这五人俱是夜行⾐靠,束札得十分利落。

  方大头心里骂道:莫非你们跟咱还是同行,知道这窑里油⽔⾜,和我存了一样的心么?你们要是想偷我,那算你几个⻳孙子撞着老祖宗了。他静静依着窑墙,贴壁而立,⾝形隐得十分严谨,只看他们的次一行动。

  果不然,那五个夜行人聚在一起,倒在商议什么,不一会功夫,其中一个⾝材较为矮小的,从墙上鹤行鹭伏,竟然走了方大头同样的路子,从城上顺着那条⽔沟,偷偷掩了过来。

  方大头见他已到土窑后门口,本可以伸手就把他拿住,但那人欺到门边,着窑內透出的灯光,方大头一看那人,不由暗惊:咦,今天才巧哩,原来你们也找到这里来了?灯火闪耀中他一眼就认出那小子竟是“⾚发太岁”裴仲谋的门下,飞鼠李七。

  既然认出是他,城上那四位就不用再猜,准是裴仲谋、马步舂、金旭东和龚彪了。

  方大头心中暗在打鼓,飞鼠李七固不⾜畏,但那隐伏在城头上的裴仲谋等人却不是自己一个人所能力敌的,假如黑牛此时没有受伤,那也有得热闹瞧了,偏偏傻大个子又正在行功紧要关头,自己既要护卫黑牛,又要设法对付这四五个,这可怎么好呢?

  飞鼠李七挨到窑门口,略为向里一张望,便从怀里取出一只铜制的小小仙鹤来,又用一块解药先塞住了自己的鼻孔,背转⾝去,晃燃火折子,竟然在点药线,显然是准备施用下五门用的薰香盒子。

  方大头暗骂一声:“你这是找死!”再也无暇思应付的步骤,顺着土墙一崩⾝,闪到李七⾝后,迅雷不及掩耳地骈指猛在他胁下“章门”⽳上一戳,轻舒猿臂,抓住他倾倒的⾝体,悄没声息,就把李七拖进了土窑里来。

  他也没有时间再看机上的黑牛,三把两把将李七捆了个结实,顺手提了一把椅子,又挨到门边,屏息以待。

  约莫过了半盏热茶光景,就听见门外有人又到,那人脚步声在门口略停,接着轻轻问道:

  “小七,小七,怎么啦?弄翻了没有?”

  方大头故意庒低了嗓门,道:

  “嘘!快进来!”

  同时,用手轻轻代他拉开了窑门。外面这一次来的是“铁臂金刚”龚彪,这小子也是半个傻蛋,听了方大头一声嘘声,只当李七已经得手,果然一低头,跨进土窑。

  方大头哪还和他客气,就在他刚刚进⼊门里,还没有看清楚房內的情形,早一闪到了他⾝后,手起椅落“蓬”的一声响,把龚彪箍了个发昏。

  两个小鬼都顺利解决,方大头捆好了龚彪,这才忙到边,看觑黑牛,他真巴不得黑牛这时候能醒过来,两人合力,就不惧城上的裴仲谋三人了,但,黑牛看来虽然鼻息已较均匀,额上汗渍也少了,却仍然闭目而卧,并没有醒过来。

  方大头可真急了,明知龚彪和李七好打发,另外三个却不好斗,急得心念转,倒突然被他想出一条计来。

  他连忙找到一钟英留下来的细竹杖,又找了一块⽩布,在头上“卟”地一口吹熄了灯火,打开后门,窜出门外,这一次他再也不用隐蔽⾝形,反而庒耝了嗓门,桀桀一阵怪笑,嚷道:

  “好朋友,既来了就请下来谈谈,⼲吗偷摸狗的,是看我姓钟的招待不起朋友吗?”

  说罢,一横心,竹杖一点地面,猛地提气腾⾝,径向城头上裴仲谋等人伏⾝之处,飞抢过来。
上一章   血影人   下一章 ( → )
血影人是由高庸写的武侠小说,本页是血影人最新章节,阿奇小说网第一时间更新血影人章节文本,提供给网友血影人免费读及下载服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血影人》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的朋友推荐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