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蛾是由黄鹰写的武侠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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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吸血蛾 作者:黄鹰 | 书号:41176 时间:2017/9/18 字数:169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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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近向常护花一步跨前,笑接道:“闻名久矣,就是一直没有机会相见,今⽇一面,⾜慰平生,非尽一杯不可。”他随即举杯,仰首往口中倾尽杯中之酒。 多了这一杯,他的脚步更显得轻浮,居然还没有醉倒地上。 常护花看着他,笑笑问道:“你就只有这一杯酒?” 史双河大笑,道:“里头酒多着,就怕常兄不赏面。” 常护花却道:“可惜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我们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做。” 史双河这才仿佛想起了什么,道:“几位可是到来找我?” 常护花道:“正是。” 史双河道:“未知有何指教?” 常护花道:“岂敢。” 他缓缓接道:“我们是有好几个问题无法解释,不得不走来请教一下。” 史双河道:“言重言重,有话只管问,我知无不言。” 常护花随即问道:“那一赌之后,史兄是哪里去了?” 史双河伸手向里边一指,道:“就是躲在这个客栈。” 他叹息一声,接道:“当时我心灰意冷,既无颜,也实在不想再在城中惹人笑话。” 常护花道:“有人说,你当时远走他方。” 史双河摇头摇,道:“没有这种事,虽然输掉聚宝斋,我还有不少田产,只要我安安份份,不再沉博赌,生活绝不成问题。” 他苦笑,接道:“自从那一次之后,我事实亦已绝⾜赌场。” 常护花道:“果真如此。” 史双河道:“这附近的人,相信都可以替我作证。” 常护花问道:“你那些田产,如何处置?” 史双河道:“都租与别人。” 常护花道:“你只是收取租金?” 史双河点头,道:“我虽然很想留几亩田地给自己,只可惜耕种那门学问我完全不懂。” 常护花道:“那些租金,你又如何收取?” 史双河道:“每一季季末,他们将租金送来这里。” 常护花道:“云来客栈这里?” 史双河道:“正是。” 常护花道:“三年来你有没有远走他方,他们岂非亦可以替你作证?” 史双河道:“嗯。”郭璞一旁实在忍不住了,揷口道:“你不是对我说三年来浪迹江湖,三个月之前,才回来这里?” 史双河一怔,道:“我什么时候对你这样说过了?” 郭璞说道:“第一次你找我看病的时候。” 史双河道:“我是找过你看病。” 郭璞道:“那帖药你是不是就在我那间医馆之內煎服。” 史双河道:“是。” 郭璞道:“事后,你是不是请我去喝酒。” 史双河道:“是。” 郭璞道:“你大概还没有忘记我们在什么地方喝酒?” 史双河不假思索,道:“状元楼。” 郭璞道:“当时你是不是喝醉了?” 史双河这一次却头摇,道:“谁说我那时喝醉了?” 郭璞瞪着他。 史双河接道:“我记得当时我们一共叫来四壶酒,四碟小菜。” 郭璞道:“两壶酒你最少喝掉了一壶半。” 史双河道:“以我现在的酒量,莫说一壶半,再多四五倍,也一样可以应付得来。” 郭璞道:“我们离开的时候,你已经站都站不稳。” 史双河笑笑道:“我有没有需要你搀扶。” 郭璞道:“这个倒没有。” 史双河道:“我是不是自己走过去结帐,自己下楼去?” 郭璞道:“是。” 史双河道:“那一次我们一共享去了三两银子。” 他接道:“下楼后,我们就碰见了曹姥姥…” 杜笑天截口笑道:“炒糖炒栗子的那个曹姥姥?” 史双河道:“正是那个曹姥姥。” 他思索着道:“她还认识我,嚷着一定要我买一包糖炒栗子。” 杜笑天道:“你有没有买?” 史双河道:“有,虽然今非昔比,一包糖炒栗子我还买得起。” 杜笑天问道:“曹姥姥的糖炒栗子当时怎样卖?” 史双河道:“老价钱,五分银子一包,我要了她一包,却给了她一钱银子。” 杜笑天瞟了郭璞一眼。 郭璞目定口呆,怔怔地瞪着史双河。 史双河当时若是真的已醉酒,对于那些事情又怎会记忆得这么清楚? 杜笑天再向史双河问道:“当时你到底对他说过了什么?” 史双河回忆着道:“也没有什么,我记忆所及,只是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杜笑天紧接问道:“真的一点特别的事也没有?” 史双河道:“若说特别,那件事或者比较特别。” 杜笑天道:“哪件事?” 史双河道:“饮食间他曾经问我居住的地方附近有没有空房子出租。” 杜笑天道:“你如何回答?” 史双河道:“我据实回答,这里附近并没有空房子出租,就只是我这间云来客栈已休业,有空房子可以租出去。” 杜笑天道:“他又怎样说话?” 史双河道:“过几天他会去看看,如果合适,就租下来。” 杜笑天问道:“结果,他有没有到来这里?” 史双河道:“有。” 杜笑天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史双河道:“约莫十⽇后。” 杜笑天道:“是来看屋子?” 史双河道:“是。” 常护花接口问道:“不是你请他到来看病?” 史双河一怔,道:“谁说的?” 郭璞大声道:“我!” 史双河道:“你这样说目的何在?” 郭璞道:“我正要问你方才那么说目的何在。” 史双河道:“你是说我方才说谎?” 郭璞道:“你就是说谎!” 史双河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郭璞道:“掩饰你自己的罪行。” 史双河反问道:“我犯了什么罪需要这样掩饰?” 郭璞道:“你自己应该明⽩。” “就是不明⽩。”史观河转顾常护花。“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常护花淡应道:“是么?” 史双河再问道:“你们这一次联袂到来找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常护花不答,却向郭璞道:“你说他着人请你到这里来看病?” 郭璞道:“事实是如此。” 常护花道:“他派去请你到这儿来的是什么人?” 郭璞道:“那是一个老头儿,自称姓郭,是他的邻居,带来了一辆破旧的马车。” 常护花道:“姓郭的老头儿就用那辆马车将你送到这里来?” 郭璞道:“送到村口,他说还有其它的地方要去,待我下了车后,就回车走了。” 常护花正想再问什么,史双河已然接口,道:“这个村子中并没有一户姓郭的人家,也没有一个姓郭的老头儿。” 郭璞冷哼道:“真的么?” 史双河道:“这个村子中并不是只我一个活人,亦不是只懂得我说话。” 常护花道:“是否有姓郭的老头儿这个人,一查便知。” 他迫视着史双河,道:“你说郭璞的到来是看屋子?” 史双河点头。 常护花道:“看成怎样?” 史双河道:“非常満意。” 常护花道:“租下了?” 史双河点头道:“他甚至肯出三千两银子。” 常护花道:“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史双河道:“我这个云来客栈生意最好的那一年,整年的收⼊,也不到一千两银子。” 常护花道:“你当然答应。” 史双河道:“当然。” 他接又说道:“我之所以将这间客栈的生意结束,完全是因为生意太清淡,难得有人看上它,租下它,又岂会错过这个机会?何况对方还肯出三千两银子?” 常护花道:“三千两银子相信已⾜以买下这间客栈。” 史双河笑道:“我买下这间客栈之时,不过用了五百两银子。” 常护花道:“他难道看不出这间客栈的价值?” 史双河道:“也许看不出。” 他瞟了一眼郭璞,接又道:“也许三千两银子在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小数目,他本没有放在眼內。” 常护花道:“如此何不索将这间客栈买下来?” 史双河道:“依我看,不外乎两个原因。” 常护花道:“其中的一个原因想必是恐怕你不肯卖给他。” 史双河点头,道:“还有一个原因,却是因为他只是暂时需要这间客栈。” 常护花道:“他准备租用这间客栈多久?” 史双河道:“半年。” 常护花道:“三千两银子租用半年,这种钱赚的生意不怕做。” 史双河道:“所以,我立即答应下来。” 他转顾郭璞,接又道:“不过那三千两银子并非完全都是租金。” 常护花道:“租金其实多少?” 史双河道:“一千两。” 常护花道:“其余二千两又是什么作用?” 史双河道:“那是我的工钱。” 常护花道:“他要你⼲什么?” 史双河说道:“看着这屋子,不许任何人进⼊,每⽇给他那一群宝贝,准备食物。” 常护花奇怪道:“这种工作你也愿意做?” 史双河道:“三千两银子还不在我眼內,我之所以答应,主要其实是由于好奇心驱使,对于这件事,发生了浓厚的趣兴。” 常护花道:“他租下这个客栈,到底有什么用途?” 史双河道:“就是给他那一群宝贝居住。” 常护花追问道:“那一群宝贝到底是什么东西。” 史双河的神⾊立时变得非常奇怪,就连语声亦变得奇怪起来,道:“是一群青蛾!” 青蛾! 常护心花头一凛,杜笑天、杨迅各自面⾊一变。 郭璞也自变了面⾊,他张口方待说话,史双河的话已然接上:“那一群青蛾是我有生以来所见的最美丽,最妖异的一种飞蛾!它们通体莹如碧⽟,眼睛却殷红如鲜⾎,翅膀上布満了⾎丝一样的纹理,第二对翅膀之上还有一双眼状的⾎纹,既像是雀目,又像是蛇眼,蛾肚亦鼻子也似,从背后看来,简直就像是一张鬼面!” 话未说完,各人已一连打了好几个寒噤。 史双河的语声方落,杨迅脫口就叫了起来:“昅⾎蛾!那是昅⾎蛾!” 史双河一怔,道:“昅⾎蛾?” 杨迅道:“你说的那些蛾,就是昅⾎蛾。” 史双河-那仿佛想起了什么,一张脸突然发了青,说道:“它们似乎真的会昅⾎…” 常护花截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史双河道:“他要我每天送去给那些蛾的食物就是十只活生生的兔子。” 常护花问道:“这与昅⾎,有什么关系?” 史双河青着脸道:“第二天我再去的时候,十只兔子就只剩下十副骨胳,⽪消⾁蚀,⾎亦完全消失。” 常护花急问道:“你有没有看过那些蛾进食的情形?” 史双河道:“第一次给它们食物我就在门偷看。” 常护花道:“看到了什么?” 史双河颤声道:“我看见它们成群附在兔⾝上,⼊耳尽是“霎霎”的扑声及“吱吱” 的好象噬⾁昅⽔的声音。” 常护花不由打了一个寒噤,道:“它们现在在哪里?” 史双河道:“楼上的厢房內。” 常护花道:“带我们去看个究竟。” 史观河点头,忽然道:“你们也来的正是时候。” 常护花道:“哦?”史双河解释道:“这十多天来,一⼊夜它们就成群飞了出去,初时我还怕它们飞掉,可是到了第二天头上,它们又成群飞了回来。” 常护花道:“今天,它们什么时候回来?” 史双河道:“比平⽇晚了很多,回来不久。” 常护心花里一动,望了一眼杜笑天,又望了一眼杨迅。 杜笑天、杨迅亦同时望住他。三人对望了一眼,视线不约而同都转向郭璞。 郭璞又是在目定口呆。对于史双河所说的事情,他显然是非常意外。 常护花目光一闪,又回到史双河的面上,想想又问道:“他租下你这间客栈竟不是用来住人,是用来养蛾,你心中有没有起反感?” 史双河道:“怎会没有?” 常护花道:“你却没有异议,忍受下来。” 史双河道:“屋子租了出去,只要对方不是用来开黑店,杀人犯法,就算用来养猪,我也没有理由反对,再讲,我也实在想弄清楚他饲养那一群青蛾的真正目的。” 常护花道:“对于这方面他没有提及?” 史双河颔首。 常护花道:“他怎样说?” 史双河道:“一再強调目的是将来提炼某种物药。” 常护花道:“什么物药?” 史双河道:“医病的物药,杀人的物药。” 常护花道:“你相信不相信?” 史双河道:“不相信。” 常护花道:“如果是提炼物药,不必到这里来,也无须这样秘密。” 史双河道:“这个问题,他有他的解释。” 常护花道:“如何解释?” 史双河道:“他说是那些昅⾎蛾的形状太过恐怖,那么多养在一个地方,不难惹人非议,惹官府的追究,纵然对于那些蛾并无多大的影响,毕竟太⿇烦,所以就只有暗中饲养,而城中容易为人察觉,没奈何搬来城外。” 常护花道:“这个解释很好。” 他连随又问:“那些昅⾎蛾本来养在什么地方?” 史双河头摇,道:“不清楚。” 常护花转问道:“他是怎样将那些昅⾎蛾送到这里?” 史双河道:“用一辆马车。” 常护花道:“哪一间铺子的马车?” 史双河道:“不清楚。” 常护花道:“车把式有多大年纪,⾝裁如何,相貌怎样,你是否还有印象。” 史双河道:“车把式就是他本人。” 常护花道:“所有的事情他都是亲做亲为,不假手别人?” 史双河道:“唯独按⽇将那些兔子送进房中这件事例外,这是因为他没有时间天天到来。” 常护花道:“他又是如何将那些昅⾎蛾搬进客栈?” 史双河道:“用笼子,他将那些蛾子放在几个铁笼子之內。” 常护花道:“几个铁笼子?那些铁笼子大不大?” 史双河道:“五六尺见方。” 常护花动容道:“他到底带来多少昅⾎蛾?” 史双河沉昑道:“以我估计,不下千只。” 常护花、杜笑天、杨迅三人不觉又相互投了一眼。 郭璞的脸庞却青了。 常护花接着道:“所以每天要给它们十只兔子。” 常护花连随问道:“那些兔子是他预先准备还是你去买?” 史双河道:“每隔十天他亲自驱车送来。” 常护花道:“这条村子的居民岂非大都认识他?” 史双河道:“应该大都认识的了。” 常护花再问道:“他们是否也知他将几笼昅⾎蛾搬来这里?” 史双河道:“这个相信他们就不清楚了,一来我并没有跟任何人说及,二来那几笼昅⾎蛾搬进来的时候,笼子外都盖上了黑布。” 常护花问道:“其后,他将那么多兔子送来,难道也没有人起疑?没有人问过了?” 史双河道:“那些兔子送来的时候亦是用盖上了黑布的笼子载着,否则我既不开兔店,卖兔子,一个人亦没有可能吃得下那么多兔子,不惹人怀疑才怪。” 常护花道:“他们对于马车搬下来的东西想必已有所怀疑。” 史双河道:“换转我,我也会怀疑。” 常护花道:“有没有人问及你,从马车搬下来的是什么东西?陌生的来客又是什么人?” 史双河道:“他们无疑很想知道,却没有人敢来问我。” 常护花道:“何以不敢?” 史双河道:“因为,我以往曾经好几次喝醉了,在这里闹得很凶,所以,对我始终心存恐惧,对于我的事情,从来都不敢过问。” 他笑笑又道:“不过侧面我却已听到不少说话,他们中有人认为我是准备重张旗鼓,马车载来的都是替这间客栈添置的东西,却也有人认为我窝蔵了一个汪洋大盗,那些都是赃物。” 常护花道:“这够他们吃惊的了。” 史双河道:“尤其是近这半个月,他们对我更是恐惧,躲避都犹恐不及。” 常护花道:“这又是因何缘故?” 史双河道:“想必是那些蛾好几次从这间客栈一窝蜂地飞了出去,给他们见到了。” 常护花道:“你凭什么这样推测?” 史双河道:“前几天我从村外的草场走过的时候,在那里嬉戏的小孩子就像见鬼一样,其中的一个更嚷了起来…” 常护花道:“嚷什么?” 史双河苦笑一声,道:“养蛾的妖道来了!” 常护花诧声道:“妖道?” 史双河抚着自己的脑袋,道:“这大概是由于我平⽇多数将头发束在头顶之上,用一簪子穿起,就像是一个道士。” 常护花这才留意到史双河头顶上束着的发髻,果然就像是一个道士髻。 他笑了笑,道:“你听到了是否很生气?” 史双河道:“生气倒并不生气,只觉得啼笑皆非。” 常护花接问道:“他最后的一次到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史双河道:“五⽇之前。” 常护花道:“送兔子来?” 史双河道:“三十只兔子。” 常护花道:“当时还有兔子剩下?” 史双河道:“一只都已没有。” 常护花道:“三十只兔子只是那些昅⾎蛾三⽇的粮食。” 史双河道:“嗯。”常护花道:“通常一次他送来多少只兔子?” 史双河道:“每十天一次,每次一百只。” 常护花道:“这次他只是送来三十只,你当然会问他是什么原因。” 史双河点头。 常护花道:“他怎样回答?” 史双河道:“他说三⽇之后,另有安排。” 常护花道:“此外他还有什么特别的说话?” 史双河稍作思索,道:“有两句。” 常护花、杜笑天、杨迅不约而同地倾耳静听,郭璞亦是聚精会神的样子。 史双河接着道:“我无意听到他喃喃自语什么一一十五月圆,诸事皆宜。” 常护花道:“你是否明⽩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史双河头摇道:“不明⽩。” 常护花、杜笑天、杨迅又相互投了一眼。 史双河不明⽩,他们明⽩。 常护花接又问道:“十五月圆之夜,那群昅⾎蛾是否又飞走?” 史双河点头道:“当夜那一轮明月犹未到中天,群蛾就开始动起来。” 常护花道:“当时你还未⼊睡?” 史双河道:“方⼊睡。” 常护花道:“群蛾将你惊动了?” 史双河点点头说道:“它们动得也实在太厉害,前所未有,我忍不住去瞧瞧,正好看见群蛾,着天上的月亮飞去。” 常护花道:“次⽇才飞回?” 史双河摇头摇,道:“今天早上才飞回。” 常护花道:“这是说它们曾经失踪了两、三天?” 史双河道:“不错。” 常护花道:“这些⽇子你有没有尝试追踪它们。” 史双河道:“我是有过这个念头,尤其十五那天晚上,那股追踪的冲动更加強烈。” 他忽然头摇,道:“只可惜我并非背揷双翼,它们的行踪飘忽,又迅速,霎眼间就消失在蒙的月⾊中。” 常护花道:“是么?” 史双河一摊双手,道:“我事实不知道群蛾那三天飞去了什么地方。” 常护花微微颔首,杜笑天、杨迅四目投。 史双河不知道,他们知道。 常护花目光即转向郭璞,道:“你听到了?” 郭璞不由自主地点头。 常护花道:“他说的是否事实?” 郭璞浑⾝猛一震,厉声疾呼道:“怎会是事实,他说谎。” 他突然扑前,抓住了史双河的襟,道:“你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嫁祸我,陷害我!” 史双河没有闪避,由得郭璞抓住自己的襟,也没有分辩,只是望着常护花。 常护花站在那里,没有动,因为杜笑天、杨迅已然上前左右抓住了郭璞的双手,硬将郭璞的手拉开,将郭璞的人拉开。 郭璞挣扎道:“你们不要相信他的说话。” 杨迅暴喝道:“住口!”这一声霹雳,喝住了郭璞。 常护花随即道:“先到楼上去瞧瞧那些昅⾎蛾再说。” 史双河第一个赞成,颔首道:“你们随我来!”他转⾝举步,常护花紧跟在他⾝后。 郭璞第二个跟上,却不是出于自愿,是杨迅、杜笑天将他推前。 杨迅、杜笑天两人一边推一边同时举起了刀。 他们都希望能够尽快弄清史双河所说的是否事实。 郭璞也许是例外,只可惜前有史双河、常护花,后有杜笑天、杨迅,一切行动已不能自已,说到离开就更成问题。 现在还可以离开,除非他就真的是一个妖怪。 客栈也不知多久没有打扫,大部份地方布満了灰尘,屋梁墙角更结着不少蛛网。 本来已经简陋的地方就更显得简陋,简陋而森。 楼梯大概因为多用的关系,灰尘是少了,却似乎并不怎样坚固,走在上面,格吱格吱的作响,就好象随时都会断折。 杨迅提心吊胆地走上了几级,忽笑道:“我实在担心这道梯子突然塌了下去。” 史双河脚步不停,偏头道:“这方面你尽可以放心,我每天最少都上下两次,现在不是仍活得很好?” 杨迅道:“这地方本来不错,就是蛛网灰尘太多,怎么不打扫一下?” 史双河道:“因为我没空。” 杨迅道:“你平⽇在忙什么?” 史双河道:“喝酒。” 杨迅头摇道:“看来这间云来客栈果然准备就此结束的了。” 史双河一笑不答。 杨迅接着又道:“这样的地方,奇怪你居然能够住得下去。” 史双河又是一笑,道:“杨大人对于酒有没有趣兴?” 杨迅点头道:“我喝的酒保证绝不比你少。” 史双河忽问道:“醉乡美不美?” 杨迅道:“美极了。” 他笑笑接道:“我清醒之时,只知道自己是一个捕头,可是一进⼊醉乡,却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王侯。” 史双河笑道:“我长年徘徊在醉乡之中。” 杨迅会意道:“所以现实的环境怎样,你都不在乎?” 史双河道:“绝不在乎。” 说话间,五人己先后上到楼上。 未到楼上他们已嗅到一种妖异的恶臭,恶心的恶臭,一到楼上这种恶臭就更加強烈。 他们已陷⼊恶臭之中。这种恶臭仿佛不断地透过他们的肌肤进⼊他们的⾎。 他们忽然感觉自己的⾎似乎已开始发臭,整个⾝体似乎都开始发臭。幸好这并非事实。 在他们面前,是一条走廊。 走廊的两边,左有各四间厢房,七间厢房的门户大开,就只有左边最后的那间厢房例外。 那间厢房的门户紧紧关闭,门左边,也就是走廊尽头,放着几个铁笼子。恶臭似乎就来自那间厢房。 他们还未走近去,已听到一阵阵非常奇怪的声音,从房內传出。 那种声音就像是一群人正在咀噤着什么东西。 对于这种声音,常护花、杜笑天、杨迅已不感到陌生。 三个人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面⾊也变了。 杜笑天铁青着脸,道:“群蛾就是在那个房间之內?” 史双河点头。 杜笑天连随又问:“是你将笼子打开,放它们进去?” 史双河瞟一眼郭璞,道:“是他。” 郭璞怒道:“胡说!” 史双河不管他,接道:“才搬来他就打开笼子,放它们进去。” 杜笑天道:“之后就由你每⽇将兔子送进房內。” 史双河道:“正是。” 杜笑天道:“当时你是不是都在醉酒之下?” 史双河道:“在给它们兔子之前,滴酒我也不敢沾。” 杜笑天道:“哦?”史双河道:“因为我怕酒瘾大发,真的喝醉了,推门闯进去。” 杜笑天道:“你不是自将那些兔子送进去喂它们?” 史双河头摇道:“我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杜笑天道:“然则你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史双河道:“房门上有一道活门,我是将那些兔子由活门一只只送进去。” 他加快脚步,几步走过去,伸手往门上一按。 一尺见方的一块门板,立时由外向內打开。一松手,活门又关上。 常护花盯着史双河,忽然道:“方才我见你还有几分酒意,现在却好象一分都已没有了。” 史双河道:“现在我的确已好象酒意全消。” 他咽喉的肌⾁菗搐一下,接道:“这种声音,这种气味,无疑就是最好的醒酒剂。” 常护花不由点头。 因为他现在已经来到那间厢房的前面,一群蛾正在咀嚼着什么东西也似的那种声音已经尖针般刺他的神经,那种恶臭的气味更仿佛已经穿透他的胃壁。 他没有呕吐,却已感到胃都在收缩。 “怎会这么臭?” 他喃喃自语,走近去,将那块活门推开少许。 恶臭更強烈,他闭住气息,凝目往內望进去,一房都是昅⾎蛾! 房內并没有任何陈设,几乎都已被搬走,却放着一个竹架。 那个竹架几乎有半个房间那么大小,所用的竹枝完全未经加工,横枝竹叶甚至很多都没有削掉。 千百只昅⾎蛾有些附在竹枝上,有些飞舞在竹架的周围。⾎红的眼晴,碧绿的翅膀。 这本来美丽的蛾现在在常护花的眼中,只觉得狰狞恐怖。 房间的窗户赫然完全打开。 那些昅⾎蛾竟一只都没有飞向窗外,尽管在飞舞,亦不离竹架附近。 竹架前面一大堆枯骨,却不是人骨,从形状看来,应该是兔骨。 那大堆枯骨散发着惨⽩的光芒,异常的光洁,简直就像是去掉⽪⾁之后,再加以洗刷⼲净。 常护花倒菗了一口冷气,将手放开,退后三步。 杜笑天、杨迅立即走向前,补上常护花的位置。 一看之下,两人亦自面⾊大变,赶紧将活门放下,退过一旁。 杨迅连忙双手卡住自己的咽喉,好象只有这样,才能遏止自己呕吐。 常护花吁过一口气,转问史观河道:“那些窗户怎么全都打开了?” 史双河又看一眼郭璞,道:“也许是方便群蛾出⼊,事实究竟是不是这样,得问他方知。” 郭璞这下子正走到房门的面前,探手将房门上的活门推开,往房內张望。他的面⾊也立时变了。 对于这件事,他似乎完全不知情,也似乎没有听到史观河的说话,这一次一些反应都没有。 常护花道:“你说是他打开的?” 史双河道:“未将群蛾放进房间之前,他就先行打开窗房。” 常护花奇怪地道:“不怕那些昅⾎蛾飞走?” 史双河道:“这件事我也觉得奇怪,在平时,群蛾就只在房內飞舞,一只也不会飞出去。” 常护花想想,又问道:“竹架前面的就是那些兔子留下来的骨头?” 史双河道:“不错。” 常护花道:“那似乎连三十只兔子的骨头都没有。” 史双河道:“正好是三十只。” 常护花道:“三十只兔子只是那些昅⾎蛾三天的食粮,此前它们吃剩下来的骨头哪里去了?” 史双河看着郭璞,道:“每次他送兔子到来的时候,必然进去清理一下那些昅⾎蛾吃剩下来的兔骨头。” “我还以为那些昅⾎蛾饿起来连骨头都昅⼲。” 常护花微微颔首,转问道:“你可知他将那些兔骨头搬到什么地方?” 史双河道:“我只知道他随将那些兔骨用马车载走。” 常护花又微微颔首,正待再问什么,鼻端已嗅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香气。 那种香气既不知是发自什么东西,亦不知是来自何处,似乎存在,也似乎并不存在,淡薄而飘忽。 常护花从来都没有嗅过那种香气。 他全神贯注,方要嗅清楚到底是什么香气,突然发觉,房间內一阵阵的咀嚼声已逐渐低沉,霎霎的展翼声相反逐渐烈。 他下意识一个箭步标回,推开郭璞,手一按活门,再往內窥望。 千百只昅⾎敬赫然在聚集成群,展翼往窗外飞去! 常护花一怔,喃喃道:“怎么好好的突然又飞走?” 杜笑天、杨迅听说不约而同挨⾝过来,一齐往房內窥看,两人亦是一脸的诧异之⾊。 史双河实时应道:“也许是因为那香气的关系。”他亦已嗅到了那香气。 常护花道:“那香气到底是发自什么东西?” 史双河道:“不清楚。” 常护花道:“你以前有没有闻过那香气?” 史观河道:“有,好几次。” 常护花接问道:“大都在什么时候嗅到?” 史双河道:“在群蛾飞走的时候。” 常护花“哦”一声,再望房內,那片刻,房中那一群千百只昅⾎蛾已全都飞出了窗外。 常护花目光一闪,落在门环上,道:“有没有钥匙?” 两个门环,正是用一把铜锁扣在一起。 史双河头摇道:“两把钥匙都在他那里。”他说话的时候,目光自然又落在郭璞的面上。 郭璞正在一旁发呆,可是史双河的说话一出口,目光一落到他的面上,他便跳起来,厉声道:“我哪里有什么钥匙。” 史双河一笑不语。 杨迅的目光立时亦落在郭璞的面上,突喝道:“小杜,搜他的⾝!” 杜笑天又岂会不服从杨迅的命令,应声走过去。 郭璞没有走避,也没有抗拒,惨笑道:“好,你们尽管搜!” 杜笑天也不客气,仔细地将郭璞全⾝搜了一遍,没有钥匙,一把都没有。 杜笑天头摇,放开手退下。 杨迅看一眼郭璞,回头道:“我们破门进去!”语声一落,他退后一步,便要起脚。 这一脚还未举起,已给常护花按住。 常护花摇道:“不必。” 他双手随即落在左面的门环上,一劲使“格”一声,那个门环便给他硬硬拗断。 门缓缓打开,恶臭更強烈,冲向三人的面门。 常护花下意识一偏头,杜笑天以袖掩鼻,杨迅吐了一口气,郭璞却呕吐起来。 对于这种恶臭,他显然已经无法忍受。 他若是那昅⾎蛾的主人,应该已习惯这种恶臭,莫非他不是? 杨迅冷笑道:“你装得倒像!” 郭璞仍然在呕吐。 杨迅回眼一瞟杜笑天,道:“我们进去。” 他口中尽管说,脚步却不移动。 杜笑天叹了一口气,第一个走进去。 杨迅一探手,抓住了郭璞的肩膀,将他推进房內,自己才举步。 常护花史双河双双跟⼊,房中一只昅⾎蛾都已没有。 那种恶臭更浓郁,蕴斥着整个房间。恶臭中香气飘忽,虽然淡薄,依稀仍可嗅到。 杨迅忽然发觉那香气,好象来自郭璞的⾝上。 他放开抓着郭璞肩膀的手,一退三步,上上下下地打量起郭璞来。 郭璞在呕吐不止,连苦⽔都已呕了出来。 杨迅的鼻翘动了几下,忽问杜笑天:“你搜清楚他没有。” 杜笑天点头。 杨迅道:“怎么那香气竟好象从他的⾝上发出来?” 杜笑天道:“有这种事?” 他横移几步,走近去,嗅一嗅,面上立时露出了诧异之⾊,道:“果然是。” 他回顾杨迅,道:“方才却不觉。” 杨迅道:“你再搜一遍。” 杜笑天一面动手,一面道:“方才我已经搜索得很仔细。” 杨迅道:“也许疏忽了什么地方。” 杜笑天沉昑道:“也许。” 常护花一旁突然揷口道:“譬如⾐袖!” 杜笑天双目目光一亮,脫口说道:“⾐袖?”他霍地抓住郭璞右手的⾐袖。 这一抓去,他就抓到了颗圆圆的东西!那颗圆圆的东西竟一抓就给抓破。 “波”一声异响立时从郭璞的袖中响起,一蓬⽩烟连随从郭璞的袖中涌出,那香气更浓。 各人的脸⾊不由都一变,郭璞亦好象非常愚笨,猛一呆,连呕吐都已止住。杨迅的脸⾊一变再变,倏地道:“烟中是不是有毒,…”话未说完,他已赶紧闭住昅呼。杜笑天也不例外,常护花更是早已将呼昅闭起了。 史双河实时道:“烟中相信没有毒,否则我先后闻过这么多次,还能够活到现在?” 杨迅“嗯”一声,道:“依你看,有什么作用?” 史双河沉昑道:“大概是用来驱使那些昅⾎蛾,至于是不是,可要问他了。” 这一次,不等他的目光落下,郭璞己叫了起来:“史双河,你这样陷害我是为了什么?” 史双河苦笑,道:“我与你并无仇怨,怎会陷害你?” 郭璞嘶声道:“你却是这样说话。” 史双河叹息一声,道:“事实是怎样我就怎样说。” 他回顾常护花、杜笑天,又接道:“我说的都是老实话。” 郭璞挥拳道:“你还在胡说!” 看样子他便要冲上前去给史双河两拳,只可惜,他的手随即就给杜笑天抓住。 杜笑天顺手一抖,几块蜡壳便从郭璞右手的袖中跌下,蜡壳中犹带⽩烟。 杜笑天冷笑一声,道:“你说他胡说,这些蜡壳你怎样解释。” 郭璞苦恼道:“我怎知道这些蜡壳怎会在我的袖中。” 杜笑天冷笑。 杨迅亦自冷笑道:“你不知谁知?” 郭璞道:“我真的…” 杨迅截口道:“你真的怎样,有目共睹,难道还会冤枉了你?” 郭璞面红耳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杨迅接说道:“一会我们到外面问一问这里的村人,你是否每十⽇来一次,是否曾经用马车载来盖着黑布的铁笼子,这件事就更清楚了。” 郭璞红着面,瞪着史双河,道:“这里的村人都是他的同!” 杨迅冷笑道:“这是说,我们都是他的同了?” 郭璞闭上了嘴巴。 杨迅转顾杜笑天,道:“搜一搜这里,看看还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杜笑天颔首退开。 常护花早己开始绕着房间踱步起来。 房间并不大。两个人不消片刻已将整个房间搜查一遍。 并没有其它可疑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发现。 杜笑天回到杨迅⾝旁,头摇道:“这个房间我看已经没有问题。” 杨迅转顾常护花,道:“常兄可有发现?” 常护花俯⾝从地上将那几块蜡壳拾起来。 他的目光突然凝结,蜡壳上有字! 他将那几块蜡壳拼起来,就拼出了三个字“回舂堂” 淡淡的朱字,印在蜡壳了。 蜡壳相当薄,因此那颗蜡丸经杜笑天方才一捏,便将之捏碎,部分更碎得本已不能拼起来。 幸好那大部分不是印有朱字的部分,所以虽然已有些残缺,仍可分辨得出那三个是什么字。 常护花的举动杨迅当然都看在眼內,不等常护花答话,忙上前一看究竟。 常护花也就在这时一直⾝,目注郭璞,问道:“你那间医馆叫什么名字?” 郭璞不假思索道:“回舂堂。” 常护花叹了一口气,缓缓将手递出。 杨迅眼利,一瞥,就叫起来道:“回舂堂。” 常护花还未将蜡壳递到郭璞面前,他已然看清楚蜡壳上面的字。 郭璞应声面⾊不由就一变。蜡壳一递到面前,他的面⾊更犹如⽩纸。 他显然亦已看清楚那些蜡壳,看清楚蜡壳上面那三个字。 常护花瞪着他,道:“这是否你那间医馆的东西?” 郭璞茫然点头道:“是我亲手配制的药丹。” 常护花道:“你凭什么可以分辨得出来?” 郭璞道:“凭蜡壳上面的朱印。” 常护花道:“朱印可仿制。” 郭璞忽问道:“有没有发觉这个朱印的颜⾊很特别?” 常护花颔首道:“那种颜⾊似乎并不常见。” 郭璞道:“那种颜⾊是我亲手调弄出来,又在蜡壳尚未完全凝结的时候盖上去,才变得如此,别人就算要仿制,也难以造的完全一样。” 他轻叹一声,道:“这个秘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整颗药丸由开始到完成,我都没有假手他人。” 常护花道:“你这样做目的何在?” 郭璞道:“就是为了防止别人假冒。” 常护花道:“那种药丸本来是医治什么病用的?” 郭璞道:“对于好几种常见的病,那种药都有特效。” 杜笑天揷口问道:“所谓回舂堂续命丸就是这种东西?” 郭璞点头道:“正是。” 常护花怀疑地道:“真的连命也可以续?” 郭璞道:“续命无疑过于夸张,只是这个名字用了最少已经有五十年。” 常护花道:“不是说你亲手配制?” 郭璞道:“现在的是我亲手配制,以前的可不是,始创人并不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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