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引是由黄鹰写的武侠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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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风雷引 作者:黄鹰 | 书号:41212 时间:2017/9/18 字数:15379 |
上一章 第八章 水落石出 下一章 ( 没有了 ) | |
杜乐天叹了一口气,道:“我-直都不相信,有所渭因果报应这种事,到现在我才发觉所以不相信,其实只是恐惧真的有这种事。” 一顿接道:“亦即是说,我一直在逃避,好像我这种天不怕地不怕,自命不凡的人,居然一直在恐惧报应降临,一直在逃避现实,你们说,是不是很可笑?”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笑。 杜乐天仰天长叹,接道:“我七岁学剑,十四岁有成,十七岁便已名动江湖。仗的是正义,打的是不平,一生以来,就只是做过一件违背良心的事情。” 他一再強调道:“只是一件。” 沈胜⾐剑眉一皱,方待说什么,杜乐天说话已经接上,道:“这件事我-直都希望能够忘记,但始终都不能够忘记,我也-直以为没有人知道我做过这件事,因为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都已死于我的剑下。” 他的目光转落在左面墙壁之上,接道:“然而人算到底是不如天算。”手一伸,戟指那个中年人的画像,又说道:“正如这个人,被我一剑穿心,本该就是心死无救的下,那知道天生他一颗心竟在右边,竟然能够活下来,你们说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 沈胜⾐试探问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杜乐天道:“在动⾝之前,我曾经告诉你们,这个人原是一个巨盗。” 他沉声接道:“事实是一个巨盗,我也的确是在他做案的时候发现他追踪到来这里。” 沈胜⾐道:“可是…” 杜乐天截口道:“事情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想再隐瞒下去,反而,即使我现在不说,你们也一定很快就会知道。” 他冷然一笑接道:“这个报复的计划来到这里,也应该结束的了。在结束之前,相信还有更多的死亡,而最后,要报复的人,若是还有命应该都会给你们一个清楚明⽩。” 沈胜⾐微喟:“在我经历的很多事情之中,大都是这样。” 杜乐天笑容更冷,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武功若是在我之上,本就不用弄这么多险谋诡计,所以除非他不现⾝出来,否则只怕就难逃一死,所以,这件事,还是由我说一个清楚明⽩的好。” 沈胜⾐道:“前辈…” 杜乐天摆手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的好意我也实在感得很,年青的一辈之中,厚道如你的可真不多,不过这件事如骨梗在喉,不吐不快,而到了我这个年纪,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他叹息接道:“再说,以你的厚道,绝不会将事情传出去,其他的人更不会,我说了其实就等如不说一样。” 沈胜⾐无言点头,不能不承认杜乐天说的实在也很有道理。 杜乐天继续说道:“这个人朱姓上云下亭,绰号一阵风,夜走千家,⽇盗百户,虽然说不上杀人如⿇,死在他手上的人亦已不少,他的被我发现,可以说是一件很偶然的事情。” 他思索着接道:“当时我没有截下他,原是想追踪到他的巢⽳,将他的同一网打尽,虽然下手的只是他一个人,我却留意到附近另外有人接应,追到来这里后,我却发觉他们原来是一家人,⽗亲朱澡更就是个巨盗中的巨盗,之上几辈也没有例外,他们可以说是一个盗贼世家!” 沈胜⾐揷口问道:“朱藻就是壁上那个弹琴老人?” 杜乐天道:“不错我当时越墙而⼊,他正在亭中弹琴,弹的也就是一曲风雷引。” 沈胜⾐道:“这个人能创出一曲风雷引,也实在不简单。” 杜乐天头摇,道:“曲并非他创,至于是祖传还是劫掠得来亦不必去追分。” 沈胜⾐道:“朱藻没有说及。” 杜乐天道:“当我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动手了。我若是在听那曲风雷引,他-定暗算成功。” 他叹息接道:“那是我一生之中,所听到的最好的曲子,在他弹奏的时候,我听得简直如痴如醉,⾝在何处固然忘记了,甚至此来何事也都是-样。” 沈胜⾐目光一闪,道:“晚辈.叫斗胆问一句,壁画上画的…” 杜乐天很郑重的截道:“那是画画的人断章取义,至于目的在刺他的后人抑或为了什么,那就只有他知道了。” “实情并不是那样?” “并不是。”杜乐天头摇应道:“当时他正在练琴,风雷谱就放在旁边,相信就因为发现我对风雷引发生了趣兴,手中故意将风雷谱抛出来,企图在我将风雷谱按下之际猛下毒手,只可惜他的年纪实在太老,⾝形的转换并没有当年的灵活,就只是那一寸之差,被我一剑穿心!” 沈胜⾐道:“从那张壁画看来,却是老前辈夺书杀人!” 杜乐天道:“小兄弟在怀疑我的说话?” 沈胜⾐头摇,道:“这个时候我相信老前辈也不会隐瞒事实。” 杜乐天叹息道:“我所以一直将这件事情隐蔵在心中,只因为在这件事情之中,杀了-个孕妇。” 他的语声变得更沉重,道:“虽然她当时是突然在背后出手暗算,我事实也是剑出无心,完全是一种很自然的反应,对于这件事我始终部是耿耿于怀。” 沈胜⾐道:“老前辈的心情我是很明⽩的,除非穷凶恶极,否则无伦是有意抑或无意,将一个孕妇刺杀剑下,心中都难免会有-个影。” 杜乐天叹息无语。 周济揷口道:“婴儿无罪,何况是未出娘胎,大哥那一剑刺出,有甚于将一个无辜的人刺杀于剑下,大哥的难过,实在不难理解。” 杜乐天目光如电,盯在同济的面上,好一会,才移开,道:“但无论怎洋,这都是我杜乐天个人的罪孽。要杀,杀我一个人就罢了。” 周济道:“不错,只是对方也许就会想,当年大哥的斩尽杀绝是如何?” 杜乐天目光又转回周济面上。 周济并没有避开杜乐天的目光,按道:“朱藻这人小弟亦曾听人说过,的确是十恶不赦,而朱家传说的确亦是盗贼世家,但是否罪当该死,相信连大哥也不能太肯定。” 杜乐天盯稳周济,道:“说下去。” 周济道:“这一点在对方来说当然是非常清楚,可是,在他们眼中看来,无论他们做出什么事来都是理所应该。” 杜乐天道:“在他们来说当然是。” 周济道:“所以他们这一次的行动在他们看来,亦不过⾎债⾎偿。” 杜乐天突然问道:“在你呢?” 周济一怔,道:“自是过份。” 杜乐天冷笑道:“是么?” 周济又一怔,道:“大哥是想到那里去了?” 杜乐天自顾说道:“你的话当然是有你的道理,不过无论怎样也好,事既至此,总该有个了结了。” 周济点头。 杜乐天目光转回沈胜⾐,道:“小兄弟你可有什么意见?” 沈胜⾐道:“壁虎是朱云亭的儿子,应该是不会错的了…” 杜乐天道:“所以壁虎的杀人,肯定绝不是为了楚碧桐。” 沈胜⾐接道:“计划绝无疑问是早已拟好的了,无论楚碧桐生死如何,都一定会进行,不过,有楚碧桐的死亡来作幌子,是可以引开我们的注意,使我们走⼊歧途。” 杜乐天道:“这影响其实并不大。”他的目光落在右面的壁画上。“你可明⽩我的意思。” 沈胜⾐点头,道:“朱云亭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壁虎,还有一个却是老前辈方面的人,所以壁虎对庄院的情形那样子识,这在庄院第一次发生凶杀的时候,我们已有所怀疑的了。” 杜乐天道:“以你看那个人是谁?” 沈胜⾐道:“前辈意思?” 杜乐天道:“不是你,一定不是!”沈胜⾐道:“因为我虽然是一个陌生人,亦因为陌生反而没有嫌疑。” 杜乐天道:“凶手对庄院的情形既然表现如此悉,你这个陌生人当然反而不在怀疑之內。” 沈胜⾐道:“而且几次事发之际,我都在前辈的⾝旁。” 杜乐天叹息道“所以你是我最值得信赖的一个人。” 他目光一转,道:“芸儿当然也不会是壁虎的一伙。” 沈胜⾐轻抚着上官芸的脑袋,道:“当然。” 杜乐天目光转向杜九娘,尚未开口,杜九娘已嚷起来,道:“难道我会杀死自己的儿女?” 杜乐天道:“当然不会,无忌也一样,剩下来”语声一顿,盯着周济,道:“只有你了。” 周济一怔道:“我” 杜乐天道:“你我虽然是结拜兄弟,你的出⾝,我并不太清楚,而对于庄院的情形,你却是应该很清楚,很清楚的。” 周济吃吃道:“可是我…” 杜乐天截道:“年纪方面岂非也相当?”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周济的面上,有的刀一样凌厉,有的充満了疑惑。 杜九娘的目光却是最复杂。 周济只急得额上汗落不停,却-句话也都没说。 不是不想说,他的口张着,只是话到了咽喉说不出来。 杜乐天接道:“我们一直都是很好的兄弟,但曾几何时变得陌生起来,你纵然不说,我也看得出,你对我逐渐疏远,而离开杜家庄。过门而不⼊,到底为了什么?是不是知道了我是你朱家的大仇人?” 周济脫口道:“小弟是姓周…” 杜乐天道:“姓周未必就是真的姓周,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无论你姓什么都是一样。” 周济面⾊一变。 杜乐天又道:“我们在认识之前,原就是陌生得很!” 周济连忙摇道,呑呑吐吐,好像本就不知道如何分辩。 杜乐天面容冰冷,语声更森寒,道:“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的了,也只有你才能够不动声息,连杀凤儿雄儿,他们当然是绝不会提防你的,是不?” 周济头摇,说话方待出口,旁边上官无忌剑已出鞘,道:“拔你的刀!” 周济道:“无忌你…”上官无忌截口道:“你杀我三个儿女,这笔账当然应该由我来算!” 杜乐天道:“应该的!” 上官无忌道:“至于壁虎,岳丈大人与沈兄要费心了。” 杜乐天道:“放心!” 上官无忌剑指周济,道:“无论你的刀是否出鞘,我的剑也一定会刺出的。” 这边杜九娘-步抢前,脫口道:“你们…” 上官无忌截道:“我死了,你再出手!”语声-落,剑已刺出。” 周济急退,一面道:“住手!” 上官无忌剑势不绝,道:“你我之间,别无选择,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语声中剑快如风,连刺十一剑! 周济一退再退,裂帛声中,襟连开两个⾎口,叱道:“无忌,你再不退下,我可要动刀的了!” 上官无忌长剑“哧哧哧”连刺三剑,道:“你本该拔刀!” 周济偏⾝错步,手一落,叮叮声中,已握上刀柄。 上官无忌剑突收,道:“我让你拔刀!” 周济伸左手,道:“听我说” 这三个字出口,眼前寒光暴闪六支短剑已至。 上官无忌口虽说让他拔刀,可是当周济伸出左手,要说话的那刹那,他那六口短剑就了出去。 六剑齐发,几乎不分先后,他显然早已作好准备,才会有这么迅速,这么突然的一击! 他名重江湖是一个侠客,是一个英雄,这种暗袭的手段,原就不是他应该用的。 所以这六剑出手,非独周济意料之外,沈胜⾐杜乐天同样为之愕然! 那刹那,沈胜⾐已想列制止,可是他动念未已,这一击已然有了结果。 没有人能够来得及制止这一击,绝对没有人! 周济剑光中惊呼,刀呛啷出鞘,夺魄摄魂的“叮当”铃声中刀格飞后来两剑,⾝反闪开一剑! 还有三剑却闪避不了! 一剑咽喉,一剑心,一剑丹田要⽳,每一剑的都是要害“夺夺夺”三声,剑剑齐没及柄! 周济就是一⾝横练功夫也一样噤受不住,整个⾝子立时被撞得倒退出半丈,连人带刀倒下去! “叮当”声中,周济当场气绝⾝亡! 上官无忌盯着周济倒下,一声不发。 杜九娘看在眼內,那刹那突然大叫一声:“周大哥!”疾冲了过去! 她以上官无忌的⾝旁奔过。 上官无忌眼瞳中突然杀机一闪,剑同时刺出“夺”地刺进了杜九娘的咽喉! 杜九娘完全没有闪避的余地,也本就没有想到闪避! 她哀呼,一股⾎箭中,仰倒在上官无忌脚下! 上官无忌随即按剑大笑起来! 沈胜⾐看到了上官无忌眼瞳中的杀机,他的⾝形立即如箭出! 出一丈,突然停下! 剑也就是这时候从杜九娘咽喉子套! 好快的一剑! 杜乐天同时标一样从椅上站起来,突然又坐下。 上官无忌的笑声同时铁锤一样重击在他心头上。 那种笑声已接近狂疯。 杜乐天坐下,陡然一声狮子吼:“无忌!” 无忌笑声立止,道:“岳丈大人,你现在总该明⽩了。” 杜乐天盯着上官无忌,一声也不发,沈胜⾐也都怔住,上官芸已被赫呆,突然哇的一声就哭出来,道:“爹” 她向上官无忌扑过去,沈胜⾐眼快手急,慌忙一把将上官芸拉住。 上官芸一挣不脫再也忍不住,埋首沈胜⾐怀中痛哭起来。 上官无忌目光落在上官芸⾝上,面部的肌⾁突然一阵菗搐,转向沈胜⾐,道:“沈兄你放心,我是绝不会杀她的!” 沈胜⾐道:“我虽然不知道原因,亦知道你不会,否则,芸儿早已死于壁虎剑下。” 上官无忌道:“沈兄本是一个聪明人。” “可惜只是一个人,所以我虽然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路,还是来不及抢救。”沈胜⾐一声叹息,道:“上官兄” 下面的说话尚未接上,杜乐天已然大吼:“无忌,你疯了!” 上官无忌应道:“没有!” 杜乐天厉声道:“那你为什么杀九娘?” 上官无忌道:“因为在我眼中,她实在该死!” 杜乐天道:“什么?” 上官无忌道:“有些事情岳丈大人还是不知道的好。” 杜乐天断喝道:“你不说,我这就打杀你!” 上官无忌道:“岳丈大人中原无敌,小婿却是到现在仍不服。” 杜乐天怒道:“你以为我不会动手,你…”沈胜⾐伸手截道:“老前辈暂且息怒,我们先弄清这件事再说。” 杜乐天道:“这个…” 沈胜⾐截口问上官无忌,道:“上官兄到底是姓上官还是姓朱?” 上官无忌道:“朱!” 杜乐天吼道:“什么?你是朱云亭的后人!” 上官无忌缓步走到右面壁画那个无面的少年像下,道:“也是壁虎的兄弟!” 杜乐天睁大了眼睛,好像仍有些怀疑上官无忌的说话。 上官无忌接道:“家⽗心在右,幸免一死。然而武功亦散失⽔准,复仇的希望也就寄在我们兄弟二人⾝上!” 一顿才又接下去:“当年我的挑战你,原就是一试你的武功⾼低,一试之下,不由心寒,壁虎亦认为,凭我们二人之力,绝非你对手,即使暗算,亦未必就能够成功,既然你看上我,也就顺⽔推舟,只等机会下手。” 杜乐天沉声道:“可是你一直都等不到机会。” 上官无忌叹息道:“无论你为人如何,对于你的武功我一向都是佩服得很,中原无敌这四个字江源上的朋友,无疑是并未过誉,我虽然如此接近你,始终都找不到机会下手。” 杜乐天道:“我看你是没有胆量。” “也许-一”上官无忌微喟道:“每一次当我接近你,准备下手,就发觉你浑⾝上下无懈可击!” 杜乐天冷笑不语。 上官无忌道:“壁虎也试过几次准备出其不意突地暗算,但结果不是像我这样,不知道如何下手,所以他才会选择杀手这种工作,在工作之中磨练自己,这些年来他学得很多.也学得相当成功。 杜乐天道:“为什么你们不一试!” 上官无忌道:“一击不中,便再没有第二次机会,在没有⾜够把握之前,我们是不会随便出击。” 杜乐天恨恨的道:“你却是娶我女儿为子。” 上官无忌道:“那可以使我更接近你,但,我们虽然有夫之名,一直都没有夫之实。” 杜乐天诧异的道:“那么⾼儿,雄儿…” 上官无忌冷冷道:“⾼儿雄儿凤儿都不是我的儿女。” 杜乐天道:“胡说” 上官无忌道:“虎毒不食儿,他们若是我的儿女,我如何下得手?” “你…”杜乐天瞪着眼睛。 上官无忌道:“⾼儿是壁虎杀的,雄儿凤儿也是。虽然并不是我下的手,但知而不救,与亲自下手,并无多大的分别。” 杜乐天浑⾝颤抖,道:“那他们…他们到底是…” 上官无忌道:“你真的到现在仍然想不到?” 杜乐天突然怪叫了起来:“周济” 上官无忌道:“这也就是周济要远离这里,不敢留下的原因,虽然是九娘主动,但做出这样的事情,亦难免有愧于心。 杜乐天沉默了下去。 上官无忌又说道:“其实只要你留意一下他们两人平⽇的举止,也应该有所发现的了。” 杜乐天想着不由点头。 上官无忌接道:“你所以此前什么也没有发现,只因为你本就不会想到,他们会做出这种事情。” 杜乐天点头叹息。 沈胜⾐按口问道:“那么芸儿她…” 上官无忌垂下头,道:“任何人都难免有胡涂的时候,我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沈胜⾐已经明⽩。 上官无忌叹息接道:“芸儿绝无疑问是我的女儿,因为在那一年之中,周济一直浪迹在外。” 沈胜⾐忽然问道:“报复在你来说,真的是那么重要?” 上官无忌道:“我家是盗贼世家,在我的体內流的绝无疑问也是罪恶之⾎,无沦我做出什么事情,都是不⾜为怪的。” 沈胜⾐道:“你完全不后悔?” 上官无忌言又止。 沈胜⾐接道:“一直以来我相信你都没有好好想过,到现在,周济杜九娘已伏尸你剑下,上官⾼、雄、凤三兄妹,三个无辜的年轻人亦无一幸免,这就是⾎债⾎偿,也应⾜够了,你亦可以吁口气,亦应该有时间来反省一下。” 上官无忌的面上露出了落寞的神⾊。 沈胜⾐又道:“有几个问题,相信你现在亦已经考虑到,譬如说你这个亲生女儿芸儿的将来…” 上官无忌眼旁的肌⾁一跳,挥手道“别说了。” 沈胜⾐道:“其实我说与不说都是一样。” 杜乐天那边倏的-声冷笑,道:“即使他现在后悔也已经太迟了。” 他重重一顿,沉声接道:“事情已然是以⾎开始,也应该以⾎结束!” 语声一落,他从椅上站起来,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站起,但绝无疑问,是最后一次的了。 他的眼瞳已充⾎,一双拳握紧,已随时准备击出! 上官无忌应声道:“原该是这样!” 杜乐天目光一落,道:“执起你耶六柄短剑!” 上官无忌没有动,道:“七绝剑出自你的传授,我绝不会用你的剑术来对付你!” 杜乐天道:“你到底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上官无忌道:“所以我想到若是用你传授的剑术,每一个变化都在你的意料中,这一战本不用战,一开始便败了。” 杜乐天道:“那是说,近年来你已经暗中练成绝技。” 上官无忌头摇,道:“我并不是因此而挑战你,只是在踏⼊这个庄院之后,我便不想再走出去!” 他一字字接道:“相信也没有这个可能,今⽇我纵能杀你,亦必定难逃一死!” 杜乐天道:“百⾜之虫,死而不僵,只要我还有一口气,都可以发出致命的一击!” 上官无忌道:“你应该可以。” 杜乐天忽道:“你那个兄弟壁虎呢?” 上官无忌道:“什么事?” 杜乐天道:“凭你一人之力,绝非我的敌手,事已至此,你们何不两个一齐-上来,这对你固然好,也省却代一番气力。” 上官无忌头摇道:“我们虽然是那么亲的兄弟,情并不一样,这么多年来,我也从未勉強过他,他也是那样子。” 杜乐天冷笑道:“兄为名侠,弟为杀手,的确并不一样,但是有一点却是在这一刻之前仍然共通。” 上官无忌道:“那一点?” “都不敢面对现实!”杜乐天侧面大喝:“壁虎,你出来!” 喝声有如青天陡裂,疾走雷霆! 壁虎这时候应该在这附近,应该听得很清楚,可是他并没有回答。 上官无忌沉声道:“他不愿意出来你怎样叫也没用。” 杜乐天冷笑道:“倒要看他躲到什么时候。” 上官无忌道“他一定会出来的,还有他致命的一击!” 杜乐天道:“你以为我会怕?” 上官无忌道:“当然不会了,中原无敌,何尝怕过别人?” 杜乐天道:“你总算还会这样说。” 上官无忌道:“终究是事实,别人也许会怀疑,我却是绝对能够肯定,这么多年来,我终究是你的半子,是你的女婿!” 杜乐天面⾊铁青。 上官无忌接道:“只不知岳丈大人是否忍心置这个女婿于死地!” 杜乐天冷冷的道“我这个女婿既然忍心将我的女儿刺杀于剑下,若说我不忍下手那是废话!” 上官无忌道:“今⽇的废话的确多了一些。” 杜乐天一步方自跨出,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凄冰之极的声音:“外公!” 是上官芸的声音,她一面惶恐之⾊,接呼道:“爹!” 杜乐天脚步应声停下,上官无忌眼旁的肌⾁一阵菗搐,言又止。 沈胜⾐一手搂着一官芸,即时道:“两位,事情到…” 上官无忌截道:“沈兄不必多作说话,事情到这个地步,只有⾎才能够解决的了!” 一顿接道:“芸儿就给沈兄,朱家本该绝后,延到今⽇,也是天意,芸儿的体內流的既然也有我的⾎,无论多大的打击,相信她都可以承受得来!” 沈胜⾐道:“废话!” 杜乐天忽然道:“小兄弟,你还是与芸儿暂时离开这儿。” 沈胜⾐头摇,道:“现在除非你们都罢手,否则芸儿就是不留下,对她的打击亦无不同!” 上官芸抓着沈胜⾐的肩膀,哀呼道:“沈叔叔,你想想办法” 沈胜⾐左手按剑,方待说什么,上官无忌突然道:“沈兄,这一战绝不是你所能够阻止得了的,你还是离开的好!”沈胜⾐扬眉道:“为什么你这样急要我离开,是不是方便壁虎的突然一击?” 上官无忌沉脸道:“我只是为了芸儿设想!” 沈胜⾐道:“若是如此,便该罢手!” 上官无忌道:“你这种人是永不会明⽩我的了。” 沈胜⾐叹息道:“正如你不明⽩我一样,我们原就是两种人。” 上官无忌沉声道:“我本不该招惹你这种人的。” 沈胜⾐道:“现在才说这句话,是不是太迟了。” 上官无忌冷笑,眼瞳中杀机一闪,出剑,人剑如飞虹,向杜乐天! 这一剑非常突然,杜乐天却并不太意外,更突然的剑他也不知接过多少的了,他的剑立即出鞘! 那柄剑原在鞘內,但刹那间便变了在他的手中“叮”的正好住了刺来一剑! 上官无忌折,提,一剑刺空,又三剑刺出,每一剑的角度都是刁赞之极! 杜乐天全都接下! 上官无忌拧再刺出三剑,霍地滚倒,贴地滚向杜乐天下盘,剑光如轮转,他整个人就像是变成了-头満布尖剑的刺猥! 杜乐天轻喝一声:“好!”⾝形拔起,横跨半丈,落在堂中八仙桌上! 上官无忌人剑紧接滚至,手一按桌旁一椅,竟然就藉势滚上桌上! 杜乐天⾝形再起,横越三丈,落在一张几子上! 上官无忌⾝形不停,凌空一滚,横过去! 几子在剑光中碎裂,杜乐天也在剑光中滚落,剑一点,以剑尖支地面,倒竖晴蜓! 上官无忌人剑迅速追至!贴地一滚,一剑正划在剑上! 杜乐天若是脚着地,这一剑便得将他的脚斩下! “叮”一声,一篷火星在剑上迸开! 杜乐天凌空倒翻,上官无忌“鲤鱼倒穿破”剑追击斜上! 杜乐天半空中连换三个⾝形,闪七剑,还一剑,⾝形又落下! 上官无忌⾝形一翻,接一剑,亦落下来,着地滚⾝,肘、肩、、膝、胫一齐用力,风车般在地上滚动! 剑随人转,挑刺斩削,攻的都是下盘。 杜乐天⾝形闪跃挪腾,倒踩七星,掠回原位,长剑挑动,将两张椅子挑飞,再一纵,又掠到那张八仙桌上! 上官无忌一弹起来,人剑追刺,霹雳一声巨响,那张八仙桌即时齐中裂开,杜乐天⾝形笔直落下,落地生,稳如泰山! 那刺向他下盘的一剑变了刺向他的面前,他的剑一翻,立即将来剑封住,剑势接展,排山倒海般疾攻向上官无忌! 只一剑,他便已将上官无忌的剑住,上官无忌的⾝形亦不觉被控制。 杜乐天剑出不停,一面道:“若是前此五年,你用地趟⾝法对付我,绝不会令我这样狼狈。” 上官无忌接剑回剑,没有作声。 杜乐天冷笑接道:“一个人老了,筋骨自难免变得迟钝,尤其是下盘,更是老年人的弱点,变膝弓在老年人来说,无疑是比较辛苦。” 一顿冷接道:“你其实可以多等几年的,到了那个时候,我说不定连还手都已不能。” 上官无忌道:“一件事既一定要解决迟早都是一样,柳伯威的武林贴,我既然有份,周济也一定有份,也既然有可乘之机,何不就趁这个机会,一并了断?” 杜乐天连声冷笑。 上官无忌一字字接道:“你灭我満门,今⽇我也是,杜乐天,你有何感想?” 杜乐天铁青着脸,道:“我只知道你这个人丧心病狂,是一个疯子!” 上官无忌大笑,剑势越见急! 杜乐天接一剑,最少还两剑,他虽然老大一把年纪,剑势却更见老练! 说话间两人已一连攻守了千剑,叮叮声响个不绝,简直就有如珠走⽟盘! 那两柄剑电简直就像是比成了两团光芒,在两人⾝外飞闪不定。 再过百十招,光芒陡然流星般飞散,两支剑重现,塔在半空! 那只是刹那,双剑又动“叮叮叮叮”的击起来! “铮”的突一声,上官无忌那支剑终于断下! 他那支剑已断去两次,这一次仓卒接上,原就不太好,在两人的內力击撞下,终于又断折! 杜乐天即时一声暴喝:“要你命!”长剑乘隙直⼊,剑势有如闪电奔雷! 也就在这时候,在他⾝后不到两丈的一条柱子突然碎裂! 那条柱子的中间已经挖空,向堂中有人⾼的一面亦被斩断剖开。 那些地方都嵌得紧密之极,加上柱上朱漆剥落,斑斑驳驳,不是预先已知道,又很小心的去看,真还不容易看得出来。 壁虎也就蔵在这条柱子內,一直在等出击机会。 现在机会总算降临了,他把握机会,立即用內力将⾝前的木反震碎! 木屑纷飞中,壁虎如箭般出,链子剑铮然抖开,飞刺向杜乐天的后心! 意外而迅速,杜乐天绝无疑问,闪避不了这一剑,何况池势如奔马,一剑刺向上官无忌,人与剑都已是有去无回之势? 剑闪电一样划破长空,链子已抖直,剑尖距离杜乐天的后心已不到三寸! 也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间,一道剑光也是闪电一样飞至! “叮”一声,剑尖正击在剑尖之上! 壁虎的剑被撞飞,横来那支剑亦“叮当”堕地! 是一支短剑,是上官芸所用的两剑之一。 这支剑却不是由上官芸发出来。 是由沈胜⾐! 那么长的距离,事出又意外,沈胜⾐纵然轻功再好,也绝对救不了杜乐天。 可是他反应的敏锐,实在上非同小可,那刹那拔剑,飞剑,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并没有丝毫凝滞! 那一剑的迅速,的准确,亦实在惊人! 壁虎本已苍⽩的脸⾊,那刹那更苍⽩,也不知是惊是怒! 他人在半空,接剑在手,大喝-声剑再次飞刺! 一连三剑! 杜乐天虽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刹那经已自救不及,他已经感觉到壁虎剑上的寒气,但同时,亦看见了沈胜⾐拔剑飞击! 他绝对相信沈胜⾐那一剑,可是那刹那他的剑仍不免因心情影响,突然间一慢。 剑已经快到上官无忌的咽喉,也就因为那一慢,上官无忌的剑已赶及,断剑正好封住那一剑的刺杀!他立即游⾝,断剑翻飞,连刺十七剑! 杜乐天剑势仍然暴展,见一剑破一剑,猛一个翻⾝,一引一划“铮,铮,铮”连封壁虎的三剑飞刺! 上官无忌壁虎⾝形一合,暴喝声中,双剑齐向前刺! 杜乐天左手捏剑诀,剑一划一分,左拒右挡,将两人的剑势完全接下来! 他的⾝形兀立不动,长剑却飞灵巧幻,一剑化成千锋! 上官无忌壁虎二人双剑虽然凌厉,竟不能够将杜乐天迫退半步! 杜乐天剑越来越灵活,时不时暴喝一声,气呑河狱! 中原无敌不愧是中原无敌。 沈胜⾐也是用剑的⾼手,但现在亦不噤有不如的感觉,杜乐天剑法之⾼,的确是他生平仅见。 千招又过,杜乐天显然已占尽上风,运剑如飞,突然道:“凭你们的武功,绝不是我的对手!” 壁虎怒道:“老匹夫,不是姓沈的一剑,你现在已经尸横就地!” 杜乐天冷笑,道“诡计暗算,不是本领!” 壁虎怒形于⾊,嘶声大吼,连攻三十六剑,⾝形陡退,剑脫手,曳着链子飞沈胜⾐瞠! 这一剑一样出其不意,可惜他暗算的是沈胜⾐这样的⾼手! 沈胜⾐剑眉一轩,剑已经划出,拔剑,出剑,急如石火“叮”的将剑接下来,凌空翻滚。剑毒蛇一样刺向沈胜⾐的咽喉! 沈胜⾐左手剑急挑,接一剑,还三剑,壁虎才接下这三剑,沈胜⾐喝叱连声,剑已刺出! 壁虎这一顿剑接下,人已被迫退七步! 沈胜⾐剑势不停,突然道:“刹柳伯威的是你!” 壁虎冷笑,道:“不错!” 沈胜⾐道:“其他的人?” 壁虎道:“当然也是。” “不是为了楚碧桐?” “你以为我们这种人之间也有义气?” “他曾经救你一命?” “这是事实,但我也曾回救他一命,我们之间,早已两不相欠” “你们是结拜兄弟。” “只是结拜而已,若无好处,就不是兄弟了。” “你杀柳伯威他们,只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 “只是如此。” “没有这个必要。” “人都已死了,还说这些来作甚?” 沈胜⾐无言。 壁虎接说道:“做侠客有何好处?” 沈胜⾐道:“没有。” “没有为什么你要多管闲事?没有你的那一剑,杜乐天已经倒下!”壁虎简直是在叫,嘶声的狂叫。 他处心积虑,一切已安排妥当,万无一失,那知道就失败在沈胜⾐的一剑截击之下。 沈胜⾐应道:“对于这件事,对于你们兄弟,我只有说一声抱歉。” 壁虎嘶声道:“抱歉?我要你的命!” 语声一落,他整个⾝子都裹在剑光中,狂疯的向沈胜⾐刺去! 沈胜⾐并不退缩,以快破快,人与剑那刹那亦合成一体! 千剑再千剑! 壁虎突然一声嘶心裂肺的尖叫,整个⾝子陡然向后倒飞了出去! 他手中链子剑已飞出,那支剑尚未飞到沈胜⾐的面前,由剑锋以至链子“铮铮铮铮”的突然寸寸断下! 他整个⾝子亦出现了无数⾎口,一⾝⽩⾐迅速被染红! 他着地又弹起来,木立在那里不动! 几乎同一时,上官无忌手中的断剑亦脫手,被杜乐天挑上了半天! 杜乐天剑势未绝,只要再一剑,便可以将上官无忌刺杀于剑下,可是刺停在半空! 上官无忌没有动,等着剑刺来,因为他无论如何闪避,⾝形都在杜乐天剑势笼罩之下! 所以他索不动,可是杜乐天的剑却没刺来! 他一怔,嘶声道:“老匹夫,你还不动手?” 杜乐天盯道他,突然道:“你走!” 上官无忌又一怔,道:“这算是什么?” 杜乐天深深的昅了一口气,道:“我叫你走你就走!” 上官无忌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道:“你若是以为我是贪生畏死的那种人,可就大错特错了。” 他霍地回头,目注壁虎,道:“兄弟!” 壁虎已变成一个⾎人,但仍然有力说话,应道:“天意” 一句话只是两个字,池半⾝一仰,又倒下去。 上官无忌嘶声道:“好一个天意!”突然又大笑起来! 笑声中眼耳口鼻突然鲜⾎狂噴,格格一连串异响之中,他浑⾝的骨骼亦被自己的內功迫得寸寸碎裂! 上官芸哀呼冲前,她尚未冲到上官无忌已倒下! 凄凉的哭声立即在堂中响起来,可是上官无忌已听不到。 上官芸痛哭声中亦倒下昏过去。 杜乐天急忙过去将上官芸抱起来,这片刻之间,他彷佛之间,他彷佛已老得浑⾝无力,抱着上官芸跪倒在地上。 他整张脸,整个⾝子都在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了出来。 到这个地步,他还有什么话说?” 沈胜⾐也没有。 剑仍然在他手中,连将剑⼊鞘的气力他彷佛都没有。 有生以来他又何尝见过这么悲惨的事情? 舂寒仍料峭。 天⾊晴朗,杜家庄之內却风雷之声大作。 是琴声,风雷引。 沈胜⾐在风雷声中走出了杜家庄的大门。 上官芸无言相送,细弱的⾝子颤抖在晓风中。 “芸儿一-”沈胜⾐在石阶下停步,手抚着上官芸的头。 “沈叔叔…”上官芸语不成声。 沈胜⾐笑笑,道:“试试忘记这件事,答应我。” 上官芸含泪点头,道:“沈叔叔,你真的要离开了?” 沈胜⾐颔首道:“叔叔以后有时间一定会再来看你。” 上官芸道:“叔叔,一定的。” “一定!”沈胜⾐说得很肯定,刷地翻⾝上马,策马奔出。 奔出了数十丈,他回头望去,上官芸仍然站立在石阶之上。 他叹息在心中,挥手。 上官芸也挥手,眼泪也忍不住流下来。 风吹急,吹冷了她的眼泪,到她的眼泪被吹⼲的时候,沈胜⾐一骑经已远去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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