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驼千里是由墨余生写的武侠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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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明驼千里 作者:墨余生 | 书号:41233 时间:2017/9/18 字数:10603 |
上一章 第五十七回 莫道官常 丧节多豪族 侈言隐逸 高贤 下一章 ( → ) | |
于志敏双目直盯在杨的脸孔,心想:“我看你还有什么鬼好捣?” 二女也觉得杨贼顿那两脚,和舟子“哦”了一声,都大有文章,阿尔搭儿和钱孔方换一个眼⾊,道:“钱丫头认为会不会再有鬼?” “纵使有鬼,也不会太大。” 于志敏和诸女回到中原,多时不讲鞑靼话和在北极冰原所学会的方言,也就见猎心喜。 笑说一声:“我们是捉鬼巫师,谁还怕鬼?” 三位贼首只听得咭哩咕噜,半个字也听不懂,不噤互相视一眼。 于志敏夫妇与三贼对坐船舷,笑语风声,不觉小艇已到中途。 舟子好端端把橹一停,突然叱起一声:“妈呀!” ⾝躯猛可向后一仰。于志敏大喝一声:“你敢!” 三贼首六臂齐挥,香、暗器,掌力,一齐发出,⾝子向外一侧同时坠进⽔中。 于志敏明知舟子那一声“妈呀”是同时发动的信号,但贼人同时袭击,又不能不管。这边六掌齐发,将贼人香,暗器,掌力飞的的打飞,化去的化去,但也速加将三贼送下船舷。 那舟子把握一瞬的良机,也一个翻⾝⼊⽔。 钱孔方恃有⽔镯,阿尔搭儿恃有龙珠,娇叱一声,即要⼊⽔追赶。 于志敏急一拖她两人,说一声:“这时不行!” 阿尔搭儿道:“为什么不行哪?” “我们没搜过贼人的⾝,不知他还有那种歹毒的暗器,这点湖⽔难不住我们,说不定嘁人还要回来察看。” 于志敏凝神静听,果闻船底有极轻微的响动,面⾊微变道:“我们分作三面下⽔,要远在二十丈外才行!” 钱孔方还待再问,于志敏双臂一分,指示她两人下⽔的方向,⾝子疾出三十多丈。 二女见檀郞走得匆忙,情知有异,急同时飞纵离船,但闻“轰”一声巨响,一条⽔柱⾼达寸丈,平静的湖面登时波涛汹涌,那艘贼人舵小艇也立被炸成碎片。 二女又惊又摇,各一挥手分头⼊⽔。 半晌,于志敏冒出⽔面,手里提着贼人的五舵主魏从善二女却是空手出⽔,与檀郞骡在一起,展起轻功,踏波登岸,于志敏摇头摇道:“这一伙贼人,真正毒异常,几乎着了他的道儿。” 阿尔搭儿道:“敏郞!你怎知道那船定会炸爆,要我们事先避开?” 于志敏苦笑道:“这也是我们命不该死,因为贼人⼊⽔之后,没有题船的声音,反而有极轻的响动,若不是燃点火线,决无别的道理。再则炸爆时,冲击起的巨浪,连贼人自己也受不了,所以定要远避才行,果然我在三寸丈外抓到这个,你两人空手上来,想必已把人杀了。” 阿尔搭儿道:“我杀了姓杨的一个!” 钱孔方道:“我也杀了一个,却找不到那船。” 于志敏道:“船夫被我杀了。” 阿尔搭儿面对山破,忽然“咳”一声道:“那上面有不少人,莫非就是…” 于志敏回头一看,果见透空的棱线上人影幢幢,确有二三十人之多,忙道:“你两人由两侧绕过去,我问问这个,再笔直冲上去。” 二女答应一声,各走一侧。 于志敏一掌拍力魏从善的⽳道,喝一声:“山坡那边是不是你们的巢⽳?” 魏从善怒吼一声道:“五舵主不知巢灾不巢⽳,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大不了和你拼了!” 于志敏冷笑道:“你配和我拼么?”伸掌一拍,把魏从善⽳道全闭,⾎脉倒行,又道: “你先受三天的蜂虻再死罢!” 他知道自己手独门闭⽳的功夫,除了尊长和自己妾知道以外,决无人能够解救,由得魏从善在地上翻滚,脚尖一点,⾝子化作一道长虹已落在山,再起一步,已到达扁山顶上。 扁山虽是洞庭湖的名山之一,但由西到东,不过里许,由南往北,更是半里不到,这样小的一座山头,能有多少气候?形扁平,也疏疏落落长有几株杂树,对着湖心那面,还有一处小小的龙神庙,那是套常寄泊扁山的鱼民所建立。此外便是沿岸的鱼寥,和一座新建的院落,一登山顶便可一览无遗。 于志敏⾝在空中,即见一大伙短打装束,手持兵刃的壮双三三五五散在棱线后面,心想:“这伙乌合之众有何用处?”一提真气,虚而立,厉喝一声:“扁山八贼手下的人,快放下兵刃!” 那伙不⼊流的小贼也有个头目,因闻湖里轰隆巨响,不知发生什么事,才啸聚出来缭望,怎知只见几道弧线划过,头顶上即有人发话。小贼仰脸一看,但见一位貌似天仙的少女悬空站着,以为真是⽟女临凡,呼一声,俯伏地上,待听清话意,才知已表错情,但谁又是“扁山八贼?” 当然,他们自然而然地会想到他们的“导领人物”但那伙人自称为“洞庭八友”谁又敢硬派他为“扁山八贼?” 其中有一个被协从的贼伙,心机比较灵巧,眼见来人其貌如仙,悬空不坠,纵然不是仙人,也该是武艺超绝的⾼人,眼珠一转,立即⾼声叫道:“启禀女仙得知,这里只有洞庭八友,没有扁山八贼!” 于志敏喝一声:“八友就是八贼,你们是他手下的,就快弃兵刃逃生去罢!” 此话一出,群贼不知八贼是否还要回来,不噤面面相视。 于志敏看出他们的心意,又叫一声“八贼已死,快逃去罢!” 群贼这才哗呼一声,尽弃兵刃,向⽔滨逃散,只有少数几个逃向座新建的院落。 但另院落里面又是一阵喧哗,一位劲装少女领先走出,后面跟着一大群⾐着妖的妇女,袒露臂,⾁光四,最后面又有一位劲装少女押着。 这大群妇女有的掩面而泣,有的露齿而笑,一走出门外,恰遇翅几名贼人奔到,前面那劲装少女叱一声:“给我站住!”⽟臂一抬,已把逃来的贼人治倒。 于志敏夜空中看见,叫一声:“孔妹,由他们进去抢回点⾐服!” 原来走在前面那人正是钱孑L方,这时接口笑道:“这里男人个个该杀,别软了心肠放他了!” 于志敏随道:“是啊!贼首只有八人,天天去掳妇女,还不是开无遮大会?可惜已走散了不少!” 他举目四望,忽见近易城的湖边,五艘大船扬帆鼓棹而来,忙道:“休管他了,有官船驶来,会一个个带走。” 这边话音甫落,湖上又一声娇呼“阿敏!”一道纤影,如流光度隙,一闪而到。 于志敏闻得一声:“霜妹!”⾝子立即沉落。 这一对久别的爱侣,终而在名湖相聚,紧紧抱在一起,深忘⾝外尚有纷扰的世事。 钱孔方和阿尔搭儿并肩站在十丈开外,悄悄道:“那人可是紫丫头霜姐姐?” 阿尔搭儿道:“一点也不差,他们还不知道我们笑他哩!” 二女⾝后一位十四五岁面无戚容的美女笑道:“两个女的搞在一起,有甚么好玩?要是一个是男的,真正过隐!” 阿尔搭儿气得一沉粉脸,厉喝一声:“你说什么?” 这一声厉喝,惊得那少女衰喊一声“不敢!”顿时跪倒。于志敏和王紫霜在如饮醉酒的绮梦中,也被这声厉喝惊醒,王紫霜轻将檀郞推开半寸,眼角随着两泪珠,幽幽道: “我苦了一年多,这一刻已完全忘却了,你和她们姐妹遇上了没有?带了几人回来?” 于志敏怜惜地一紧爱侣纤,柔声道:“和她们都在玄冰⾕外強上,后来又见到方幼龄前辈才知道我的霜妹和闵姐穗!”回南救爹爹和红姐…” 王紫霜听檀郞一句“我的霜妹”已觉十分受用,忙道:“你别再说了,在搭儿丫头⾝旁那人是谁?” “就是钱孔方!” “是谁的?” 于志敏一听口气不妙,忙道:“算你的罢!” “呸!怎能算是我的?” “我本来不敢,无奈她们几个硬替你作主,把她送给我!” 王紫霜“哼”了一声道:“你可记得我在奴儿⼲说过话?” “让你和闵姐先打一顿再收她!” “还算你好记!”王紫霜冷冷地说了一句,看檀郞脸⾊带点膝然,又觉可恨、可笑,随又问道:“你和钱孔方相遇在破玄冰⾕前,还是破玄冰⾕后?” “要是在破玄冰⾕后,我也不愿收了,她带了阿萄、阿菩两人到了冰原,与魔厮杀时候,被我遇上。” “唔”王紫霜沉昑半晌,睑⾊转回和缓,说一声:“也罢!我不会为难她!”轻把檀郞一推,向阿尔搭儿招乎道:“搭儿丫头!把钱丫头带过来!” 钱孔方只听那个“带”字,不噤惊得望了阿尔搭儿一眼。 阿尔搭儿笑道:“姐姐休怕,有我!” 她声音虽小,王紫霜已听得清晰,冷笑一声道:“有你就没有啦!连你都该打!” 阿尔搭儿笑说一声:“不敢!”已拖着钱孔方跪在她的跟前。 王紫霜喝一声:“打!二女急把目一闭。 但她两人眼⽪才合下来,即觉脸颊被一只柔软异常的巴掌在上面轻轻一印,下紫霜又笑起来道:“准舍得打你两个了,还不快爬起来!” 阿尔搭儿“噗哧”一笑,登时跃起。 钱孔方拜了四拜,说一声:“谢谢姐姐恩惠!”也站了起来,站在王紫霜⾝侧。 王紫霜拉着她的柔掌,笑颜温语道:“小妹妹别怕,姐姐方才是吓你的哩!”一眼瞥见檀郞那顽⽪的笑容,又沉声道:“你且休得意,这是我的妹妹,与你毫不相⼲!” 于志敏嘻喀笑道:“方才我不是说算是你的?” “涎脸!先记着三百板,回去再算帐!” “唔”于志敏扮个鬼脸,却往三个子的圈里一挤。 王紫霜粉脸略带羞红,回顾阿尔搭儿道:“看你把这人惯成这样,在房里可成话啦!” 阿尔搭儿笑起来道:“紫姐姐你忘记了,那是你在神仙洞教…” 王紫霜知她说神仙洞里的旑旎风光,羞得连“呸”几声,向檀郞叱道:“你还不去发放那伙女的?尽在这里赖⽪⼲吗?” 于志敏遥急城来的五艘大船,问道:“那可不是官军来了?” 王紫霜“哦”一声道:“我竟忘记了,我也是趁船来的,因见有人站在空中,知道一定是你,才急急赶来。” 夫妇笑语声中,说不尽别离苦况,五艘大船已缓缓泊岸,船头上,一位蛾冠宽带的壮年人由几名健卒拥上山来,向王紫霜一躬到地道:“请于女侠替下官引见贵友!” 王紫霜因为檀郞改了装束,不知如何称呼,笑说一声:“你向府尊说罢!” 于志敏说过各人化名,随道:“扁山的渔舟俱已离岸捕鱼,在岸上的不是贼人,就是难女,贤⽗台只消命人带走即行。” 府尊唯唯称是,回眸一看,却见一位十四五岁美女躲蔵在诸难女⾝后,立即沉脸喝道: “芸儿怎不出来见我?” 那少女见被尊长发现,只好姗姗举步面来,低唤一声:“爹爹!” 阿尔搭儿见来的那少女,正是方才被自己斥得跪下去的人,暗道:“亏你还是个宮家女儿,怎地恁般无聇?” 府尊见他女儿回到⾝边,执着她的手,叹道:“这些⽇子苦了你了!” 芸儿道:“我不苦,⽇里夜里都有男人陪我玩得很舒服!” 府尊脸⾊骤然变青,厉喝一声:“你疯了!” “芳儿不疯!那回事真的好嘛!” 府草起手一掌,把他女儿的脸打红了半边,叫一声“气死我也!” 山坡上却传来一位妇人厉叫道:“你这老八王敢打我的女儿!” 于志敏看得轻轻把头一摇,说一声:“我们走罢!” 雄踞于岳城壮,俯瞅洞庭的岳楼,原是唐朝张说为岳州坟守时所建,经宋朝腾子京重修,属于岳公产任人游览。但因公产多半乏专人管理,以致倾圯不堪,每隔几年,要损紫修缮,所以索租给殷商摆设饮食。游人兴之所至,不妨尽醉而归,否则赏览琳琅満目的碑记,楹联,倚栏远眺,碧波万贯的洞庭⽔⾊,昑哦几名,也不失为附庸风雅的假斯文。 这一天辰已之,岳楼大门已开,并无顾客,原来洞庭湖边多的是忙人,少的是猜客,否则,吕洞宾何致有“三醉乐队队不识”之叹? 但这还不是主要的原因,原来这一天清晨,岳全船俱竟传女侠独擒四贼,兴府尊往扁山破贼巢的热门消息,以致好事的闲人,纷纷挤往城南的湖边,以争睹女侠的庐山面目为‘陕。 然而就在城南人山人海,肩踵相接,挤得臭汗淋淋的时候,岳在楼前已悄悄来了四位劲装少女,前面两人肩后背有长剑,其中一位左手挟有一件银⽩⾊大鳖,后面两人便是两手空空。 这四位女客一进大门,发觉冷冷清清的景象,不觉“咦”一声道:“怎么是这般清冷?” 正在低头扫地的跑堂,忽闻呖呖莺声起自⾝后,不觉惊得一跳,待看清来人面目,慌忙堆笑道:“他们都往城南看女侠去了!” 敢情他发觉当前四女俱是劲装,蓦地想到女侠莫非就是这四个,又急忙垂手侍立,说一声:“女侠请往楼上坐!” 挟有大氅的少女眉头俱是劲装,笑道:“清静正好痛快吃一顿,偏只有你一个人,只怕连茶⽔也没有!” 那跑堂忙一叠连声道:“有,有!‘厨房的大司务,和管帐师爷全在,女侠想吃什么都有!” 楼上千咳一声,传来一位老人口腔道:“朱文生!你満口女侠,须知你今天轮值,不能去观也!” 跑堂的忙扬声道:“戚师爷!有四位女侠来了!” 蔵师爷⼲笑两声道:“你真胡说!分明说是一位,如何多了三位?” 楼上一位脸型削瘦,接着八字胡的老人敢情就是那位蔵师爷,他忽见四条纤影上了楼头,不觉老眼一亮,仔细打量片刻,才慌里慌张一揖到地道:“果然是女侠!女侠功德无量,小老儿姓蔵名亮,请过这边来坐!”他一面说,一面颠动庇股,引领四女走向临湖的一角。 接着又问:“请问女侠,今⽇饮酒乎?饮茶乎?昑诗乎?舞剑乎?小楼有酒菜,严茶,纸笔墨,连诗韵亦有供应。” 仅仰单剑那少女听他一连几个“乎”字,不噤笑出声来,忙道:“我们先饮茶后饮酒,醉了或者昑诗,若是舞剑,请你老先生赶快跑,省得伤了你!” 蔵师爷连连称是,却又问道:“茶是乌龙乎?六安乎?酒要三蒸乎?四蒸乎?要菜乎? 不要莱乎?…” 其中有一位空手少女真忍不住了,⾆绽舂雷叱一声:“你弄好的送上来就是了,谁要跟你乎不乎的?” 蔵师爷被喝得倒退三步,擦擦鼻子,连说几个“是”字晃头晃脑下楼,吩咐厨房点菜。 “这样一个名胜之地,偏请一位俗不可耐的人来管帐,阿敏还要相他瞎聊,要不是钱丫头给他当头喝,还不知聊到几时哩!” “敏郞!你看这座岳楼我们能否包它一天,省得别人来扰!” “搭儿这痴丫头异想天开,这古迹名胜,怎容别人霸占?” “这也难说,名胜古迹也常被些不三不四的官儿划为噤地,不让别人登临。”于志敏见爱侣王紫霜还未通达近年的官常,趁机提醒她几句。 一说到“官”字,触起阿尔搭儿一个疑团,不觉叫一声:“奇呀!方才那府尊官儿的女儿,被贼掳去,她还说很好,被她爹爹打一巴掌,她妈妈还要上去拼命,那是怎么一回事呀?” 于志敏叹一声道:“古话说得好,失贞每在名门,丧节半归豪族,少则养娇习懒,长而恃⾊矜才,那知廉聇两字怎生写法?” 王紫霜笑道:“你骂得真好,方才我恨不得也给她一巴掌!” 钱孔方道:“半个指头她都受不起,一巴掌那还有命?” 夫妇四人倚楼远眺,右君王,左扁山,尽收眼底,碧波浩,清风徐来,俗尘尽涤。阿尔搭儿痴痴望了半天,不觉唤一声:“敏郞!这里有的是名山,名湖,名城,名楼。那么好的风景,早上你还说不好?” 于志敏说:“我不是说不好,而是说还有更好的地方,譬如说,这里左右两山,一嘲碧⽔,就很像崖州的东锣西鼓,但湖那有海洋大、⽔也没有海洋碧绿,我常说月是故乡圆,故乡的景物总是好的!” “好一个月是故乡圆!” 于志敏回头一看,又是那臧师爷,此时带了一名厨师和名叫朱文生那跑堂,正将一托盘的菜摆设在桌上,敢情他因客人说了几句子,不觉赞了一声,待见于志敏因他失声而回头,急又老脸微笑道:“女侠昑得好诗,失敬,失敬,向来登岳楼,有酒无诗俗了人,女侠既是能昑,岂可不昑乎?” 王紫霜笑道:“你那乎字少用几个好不好?” 朱文生不噤失笑。 臧师爷回头骂道:“你不学武术,为何而笑?之乎者也乃夫子之术,可多可少…” 于志敏忍不住挥挥手道:“老夫子请自便了,我们要喝酒,可不要你加酸醋进来!” 臧师爷恭应一声:“是!”却向壁间接的条幅一抬道:“此诗大可为下酒物!” 王紫霜一看,原来有人把杜甫那首登岳楼的五言律诗抄在上面,不噤冷笑一声道: “那有甚么好?” 臧师爷失惊道:“诗圣之诗,尚且不堪⼊目,只怕再无好诗矣,女侠博学广闻,允文允武,能为之一解,以释吾疑乎。” 王紫霜“哼”一声:“又来了个乎字!” 阿尔搭儿、钱孔方,连那厨师,跑堂都笑了起来。 于志敏知道爱侣气那冬烘师爷,故意说杜甫那首诗不好,此时被对方反请她解释不好的地方,生怕她说不出来,忙道:“那首诗是半截长衫,上四句和下四句毫无关连,怎能算是好诗?” 臧师爷忙说一声:“请教!” 于志敏笑道:“昔闻洞庭⽔,今上岳楼,吴楚东南拆,乾坤⽇夜静,是与岳楼有关的实情实景。亲朋无一字,老疾有弧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泅流,是与岳楼无关的虚情。杜老东生硬把虚情和实事拉在一起。” 臧师爷⾝上穿的正是那种长袍,于志敏那样一说,各人都忍不住哄然大笑,但他自己反而不觉得,瞑目低昑片刻,忽然一揖到地道:“有理!有理!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吾茅塞顿开矣!”他満面笑容侍立片刻,见没人理会,才一摆一颠地走向柜台,厨师和跑堂也知趣各自散去。 于志敏回到湖广,由雪峰山救闵小玲之后,得来的消息证实⽗亲于冕多半被羁于巫山,而巫山七怪又受落雷魔君驱使。 今后的行动,当然以先救⽗为上策,但为了救⽗,可能与雷魔君相遇。 这十几位少年夫侠,人人武艺⾼強,又有紫虚上人炼成的二十套防雷⾐,决不怕落雷魔君,但防雷⾐不能常年穿在⾝上,若果忽然与落雷君魔相遇,却是防不胜防。再则所说的五行洞可将活人化作飞灰一事,纵使言过其实,也该十分厉害,与其钻进洞中挨打,不如设法引七道将于冕另蔵在别的地方。 夫妇四人计议多时,于志敏念头疾转,忽然一拍腿大,叫起一声:“有了!” 王紫霜薄愠道:“话不好好说,甚么有了?” 于志敏嘻嘻笑道:“此乃得意忘形也!” 钱孔方“呸”一声道:“你和臧师爷同样的酸!” 于志敏晃晃脑袋,说一声:“不呀!”接着又道:“方才我忽然想出一个极妙的计策,不但救得爹爹,并且一个一个把七怪全活捉过来。” 王紫霜道:“有庇不过,还要咬牙裂嘴,卖什么官子?” 于志敏笑道:“你先别着急,一闹起来,我反而忘了!” 王紫霜恨得直瞪眼,惹得两位女伴掩口葫芦。 于志敏眯眯眼笑道:“我就喜这付娇嗔样。” 王紫霜装着有气,没理他。 于志敏自觉没趣,只好道:“我告诉你们吧,要知狐踪曲折,鹰眼早窥,要使七怪知道我们找他,一定以爹爹命来胁制我们,若果是别人去找他过节,他能否以爹爹作为赌注!” 王紫霜忍不住笑道:“关爹爹什么事呀?” 于志敏笑道:“你也不气了呀?” “呸”诸女也笑了一声。 于志敏逗得爱吕娇嗔发笑,自觉乐趣无穷,晃晃脑袋道:“对了!所以我们要改装成另一种扮相,打听巫山怪以往和谁有过节,我们就假托是那人的门下,为师报仇,约他手,先把他擒了下来,然后胁迫他们下放出爹爹。” 敏郞这计策很好,但七怪若果与人毫无过关节? 于志敏蛮有把握道:“他那种杀人盈万字的宇內十三凶,怎说与人毫无过节?” 钱孔方道:“你知谁和他有过节?” “这个毋须担扰,遇上机会,随时可以查出,最迟也只是三月后在岳麓山集会的时候,英雄里面总有人知道七怪的底细。据我看来,郭良和柳老前辈等,都应该知道多少。” 王紫霜蛾眉微醒道:“看来我该回梅岭关一趟才行!” 于志敏讶问一声:“为甚么?’” “由奴儿⼲带回来剩余的防雷⾐和金珠,俱放在红姑处,得带来备用才行,钱丫头柳丫头没有防雷⾐,怎能和落雷魔群相抗?” “我跟紫姐姐去!”钱孔方见王紫霜替她设想周到,愿跟她先去会见红姑。 王紫霜点点头道:“你和我做个伴儿也好!”于志敏急道:“过两天再走。” “为甚么?” 于志敏笑而不说。 王紫霜明⽩过来,粉脸微红“啐”一口道:“你以为我像你?赶快吃,过一会钱丫头就和我往客栈收拾起程。” 于志敏忙道:“也罢!我们得约定个见面地方呀!” “你不说这几天去问鲁老前辈要药么?我们少则七天,多则半月,在七天到半月期间,每天中午在岳麓峰道乡台等我们就是。” 夫妇匆忙餐罢,走往柜台付钱的时候,于志敏一眼瞥见一幅横披,不噤怔了一怔,向臧师爷问道:“写这首待的是甚么人?” 三妇举目看去,却见上青写着:“曲尽琴抛剩此⾝,不听杜字也伤神,剖心有⾎酬知已,滴泪无声哭故人,埋剑已封三尺土,征⾐重浣十年尘,编茅补迄西湖屋,再与梅花作旧邻!”下面没有题款,只给有一个酒瓮和两尾濒鱼。 阿尔搭儿和钱孔方不是词诗歌贼,看不出诗中之意,王紫霜却能看出几分,心想:“怪不得阿敏要问,这人果然有几分来历。” 臧师爷睁开老眼,看了半晌,才“哦”一声道:“女侠看此诗妙乎?” 于志敏道:“先不管妙不妙,我问的是甚么样的人写的?” 臧师爷又想半晌,才道:“那人是年登耆耄的老人,带有两位弱冠小童,常浮磋而来,不知其所去。” 于志敏道:“连他的去处,你都不知?” “洞庭三万六千顷,烟波浩,焉知去处?” “去向总该知道?” 臧师爷遥知西方道:“彼处便是芦林沙滩,岂是隐士久居之地?” 于志敏问出一个方向,立即会帐下楼,王紫霜回到客栈,换回男装,再将脸孔颜⾊略为改变,笑道:“你两人南行,也得装成一对假夫妇才好!”王紫霜说一句:“鬼才听你的!“即唤店伙结帐。 于志敏和阿尔搭儿送王紫霜,钱孔方到了⿇塘分手,又匿⼊林中,替阿尔搭儿改变脸型,然后回转岳,买了一艘小船,二张琴,载酒登舟,直向芦林划去。 阿尔搭儿见那芦林一望无际,不噤担心道:“敏郞!你看这芦苇比人还要⾼得多,占的地面那样广阔,那前辈蔵在那里,别连我们也路,出不来了!” 于志敏笑道:“若果路,我们不会走芦苇顶上么?” 苇上去找人来得方便,但那样未免不敬,进芦林里面,我倒有方法引他出来!” 阿尔搭儿深信不疑地“唔”了一声,问道:“你买这张琴⼲吗?” “我弹,你唱!” 阿尔搭儿笑道:“你会弹的,我不会唱!我会唱的,你不会弹哩!” 于志敏也失笑道:“那,我只好自弹自唱了!” “我来鼓掌!” 于志敏划船的本领十分⾼明,而且腕力又強,不需多少时候,已进⼊芦林深处,笑说一声:“我们上芦苇顶去坐。”即掳琴一跃,登上芦顶,盘膝坐在一朵芦花上面,把琴架在膝上。 阿尔搭儿也学他敏郞的样,面对面坐着。 于志敏调了一阵琴弦,先弹了一曲“芦中人”再弹起一曲“南乡子”同时引吭⾼唱道:“人有几多般,富贵荣华总等闲,自古荣华都是梦,为官,宝⽟儿宿业年事已衷残,须须苍苍骨髓⼲,不道山林好处多,贪,只恐痴误了贤” 阿尔搭儿见檀郞把琴弦一划,知已弹尽一曲,立即鼓掌叫几声:“好呀!”她那尖嗓子一叫,直可声闻十里。 于志敏顿耳见檀樾即隐约听出远处有年轻人“咦”一声道:“什么人有这份闲情,到这哩来弹琴⾼歌?” 于志敏猜想定是与题诗老人有关的两位年轻人,又一理琴弦,弹唱起老人在岳楼的诗句。 一曲甫罢,在阿尔搭儿喝采声中,忽有一个苍劲的口音问道:“何方雅人,能容老夫一赡丰采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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