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游龙是由独孤红写的武侠小说
阿奇小说网
阿奇小说网 短篇文学 武侠小说 校园小说 官场小说 乡村小说 重生小说 穿越小说 言情小说 架空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玄幻小说
小说排行榜 同人小说 耽美小说 推理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历史小说 竞技小说 科幻小说 伦理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深宅旧梦 情栬西游 滛情幻影 心畸之夺 情卻双轨 绝地羔羊 四面春风 龙之物语 风韵犹存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豪门游龙  作者:独孤红 书号:41344  时间:2017/9/18  字数:26020 
上一章   第十七章 疑云    下一章 ( → )
  桂香本在一旁,静静的听他二人讲话,一闻此言忙道:“王爷,不是我不识抬举,竟敢驳回王爷的金面,这事还是免劳照顾吧。万一我竟不出程师爷所料,是个来卧底的奷细,把这里的秘密怈漏出去,再一去不回来,那可糟透了咧。府里有的是能人,您要有什么差遣,还是着别人去吧,我可不能让程师爷再担着心事咧。您瞧,今晚如果我不是回来得正是时候,我那当家的再糊涂一下,在那里走错一步,那还了得?”

  程子云哈哈大笑道:“大嫂,俺早知道您会有这一手咧,不过,俺虽对大嫂有点疑惑,也是为了王爷的大事,您要和俺易地而处,还不也是一样吗?要不然俺和大嫂往⽇无仇,近⽇无怨,为什么要和您过不去呢?如今,俺这条妙计不妨说出来,您去与不去,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只看王爷对您如何咧?”

  说着又向允-道:“俺这条计,是打算请李大嫂明天或后天,再到六阿哥府內去一趟。最好能将那红⾐喇嘛诅咒太子的证据盗个一两件来,否则六阿哥随⾝应用的东西,能捞他一点来也行。只等东西到手,第二天王爷便差人将所盗东西,密封差人给六阿哥送去,再附上一封信,他便不得不来求王爷咧。到了那个时候,您再稍假颜⾊,还不一拍就合吗?而且这么一来,从今以后,他也决不敢再在王爷背后捣鬼了。您看,俺这个馊主意还用得吗?”

  允-不由又拍手赞好,回顾桂香道:“程师爷这条妙计委实可用,大嫂明晚请再为我一行如何?”

  桂香冷笑道:“论理既有王爷之命,我便明知非死不可也得去。不过程师爷这条妙计并不太新鲜,只不过要我演一出红线盗盒而已,可惜我却没有那道太乙灵符护⾝呢!如若把这条不值钱的小命儿冤枉送掉,他老人家再说我跑了,着我当家的要人,那未免太不值得咧。”

  说着,掣出那把刀来道:“王爷请看,这可不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骗人的,您瞧这把刀,缺了这大一个口儿,便是老大凭证,我可没有这胆子再去咧。”

  允-程子云两人-看,那刀果然缺了二三分深,⾖瓣大一块。允-忙道:“这是毒药驱使所致,如果那两个护院把式今晚一丧命,明天谁还肯再吃那药?只凭真功夫,难道大嫂还怕他不成?此刀既损已经无用,我现蔵有一口宝刀,便取来奉赠以偿今晚之劳,并壮行⾊如何?”

  说着便向侍立的福宁道:“你快去我那秘阁之中,将我那口宝刀取来。”

  福宁领命,连声诺诺而去,程子云又笑道:“对,对,今天那口宝刀算是遇着主人咧,也只大嫂才配用它,如果您佩上了这把刀,再遇上这样的事,便决无亏吃咧!”

  桂香看着他又冷笑道:“我没有那大福命,配使那把宝刀,也没有那大胆子敢再去送死。”

  程子云见她娇嗔満面,愈显‮媚妩‬,允-不但没有生气,反看得呆了,连忙又哈哈一笑,站起⾝来,兜头作了一个大揖道:“咱们多少有点同门之谊,您就半点不能担待俺吗?算俺又错咧,当着王爷,俺就此向您谢过赔罪还不行吗?”

  桂香见他真的必恭必敬的作揖下去,不噤笑得格格的道:“您可折杀我咧,我是一个女子,又是当中的一个小人,您多担待吧。”

  程子云趁势下坡,把⾆头一伸,扮了一个鬼脸儿道:“啊唷唷!这真不得了,原来您把俺的话全听去咧。您放心,只此一遭,下不为例,从此以后,俺如敢再在背后说一句,任凭处置如何?”

  这一来,不但桂香笑了,连允-也大笑不已道:“算了,话既揭开,以后大家就不必再提了。我不早说过这是老夫子不是,不能怪得大嫂吗?玩笑是玩笑,正经是正经,明晚大嫂还是再去一趟才好,否则连今晚之行也没有什么大意思了。”

  说着福宁已经从秘阁回来,左手提着一个碗大⾰囊,单膝一屈,向允-道:“回王爷,奴才已将宝刀取来。”

  说着将那⾰囊献上,桂香见那草囊团团的,不过碗口大小,心里暗想这个⾰囊的形式,哪里像个蔵刀的?允-已从福宁手中接过⾰囊,从里面掏出一圈银光闪闪的东西来,用手一开那东西上面的弹簧,只听嗒的一响,那团银光,忽然一闪,变成一把一尺七八寸来长、三指来宽带着银丝软鞘的短刀。

  允-再握着刀柄一掣,只见那刀便似一泓秋⽔一般,带着一片青⽩光华菗出来,桂香不噤看得呆了。

  允-却笑着递过来道:“大嫂请看此刀如何?”

  桂香接过一看,只见那刀⾝寒气人,通体除两道⾎槽而外,満隐着片片⻳纹,银什件,银呑口,银丝就刀柄上面嵌着三粒明珠,还有四块宝石,全都光华隐隐,那刀鞘却是两片蛟⽪制成,外面又细细的了一层银丝,尖上两个银钩,一个可以搭向银鞘环,便似带钩一般,另一个正好搭在刀柄另一银钩上,盘起来,正好便似一条带,如果系在上,乍看决不知道那是一柄柔可绕指的宝刀。正在玩赏着,程子云忽然咧着大嘴笑道:“大嫂,您看这柄宝刀如何?”

  说着索过那刀和那缺了口的单刀,左手擎着缺口的刀,右手用宝刀削去,只听得呛啷一声,便削去二寸来长一段,接着呛呛连响,那把刀便被削成数段,一面将刀递还又笑道:“您有此利器,再凭那路刀法,便再遇上几个服了阿几酥丸的家伙也挡不住咧。”

  桂香不噤喜孜孜的笑道:“此乃王爷所蔵圣宝,我如何能受得呢?”

  允-笑道:“物贵致用,此刀在我处不过一件珍贵之物而已,一到大嫂手中,便如虎生翼呢。我早说明在先,取来便是为了奉赠咧,你难道让我收回吗?”

  桂香连忙叩头谢了,将刀⼊鞘,向上一,只略松一些便如一条银带一般。允-又道:“此刀正是当带用的,大嫂如觉围小些,那刀尖上的银钩是活动的,只向上略移,可扣紧不致脫落了。”

  桂香仔细一看,果然那两个银钩可以伸缩上下移动,向上稍移,便可束紧,不由更加⾼兴。连忙解下,仍然盘好,蔵⼊⾰囊,收将起来。程子云猛一看那支画烛笑道:“天都快明咧,大嫂和王爷全该安歇了,如何再去六阿哥府中的事,只好明天再为细商咧。”

  允-一看厅上铜壶银箭,已经丑末寅初,不噤叫声:“啊呀,真不早咧!”便令各人退去,自己携了桂香,径赴赐书楼而来。走到楼下,桂香红着脸笑道:“王爷今天又不打算回到上房去吗?已经都快天亮呢!”

  允-携着她的手悄声笑道:“你不愿意我在此地,打算撵我回去吗?”

  桂香也媚笑着附耳道:“我是何等人,焉敢撵王爷回去,不过王爷龙体要紧,便妾也须歇一会儿,要不然明夜再去六王府功夫便要大打折扣呢!”

  允-这才笑着,自回福晋处去,一宿无话,不提。

  第二天二更以后,桂香带了那把宝刀,又将⾝上结束停当,别过允-,一跃上房,仍然先绕了一个圈子,折向雍王府而来。这一次却遇着⽟英值夜,一见面,递过暗号之后,⽟英便笑道:“年二爷果然病了,这总领队由王爷本人暂代,今天已经吩咐过,只要您一来,便先去红香小筑休歇,着人去禀报他来相见,不必先去见云‮姐小‬了。您到红香小筑去,我这就去回王爷呢。”

  说罢让出路来,只笑了一笑便自径去。桂香被她这一笑,转有些面红耳⾚,奔向昔⽇所宿那座院落而去。一到院落里面,荣嬷嬷已经着道:“李大,您这些时多辛苦啦。王爷知道您今夜必然回来,已经备下酒筵和您接风咧。”

  桂香搭讪着道:“荣嬷嬷您好,我还没有跟您请安咧!”

  荣嬷嬷慌忙道:“李大,您折煞我的草料咧,凭我要让您跟我请安,那不倒转来了吗?”

  说着慌忙行礼,一面低声道:“自从您走后,咱们王爷,哪一天不思念您几场?您不信只去一看便知道了。”

  桂香不由一怔地低声道:“那么,我走之后,大姑娘也伺候了王爷吗?”

  荣嬷嬷忙道:“您口上可得积德,凭大姑娘她怎么会伺候王爷呢?倒是您走后,王爷又娶了一位年妃倒是真的。”

  桂香又悄声笑道:“我知道,那年妃就是年二爷的妹妹,不过听说那云‮姐小‬也住在府里,王爷对她又怎样呢?”

  荣嬷嬷道:“您问这个吗?人家那是年二爷的人了,王爷已经拿她当了盟嫂和亲戚呢。同时她又算是福晋的妹妹,前几天连老皇妃全认为宮眷把她召进宮去过咧。”

  桂香笑道:“原来这丫头已经是年二爷的人了,难怪她处处回护着汉子咧。”

  接着又格格一笑道:“我听说年二爷已经有了正式夫人呢,难道她是个二房吗?”

  荣嬷嬷道:“二房虽是二房,可是她也跟正室夫人差不多。要依我看,将来的年二,还未必能赶上她咧。人家不但人品出众,人缘也好,不用说别的,她来了才只这几天,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喜她?”

  桂香道:“本来她就生得怪讨人喜的,不用说别的,只她那两个小酒涡儿,连我也怪喜的,也只有她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年二爷那样人物,这倒真是一双两好。”

  说着又笑道:“我想这一顿喜酒也快咧,您知道在什么时候吗?”

  荣嬷嬷把头连摇道:“这可难说,现在什么都好了,只还有一个人没答应咧。”

  桂香不噤诧异道:“这就怪咧,这样好的一件事,谁还从中作梗不成。”

  荣嬷嬷不噤一笑道:“您试猜猜看,到底是谁还没有答应。”

  桂香略一沉昑道:“是年二那一面吗?这也难怪,本来嘛,正室太太还没有过门就先闹起小老婆来,要叫我也决不能答应,何况听说那一家子,也是公侯世家咧!”

  接着又笑道:“这一来,不但年二爷要急坏了,便那丫头也够受的咧。现在说妥了没有咧?”

  荣嬷嬷大笑道:“您这第一猜就猜错了。老实告诉您,那一家是由我们王爷请了隆家舅太太去说的,您想这大的面子,人家还能不答应吗?再说,凭我们舅太太那张嘴,便是王⺟娘娘也能说得她要嫁人,何况这里头又是王爷的主张咧。人家不但老两口子全答应了,便那位没过门的年二也没有话说呢!”

  桂香笑道:“这更怪咧,难道年老大人和年太太还那么古板,不许儿子纳妾吗?”

  荣嬷嬷道:“您这第二猜更不对咧,那年老太太前几天已经趁着我们福晋生⽇来相亲咧,简直喜得不得了。看起来,老人家对这媳妇比对儿子还要更喜咧。便年老大人那里,王爷也去信了,还能不答应吗?”

  桂香蓦然格格连笑,指着荣嬷嬷道:“你这老货,简直是胡扯呢。要照这么一说,是云‮姐小‬不答应了。老实说光眼睛里不下沙子去,那丫头对年二爷用心已经无微不至咧,还能再做作吗?要不就是她不肯当小老婆,那可就大错呢!要凭年二爷这个人品、功夫、学问,任凭是谁便做个二房还算委屈吗?”

  荣嬷嬷又笑道:“可别先骂人,这一猜又猜错了。不但我这老货没有胡扯,便人家云‮姐小‬也没有那么狂,愣敢把这一段好亲事向外推。现在不答应的是年二爷呢。听说我们王爷为了这个已经和他闹了好几回别扭呢!”

  桂香不噤一怔道:“您说什么?年二爷竟会不答应,这是什么道理?”

  接着又冷笑道:“他想必是嫌她是一个江湖女人。这是云‮姐小‬,要是我,吓吓,那就非找上门去,先给他两个嘴巴,问问他为什么这样瞧不起人来,江湖女人难道就不是一个人吗?”

  说罢粉脸通红,又俏骂道:“他妈的,这小没良心的真是猪油蒙心,忘记了自已是老几咧。就凭他也敢这样臭美吗?”

  荣嬷嬷笑道:“李大,您怎么老是这个火爆子?这可嚷不得,王爷直到现在还教瞒着云家那一面的人咧。真要让云‮姐小‬知道,她虽然是大人大量,也非难过不可咧!”

  桂香道:“云‮姐小‬到现在还不知道人家姓年的不要她吗?这可真冤屈死了咧。要依我说,索告诉她,也免得在这没良心的混帐行子⾝上⽩费心思。那不显得太冤吗?”

  荣嬷嬷正在把手连摇,⽟英已在外面叫道:“大嫂您稍等一会儿,王爷有话要当面吩咐,这就来咧。”

  接着,灯光下俏影一闪,⽟英人已走进笑道:“王爷一听您来了,本来打算立刻就来,只因傍晚睡了一觉,正在唤来载总管。问他晚半天年二爷的病势如何,只等-问明⽩了就来咧。”

  桂香不噤双蛾一皱,正待要说什么,荣嬷嬷连忙以目示意道:“我们王爷和年二爷真是前世的缘法,他才病了两天,自己早上去了不算,晚半天又打发载总管去问候,便是嫡亲弟兄也不过这样呢。其实据我听人说,年二爷不过酒后受了些凉,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重病咧!”

  ⽟英抿嘴笑道:“岂但王爷而已,便那一位也着了云二爷和张杰去过两次咧。”

  桂香心下更觉愤然,不语半晌,雍王方才来到,一见桂香先笑道:“昨晚的事,云‮姐小‬回来已经全告诉了我,大嫂多辛苦了,十四阿哥和那个程师爷,对此事又做如何打算咧?”

  桂香忙将回去经过和奉命前往六王府盗取信物的话,全说了。雍王不由沉昑道:“这姓程的怪物,着子倒也厉害,如果六阿哥真的落在他的计中,倒真便宜了十四阿哥咧。这红⾐喇嘛就真有这琊术能使人疯魔吗?”

  桂香道:“据那程师爷说,魇魔之术那不过是红⾐喇嘛故神其说,也许太子的‮狂疯‬,便是那阿几酥丸所致,这虽然是揣测之辞。不过那喇嘛将两粒阿几酥丸教两个护院把式吃下去立刻力大如牛,绝不怕死,更不知疼痛,-味找人拼命,这却是我和云‮姐小‬亲⾝经历的。”

  雍王点头道:“姓程的这都是聪明话,我也这样想,便是年二爷今早也是这等说法。不过,就算是全是药力所致,这阿几酥丸也是够厉害的,如果再让六阿哥和十四阿哥打成片,既有这种混帐药作祟,又有那姓程的怪物从中调度,我虽怕不了他们,也够一防范咧。”

  接着又目视桂香笑道:“此事且等我和年二爷隆皇亲去商量再说。你今天晚上不必再到六阿哥府內去了,且在此地歇上一会,回去只说那边因有昨夜之事防守甚严,先把他支吾过去,明晚再候我和年二爷之命便了。”

  桂香不噤脸上一红,低垂粉颈道:“妾但凭王爷吩咐。”

  ⽟英见状忙道:“大嫂且和王爷盘桓一会,我今夜轮值,还需巡视去,先失陪呢!”

  说着便告辞退了下去,荣嬷嬷和旁伺丫头也去张罗茶⽔送上宵夜酒筵款待不提。

  那桂香约莫等候了半个更次,方才重行结束好了,向雍王告辞回去。雍王笑道:“现在既有词可借,明晚不妨破些工夫早些来,我仍在此地等你如何?”

  桂香回眸一笑道:“王爷有命,妾怎敢违拗?我是一切遵命而行呢!”

  说着便又一跃登屋而去。谁知一路回到十四王府,竟比昨⽇在六王府和那两个吃了阿几酥丸的把式拼了以后还觉吃力,一⾝香汗,直汗透重⾐。勉強到了西花厅纵落以后,那两条腿便似灌了铅的一般,酸得几乎站不起来,允-见状不由大惊道:“大嫂如何这等慌张?此去得手吗?”

  程子云不待桂香回答,便把头连摇道:“不妙,不妙,这是怪俺算错一着咧。”

  接着又向桂香上下一看道:“不用说,您是吃了大亏回来咧,但不知伤了哪里没有?要不然,真是令俺內疚愧对了。”

  桂香息稍定,趁机瞪了他-眼,把手一掠鬓角,娇嗔道:“谢谢您,总算我这小命儿长,托王爷的福,还没有折在那里,您真是诸葛亮算无遗策咧!”

  程子云猛然把桌子一拍道:“俺早已后悔,今天不该让您去咧,不信您只问一问王爷就知道了。您走后俺本来就打算亲自去追您回来,偏他妈的,一着既错,到处全是别扭。俺那套行头和家伙又被小来顺儿不知收到什么地方去,等他从澡堂子里泡够回来,事情已来不及咧,到底如何,是不是又遇上劲敌呢?”

  这时候,桂香已经缓过气来,又瞪了他一眼,转向允-道:“今晚我一到那里便和昨夜大大不同,不但到处灯火通明,而且墙头上、房上全站得有人,鸟和弩箭便和⿇林也似,简直无法进去,我本打算立刻问来,可是我又怕这位程师爷再说上两句真教人受不了,…”

  程子云不等说完,又双手一拍道:“王爷,你瞧如柯?全教我猜对了吧。”

  桂香却不去理他,又道:“所以只有硬着头⽪,在那府外,远远的绕了一个人圈子,才看到西北角上,灯火较疏防守也好多了,便想从那里进去…”

  程子云一晃脑袋笑道:“人嫂您不用说,俺便知道,一定在这个地方上了大当吧?”

  又自己一摸项下道:“自古用兵之法,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您哪里会知道这个大道理咧。”

  桂香看了他一眼,不噤暗中笑得肚子痛,但表面上做得一脸愤之⾊道:“你此刻说起来,倒真是神机妙算,为什么不早说咧?可不是吗?我才一进去还一点不觉得,只当人家百密一疏,已经有隙可乘,心中正一喜,谁知下面一声呐喊,四面灯球火把全亮起来,一阵弩箭鸟打得我头全抬不起来。幸而托王爷的洪福,总算闪避得快,一点也没有受伤。不过,这样一来,人家全围上来咧,一下便跳上房来三五个。幸而,仗着王爷这把宝刀才硬冲出来,就这样已经是九死一生。偏偏出来以后,那府外民房上,又埋伏下两个好手,那功夫并不比我差多少,总算我这刀,赢了人家的家伙,一下便被我将来人的三截削断,这才逃出人手。但是我又怕给王爷惹事,哪敢一直回来,又绕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才绕回来。可是我这一⾝功夫,本来就没有全复原,哪里噤得起这一场拼命大斗咧,所以一回来只有气的份儿了。”

  接着猛一掉头,又向程子云福了一福道:“我谢谢您的成全,这两次全够受咧。”

  程子云听罢,立刻站起来,兜头作了一个大揖道:“大嫂,您别生气,今晚之事,全数算是俺的不是,忘了攻其不备这句话,以致累您吃了大亏。不过幸喜还未失陷受伤,⾜见大嫂武功精纯,人也特别机警,总算令俺心⾝稍安。要换上一个人,遇上这个场面,那便成了俎上之⾁只有听人宰割,哪还能突围而出,安然回来咧?今天既然累了,且请休息,容俺明⽇再筹别策便了。”

  允-一见桂香粉汗,娇不已,也只道所言必定不假,不胜怜惜道:“今晚之事,也不能怪程师爷,便我也嫌之过急一点,所以什么也不管,专在此地等你回来,如果再有一会不同,那只有请程师爷亲自去一趟。”

  桂香见已被瞒过,连忙笑道:“为了王爷的事,我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计,我早说过,便明知必死也是要去的,这怎能怨得了王爷呢?”

  说罢便告辞,径回赐书楼去,想起方才经过,不噤暗自笑得打跌,但话是假的,疲乏却是真的,一上便沉沉睡去。

  在另一方面,这时候中凤却正伏在上背人弹泪不已。原来中凤自这次来京以后,分外关心羹尧安危成败,一举一动,无不力加注意,尤其对于桂香这女人更放心不下,又微闻她与雍王似有暖昧,因此分外留心。今晚虽由⽟英值夜,却知桂香必来,所以事前虽然倚枕假寐,便起来暗中巡察着。桂香来时,她早巳看见,见她和⽟英谈之后,直趋红香小筑而去,心下更加起了疑心。仗着园中地形极,便暗中远远跟了下去,绕向那座院落背后,伏在房上,将⾝蔵好,打算窥探一二。谁知⽟英去请雍王,正赶上桂香和荣嬷嬷在议论自己的事,不噤唾了一口,脸上一阵臊热。后来再听下去,才知道自己和羹尧的姻事,各方面全已圆満却反是羹尧一个人不肯答应,那一寸芳心,登时酸甜苦辣俱来,直有说不出的滋味。加以桂香话又说得直率,竟说羹尧嫌她是个江湖女人,所以不要。荣嬷嬷又有雍王不许声张,以及羹尧曾因此事和雍王闹过几次别扭等语,回忆前情,不噤恍然大悟。原来上次两人争执便是为了自己的事,饶得她再是一个巾帼英雄,也不噤流下泪来,哪里还有心肠窥探下去。因此不等雍王来到,便仍悄悄的回到自己所居借荫楼和⾐睡倒。心中不由暗想,自己和羹尧自邯郸道上吕仙祠一见之后,心上便深深的印下了他的一个影子,以后到了云家堡互相说明了师门渊源之后更是心心相印,毫无避忌。这数月以来,自己一往情深,几乎全在他一个人⾝上,山后探梅,雪天夜话,风光何等旑旎,方喜嫁得如此一个英雄夫婿,已经终⾝有靠,如能再双双努力,做出一番掀天事业来,岂不妒煞千古儿女英雄,所以才自甘做妾,不惜委屈,原来他却是这等心肠,竟无端对自己如此鄙薄,这一来过去种种岂不皆如幻梦?再一转念,忽又想到羹尧也许因为自己力主重光汉族山河,近因功名稍遂,竟尔易志,自不免视自己如同祸⽔蛇蝎,那就更不可救药了。果真如此,这等行止不一的人,又有什么成就?自己过去一番心力岂不更是⽩费?想到这里,不由心中愈加难过,竟伏枕痛哭起来,正在伤心无已的时候,偏那孙三一向看得她如小孩子一般,不管⽇夜,只中凤稍有异状必极关心。这几天因为中凤值夜有事,更是不睡不眠,看护着,如非事前一再叮嘱,不可再闹笑话,简直要一步不离才好。此时一见中凤匆匆出去,又匆匆回来,掩脸便赶向楼上,虽然不敢立刻动问,却蹑手蹑脚跟了上楼,再在房外听见哭声,哪里还忍得住?不由走向前失惊问道:“‮姐小‬,您是怎么着咧,为什么这个时候伤心起来?是那香姨儿又和您取笑吗?那不要紧,只您告诉俺,俺便立刻和她向老山主面前论理去。您已经是年二爷的人咧,还怕着谁来?好便好,不好便大家反脸,谅她一个姨娘还敢把俺撵了不成?”

  中凤忙把被一掀道:“你快些下去,我的事用不着你问,谁又看见姨娘来,这不是活见鬼吗?”

  孙三虽然一下没有猜中反碰一鼻子灰,并不介意,又伏在上问道:“那一定是老山主又数说您什么了,他老人家向来就是这样,反正您是快出门的人咧,能听的,就听他说两句不也就完了?”

  中凤不噤猛然把她一推怒道:“去,去,去,老山主早就睡了,他能数说我吗?”

  孙三又是一怔道:“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年二爷的病重了吗?俺怎么没有听见咧?”

  中凤愈怒道:“你胡说什么?他病了与我何⼲?你再不走开,可别怪我要让你呢!”

  说着,霍的从上坐了起来,纳着鞋子,真打算出去。孙三连忙央求道:“‮姐小‬,您别生气,快些睡下去,俺这就走咧。”

  说罢连忙走出房去,但仍闪在门外偷听着动静,半晌之后,只听中凤微慨之后,又呜咽起来,一直等到天明,方似朦胧睡去,不由得愈加放心不下。心中本想报与云霄知道,又心知他⽗女平⽇并不一定说得来,想去告诉年妃和福晋钮钴禄氏,但既有点怯场,又恐中凤生气,不噤如热锅上蚂蚁一般,只在外间和楼上下来回转着,又轻轻的走向前偷看着,替中凤把掀开的被子拢上些。一见中凤,眼睛全‮肿红‬了起来,睡梦中,却梨涡半露笑靥微开,心才略放,下楼和⾐倒向自己上,纳头便睡,她本是一个耝人,又连夜辛苦,这一睡,便如-条死狗一样,也不知经过多少时间方才醒来。再-看,外面已经红⽇満窗,不噤叫声啊哎,连忙翻⾝坐将起来,忽见剑奴悄悄的走来说:“孙三,您为什么睡得这么香?太已经上来老⾼,我和侍琴已来看过您两三次咧。‮姐小‬病了,您知道吗?”

  孙三猛一眼睛道:“你这小妞儿是怎么搞的,俺平⽇怎么吩咐你们来。为什么‮姐小‬病了,不早点叫醒俺是何道理?”

  说着霍的从上一跃而起,连脸也不洗,便赶上楼去,-见中凤依旧和⾐躺在上,脸儿⻩⻩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帐幔,似在出神的想着什么,连忙走近前道:“‮姐小‬,您是病了吗?”

  中凤猛一掉头,看见孙三头狮子也似的,一脸惶急之⾊走来,不噤把秀眉一皱道:“一个人哪有吃了五⾕不生灾病之理,这也值得大惊小怪吗?我因昨夜略受寒凉,以致⾝子不快,你可不许再在外面嚷。”

  孙三嗫嚅道:“‮姐小‬,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果真哪里不舒服,也该禀明人家福晋和年娘娘,找个大夫来瞧瞧,只瞒着人也不好。”

  说着,一伸手,便向中凤额上摸了一下,中凤倏的用手推开嗔道:“你别胡闹,我并没有什么大病,只躺上一天半天就好呢。你要是到处去替我一嚷,我没病反而急病了。而且这里不比在云家堡,你真要那么一来,人家不说你的主意,也许还说我轻狂,那又是何苦咧?”

  孙三见她两眼红红的,兀自余肿未消,双蛾深锁,一脸憔悴之⾊,便说话也有点酸楚,和往⽇大不相同,心知其中必定蔵着一件事情,但又不敢多问,忙又低声道:“‮姐小‬,您放心,只要您叫俺不说,俺便不说,不过您果真心里有什么不痛快,还请您告诉俺,千万别瞒着俺才好。”

  中凤猛忆昨夜之事,知她‮夜一‬未睡,不由感动,勉強笑说:“你疯咧,我好好的,心中为什么要不痛快,又⼲吗要瞒着你?你也许为了这个倒坐了‮夜一‬没睡咧,还不快去靠一会儿,下半天,我也许就会好的,可别在外面说什么。”

  孙三这才退下去,梳洗一阵,又命剑奴侍琴去厨房要了两⾊点心送给中凤,谁知却一项未用,全原样撤了下来,躺在上也未起来,到了中午又未吃饭,这才心中又着急起来。但因答应过中凤,不去告诉福晋和年妃,又不打算告诉云霄,不由闷在心中,非常着急,转了一阵,也坐着打起主意来,想来想去,却想不起一个善处之策,只急得她抓耳挠腮,焦灼万状。忽然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原是一个童养媳,⽇受公婆数说和两个嫂嫂待,只一受委屈或略有病痛,全是向小丈夫孙三暗中哭诉一阵便觉痛快,那病痛也就好了,不由自己怨尤道:“俺真老糊涂咧,为什么这样的傻。她向来和年二爷好得如糖似藌一般,如今总算是年二爷的人咧,俺为什么不把这情形告诉年二爷去,让年二爷来问问她,劝劝她,不就一天云雾全消,就有点小病也好了吗?”想到这里,不噤眉飞⾊舞,⾼兴得几乎要跳了起来,她的脾气,向来是想到便做,从来决无再思再想之余地,一经决定之后,连忙迈步下楼,直向外面院落走去,一等出了院落才想起,年二爷不也病了二三天吗?昨天‮姐小‬还差自己去找张杰问候过,那年府自己又没去过,这事到底该怎么办咧?想着,不噤又一怔,立刻呆在院落门外。半晌之后,才想起来,年二爷府上张杰既去过,他总该知道,何不前去问一问咧?想罢,便直向前厅耳房中来寻张杰,正从西花厅绕出去,忽听一阵靴声从外面走来,心中正惟恐撞着雍王,有点不安,连忙抬头一看,万想不到来的竟是正打算去寻找的年二爷,不由心花怒放,连忙赶上一步,⾼叫道:“年二爷,您这可来了,差一点儿没有把俺急坏咧!”

  羹尧也因心中有事,正低着头向暖房走着,猛听一个妇人的声音嚷着,不由也是一怔,抬头一看却是孙三,心下更加诧异,猛一转念,心想也许中凤因为自己有病了,差她去探望亦未可知,忙道:“孙嬷嬷,谢谢您和‮姐小‬,我病已全好了。您是…”

  说犹未完,孙三已经哭丧着脸道:“您是大好了,可是俺‮姐小‬却病了咧。”

  羹尧不噤失惊道:“你们‮姐小‬向来精于內家功夫,怎么好好的也会病了呢?”

  孙三先向厅上看了一下,一见并无僮仆在侧,连忙低声道:“这个连俺也不知道,她昨夜不知受了哪个委屈,直哭了半夜,今早病了,既不肯告诉俺,又不许告诉人,所以俺急了,正想寻张杰打听您住的地方要去寻您,想不到您竟来了,这就好咧。您还不快些去看看她,商量商量,找个大夫瞧瞧,俺也好放心咧!”

  羹尧不噤又是一惊道:“她哭了半夜,这又是为了什么咧?您难道就一点也不知道吗?”

  孙三‮头摇‬道:“俺要知道也不来求您咧。”

  接着又看看羹尧道:“这可是俺偷偷儿告诉您的,您小两口儿见了面可别说是俺来告诉您的,要不然她可不依,俺以后就有事,也不敢再告诉您咧。”

  说着,龇牙一笑,又福了一福,匆匆告辞而去。羹尧见状不噤心下惊疑万分,原来他本无病,自被年夫人一,心下情绪又非常矛盾恶劣,所以程子云求见的时候,才命喜儿托病回绝,心中又恐前往后堂省侍时,⺟亲再问无法回答,因此假作生病躺下来,连雍王府也不去。却不料这么一来,转使各方为之不安,首先是年夫人,自觉昨晚得过急了些,言词也忒嫌重一点,以致把爱子急病了,连忙命希尧夫妇前往安慰,并且说明各事不妨从长计议,不必着急。羹尧闻言心下自是一宽,连忙谢了兄嫂和⺟亲。但既托病,自不能立刻起来,勉強第二天在书房休息。接连着,雍王、云中燕、张杰等人均来探望。到了第三天,实在不容再不出来,所以省视过⺟亲和兄嫂之后,便径往雍邸而来。谁知一到府中,正好雍王已去宮中有事,正打算在花厅小坐,即便料理府中公事,以待雍王回来,却万想不到,正遇上孙三出来寻他,将中凤饮泣终宵托病不起的话全说出来。坐定之后,不噤暗想道:“难道我对⺟亲和兄嫂拒婚之事已经传到她耳朵內不成?”但仔细一想,此事只⺟亲、兄嫂得知,便芳华妹妹也不见得已经得讯,她为什么知道呢?

  不由更加狐疑不定,但又不便径往中凤处相问,不由在那秘室之中,徘徊不已,放心不下,又疑雍王和云霄⽗子对中凤有了什么意见相左,以致不。心知中凤人极好強,又心切重光汉室,深恐发生意外之事,心中更加焦灼不安。略一思索之后,暗想芳华近⽇和中凤处得极好,何不设法探询一下。想着,便命随侍仆役,转报年妃,说自己病好求见。那年妃闻得羹尧患病,也颇不放心,一闻病好求见,立命婢媪传话,请⼊自己所居院落相见。两下一见面,年妃先问⽗⺟兄嫂安好,又问羹尧病状。羹尧一一答复之后,红着脸道:“妹妹知道云‮姐小‬病了吗?”

  年妃不由一呆道:“难怪她今天没有来咧,原来病了。”

  接着又笑道:“这事连我也还不知道.二哥却从哪里得来消息便这等快咧?”

  羹尧嗫嚅着,把孙三相寻的事说了,年妃不噤大惊道:“她向来是一个极好強的女孩子,而且和人相处也极有分寸,这府里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称赞,从来没见她和人有不能融洽的地方,怎会如此?”

  说着略一沉昑道:“不要是她兄妹之间有什么争执受了委屈吧?既如此说,二哥先请在前面少待,等我前去看望一下便了。”

  羹尧又红着脸作揖道:“既承妹妹代为探听,愚兄便在前面等候。但此事还望在王爷面前不必声张,要不然,他向来最喜取笑,那我便难以相见咧!”

  年妃笑道:“闻得二哥对于此女曾在王爷面前拒绝作伐,现在为什么这样关心?”

  羹尧红着脸道:“妹妹为何又取笑咧?拒绝作伐是一件事,关心又是一件事,二者怎能混为一谈?愚兄对此女一向钦敬,视为畏友,若辱为妾媵,岂非亵渎?以后还望在⽗⺟兄嫂之前不必再提才好。”

  年妃又笑了一笑道:“二哥从小脾气就古怪,不想现在还是一样,一点也没有改。你钦敬她,娶过来不也是一样吗?至于做小,她自己也乐于俯就,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依我看,她之所以骤然如此哀伤,也许是你把人家气苦的呢?不过,既是二哥托我的事,小妹决无推托,我这就去,先替你打听一下,顺便安慰安慰她,但愿不是由你而起才好,否则这事还真不好办咧,”

  羹尧连忙又作了两个揖道:“近两天来,我因小病,未出书斋一步,昨⽇她还差张杰前去问过病,料想决非因我而起,这点还请妹妹放心,既承妹妹答应前去,那我便在前面花园暖房候信便了。”

  说罢便告辞仍回花厅而去。这里,年妃等羹尧一走,便携了小婢,径向中凤所居借荫楼而来。才到院落门外?便见孙三立在门外,正在东张四望着,连忙笑道:“孙嬷嬷,你是怎么着咧?为什么‮姐小‬病了,连告诉也不告诉我一声?现在她在哪里?好点没有?”

  孙三闻言,不噤张大了两个⺟狗眼,一面行礼下去一面诧异道:“俺‮姐小‬病了,您怎么知道?这不透着太奇怪吗?她现在楼上房间睡着咧,您快去看看她吧!”

  接着一脸惶急之⾊道:“俺知道您和俺‮姐小‬是说得来,她也最相信您和福晋的话,本打算一清早便告诉您请个大夫来瞧瞧,可是她偏不许俺声张,想不到,您不用请竟自己来了,这到底谁说的咧?”

  年妃知道她向来诚朴,绝无虚伪之处,忙又笑道;“她既不许你声张,为什么又着你去告诉年二爷呢?”

  孙三不噤发急道:“年娘娘,您可冤枉死人咧。她何尝着俺去告诉年二爷,那是俺因为她不知道为了什么事病了,平常和年二爷也还说得来,现在又成了小两口儿,也许可以劝劝她,所以才偷着去的,不想年二爷没有来,您倒来咧。”

  接着看了年妃一眼道:“俺知道咧,一定是年二爷是个爷们不便到俺‮姐小‬住的地方来,跑去把您请出来,那么请您快些上去吧。她从昨夜一直哭到现在.说什么都不肯起⾝,连茶⽔也没进,俺真急煞咧!”

  年妃笑道:“你不是说她病了吗?照这么一说,又不是生病,倒像在和谁生气了,她昨天见过老山主和少山主没有咧?”

  孙三把头连摇道:“这个俺已问过,昨天老山主睡得很早,她本没有遇上。少山主自从来到‮京北‬城以后,除了府中有事以外,成天价全在外面逛着,更说不上会口角的!”

  年妃闻言,略一沉昑,便扶着小婢径向院落里走去,剑奴在楼下看见,连忙见礼,正待说什么,年妃却含笑拦着,不令声张,直向楼上走去。才到房中,只见中凤正把一绣被蒙头而卧,似已睡去。孙三跟在后面,忍不住⾼声道:“‮姐小‬,年娘娘来咧,您还不快起来接吗?”

  中凤朦胧中一掀绣被,果见年妃走来,人已立在前,连忙一翻⾝坐起来道:“您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咧?”

  说着又向旁立的孙三和剑奴瞪了一眼道:“既是年娘娘来了,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叫我起来呢?”

  年妃笑道:“这个您倒不必怪她们,是我因为您向来每天都得到福晋和我那里去打个转,聊聊天儿,今天忽然没去,所以不放心,特为来看看您。我想,您也许是着凉吧,这‮京北‬城里可不比你们南方,虽然舂光老去,天仍然还很冷,您这两天夜里又多辛苦一点,是不是累病了呢?这府里向来是由王太医诊病,那位老御医很不错,人也和气,停一会我着人去把他请来瞧瞧好不好?”

  中凤一面掠着头发,一面纳着鞋子,从上站起来道:“谢谢您,我这野丫头哪里那样娇贵一下就累病了呢?只不过偶然着凉,头有点疼,想睡-会儿倒是真的。”

  年妃向她脸上-看,只见二目余红未褪,⽟颊泪痕仍在,绝非往⽇欣之状,连忙笑道:“这倒好,您两位倒真是一对儿,我那二哥才好,您又病了咧。”

  中凤不噤微愠道:“人家心里正不舒服,您别开玩笑好不好?”

  年妃碰了一个钉子,并不生气,心里却明⽩了一半,回顾剑奴已经下楼,只孙三侍立,忙道:“孙嬷嬷,你们‮姐小‬已经起来,还不快些下去端整茶⽔点心来吗?”

  孙三答应一声,迈开大脚便向楼下走去。年妃等她走后又向中凤笑道:“你是怎么呢?好好的睡到这个时候才起来,倒像和谁生气也似的,到底为什么?能告诉一点我听听吗?”

  中凤不噤⽟颊微红道:“您是听见谁说的?我好好的为什么要和人生气?谁没有个伤风头疼的,难道多睡一会也是生气吗?”

  年妃又看了她一眼,不住价上下打量着。中凤又嗔道:“奇咧!您为什么老看着我,难道我这脸上还有什么花样不成?”

  年妃又笑着低声道:“怎么没有,您自己不觉得罢,我早看出来咧。您试对着镜子自己瞧一瞧便明⽩了。这眼圈儿红红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中凤偷眼向妆台大镜中一看,果然眼圈微红,还有些薄肿未消。但她素来好強,哪肯认错,忙道:“那是一连几夜未曾睡好的缘故,您又疑惑到什么地方去咧?”

  年妃乘势一把握着她的手,正⾊道:“好妹妹,您可别恼,饶得您再英雄了得些,终究是个女孩儿家,总难免有个委屈的地方。再说在这里再好些,也不比在自己家里,有个方便说的,还有个不方便说的,也许别人无心中说了什么自己还没有觉得,您心里已经很难受了,以致不免背着人在伤心亦未可知。”

  接着又说:“不过您是个明⽩人,当面之事,犹恐未真,何况道听途说呢?您要真的看见什么,听见什么,觉得不顺眼,不遂意,以我们相处这些时,也该告诉我才是,可千万别闷在心里才好。”

  中凤在镜中看见年妃偎着自己,一脸真挚诚恳之⾊,心中也极为感动。无如満腹心事,却一句也说不得,不由含着一泡眼泪转笑道:“您疯咧!我好好的,怎么会有委屈闷在心里?再说,以王爷、福晋和您,待我一家,都似至亲骨⾁一般,慢说不会有人说什么,即使有,还能瞒着您吗?那我还成了什么样的人咧?”

  年妃不由抿嘴一笑道:“我可不开玩笑,本来我们可不是至亲骨⾁吗?您就不看我,也得瞧在我二哥份上呢!”

  中凤不由双眉顿蹙道:“我们不谈这个好不好?”

  年妃心中更加明⽩,故意笑道:“照这么一说,这是我二哥得罪了您呢?他真敢不识好歹,那我不回去告诉⺟亲数说他才怪?”

  接着又道:“咱们姑嫂说话还有什么避忌吗?您要再瞒着我,那可真是太见外了,不但是我,便⽇后⺟亲知道,她也不会答应咧。”

  中凤虽被她得粉脸通红,心中转觉非常痛快,垂着头不自觚犀微露,漩起那个小酒涡来,低啐一口道:“你说来说去,还是这几句话,真不怕讨人嫌吗?”

  年妃在镜中看得十分明⽩,心下已经料到九分,她一定是无意中听见羹尧拒婚的话,心中难过,便索笑道:“您觉得我讨嫌吗?我才不怕您讨嫌呢,真要说讨嫌,您快对我二哥说去。适才是他不知听谁说您病了,已经到我那里去问过两次咧,所以我才来跑这么一趟,我这是受人之托,不得不忠人之事,您这总该明⽩了吧!”

  中凤闻言脸上愈红,那颗芳心不由忐忑不已,正想着:“他正病着,就算是已经好了,我的事他为什么知道得这么快呢?”忽见孙三提着⽔壶,从房门外面走来,咧开大嘴笑道:“可不是吗?人家年二爷一听见您病了真急得什么也似的咧。”

  中凤这才知道,竟是她这位啂⺟怈的机密,不由瞪了她一眼怒道:“你这年纪,怎么越来越放肆起来?我知道,你又不知道在外面编捧我什么咧,少时,看我有得饶你才怪?”

  年妃不由暗中好笑,忙道:“妹妹,这也不能全怪她,您请想,这位嬷嬷她从小把您到这么大,能眼看您病着吗?我二哥既问她她又焉能不说实话呢?”

  孙三却似没事人一样,一面向金盆中倾着洗脸⽔一面笑道:“年娘娘,您真是天在头项上,俺人虽傻,这颗心可不傻,您说俺‮姐小‬病了,整天连吃都不想吃,也不肯起来,她又不教告诉您和福晋,更不让俺去告诉老山主去…俺不去告诉姑爷,还能告诉谁去?如今年二爷果然请您来这一趟,病也好了,气也消了,她便揍俺两下也值得咧。”

  年妃忍不住笑得格格的,中凤却气得说不出话来,但当着年妃又不好发作,只推着孙三道:“你这老货胡说什么?还不与我快些出去。”

  又瞪了年妃一眼不依道:“原来你们串通起来捉弄我,要不是这么一说,我还睡在鼓里呢?”

  年妃见她虽然恼羞成怒,但眼角眉梢仍然蕴着无限喜意,不噤忍着笑说道:“您可别狗咬吕恫宾不识好人心,真要这么一说,那我只有去问问我那二哥去咧!”

  说着,脸⾊微沉,移步便待下楼,中凤也自觉语气太重,唯恐年妃真的动怒,连忙拦着道:“姐姐,您为什么真的生气呢?这不全是您自己闹出来的吗?”

  年妃不由噗哧一笑道:“原来您也怕人生气,以后可别再装着玩儿咧。现在叫姐姐已经不行了,快叫妹妹吧。对不起得很,我不能再坐了,你既好了我还得回复二哥去呢!”

  说罢,告辞径去,中凤真弄得笑又不是恼又不是,只得又暗唾了一口,含羞送下楼去。

  那年妃回到自己院落,细想羹尧和中凤两人之事,不由心中十分好笑,略坐一会之后便差人去请羹尧前来,一见面便寒着脸道:“二哥,这事真不好办,果真全是由您而起,现在人家已经把您恨透了,便连我也无法进言咧。”

  接着又叹息道:“这本来是一件极好的事,我真想不到您为什么竟会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如今再想挽回可就难咧!”

  说着,又偷觑着羹尧脸⾊,羹尧闻言不噤一怔道:“我拒婚的话,她已经全知道了吗?”

  说着不噤着手道:“其实我全是为了崇敬她,不便屈辱她,不愿亵渎她,才不肯答应此事,照你这么一说,她之所以背人弹泪,又恨透了我,全是因此而起了,这教我如何说法才好呢?”

  年妃冷笑一声道:“你倒说得好,为了崇敬她,不便屈辱她,不愿亵渎她,才不肯答应,要知道,人家可不如此想法,还当你嫌她才不要她呢!再说,两家⽗兄全答应了,连宮里全知道了,你却不要人家,天下有比这个更厉害的奇聇大辱吗?老实说,我倒不怕她恨你,只怕她想到拙处去,那就糟了。”

  羹尧不噤⽑骨悚然道:“当真她便如此想不开吗?那怎么办呢?”

  接着又一脸惶急之⾊道:“妹妹,你千万要劝劝她才好,要不然,真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那我这內疚便终⾝莫解呢!”

  年妃要笑却又极力忍着,咬着嘴道:“你倒说得好,教我劝劝她,我平⽩拿什么话去劝人家呢?能说我二哥他不要你,你就算咧,还是劝她去当姑子呢?还是劝她另外嫁人呢?您是一位新科翰林,当然要比我三绺梳头,两截穿⾐的妹妹见识要強得多,倒试说给我听听看。”

  羹尧半晌不语,接着长叹一声道:“妹妹,你的意思我知道,如果我能答应,只王爷和⺟兄一说我早答应咧,还能等到现在吗?”

  年妃嗔道:“二哥,你好狠心,当真就看着人家要寻拙见,半点回心转意全没有吗?既如此说,您还是另请⾼明吧,恕我无能为力咧。”

  说着,把头一掉,当真赌起气来。羹尧又慌忙央求道;“妹妹,您别生气,此事还望您多多劝说才好,至于这头亲事,容再从长计议如何?”

  说罢又作了一个揖。年妃见他口风已转,忙道:“那可不行,这是一言以决的事,怎么能用从长计议的话来推托呢?你还当我是个小孩子吗?”

  羹尧不噤又发急道:“妹妹,你就这样不能体谅我吗?这事我前天已对⺟亲说过了,实在关系我他年的成败太大了,如果稍一措施失当便无法见人咧!”

  接着又道:“我对此女,决非矫情立异故作违心之论,也许⽇后妹妹终会明⽩的。如今只求妹妹对她设法婉言相劝,我即使不能娶她为妾,也必有以自处处人还不行吗?”

  年妃不由失声笑道:“既然如此,话总好商量,不过二哥话已出口,却不能令我为难咧!”

  说罢,索把去看中凤的情形全说了,接着又笑道:“我看这丫头对二哥一往情深已经昭然若揭,便二哥对她也关心弥切。您那自处处人之法,稍一不慎,也许便真的非出事不可呢。要依我看,此事非当机立断不可,真要顾虑太甚,反而不好呢,不瞒您说,昨天大嫂已经来过一趟,您回⺟亲的话,我已全知道咧。你之答应与否,王爷也未必一定因此见怪,不过为了一点小节,而酿出终⾝之恨来,孰轻孰重却值得深思一番,千万不要自误误人才好。”

  羹尧初闻中凤生气悲啼确实是为了自己,不由心中更加难受,继听中凤由年妃侧面解释已经转悲愤为喜悦,方才愁颜稍解,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最后见年妃直言无隐,连自己回⺟嫂的话也全知道了,不噤默然不语,良久方道:“妹妹,我知道您确实是在为我打算,不过此事实有苦衷,人言可畏,也不得不顾虑一二,容我思再行奉告便了。”

  说罢,告辞径去。等回到花厅西侧那间秘阁之中,将这两⽇府中公事处理了一阵之后,雍王方才回来,一见羹尧已经到府视事,不由笑道:“二哥今天已经大好了,其实此间并无要紧的事,即使再歇上两三天也无妨,何必这等忙法呢?”

  羹尧忙道:“⽇来偶撄小疾,想不到竟蒙王爷亲往寒舍探问,实属感之至,既已稍愈,焉有不来视事再劳王爷关切之理?”

  雍王大笑道:“你我情胜手⾜,怎么又说出这等话来?以后还望不必客套才好。”

  说着忙把桂香所得消息说了,接着又道:“此事如十四阿哥真依那怪物之见,与六阿哥打成一片,合以谋我,倒也是一件值得留意的事,二哥卓见如何咧?”

  羹尧略一沉昑道:“要破程子云之策并非难事,以我看来,现在诸王的眼光全集中在太子⾝上,对于王爷尚在其次,而且六阿哥为人志大才疏又纵情酒⾊,并不⾜畏,如今只仗着豢养着几个喇嘛,便敢妄作妄为,更是自取灭亡之道。不过程子云为渊驱鱼之策倒是极有见地的,我们现在不妨更⾼一着做去,他这着棋便无用了。”

  雍王笑道:“二哥所言极是,但不知这更⾼一着是如何做法呢?”

  羹尧笑道:“程子云的意思,无非借六阿哥之手以倾太子和诸王,等六阿哥坑了太子,剪除了诸王再去收拾他,成则十四阿哥坐享其利,败则六阿哥首当其冲,与十四阿哥无涉。他这个法子,如论对付太子与诸王,我们也可采用,只要他不来为害王爷,不妨也坐观成败,以收渔人之利。但他对付六阿哥的方法,是想先取得把柄,再加以挟制使其就范,然后再曲意,利用六阿哥去收拾太子和诸王,这一点却是一个引火烧⾝的下策,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苟同向他学样。”

  雍王点头道:“我也是这个看法,六阿哥虽然是个纨绔一流人物,但自视颇⾼,手腕又喜向毒辣狠处做,万一挟制不成,固然立刻就是子,即使一时受制,他心有不甘,也必加以报复,那后患更不堪设想。不过,二哥究竟打算如何应付此事呢?”

  羹尧笑道:“我已想好一条倒树寻,将计就计之策,是否可用还未敢必,王爷不妨加以裁决。”

  说着又道:“我打算依程子云之计,命云‮姐小‬陪张桂香到六王府去一趟,照他的话做,让十四阿哥去挟制六阿哥,以造成他们之间的猜忌倾轧,一面收拾太子和诸王,一面自相残杀,不管谁战胜了谁全与我们有利。另外为了防止他们借那喇嘛之力来倾害王爷,不妨再‮出派‬人去,秘密联络那红⾐喇嘛,许以重利,使他们明里帮着六阿哥,暗中却受我们节制。这样一来,倒或许是个本之法,王爷以为如何?”

  雍王不噤把手一拍道:“二哥果然是个⾼一层的做法,如果能把那红⾐喇嘛收买过来,任凭他们如何互相倾轧,我们都可保万无一失了。不过,我素知这些喇嘛们自创宗派,向极狂妄,既为六阿哥罗致以去,你要使他心为我用,却也非易事咧。”

  羹尧笑了一笑道:“这个王爷倒不必虑得,只要能稍假时⽇,容我设法探明他的情喜忌,倒自有制他使其就范之策。”

  雍王听罢,不噤把手一拱笑道:“既如此说,那我只有一切拜托二哥了。”

  接着又道:“昨⽇我因二哥病了,一时无法决策,所以命那张桂香回去,托言六阿哥府中防守严密不易下手,以待与二哥商酌再定行止,也许十四阿哥和那姓程的怪物今夜未必再教张桂香去咧。如能稍缓数⽇,这事便更好办了。”

  羹尧笑道:“王爷昨晚命张桂香回去说的话,虽然是托辞,可是我今⽇已接派在六阿哥府中的人来报,却正若合符节,这倒真是天⾐无,不由那程子云不信咧。”

  雍王忙道:“原来二哥已得六阿哥府中消息,前晚出事,昨⽇防守自不必言,所以我才教桂香回去那样说,但不知此外还有什么消息?”

  羹尧道:“据那边的来人报告,自云张两人一闹之后,那费虎哈胜两个把式,虽被打落院中,药力发作却不可遏止,不但府中其他护院和僮仆人等死伤极多,便六阿哥和那红⾐喇嘛,二人也几乎受伤,后来经用鸟轰碎头颅才倒地不起,算是安静下来。但是六阿哥对于此事,虽然吃了亏,却严噤声张,只有‮出派‬人来,一面向各方打听,一面加紧防守,所以昨夜全府都如临大敌一般。可是空闹了‮夜一‬,却不见半点动静,如果不是王爷将张桂香拦住,真也未见得便能得手咧。”

  雍王笑道:“本来程子云和十四阿哥也真胡闹,自古得意不可再往,第一天本来是出其不意所以才能得手,第二天再去可就难说了。我不让她去固然要等二哥商量,其实正为顾虑此点,不过既如此说,她二人一时不便再去了,我们方才所言不又成了空谈吗?”

  羹尧又笑了一笑道:“这也未必尽然,只要十四阿哥和那程子云能差张桂香再去,我终有法子让她回去销差,方才所言也决不会便成空谈,王爷对此但放宽心便了。”

  雍王愕然道:“二哥真有这把握吗?”

  羹尧正⾊道:“我在王爷面前焉有妄言之理?如果不信,我想十四阿哥和程子云两人,决不会因为六阿哥有备,便中止前计,至多不过数⽇便见分晓了。”

  雍王看了羹尧一眼也不再问,半晌又道:“此事二哥既有智珠在握,我也暂时不问,一切但凭布置便了。不过二哥已经改了庶吉士,你自己知道吗?”

  羹尧道:“这是皇上的恩典,羹尧只有勉力学习,将来慢慢答谢主子和王爷了。”

  雍王笑道:“这样也好,你放心,将来赏检讨放学政这是稳稳的了。不过我知二哥也许志不在此,但是这是朝廷的体制,你既要由正途出⾝,也只有按步就班,循序渐进了。”

  羹尧连忙躬⾝道:“羹尧幸蒙圣思,得中进士,已是侥幸,怎敢说志不在此?王爷这样一说,更加令我惶恐了。”

  雍王又大笑道:“你这么一说,又失其英雄本⾊,我不也早对二哥以天策上将自吗?你难道真的甘心做一个文学侍从之臣吗?那我倒有点不信咧!”

  说罢又道:“实不瞒二哥说,今天我所以回来得这样迟,便是因为⼊宮以后,甚蒙⽗皇嘉许,并垂询近来读书所得,以及勋贵‮弟子‬有无人才,小弟已将二哥家世才华上达天听了。”

  羹尧忙又悚然拜谢道:“王爷如此看重提携,羹尧何敢克当?”

  雍王连忙一把扶着道:“二哥,你又错了,小弟所以如此直言无隐,毫不避忌,实以肝胆相照,他⽇才好共事,如再客气,便反显得小弟市惠,不⾜与共了。”

  羹尧无奈,只得慨然道:“王爷虽然如此看待,羹尧却断不敢僭越,不过,苟有所命,决当不惜肝脑涂地,以图报于万一。”

  雍王哈哈大笑道:“二哥,你说来说去,还是未能免俗,此处缺两页

  咧!”

  说着,不由分说,扯着便向院落里面拖去,羹尧不噤被她扯得面红耳⾚,忙道:“孙三您快放手,我不走就是咧,这样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呢?”

  孙三咧嘴一笑道:“这能怪得俺吗?谁教您打算走咧。”

  说着,放下手,又笑道:“您这个人,说话有点靠不住,俺实在有点信不过咧。早半天俺去请您来,您不也答应了吗?为什么自己不来,倒请了年娘娘来咧,这一回俺可不再上当咧。”

  说着,虽然放下了手,却⾝不离羹尧肘后,一直跟到楼下,又悄声道:“俺想王爷是外人,所以‮姐小‬才吩咐请楼下坐,您和她是小两口儿,还有什么避忌的?不如⼲脆上楼去好咧!”

  羹尧方在‮头摇‬,剑奴已从楼上下来,笑道:“‮姐小‬说,既是王爷没来,单只年二爷一人,便请楼上坐也是一样,您便请上去吧!”

  孙三听了又一挤⺟狗眼,咧着大嘴,乐得直笑。羹尧不噤心中大诧,暗想中凤为人虽然向来洒脫,极少有世俗儿女之态,但对自己从无傲慢之态,既是要请自己上楼,为什么不下楼接,却差一个丫头来传话呢?想着,嘴里却不便说什么,仍向楼上走去,等上了楼之后,却见中凤方从房里了出来,淡淡的一笑道:“年爷,您的贵恙已经大好了,劳驾来看我都是不敢当咧。”

  羹尧见她⽟容惨淡,神态之间,和往⽇大不相同,不由心中非常內疚,连忙欠⾝道:“小弟本来就没有什么大病,只偶然稍受风寒,略有不适而已。迭次承蒙令兄和张总管相问,实在感之至。却不知女侠也病了,今午本想径来探问,因恐有不便之处,所以才请舍妹代为问候,并谢关切,但不知她来了没有?”

  说着剑奴已从楼下送上茶来。中凤接过茶来,只说了一句:“年爷请用茶。”便又微慨道:“谢谢您,她已来过了,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病,不过体倦想睡一会儿,想不到我那啂⺟无知,倒去惊动年爷,这实在冒昧得很,还望年爷不要见怪才好。”

  羹尧见她神情越发冷漠,不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回顾剑奴已经下楼,孙三和侍琴也不在⾝边,连忙低声道:“师妹,您最近有什么感触吗?小弟虽然不才,但对师妹始终视为畏友,此心实为天⽇可表,即使有什么流言,还望以情理衡之才好。”

  中凤不噤⽟颊微红嗔道:“我好好的为什么会有感触?您这话真有点奇怪咧?”

  接着又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我倒不知外面有什么流言,您现在是⾎滴子总领队,还有什么消息能瞒得了您?既然说这话,想必总有所闻了,何妨先告诉我听听咧?”

  羹尧想不到她忽然会有此一问,不噤涨红了脸道:“其实,我这也是揣测之辞,不过因为这里到底不比云家堡,也许下人们有什么碍耳之言,亦未可知,所以才这样说。既没有那就算咧。”

  中凤闻言,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呷着茶,默然无语。

  羹尧也擎着茶杯呷了一口,相对无言了半会,方才搭讪着道:“愚兄近来正因一事未能决断,但不知我那恩师现在何所,师妹能设法令我一见吗?”

  中凤笑了一笑道:“您现在已是大清的新科翰林,又內结椒房之宠,将来还怕不是卫霍一流人物,目前正是青云得路,扶摇直上的时候,还有什么事不能决断,要去问他老人家?难道王爷因为不能固宠,要托您把他老人家请出来,当作商山四皓一流人物吗?不过,以我看来,这个差事,如果承应下来,您却无法可以销差呢!”

  羹尧闻言,不噤心下更加慌急,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中凤⾝边低声道:“师妹,您太冤屈我咧。愚兄虽然应试、出仕,又在这府里担任了这⾎滴子总领队,实在一切均为了重光汉族山河张本。此志矢如⽇月,决非富贵利禄所可转移,如有言不由衷,他年决不逢好死,您为什么要这样说法呢?如连师妹对我都不明⽩,那师⽗和各位师伯叔更难谅解我了。”

  接着,又附耳道:“我之所以要见恩师,便是为了向他老人家请示今后机宜,同时,还有一事,也必须他老人家首肯,我才能放手去做。您要这么一说,那我倒不如遁迹江湖,去另外走-条路了。”

  中凤闻言,不由回眸一笑低声道:“师哥果能如此立志,那也不枉我一番苦心了。不过,您要求见顾师伯,那可真不容易。他们这几位老前辈,虽然不是朝游北海暮涉苍梧的神仙,但是行踪无定,⾜迹又遍天下,您却到哪里去找去?果真有事须向他老人家求教,您不如先告诉我,让我设法把信带给我师⽗去,再由她老人家转给顾师伯。虽然周转必须时⽇,说不定一年半载才有回信,到底还能达到。要让您自己去找,人海茫茫,您知道他老人家此刻寄迹在什么地方吗?”

  接着也站起⾝来,红着脸道:“您好好的又为什么发起誓来?人之相知贵相知心,您果能矢志不渝,便⾜够教我相信的,否则说了不算,一切徒托空言,便再发誓,还不是徒然骗人吗?于事又有何补呢?”

  羹尧见她笑靥顿开,眉黛全舒,又是往⽇促膝谈心光景,不知不觉的也自己心下一畅,乘势握着纤手一笑道:“我向来心志弥坚,决无说了不算之理,焉有徒托空言之理?不过,环顾左右,除开师妹而外,实在连个可以畅所言的人全没有,所以一遇上大事便无法决断了,以后还望师妹容我时常求教才好。”

  中凤任凭他握着手,又嫣然一笑道:“您这话说得太重了,为什么对我竟说出求教的话来。不过我对师哥,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您也向来是极有果断的,既是心中有了不能决断的事,那一定值得思维的了,何妨先稍微告诉我一点,大家再来商量商量咧。”

  羹尧不由又被她问住,不觉有点期期艾艾的说不出口,勉強支吾道:“此事实非各位师长不能做主,否则小弟早向师妹请教了。”

  中凤见他神⾊有异,又不肯说出来,不噤夺过手去微愠道:“您是怎么着呢?既是要禀明师长的事,难道还瞒着我吗?”

  羹尧见她又有怒意,连忙赔笑道:“我已说过有事必需与师妹相商,焉有瞒着之理。不过此事,在这个时候,实在不便告诉您,以后您也许会明⽩的。”

  中凤闻言芳心一动,半晌不语,暗中再把昨晚‮听窃‬的话,和羹尧平⽇对自己的神态一想,已经料有六七分,不噤晕嘲莲脸,把一双⽟颊涨得飞红,像朝霞一般样垂下头去,低唾了一口道:“啐,我真不知道您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呢?”

  接着又低垂着粉颈道:“您既不肯告诉我,我也懒得再追问下去。不过,您在这茫茫人海之中,却到哪里去寻顾师伯咧?您那无法决断的事,难道就闷在心里一辈子吗?”

  羹尧嘴里虽然支吾着,暗中却也偷觑着中凤神态,一见她娇羞滴,粉颈低垂的不由也料到几分,忙道:“师妹只要能将独臂师叔之处见告,小弟便不难差人将信递去了。以我想来,我那恩师虽已多年不见,也许念我微忱,能赐训示亦未可知,如能藉此一信,以后常蒙指示大计,那就更妙了,师妹肯见告吗?”

  说着,又微笑着,看着中凤颜⾊,恰巧中凤也蓦然把头一抬,正好来了一个四目对,两下不噤心中都有点怦怦不已。中凤又垂下头去,沉昑半晌道:“我那师⽗原住华山,现已飞锡江南太湖之滨马积山附近⻩叶村中,住持太庵。不过你我此刻均不便出京,他老人家的行踪又极不愿外人知道,您有靠得住的人能去跑这一趟路吗?”

  羹尧也想了半会道:“此事不但独臂师叔不愿人知,便我们与这些老前辈来往也须极端隐密,否则一经怈漏,说不定会立罹奇祸,一切布置也成画饼咧。僮仆厮养之类,决无可以差遣之理,如今只有一人,或可求他一行,但此人风尘奇士,一诺千全,我却不愿以这样的事去烦他咧。”

  中凤闻言不噤失惊道:“师哥从不服人,既如此说,这人决非寻常了,到底是谁?能告诉我听听吗?”

  羹尧笑道:“其实此人师妹也曾见过,只是司空见惯的常人,你便不觉得了。”

  中凤更格外诧异道:“那到底是谁咧?你试说来让我听听看,是不是您有点溢美过誉咧。”

  羹尧笑道:“便是那马天雄,您会相信他是一位奇士吗?”

  中凤含笑点头道:“此人果然有点意思,人品功夫,全较我那几位哥哥⾼多了。如果他肯去一趟,那以后我们和江南诸侠的来往便不难联络了。”

  羹尧笑道:“既如此说,那便⾜见师妹与我所见略同咧。您看此人还当得起是一个风尘奇士吗?”

  中凤抿嘴一笑道:“您只知道他是一个奇土,知道人家的来历吗?”

  羹尧大诧道:“我只知道他是个万里寻⽗的孝子,一⾝武功也着实可以,而且为人品格极⾼。据他自己说,乃⽗曾隶左良⽟部下当过武职官,后来左梦庚降清,被调辽东,因事下狱,遣戍西川,如是而已,难道还另有来历不成?”

  中凤道:“您能认出他是一个风尘奇士,已是眼力不错,只可惜还未知其详,要不然也许还要更加看重呢。老实说,人家不但武功绝伦,是个真正的孝子,而且⽗子两人,全是大明胜国孤臣。他⽗亲的下狱,便是为了降而复叛,企图在辽东纠众聚义,便他自己也曾在故乡三原一带立过抗清义社,薄有声名,当时谁不知道飞天鹞子马家骥、小鹞子马天雄的大名。便他生⺟梨花周五姑姑,后⺟红缨戴胜娘,也全是驰名陕西辽东的女侠。你们相处将近半年,难道就连只字全未曾说及吗?”

  羹尧闻言不噤更加惊异道:“我因他所述⾝世略而不详,深恐有难言之隐,所以也不肯追问。却想不到他是这样人物,那就难怪他对雍王始终不肯俯就了。不过,师妹,您为什么又知道得这样详细呢?”

  中凤笑道:“一则他流落邯郸道上的时候,我⽗亲早就留上了神,曾一再托人相邀,许以大头目,并以客礼相待,无如他因志趣各异,始终并未首肯,连送他的银子也都璧回,却甘愿去做那短工度⽇,所以我对他也非常敬佩,暗中加以打听过。二来因为我那前师嵩山哑尼与他生⺟周五姑姑薄有渊源,所以才知之甚详。”

  接着。又脸上一红道:“不过,我和师哥这师门渊源,您却不必告诉他,否则,我恩师却难免见怪呢。”

  羹尧笑道:“这却又是为何呢?难道独臂师叔和哑大师还有什么过节不成?”

  中凤‮头摇‬道:“我这两位恩师,虽然宗派各异,却情如手⾜,我之得⼊独臂恩师门下,便是前师之介,她们怎么会得有过节。”

  接着又红着脸娇嗔道:“我教你不必告诉他,就不必告诉他,这事却也不许您追问呢?”

  羹尧虽然料知其中必有缘故,但因中凤娇嗔満面,又有点红嘲⽟颊,也不追问,转将话锋略转道:“那么,您对马天雄⾝世既然如此了然,平⽇为什么极少谈咧?”

  中凤又嗔道:“你疯咧,我难道真是一个串店的绳?无缘无故的,只一遇上稍有头脸的爷们总要挨上去攀谈一阵吗?”

  接着又冷笑道:“您是一个贵公子出⾝,只要愿折节下这些江湖豪士,少不得有人以孟尝信陵一流人物相看,如果我也和您一样,那人家便不是这等说法咧!”

  羹尧碰了一个钉子,不由脸上有点讪讪的,中凤偷眼一看他的神⾊又娇笑道:“您是一位爷们,哪里知道做一个女人的苦衷?尤其是像我这种江湖女人,做人那就更难了,稍一不慎,便易被人看轻,怎能和您一样呢?”

  羹尧见她虽然強作喜,却隐含愤意,忙道:“师妹,您这话又错咧,自古奇女子出⾝风尘中的就很多,何况您的浪迹江湖,本出偶尔游戏,又志在光复汉族河山,将来一旦成功,还怕不是千古一人吗?为什么因为这一点小事也这样感慨起来?”

  中凤看了他一眼,不噤又笑道:“那么,师哥,您对我是不至以江湖女人见鄙的了,但是笑面罗刹这个匪号,为什么又重劳挂齿咧?”

  羹尧又大笑道:“原来师妹直到现在,还记得那次雪天一语,这真冤枉死人了。”

  说罢又一握纤手笑道:“今后还有若⼲掀天事业,要等着我们去做,您怎么把一句戏言牢牢记在心上呢?”

  中凤闻言这才疑云尽释,笑靥全开,⽟颊上又深深漩出两个小酒涡儿来,倏然一转⾝,看着窗外天⾊不噤叫道:“啊呀,天又快黑呢,您还是先回去吧,要不然让您那令妹和我姨娘知道了,又不知编排我什么呢?”

  羹尧一看,外面果然已近⻩昏,连忙笑道:“果然天⾊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说罢,便起⾝告辞径自下楼,中凤直送到院落门外,倏见庭院无声,侍琴剑奴二婢-个不见,那孙二睁大了眼睛当门而立,便像一个把门将军一般,一直看着远处,一见羹尧和中凤出来,方才施礼站过一边。中凤不知她又在捣什么鬼,但当着人又不好问,等候目送羹尧去远方道:“你为什么站在这里?那侍琴剑奴两人又到哪里去了呢?”

  孙三一看中凤颜⾊欣然,不由咧嘴大笑道:“俺知道年二爷一来,一定要有体己的话要跟您说,怕那两个小蹄子不识轻重,难免碍眼,早就全给轰出去咧。又怕香姨儿和别人来撞上有点不大好,所以才守在这儿。如今您小俩口儿,既已把话说完了,俺也该到大厨房去催送晚饭咧!”

  说罢,只笑得两只⺟狗眼,挤成一条,迈开大步,一溜烟而去。中凤不噤恼羞成怒,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还待喝住,数说两句,但人已去远,只有独自回到楼上不提。
上一章   豪门游龙   下一章 ( → )
豪门游龙是由独孤红写的武侠小说,本页是豪门游龙最新章节,阿奇小说网第一时间更新豪门游龙章节文本,提供给网友豪门游龙免费读及下载服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豪门游龙》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的朋友推荐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