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沙是由独孤红写的武侠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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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大风沙 作者:独孤红 | 书号:41367 时间:2017/9/20 字数:1416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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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建筑古朴宏伟,狼牙⾼喙,飞檐流丹,庭院深不知有几许的大宅院。 单看这座大宅院的气势,就可知道它的主人是何许人物。 这座大宅院,座落在这座城池的近郊。 这座城池,更见古朴宏伟,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座城池比得上,它当之为天下第一城而无愧。 事实上,这座城池,千百年来曾几度被选为帝都,因而又造就了它南间称王,雄霸天下的气势。 这个夜晚,这座大宅院遭到了袭击,突然窜起的火光中,廿多条矫捷黑影飘进了这座宅院。 与此同时,这座城池也遭到千军万马的攻击,也到处窜流着火光,杀声震天,当然,从这座城池里窜起的火光,要比从这座大宅院窜起的火光多而烈猛,百里外都看得见,可是没有兵马跟百姓赶来救它。 这个夜晚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特别黑,因之火光也就显得特别亮,有火的地方被照耀得光同⽩昼。 城池那边杀声震天,宅院里除了偶而几声叱喝声跟金铁鸣声之外,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火光照耀处,屋顶上,庭院里,只见几十个黑影在捉对儿厮杀,刀剑映着火光,不时闪出懔人的寒芒。 屋顶上有伏尸,庭院里有,屋里也有,只不过屋里的都是老弱妇孺。 上房屋的西耳房里,有四个人,两个中年男女跟两个五六岁的大男孩子,两个中年男女都卅多岁,男的魁伟豪壮,女的⽩净标致,两个人正在把两个男孩子分别往背上背,然后紧紧以丝带捆扎,神⾊悲愤而匆忙。 匆匆扎好了,男女抓起兵刃,要走,男的一把抓住了女的手话声沉稳而平静:“咱们分开走。” 女的标致的粉面上掠过一丝震惊之神,一双利刃般目光视着男的。 男的的话声依然沉稳平静:“至少要给主人保住一条!” 利刃般人的目光,从女的一双美目中消失,她低低说话,话声甜美而平静:“什么时候,哪里见。” 男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神⾊:“不订时地,看天意,看缘份。” 女的一怔,震惊之⾊又现,利刃般的目光又从一双美目中出。 男的道:“你以为贼会放过咱们。” 女的道:“你我之间,难道就这么算了?” 男的脸上闪过菗搐“谁叫你我生在这种世,为了主人,也值得了,要是天意不绝,缘份未尽,就还有相见的一天的。” 女的还想再说。 砰然一声响,宅户破裂,碎木四扬,一条黑影闪电般⼊。 男的两眼疾闪寒芒,手中长剑菗出,黑影标出⾎箭,倒飞回,撞在窗棂上落地,男的再扬沉波,这沉声如霹雳:“走。” 他像一只鹏鸟,穿空而出。 女的一定神,跟着掠出,⾝法轻盈美妙。 宅院里的厮杀还在继续,虽然惨烈,已近尾声。 那座城池却已经被千军万马攻破陷落了,据说是一个太监开城进贼兵的,既称贼兵,进城之后当然烧杀劫掠。 皇城里的那位皇上,痛心之余深感愧对列祖列宗及天下臣民,跑到宮后的一座山上,在一棵海棠树上上吊杀自了。 清,顺治年间。 “张家口”的马市是出了名的,每年从六月六⽇到九月十⽇,大境门外半里多地方的“马桥”就是马市的集会所在,从几千里外漠南青新一带来的外马,都集中在这个马市上,买马的,卖马的,外带数不清的口牲,万头钻动,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八、九月里天气还好,六、七月里热得够瞧,到处都挤満了人跟口牲,客栈都不够住,汗味儿加上口牲的臭腥味儿,不是做马匹生意的,谁会上“张家口”来?连路过的老远都绕道。 “张家口”做吃、住生意的不怕这个,不但不怕还巴不得有,当然啦,没有马市,哪来他们一家老小的吃喝? 从各地来的马贩子,赶着马匹来“张家口”的马市,至少就得有个十来匹,可是多少年来就有这么个怪人,每年只赶三匹马来“张家口”马市,一匹不多,一匹不少,就因为只三匹马,每年也都住在“大境门”里的这家“张垣”客栈里,人住客房,马有特别设置的马厩,人跟马都受到特别的待遇,掌柜的不管对人,对马,那股子周到,殷勤,甚至于巴结劲儿,比对他自己的爹娘还有过之无不及。 怎么回事儿,这个卖马的有什么事实,只三匹马,能卖出什么名堂来。 就这么回事儿,人家虽然只三匹马,可都是千万中选一的好马,当之为名驹、宝马而无愧,三匹的⾝价,⾜抵别人的一群,马市之中仍然存有识马的伯乐,三匹马,只一到马市,很快就被识货的财主牵着走了,卖马的行囊里装満了⽩花花的银子,举止自然阔绰,出手自然大方,排场也与众不同“张垣客栈”的掌柜还能不巴结。 多少年了,这位卖马的带着他三匹好马,来到“张家口”在“张垣客栈”住下,很快的卖了马,行囊里装満了银子,然后退店就离开“张家口”从来到去,顶多三五天,一直平安无事。 可是今年这一次,有事了,不但有事,事还不小。 他赶着三匹马,来到“张家口”住在“张垣客栈”的第二天早上,吃过了店里特别为他做的早饭,精气神很⾜的提着马鞭踱向后院的马厩,打算等店里的伙计喂⾜了马以后,赶着三匹马出“大境门”上马市去。 刚到后院马厩,正在喂马的伙计刚冲他壮⾝哈,陪着満脸笑一声:“马爷…” 三匹马像突然受了惊,昂首一声长嘶,踢破围栏,冲出马厩,直往前院奔去。 这变故突如其来,喂马的伙计本来不及躲,首当其冲,被头一匹马撞飞到丈余外,幸亏是撞飞到丈余外,要是撞倒在当地,他就逃不过铁蹄的践踏。 那位卖马的马爷许是个有功夫的练家子,应变够快,伸手就抓住了一匹的辔头,可是匆忙之间他也只能抓住一匹,另两匹仍然铁蹄震天的响,发了疯似的往前院奔去。 就在这时候,从前院过来个人,正着两匹狂奔的⾼头骏马。 马爷他急上加急,一声快躲还没有出口,那个人先是微一怔,继而定了神,双手直击,同时扣住了两匹马的辔头,两匹马立即嘶叫挣扎,但却已动弹不得。 这,没有功夫是办不到的,不但有功夫,功夫还绝不差。 马爷他怔住了。 命大的伙计眼都瞪圆了,一骨碌爬了起来,惊魂未定,脫口叫出了声:“客官,好。” 这一声,也惊醒了马爷,他刚定过神,那人已拉着两匹马引向伙计,三匹马虽然已经都被控制了,可是仍然显得焦燥不安,不住踢蹄短嘶。 只听那人道:“伙计,小心了,伤了人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把两匹马给伙计,伙计忙拜谢接过。 马爷这时候说了话:“多谢尊驾。” 那人道:“举手之劳,不算什么?” 一顿,问道:“马是阁下的?” 马爷道:“正是。” 那人道:“好马,这经驯过的好马,不该这么就突发烈。” 马爷一点头:“对。”抹脸望伙计:“伙计…” 伙计忙道:“马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都是好好的…” 那人突然伸手扳开了一匹马的嘴看了看,然后走向马爷,道:“阁下这三匹马的草料里,让人下了药。” 马爷脸⾊一变,忙也从那人手里抓过一些草料闻了闻,道:“不错…” 伙计吓坏了,脸⾊发⽩,忙道:“怎么会,马爷…” 马爷脸⾊凝重,炯炯目光视伙计:“多少年来,我的马一直是你照顾,从没有出过错,我不怀疑你…”那人截口道:“这种药普通人不可能有,有的人也不多,伙计不可能有,有的人也不可能假手他施放。” 马爷道:“伙计…” 那人又截了口:“阁下,这种药没有解药,马匹口牲沾上无救,这三匹马要是不及时处置,稍待恐怕制不住…” 马爷脸⾊一黯,一句话没说,抬手三掌拍在三匹马的前额上,三匹马惨嘶声中倒地不起。 那人道:“可惜了三匹千中选一的好马。” 马爷整了整脸⾊,抬眼望伙计:“伙计,我昨天晚刚到,有人动手脚,也是那时候到今天早上这段工夫…” 伙计都看傻了,忙道:“马爷,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一点异样也没有。” 那人道:“阁下,不必问伙计了,有人动手脚,存心毁阁下这三匹好马,又怎么会让他觉察出什么?” 他说的不错,出手的绝对是能人,好手,又怎么会让行动落进这么一个客栈伙计眼里? 马爷沉默了一下,道:“好吧,没你的事了,你去吧,且想法子把这三匹马拖出去掩埋了就行了。” 伙计脸⾊还有点苦:“可是待会儿让我们掌柜的知道了——” 马爷道:“那不⼲你的事,我自然会跟你们掌柜的说话。” 伙计如逢大赦,千恩万谢,只差没跪在地上磕响头了,他忙去开后门,准备忙他的去了。 马爷这时候才想起仔细打量那人,这一仔细打量,打量得他不由为之一怔。 那人,顶多廿来岁年纪,模样很文弱,像个读书人,可却又没有什么文气,肤⾊有点黝黑,这一点,再加上那不怎么样的穿着,倒有点像⼲力气耝活儿的,只是人长得相当俊,长长的眉,大大的眼,直的鼻子,方方的嘴,要是⽩净点儿,多一分文气,再换上一⾝行头准是个风度翩翩的绝世佳公子。 人虽然看上去顶多廿来岁年纪,可是让人感觉他有着中年人的成沉稳,或许他有着与常人不同的经验与历练,这么样一个人,除了他刚才能伸手控制两匹发了狂的马,让人觉出他应该有一⾝好功夫之外,别的实在让人看不出有什么出奇之处。 就是因为没什么出奇之处,所以马爷才为之一怔,因为马爷觉得,这么个人应该有些所以与众不同之处。 马爷这里打量着那人,那人他一声:“失陪。”却转⾝要走。 马爷忙伸手拦住了他:“尊驾,可否多留一会儿。” 那人未置可否,但是他没再动了。 马爷道:“容我请教——” 那人道:“不敢,我姓李。” 马爷道:“原来是李朋友,看样子李朋友相当懂马。” 李朋友道:“我是个‘马骠子’。” “马骠子”是种长年与马为伍的行业,也是一种长年与马为伍的人,举凡捉马、驯马、赶马、养马、相马…只要是沾上马的事,没有他不会,没有他不懂的。 这位李朋友是有点像“马骠子”只不过比“马骠子” 少了份耝鲁、体臭、狂野,还有那经得你们一声的“豪壮”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人家李朋友这会儿没在“活儿” 上,就不许人家⼲净点儿,收敛点儿? 马爷道:“那就难怪了,李朋友往哪儿来。” 李朋友道:“关外。” 马爷道:“李朋友到‘张家口’来是——” “马爷”李朋友道:“我是‘马骠子’。” 马爷他自己都笑了,这一问问得太多余“张家口” 这时候正在马市期间“马骠子”又哪离得开马!? 马爷他很快的敛去了笑意:“李朋友,你既然是个吃这行饭的懂马行家,又看出我那三匹马是让人在草料里动了手脚下了药,可否指点一二?” 李朋友沉默了一下:“我知道,这是个大损失——” 马爷道:“是损失,但我看的并不顶严重,我的牧场里都是千中选一的好马,但口牲也是条命,而且此风不可长——” 李朋友道:“正经说来,这一行有这一行的规矩,这种事并不常见,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马爷道:“或许,我多少年来只卖三匹,脫手快,价钱好,招了人嫉。” 李朋友又沉默了一下:“这种药,像是‘漠南’解家的独门‘神仙煞’,马爷只打听一下,‘张家口’有没有解家人在,应该就够了。” 马爷一抱拳:“承情了,容我后谢。” 转⾝往前院就走。 李朋友及时又说了话:“马爷,我只是让你打听‘漠南’解家现在有没有人在‘张家口’。” 马爷停步回⾝望李朋友。 李朋友又道:“要是解家有人在‘张家口’,这件事最好给官府办。” 马爷道:“李朋友,你是吃这行饭的,刚才你也说过,这一行有这一行的规矩。” 李朋友道:“马爷既是吃这行饭的,不会不知道漠南解家。” 马爷双眉一扬:“李朋友的意思我懂了,再一次承情,李朋友请放心,马某在这一行里,虽然不是什么响当当的字号,但是碰他解家,我还碰得起,再说这是他犯我,不是我犯他,大家伙面前,也就该有个公道。” 他又一抱拳,躬⾝走了。 李朋友没再拦他。 这当儿,今儿个以马市刚开市,一出“大境门”不但听得见吵杂的人声,看得见阵阵扬起的尘头,甚至都能闻得见那随风飘送过来的马味儿。 “马桥”一带可是真热闹,因为它不只是马市,什么“市”都来了,看,那马市周围,吃的、喝的、看的、玩的,一个个的小摊儿有多少,连土窑子的八王都到这儿找乐子来了。 那位李朋友说马爷打听“漠南”解家有没人在“张家口”其实他只是这么说说。“漠南”解家一块响当当的招牌,是“张家口”马市的大主顾之一,连卖带马,哪一年也少不了他解家,真要是哪一年解家没来,那“张家口”的马市可就逊⾊不少了,当然,这也是因为他解家有“一龙一凤”尤其解家那一凤,最有看头。 马市东南角的一块地,就是“漠南”解家马匹的所在地,跟马家住“张垣客栈”一样,年年如此,所以,马爷他一到马市,直奔东南,马上就找到了解家人。 解家的这块卖场,用木栅围着,几十匹马都在里头,紧挨东南脚搭着一座帐篷,蒙古包似的,相当讲究,占地也不小。 当然,马爷先碰上的,是解家的下手,那是十几个耝犷,骠悍的壮汉,散布在卖场各处,下手也有个领头儿,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膀三停,十围,一双铜铃眼,一脸络腮胡,望之吓人。 可吓不住马爷,马爷他推开栅门径直进了卖场,一名解家下手了上来:“这位,买马?” 他把马爷当成了买马客。 马爷脸上没有表情:“我要见你们主人。” 领头的过来了,铜铃眼一打量马爷:“买马找我们就行了。” 话声也吓人,打闷雷似的。 马爷道:“买马以外的事。” 领头的道:“我们是来做马匹生意的,买卖马匹以外的事,等歇市以后再谈。” 真和气! 马爷脸⾊微一变:“这件事,恐怕非这会儿谈不可。” 领头的一双铜铃眼瞪大了,草似的络腮胡子一阵抖动:“怎么说,非这会儿谈不可。” 马爷冷然道:“不错。” 刚才那名解家下手忍不住就想动。 领头仍抬起⽔桶耝细的胳膊拦住了他,铜铃眼瞪着马爷:“你怎么称呼,哪儿来的。” 马爷道:“热河承德,姓马。” 领头的一双铜铃眼马上又瞪大了三分,凝视了马爷一眼:“你等等…” 这里话声未落,那里蒙古包似的帐篷方向,传来一个苍劲而低沉的话声:“什么事,谁呀?” 望那边看,帐篷里走出个穿着⽩绸褂儿,须发灰⽩,⾝材魁伟⾼大,⾚红脸的老头儿,右手一杆旱烟,左手着一对发亮的铁胆,顾盼生威,隐隐慑人。 这红脸老者一出现,卖场里所有的解家下手都恭谨的躬下了⾝,领头的更恭恭敬敬叫了声:“老爷子。” 不用说,他一定是“漠南”解家当家主事的主人。 红脸老者一双炯炯目光投过来,然后,他迈了步,看似轻快,其实每一步都沉稳异常。 领头的忙又躬⾝哈,往旁边一连退了三步,让出了路。 红脸老者停在一丈外,抬眼一打量马爷:“这位是…” 领头的恭礼接了口:“热河,承德的马朋友,他有买马以外的事,非要见老爷子不可。” 红脸老者脸⾊如常,淡然道:“马朋友,你已经见着我了。” 马爷道:“我有三匹马,今早突然无状发狂,不得已,我只有忍痛毁掉,看症状,像是中了解家独门的‘神仙煞’。” 领头的跟那名下手⾊变,但没动,也没出声。 红脸老者目光一凝,双眉耸起:“马朋友,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 马爷道:“当然知道。” 红脸老者两眼闪起了寒芒,但忽然寒芒又自敛去,道:“三匹马,要是有人下毒,怎么会只三匹。” 马爷道:“我只带来三匹,年年如此。” 红脸老者道:“我知道了,你来自‘热河承德’,你是‘金兰牧场’的。” 马爷道:“不错。” 红脸老者道:“看在你们场主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你可以走了。” 马爷没动,道:“承情,可是我不能回去没法待,必须追究到底。” 红脸老者脸⾊变了:“刚才我是说你自己走,现在我要送你走,老雷。” 领头的一声恭应,抬起⽔桶耝的胳膊,伸出蒲扇般⽑茸茸的大巴掌,向着马爷就抓。 马爷的左掌闪电翻起,正好挡住了领头的大巴掌。 震声道:“解老,这一行有这一行的规矩,大家伙面前,也就该有个公道。” 马市里到处是人,这里动了武,眼看就要开打了,还怕没人知道?马上就围过来了,马上就聚集了一大堆。 红脸老者厉声道:“对,这一行有这一行的规矩,大家伙面前就应该有个待,姓马的,你说我解家动手脚,毁了你三匹好马,你给我拿出证据来。” 这一来,大家伙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立即议论纷纷。 马爷他不由为之怔了一怔,对呀,证据呢?他恍悟上了那个李朋友的当。 事实上他也阅历丰富,经验够多,当那位李朋友跟他提起“漠南”解家的“神仙煞”的时候,他也想起了,的确像那么回事,要不然他不会只凭个陌生人的一句话,便跑来马市找上解家。 凭他这么个老江湖,他绝不会这么鲁莽、冒失,这是心痛三匹好马,走的时候带着満腔怒火,一时疏失,忘了先掌握证据。 他这里一怔神,没马上答话,红脸老者何许人,就抓住了这一刹那,一声冷笑,道:“姓马的,无证无据你⾎口噴人,除了讹诈你还有什么用心,你跑错了地方找错了人,给我撂倒他,扔他出去。” 真要是想讹诈,往这儿来,可真是跑错了地方,找错了人,当然,马爷他不是。 有了红脸老者这么一句,那个领头的老雷又动,旁边那个下手也动了,马上,马爷他就是一敌二的局面。 就在这时候,一个平静、安祥,不温不火,不快不慢,也不大不小,但带着力道,能震慑人的话声传了过来:“慢着。” 这一声,并没有指明要谁“慢着”可是老雷跟那个下手却很听话,⾝躯各自一震,马上就停了手。 都往话声传来处望,只有马爷听得出是谁,那位是李朋友。 他没听错,排开围观的众人走出来一个,可不正是那位李朋友?他提着一具⾰囊,径自走进了栅栏。 红脸老者目光一凝:“年轻人,你…”李朋友道:“我姓李,就是我告诉这位马爷,他那三匹好马,是毁在‘漠南’解家的‘神仙煞’之下的。” 红脸老者神⾊一变:“你…”李朋友扬了扬手中⾰囊:“这里面装的,就是解老你想要的东西。” 红脸老者两眼倏现厉芒,伸手就要抓⾰囊。 李朋友左手一抬,恰好挡住了红脸老者的抓势:“解老不要急,我带它来,就是要给解老看的。” 马爷忍不住叫了声:“李朋友…” 李朋友转脸望马爷,淡然一笑:“是我让马爷来的,我就不能让马爷空口说⽩话,碰个灰头土脸。” 只听红脸老者震声道:“年轻人…” 李朋友抬眼望过去:“解老,可不可以到你的帐篷里谈?” 红脸老者神⾊一肃,倏然抬手:“请。” 看样子他是心虚,不然他绝不会答应。 李朋友向着马爷道:“马爷,走吧,咱们到解家的宝帐里做会儿客去。” 马爷除了看他一眼,一句话没说,迈步行去。 李朋友跟马爷走了个并肩,红脸老者赶先他们俩半步,老雷走在后头,紧紧监视着他们俩,那个下手这会儿抱起拳逐客了:“各位,请离去吧,不管有事没事,那都是两家当事人的事了…” 李朋友跟马爷都没往后看,不知道围观的人散得快慢,真说起来那也无关紧要。 帐篷到,红脸老者没客气,当先走了进去,李朋友跟马爷也没计较,随后跟了进去,老雷没往里走,守在了帐篷口,李朋友跟马爷都没在意,因为他俩知道,真要有什么事,就算再来一个老雷,也挡不住人的。 进帐篷吓人一跳,这座帐篷真不小,布置摆设也相当讲究,简直就像个大户人家的待客大厅,还不止,隔后还有块布帘,恐怕还有后帐。 可不,这里宾主落座,红脸老者沉声一句:“来人。” 布帘掀动,从后头走来两个中年壮汉,端的是两杯茶,可是把茶搁在两个客人⾝边的茶几上后就没再走,分别伫立红脸老者左右,脸上只见骠悍,眼里只见凶光,胆小一点的客人绝坐不住。 偏偏今天就碰上两个胆大的。尤其是李朋友,他像本就没看见这两个壮汉,道:“我知道马爷为人厚道,不想在外头闹开了,怕解老你没法收拾,所以自做主张,求解老你允许到帐篷里来谈,现在解老你可以看了…” 他把⾰囊递了过去,自有一名壮汉过来接过去,恭恭敬敬的递给了红脸老者。 李朋友接着又道:“这是一马⾆头,不是我在它遭人毒杀冤死之后,还残杀它;要替它报仇雪恨,不得不如此,灵驹地下有知,相信会原谅我的不得已。 解老看一看,就知道它是不是死在解家‘神仙煞’之下了,一匹如此,我想解老不会再想要两匹的证据了。” 红脸老者打开⾰囊口往里一看,须发抖动,两眼厉芒暴,霍地望那块垂帘,倏扬厉喝:“⽟宝。” 那块垂帘再度掀动,往里头走出个年轻俊逸人物,穿的跟红脸老者一样的讲究,但是⽩净的俊脸上,神⾊带点险,也一副不在乎的娇纵模样。 他看都不看两个客人,径直向红脸老者:“您叫我。” 红脸老者威态吓人,冲他一扬⾰囊:“你真下了手?” 俊逸人物⽟宝有点茫然,什么真下了手。 “你说过要用‘神仙煞’,对付‘金兰牧场’的三匹口牲,我不许——” 这位老者能当着外人这么问,⾜证他是个刚烈公正,不护短的人物。 俊逸人物⽟宝似乎弄明⽩了“呃!”了一声道:“原来您是说…没有啊!我可没有!” 没有,俊逸人物⽟宝不承认。 可是,不承认似乎不能就算了,连红脸老者这头一关他都过不了。 红脸老者道:“没有?你自己看。” 他抬手递出了⾰囊。 俊逸人物⽟宝没接,看看⾰囊,讶然问:“这是什么?” 敢情他还不知道⾰囊里装的是什么。 他是从后帐来的,前帐后帐一布之隔,那位李朋友刚才说⾰囊里装的是马⾆头,他居然没听见。 红脸老者怒声大叫:“拿过去。” 俊逸人物⽟宝这才忙接过去,打开⾰囊口一看,他吓了一跳,还叫出了声:“哎哟!这是——” 李朋友接了口:“解老,这位是大少爷吧。” 红脸老者一点头:“对,他就是我儿子解⽟宝。” 李朋友转脸望解⽟宝:“解少爷,这是一马⾆头。” 解⽟宝知道是什么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叫:“怎么说,是——” 他话还没说完,红脸老者怒声又叫:“这怎么说,你给我说清楚。” 解⽟宝也叫,却是诧声叫:“我给谁说清楚?爹——” “对,你给我说清楚!”红脸老者道:“人家把口牲中了咱们解家独门‘神仙煞’的证据,放在咱们的眼前,你告诉我,这‘神仙煞’是哪儿来的,谁下的手?” 解⽟宝眼都瞪圆了,也叫的更大声了:“您怎么问我,我——” 红脸老者霍地站起,一个耳括子把解⽟宝打的退了好几步:“你是我解某人的儿子,你是个男子汉。” 解⽟宝嘴角都流了⾎,他捂着半边脸道:“爹,我真不知道——” 红脸老者更怒,须发猛一张,跨步上前,扬手又要打。 一声清脆、悦耳、甜美的娇喝,往后帐方向传了过来:“慢着!” 主客循声望,那块垂帘弹起老⾼,一抹红影带着一阵香风闪了出来,就停在解⽟宝⾝边。 那是个一⾝红的似火姑娘,刚健婀娜,若桃李,一条大辫子垂在前,手里还提着马鞭子,她一双清澈、明亮的目光望着红脸老者,嗔声发话:“爹,您是怎么回事儿,自己的儿子不护,尽帮着外人。” 红脸老者还是一脸怒气,可是话声已经和缓多了:“丫头,你少管。” “不!”红⾐大姑娘道:“您这个儿子是我的亲哥哥,有人找上门来欺负咱们解家,这种事我能不管?我管定了。” 一拧,霍地转向李朋友,抬起马鞭一指,鞭梢儿差点没碰着李朋友的鼻子:“你,还有他,我在后帐看了你们半天了,谁知道你们这马⾆头是哪儿来的,你们凭什么提马⾆头,就指我们解家用独门的‘神仙煞’毁了你们的三匹口牲。” 解⽟宝叫道:“对呀——” 红脸老者怒喝:“闭上你的嘴,你给我少开口。” 解⽟宝硬是没敢再吭声,八成是怕再挨嘴巴,挨嘴巴已经是难堪的事了,何况是当着这两个外人,面子丢到解家外头去了。 红脸老者喝止了解⽟宝,转脸又向红⾐大姑娘:“丫头…” 红⾐大姑娘又截了口:“爹,这档子事说什么我都要管,除非您不承认我是解家的人。” 不承认他是解家的人,办不到,红脸老者绝办不到,这个女儿是他的⾁,是他的宝,是他的命,他宁可不要儿子,也绝不会不要女儿。 所以,红⾐大姑娘这么一说,他为之一怔没说出话来。 就这么一霎眼间,红⾐大姑娘又转向了李朋友跟马爷:“说呀,我问你们话呢?” 李朋友很平静,缓缓道:“据我所知‘漠南’解家的⽟珍姑娘,是个最明事理的人。” 红⾐大姑娘道:“你不用给我戴⾼帽子,解家的每一个都明事理,不然不可能还容你们站在这儿,我这也就是跟你们讲理,有理你们就尽管说。” 李朋友道:“有解姑娘你这句话就够了…” 看了解⽟宝一眼,接道:“今儿⽟宝少爷,本来就有意思用解家独门的‘神仙煞’毒害‘金兰牧场’的三匹好马,这不假吧!” 这怎么能假,红脸老者亲口刚说过。 红⾐大姑娘解⽟珍道:“当然不假,可是你也听我哥哥说了,他只是那么说说,并没有真下手。” 李朋友道:“我确实听见了,只是今儿⽟宝少爷,真那么听令尊解老爷子的话么?” “当然。”解⽟珍道:“做儿子的那有不听做爹的话的,我解家有我解家的家规,我哥哥他还没那个不听的胆。” 李朋友淡然道:“真要是那样,令尊解老爷子就不会疼女儿胜过疼儿子,宁愿要女儿不要儿子了,是不是?” 不但解⽟珍为之一怔,连红脸老者跟解⽟宝也为之一怔,解⽟珍道:“你——” “解姑娘。”李朋友道:“令尊解老爷子只这么一个儿子,可是令兄⽟宝少爷,他是个什么样的儿子,令尊解老爷子跟解姑娘你都清楚,⽟宝少爷他这个做儿子的,闯了多少祸,伤了做爹的多少次的心,解老爷子跟解姑娘你也清楚…” 解⽟宝一声大叫,叫声中他发了疯似的扑向了李朋友。 李朋友没躲,甚至连动都没动,像没看见。 红脸老者及时暴喝,也出了手:“畜生,你还敢!滚回去。” 解⽟宝脚下一个踉跄,乖乖的退了回去。 解⽟珍讶然向李朋友:“解家远在‘漠南’,也很少跟人往来,你怎么会这么清楚解家的事?” 李朋友淡然道:“我是个马骠子,或许我这个马骠子与众不同,只要是各牧场的事,没有我不清楚的。” “不!”解⽟珍道:“就算你是个马骠子——” “解姑娘。”李朋友道:“这跟眼前事无关,是不是?” 解⽟珍美目望李朋友,深深一眼,螓首一点:“好,现在不谈,那刚才我问你们的话——” 李朋友道:“现在也已经无关紧要了。” 解⽟珍为之一怔:“怎么说,你——” 李朋友淡然道:“我们只是来问解家讨取个公道的,我们所以愿意来,所以敢来,那是因为我们知道解老爷子不护短,解姑娘明事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多说又有什么用,‘金兰牧场’的三匹好马是毁了,可惜是可惜,心疼是心疼,可是也不过区区三匹,‘金兰牧场’还有,明年也还会再来,而解姑娘的令兄,解老爷子的儿子却只有一个,要是不好好加以管束,总有一天他不但会毁了自己,也会毁了解家创立不易的这块招牌,言尽于此,告辞。” 他转脸一声:“马爷,走吧。” ⾰囊跟马⾆头都不要了,他转⾝往外行去。 马爷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却言又止,跟着李朋友走了。 红脸老者、解⽟珍,甚至于解⽟宝,都没动,也都没说话,是因为他们全怔住了,谁都没想到,事情会有这种样的变化,开的不是这种样的花,却结了这种样的果。 望着李朋友跟马爷出了帐篷,出了栅栏不见了。 头一个定过神来的是解⽟宝,他叫了起来:“妹妹,还是你行,这种人就得跟他们来横的——” 红脸老者一个嘴巴子掴了过去,霹雳也似的暴喝:“畜生,你给我跪下。” 解⽟宝的半个脸又红了,嘴角也见了⾎。 李朋友跟马爷往客栈走着,⾝边的挤、吵、闹,两个人似乎都没心情看,阵阵的口牲腥臭,阵阵的人的汗酸味儿,两个人似乎也闻不见。 马爷的脸上很明显的流露着不痛快。 李朋友不知道是看出来了,还是怎么,他边走着边道:“马爷,原谅我自做主张,把事这么处理的。” 马爷或许有点不好意思,脸⾊马上好看些了,道:“也没有什么?只是太便宜他们了,有点儿咽不下这口气吧。” 李朋友道:“马爷并不指望真跟他们撕破脸,来狠的吧!” 马爷迟疑了一下:“其实只要他们认个错,低个头也就算了,我知道,真撕破脸来狠的,他们人多势众,我占不了便宜。” 李朋友道:“我倒不是在乎他们人多势众,公道自在人心,整个马市的人更多,我只是不愿让‘金兰牧场’跟解家成为仇敌,它是一块响当当的招牌,这两家成了仇,对马市是祸不是福。” 马爷微带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那‘金兰牧场’跟我马某人就只有忍下这口气了。” 李朋友淡然一笑“马爷要真是只为让他们认个错,低个头,就能算了,我保证马爷能満意,说不定他们还会如数照赔‘金兰牧场’的损失。” 马爷他当然不信:“你怎么说?” 李朋友又淡然一笑:“真急了,大家都来狠的,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可是我来个以退为进,说那么几句给他们听听,担保解家⽗⺟一定受不了。” 马爷他当然不信,可是他没再说话了。 回到了“张垣客栈”马爷还是没多说什么,招呼一声径自往后去了。 李朋友他住在前院,目送马爷进了后院,他也就转⾝行向了他的那间厢房。 客人们都上马市去了,恐怕这会儿在客栈里的,只有李朋友跟马爷了。 李朋友到了厢房门口,他两眼里突然闪过了两道比电还亮的光芒,可是他脚下并没有停留,甚至连顿都没顿一下,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脚刚踏进房门,一个咬牙切齿的冰冷话声淡然传来:“八王旦,你害苦了我。” 一个矫捷人影,带着一阵疾风,从梁上当头扑下。 李朋友他就像个没事人儿,手只往上一扬,只听一声闷哼,那条人影飞出去摔在了炕上,李朋友他手里多了把森寒雪亮的匕首,炕上那个人,赫然竟是俊逸的解⽟宝。李朋友他扬了扬手里的匕首:“⽟宝少爷,这大概是你又一项坏了解家的家规吧!” 解⽟宝本来眼都瞪圆了,整个人傻在了那儿,闻言一咬牙翻⾝跃起,又要扑李朋友。 就在这时候,往外头闯过来一条人影,还没看清人。 香风先往人鼻子里钻。 随即,人影停在李朋友⾝边,那是解⽟珍,她仍然是那一⾝红,不过这会儿多了件黑披风。 解⽟宝硬生生刹住了扑势,人就站在炕前。 解⽟珍道:“就知道你上这儿来了,你也太大胆了,非爹亲手废了你,是不是?” 解⽟宝道:“妹妹——” 解⽟珍道:“不要我撒手不管,马上给我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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