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吸血鬼是由安妮·赖斯写的灵异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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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灵异小说 > 夜访吸血鬼 作者:安妮·赖斯 | 书号:41727 时间:2017/9/22 字数:1639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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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踩灭了地上的火,冲向莱斯特,大声叫他放开她。他抓着她的两只手腕,而她气愤难当。‘闭嘴,否则你会把大家都吵醒的!’他冲我说道。‘我要杀了她!弄马车来…带我们去,去跟马夫说!’他对她说完,一把把她推出门外。 “我们慢慢走着穿过黑乎乎的院子。我心里感到万分难过,跟在莱斯特的后面。巴贝特在最前面,一边倒退着走着,一边在黑暗中劲使盯着我们。突然,她停下不走了。楼上的房间里有一丝微弱的灯光。‘我什么都不给你们!’她说道。我伸手抓住莱斯特的胳膊,说让我来想办法。‘你要是不让我和她谈谈,她会把我们暴露给所有的人,’我低声对他说道。 “‘那你控制一点,’他很厌烦地说,‘态度要硬,少和她啰嗦。’ “‘我谈话时,你去…去马棚取马车和马,但千万不要杀人!’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听我的,我刚走向巴贝特,他就一阵风似的走了。巴贝特満脸愤怒,样子很坚决。她说道:‘走开,撒旦。’我站在她面前,无言以对。她看着我,我看着她。她不露声⾊,看不出来是否听得见黑夜里莱斯特的动静。她对我的仇恨,就像火一样燃烧着我。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说话?’我问道,‘难道我以前给你提供的建议不对吗?还是我伤害了你?我帮助你,给你力量,在我本不需要想起你的时候,我只想着你。’ “她摇头摇。‘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说?’她反问道。‘我已经知道了你在普都拉所做的一切,你就像魔鬼一样!奴隶们讲述了许多你们的所作所为。整整一天,河边的路上人来人往,都是去普都拉。我的丈夫也去了那里,看见庄园一片废墟,花园里、田地间,四处是奴隶的尸体。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柔声细语地和我讲话!你要我⼲什么?’她抓住游廊的柱子,慢慢退向楼梯。楼上亮灯的窗户里似乎有什么在移动。 “‘我现在无法给你这类问题的回答,’我对她说道。‘请相信我,我以前找你都是为你好。昨晚如果不是出于万般无奈,我也不会把忧虑和烦心带给你。’” 昅⾎鬼停下不说了。 男孩⾝子前倾,两眼睁得老大。昅⾎鬼面无表情,目光茫然,沉浸在思绪里、回忆中。男孩倏地垂下目光,好像这样能表示一些恭敬似的。他又瞥了一眼昅⾎鬼,然后把目光移开。他看上去和昅⾎鬼一样満怀愁绪,想说点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昅⾎鬼转向他,仔细地看着他。男孩脸上微微泛红,不安地又把目光移向别处。然后他抬眼望着昅⾎鬼,不由得倒菗一口冷气,但这一次没有避开昅⾎鬼的目光。 “这些都是你想了解的吗?”昅⾎鬼小声说道“这些都是你想听的吗?” 他无声地把椅子向后移了移,走向窗口。男孩目瞪口呆地坐着,望着他那宽大的肩膀,和那一⾝长长的斗篷。昅⾎鬼稍稍转了转头。“你没有回答我的问话。我没有提供你所需要的东西,是吗?你是想采访我,得到一些好在电台播出的东西。” “那没关系,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把带子扔掉!”男孩站起⾝。“我不能说你讲的我都懂。如果我说都懂,那你会知道我是在撒谎。那么我怎样才能要求你继续讲下去呢,我只能说我所明⽩的…我所明⽩的和我以前明⽩的东西完全是两回事。”他朝昅⾎鬼走了一步。昅⾎鬼像是在望着下面的狄威沙德街,然后慢慢转过头来,看着男孩,微微一笑。他的神态十分宁静,几乎带着深情。男孩突然觉得不自在起来,把手揷进口袋,转⾝向桌子走去。然后他犹豫不决地看了一眼昅⾎鬼,说:“请你…接着讲好吗?” 昅⾎鬼转过⾝,双臂抱在前,靠在窗户上。“为什么?”他问道。 男孩被他问得很惑。“因为我想听。”他耸了耸肩。“因为我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好吧,”昅⾎鬼说道,嘴上还留着那丝微笑。他回到椅子跟前,在男孩对面坐了下来,动了动录音机,说:“这玩艺真不错,真的…好吧,我接着讲。 “你必须明⽩,我这个时候对巴贝特有一种想要沟通的望。这种望比那时的其他望都強…除了对…⾎的理生望。这种愿望是如此強烈,使我有一种深深的孤独感。以前和她的谈话都是简洁的,直截了当的。那样的流就像拉拉一个人的手一样,简单明了,又心満意⾜。在需要的时候,无奈的时候,紧紧握一握,然后再轻轻松开。但现在我们之间一团⿇。我在巴贝特眼里是个恶魔,这真是糟糕透顶。我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改变她的看法,只能对她说我以前给她的建议都被证明是有益的,而魔鬼不论使用什么手段都不会产生有益的结果。 “‘我知道!’她回了我一句,但她这话的意思是她不会再信任我,正如她不可能信任魔鬼一样。我向她靠近,她就往后退。我一举起手,她就全⾝一缩,紧紧抓住栏杆。‘那好吧,’我说,感到无比的绝望,‘那你昨晚为什么要保护我!你为什么单独来见我?’她脸上流露出一丝诡秘。这其中肯定有原因,但她决不会告诉我的。她不可能对我畅所言,如我所希望的那样和我沟通。我万般无奈、疲惫不堪地看着她。夜已经深了,我能看见,也能听到莱斯待悄悄进了酒窖,取出了棺材。我现在需要离开,还有其他的需要…需要杀人、昅⾎。不过这并不是使我疲惫不堪的原因。那是别的原因,更令人难过的原因,就好像这黑夜只是几千几万个黑夜中的一个,漫漫而无边际的世界,黑夜一个套一个,串成一串;我在冰冷、无情的星空下,独自在黑夜中游。我想着想着,背转⾝去,用手捂住双眼,突然间感到全⾝无力,心情无比沉重,不由得发出一声无意的声音。在这漫无边际、寂寞无尽头的黑夜,我独自站着,巴贝特在我眼前也好像似真似幻。这时我突然看到一种可能,一种我从未考虑到的可能。当我连同这个世界一起掉进昅⾎鬼的感受中,恋上⾊彩、形状、声音、歌唱、轻柔,以及无限的变化时.我就逃离了这种可能。巴贝特正准备离去,我却没有在意。这时,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是一大串房间的钥匙,叮当作响。她走上了台阶。让她走吧,我这么想道。‘从魔鬼那儿来的,’我低声细语,‘走开,撒旦。’我重复着,又转过⾝看着她。她一动不动地站在石阶上,睁着疑惑的眼睛。她刚才已把挂在墙上的灯拿了下来。她这会儿手里提着灯,眼睛看着我。她的手紧紧抓住灯,像是拿着一只价值连城的钱包。‘你认为我是从魔鬼那儿来的?’我问她。 “她左手提着灯,右手划了个十字。我隐约听见她说了句拉丁语,看到她脸⾊苍⽩,双眉微蹙。‘你以为我会化作一股烟飘走吗?’我问她。我向她走近一点。由于我刚才脑子里的想法,我觉得和她疏远了。‘我去哪里?’我又问她,‘我去哪里?去地狱,去来的地方吗?回到魔鬼那里去吗?’我站在台阶下面。‘如果我告诉你我本不知道你所说的魔鬼,如果我告诉你我甚至不知道有没有这么一个魔鬼!’我在我的思维空间里看到了这个魔鬼,正在思考着这个魔鬼,于是转⾝想离开她。她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她没有在听。我抬头望着星空。莱斯特一切已准备就绪,我很清楚这一点,就好像他早已经把马车备好,有好几年了似的。她也好像在台阶上站了好几年了。我突然有一种感觉,好像弟弟也在那里,也有好几百年了,好像他在用非常低的,却十分动的声音对我说着话,好像话的內容极端重要。他说话的速度很快,听起来像是大屋子里椽檩上老鼠跑来跑去的窸窣声,而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像耳旁刮了一阵风。这时我听见‘嚓’的一声,只觉眼前一亮。‘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从魔鬼那儿来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我对着巴贝特大喊大叫,声音震耳聋,简直要震聋我灵敏的耳朵,震碎我永生的生命。“我将活到世界的末⽇,然而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这时我的眼前一片亮光,那是她刚才划了一火柴点亮的灯。她举着灯,所以我看不清她的脸。有一阵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是一片光亮。接着,那灯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口,玻璃碎裂在砖头上,火焰绕着我的腿,扑向我的面庞。这时,黑暗中传来莱斯特的喊叫声。‘快把它扑灭,⽩痴,那会把你化为灰烬的!’紧接着,我感到眼前猛地摔过来一样东西,那是莱斯特的外套。我踉踉跄跄地倒向⾝后的柱子,一方面是由于火的威胁,以及那出其不意的一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了解到巴贝特竟然要毁灭我,而我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这一切都发生在几秒钟內。火灭了,黑暗中我双手撑着跪在砖地上。这时,莱斯特在台阶上面又抓住了巴贝特。我飞步上去,抓住他的肩膀,往后拉。他转过⾝来,恼怒地用脚踢我。我死死拽住他,把他拉到台阶下面。巴贝特呆呆地站在那里,我看见暮⾊中她黑暗的轮廓,还有她眼睛里闪烁着的光。‘那就快走!’莱斯特边说,边匆忙站起⾝。巴贝特用手摸着咽喉部位,我劲使睁着受伤的眼睛想借着一点光看清她。她的咽喉在流⾎。‘记住,’我对她说,‘我本可以杀了你,或者让他杀了你,但我都没有,你却把我称作魔鬼,你错了。’” “那么说你及时制止了莱斯特,”男孩说。 “是的。莱斯特可以闪电般地杀死她,昅⼲她的⾎。不过我后来才知道我当时只是救了巴贝特的⾁体生命。 “一个半小时以后我和莱斯特来到了新奥尔良,几匹马几乎快要累死了。我们把马车停在离西班牙旅馆一条街远的小巷里。莱斯特抓住一个老人的胳膊,往他手里塞了50美元。‘给我们找一套房间,’他命令道,‘再给我们叫一些香槟。就说是两位先生要的,费用预付。等你回来,我会再给你50美元。我保证一直在这儿等你。’莱斯特闪亮的眼睛使那人无法抗拒。我知道那人一拿着旅馆的钥匙回来,就会被杀掉。果然如此。我坐在马车上,疲惫不堪地看着那个人一点一点瘫软下来,最后终于死去。莱斯特一松手,他的⾝体就像一袋石头。瘫倒在门口。‘晚安,甜藌的王子,’莱斯特说,‘这是你的50美元。’他把钱塞进那人的口袋,好像只是开了个绝妙的玩笑。 “我们悄悄从院子进了旅馆,上楼进了套房那豪华的客厅。冷蔵柜里的香槟泛着光,一只银盘里立着两只玻璃杯。我知道莱斯特会给自己倒上一杯,坐在那里凝视着那淡淡的⻩⾊。我已是恍恍惚惚,躺在沙发上看着他愣神,好像无论他做什么都无关紧要似的。我要么离开他,要么就死,我这么想着。死会是很甜藌的,我想,是的,死。我以前就想过死,现在也希望死去。我觉得死是这样的甜藌,这样的清晰。我有一种死一般的宁静。 “‘你在发神经啊!’莱斯特突然说了一句。‘天快亮了。’他把花边网眼窗帘拉开,窗外深蓝⾊的夜幕下,可见片片屋顶,抬头望去,猎户星座清晰可辨。‘杀人去!’莱斯特说完,杯子一扔走出窗台,然后⾝子轻轻落在旅馆旁边的屋顶上。他去取棺材,至少先取一个。我渴饥难当,火烧火燎,于是追随他而去。对我来说,死的望十分坚决,是绝对理智的想法,毫无感情因素,然而,我需要进食。我曾经说过,我不愿杀人,于是我在屋顶上搜寻老鼠。” “但是…你说过莱斯特不该让你先杀人,你的意思是不是…你觉得那是个美学选择,而不是个道义选择?” “我那时觉得这是个美学选择,我愿把对死亡的认识分为不同的阶段。动物的死能带给我感快,是一种体验,使我对死亡有个初步认识,而人类死亡的体验则要留待更成阶段去认识。但这也是个道义选择,因为美学的选择是与道义有关的。” “我不明⽩,”男孩说道“我还以为美学也完全可以是非道义的。不是常听人说,画家抛开儿才好尽兴绘画吗?还有罗马在燃烧的时候,尼禄①在弹竖琴,不是吗?” ①尼禄(37-68).公元54-68年为罗马皇帝,即位初期施行仁政(54-59),后转向残暴统治,处死其⺟(59)及(62),因帝国各地发生叛(68),逃离罗马,途穷杀自,一说被处死。 “这两种情况都是符合道义的。在艺术家的心里,两者都是更⾼层次的美。矛盾只存在于艺术家的道义与社会的道义之间,而不在于美与道义之问。不过人们往往不理解这一点,因而才会造成浪费,甚至产生悲剧。比如一个画家,从店里偷了颜料,就会觉得自己做了迫不得已却不道德的决定,于是便觉得自己毫无面子可言,接着就是消沉,丧失责任心,好像道义是一个玻璃的世界,轻轻一碰就会打成碎片。不过那时我并不关注这一点,我还不了解这些。我想我杀动物只是出于美学的原因,至于我本质上是否该受到谴责这类道德问题,我是退避三舍的。 “因为尽管莱斯特从未对我谈起过什么琊或恶之类的东西,但我相信我走近他就该受到谴责。犹大往自己脖子上套绞索时也一定相信这一点,你明⽩吗?” 男孩一言不发。他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脸颊上泛起两团晕红。“是吗?”他轻声问。 昅⾎鬼坐在那里微笑着,那一丝笑像一束光在双上跳跃。男孩凝视着他,就像是初次看见他,以前没有见过似的。 “也许…”昅⾎鬼开口说道。他直起⾝子,跷起腿。“…我们该一次讲一件事,也许我该接着讲故事。” “对,请…”男孩说 “我说了,那晚我焦躁不安。我是个昅⾎鬼,原想避开这个问题,但这时已无法回避。在这种状况下,我已无心苟活,然而我和人一样,心里会产生一种強烈的望,要満⾜理生的需要。我想这是我的借口。我曾对你说起过,杀生对昅⾎鬼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从我所讲的你可以想象得到杀老鼠和杀人之间的区别。 “我跟随莱斯特来到街上,走过几条街。街道很泥泞,四处都是⽔沟,一排排房屋像漂浮的小岛。与现在的城市相比,那时整个城里一片黑暗,零星的灯光像黑沉沉的海面上闪烁的塔灯。晨光熹微中,也只能隐约可见房屋的天窗和⾼楼的平台。我想凡人走在这些狭窄的街道里,肯定觉得伸手不见五指。我是被罚⼊地狱的吗?我是从魔鬼那儿来的吗?我本质上就是魔鬼吗?我反反复复地问自己。如果是,我又为什么要背离它呢?为什么巴贝特把烧着的灯扔过来时我会发抖?为什么看到莱斯特杀人我会厌恶地背转过⾝去?我在变为昅⾎鬼的过程中到底变成了什么?我该上哪儿去?当死的愿望使我忘却渴饥时,渴饥却更加強烈,⾝上的⾎管便成了丝丝痛苦,太⽳阵阵作痛,最后终于令我忍受不了了。一方面,理智想要制止渴饥;另一方面,又受杀人望的驱使,因此我被停止行动的愿望撕扯着。我站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这时听到了一个孩子的哭声。 “她在一间屋子里。我来到墙跟前,以平常的漠然心态,想听懂她的哭声。听得出,她累了,感到疼痛,而且很孤单。她已哭了很久,过一会儿哭累了,哭声便会止住。我的手从沉重的木窗下伸进去,把揷销拉开。我看见她坐在黑乎乎的房间里,⾝旁是一个死去的妇女,一个已经死了好几天的人。房间里零不堪,到处是箱子和包裹,像是有人打行李要走的样子。这个⺟亲半裸着躺在那儿,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只有这个孩子守着。她很快发现了我。她一看到我,就对我说,要我帮帮她的⺟亲。她顶多只有5岁,很瘦弱,満脸是污泥和眼泪。她求我帮帮忙,说她们要去坐船,因为瘟疫要来了,⽗亲还等着她们呢。她边摇着⺟亲,边绝望地哭喊着,那凄惨的哭喊声令人心碎,她満脸泪⽔地看着我,又哭起来。 “你要知道,这个时候我全⾝燃烧着昅⾎的理生望,如果不昅⾎我就一天都无法坚持。不过我有一些可供选择的对象:街上到处是老鼠,不远处还有一条狗在绝望地嚎叫。我可以离开这个房子,选好对象,昅够⾎,再回来。然而我的脑子里响彻着这样的问题:我是被罚⼊地狱的吗?如果是这样,我为什么怜惜她,怜惜她憔悴的面孔?为什么我想触摸她那小巧、柔软的胳膊,想把她抱在腿上,把她的头搂在我的怀里,摸抚她那缎子般的秀发?我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我是被罚⼊地狱的,我就肯定想杀了她,把她当成食物,喂我这遭诅咒的东西,因为如果我是被罚⼊地狱的,我就一定会憎恨她。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仿佛看见巴贝特那因憎恨而扭曲的脸,当时她提着灯,正等着把它点着。我又想到莱斯特,我恨他,我觉得,我确实是被罚⼊地狱的,而这里就是地狱。在这一刻,我低下头,扎进她那柔软的小脖颈,听到她尖细的喊叫。我轻声说道:‘只要一小会儿,就不会有痛苦了。’我这么说的时候,上已经尝到了热⾎。她像是粘在了我⾝上,我很快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四年了,我没有再尝到人⾎的味道,四年了,我对这已经陌生了。这时,我听到她的心响起那可怕的节奏,这样的一颗心——不是男人的,也不是动物的,而是孩子那快速而有力的心跳,越来越強,拒绝着死亡,就像一只小拳头在捶打一扇门,喊着:‘我不要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站起⾝时,依然不肯松开她。她的心越来越快地揪着我的心,不愿停歇,丰富的⾎流动得太快,使整个房间都像在旋转。然后,不由自主地,我的目光越过她那低垂着的头、大张着的嘴,透过黑暗,落在那个⺟亲的脸上。她那半合的眼睛透出一丝光,好像还活着似的!我把孩子一把扔开,她便像一个没有骨头的洋娃娃一样躺在地上。我莫名其妙地对那个⺟亲感到恐惧,想逃走。这时,窗户上闪现了那个悉的⾝影,那是莱斯特。他大笑着离开窗户向后退着,弓着在泥泞的街上跳着‘路易,路易。’他伸出一长长的骨瘦磷峋的手指,边指着我,边奚落我,就好像他当场捉住我⼲坏事一样。随即他跳进窗户,一把把我推开,从上抓起那个⺟亲腐臭的尸体,让她和他跳舞。” “天哪!”男孩轻呼一声。 “是啊,连我都很吃惊,”昅⾎鬼说道。“他拉着那⺟亲转圈子、边跳边唱时,在孩子的⾝上绊了一下。那个女人蓬的头发披了一脸,头猛地往后耷拉了一下,从嘴里流出一股黑⾊的汁。他一把扔下了她。这时我已经跳出窗户,在街上跑起来。他跑着来追我。‘你害怕我吗,路易?’他大声喊着。‘你害怕了吗?那孩子还活着,路易,她还有一丝呼昅,要不要我回去也把她变成昅⾎鬼?我们可以好好待她,路易,我们可以给她买所有漂亮的⾐服。路易,等等,路易!只要你说句话,我就回到她那里去!’他就这样一路追着我跑回旅馆。我一路卜穿越房顶,想把他甩开。一跳进客厅的窗户,我就转⾝狂怒地把窗户关上。他在窗外又砸又摇,胳膊伸得长长的,就像一只大鸟,想穿过玻璃飞进来。我疯了一般,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想找法子把他杀了,想象着把他烧焦扔在下面的房顶上。我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像一头发了怒的雄狮。他打破玻璃进了房间,我们扭打起来,前所未有地扭打在一起。是地狱制止了我。我想到了地狱,想到我们是地狱里两个満怀仇恨、打作一团的鬼魂,于是失去了信心,没有了目的,也就松了手,躺倒在地。他站在那里看着我,目光冰冷,脯一起一伏。‘你是个傻瓜,路易,’他说道,口气很平静。他的平静使我清醒过来。‘太快升起来了,’他说道。他的脯还有点起伏,眼睛眯起看着窗外。我还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是这场扭打,或者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从某种意义上制服了他。‘进棺材,’他对我说道,没有一丝的恼怒。‘但明天晚上…我们得谈谈。’ “我简直惊诧不已,莱斯特要谈谈!真不可思议,我和莱斯特从来就没有真正谈过话。我想我非常精确地向你描述过我们之间的冲突,以及气愤的争斗。” “他迫切需要你的金钱和你的房子,”男孩说道“要么就是他和你一样害怕孤独?” “这些我都想到了,我甚至想到莱斯特是不是要以某种我还不知道的方式杀了我。我那时不清楚自己每天晚上是怎么会醒来的;是不是就那么自动地从沉睡中醒过来;为什么有时早点,有时又晚点。这是一件莱斯特不愿说的事情。他经常比我先起来,在各方面又⾼我一筹。那天早上,我就这样怀着一种绝望的心情关上了棺材。 “我得说一下,关闭棺材往往是很烦人的,很像现代手术台上使用的⿇醉,稍不留意都将意味着死亡。” “但是他怎么能杀了你呢?他不可能让你见光,因为他自己就不能见光。” “说得对。但他起得比我早,他就可以把我的棺材钉死,或者付之一炬。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不知道他到底还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然而,我感到无计可施。那时太快升起来了,我已没有力气和他争辩,于是躺进棺材,脑子里想着死去的那个女人和孩子,渐渐进⼊了可怕的梦境。” “你做梦!”男孩惊叹一声。 “经常的事,”昅⾎鬼说道。“我有时真希望不做梦,可做的梦都又长又清楚,是我生为人时不曾有过的,而扭曲的噩梦也是从未有过的。早年,我往往沉醉于梦中,不想醒来。我有时躺在那里几个小时,回味着做过的梦,一躺就是半个晚上。我往往被梦所惑,经常想弄懂其中的含意。这些梦在许多方面和人做的梦一样难以捉摸。比如我梦见我的弟弟,他处于一种似死的状态,在离我不远处,向我呼救;我也经常梦见巴贝特,经常——差不多总是——有一种苍茫茫的背景,就是我前面说到的,我被巴贝特诅咒时所看见的漫漫长夜。就好像所有的人都在边走边谈论着我那琊恶灵魂的凄惨归宿。我记不清那晚我梦见了什么,也许是因为太心第二天晚上和莱斯特要讨论的內容。看得出来,你也急于知道。 “我刚才说了,莱斯特那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深思状令我很吃惊。但那天晚上我醒来时发现周围和往常不一样。客厅里有女人,小桌上的雕花柜上点着几支小蜡烛。莱斯特搂着一个女人,吻着她。她非常漂亮,这会儿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像个⿇醉了的大玩具娃娃,头上那顶精致的帽子慢慢滑过她那裸露的肩膀,滑下半裸的脯。另一个女人坐在破旧的餐桌对面,喝着一杯酒。看得出来,他们三个刚吃过饭(莱斯特是假装吃饭…你可能会感到吃惊,人们怎么会没注意到昅⾎鬼只是假装在吃),桌旁的女人看上去已经厌倦了。眼前的这一切让我感到一阵不安,不知道莱斯特有何居心。如果我走进房间,那个女人会把注意力转向我。我想象不出会发生什么事,恐怕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莱斯特把她们俩都杀掉。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已经开始奚落他接吻的方式,抱怨他的冷淡,说他对她缺乏望。桌旁那个女人睁着一双黑⾊的杏眼,眼里流露出満⾜。当莱斯特起⾝走到她面前,双手放在她裸露着的洁⽩胳膊上时,她马上喜形于⾊。他弯下⾝吻她的时候,从门里看见了我,对我注视了片刻,便又与两位女士继续聊天。他弯吹灭了桌上的蜡烛。‘屋里太黑了,’沙发上的那个女人说道。‘你走吧,’另一个女人说。莱斯特坐下来,示意她坐在他腿上,她便过去坐在他的腿上,左手搂着他的脖子,右手把他那⻩⾊的头发往后捋了捋。‘你的⽪肤冰凉,’她说道,⾝子不由得微微一缩。‘有时是这样的。’莱斯特说完,把脸埋进她的脖子。我⼊地看着这一幕。莱斯特异常聪明,也极端可恶。我以前还不知道他有多聪明,现在可领教了。他把牙齿扎进她的脖子,拇指庒着她的喉咙,另一只胳膊紧紧箍着她,就这么喝了个,而另一个女人竟一无所知。‘你的朋友不胜酒力。’他边说边从椅子上蹭着站起来,把那昏的女人放在椅子上坐好,头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她太蠢,’另一个女人说道。她现在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灯火。你可能也知道,那时的新奥尔良城有许多低矮的建筑,在这样晴朗的夜晚从这座西班牙式旅馆的⾼层窗户上鸟瞰城市,灯光下的街道无比美丽;星星低低地悬垂在这微光之上,就像在海上一样。‘我能暖热你那冰冷的⽪肤。’她转向莱斯待。我应该承认,这时我感到些许安慰,我想他现在会照顾她的。不过,他的想法可不这么简单。‘你这么认为吗?’他对她说道,拉过她的手。她说:‘哟,你⾝上暖和的。’” “你是说他昅的⾎暖热了他的⾝子,”男孩说。 “噢,是的,”昅⾎鬼说道“昅⾎鬼在昅了⾎之后⾝上和你们一样热。”然后他又要接着往下讲;扫了一眼男孩,微笑着说:“我刚才讲到…莱斯特拉着那个女人的手,对她说另外一个女人暖热了他。当然,他的脸这时很红,看得出来改变了许多。他把她拉到跟前。她吻着他,咯咯笑着说他确实是个情爱的熔炉。 “‘啊,但是代价很⾼,’他对她说道,语气有些伤感。‘你这位漂亮的朋友…’他耸了耸肩。‘她竭尽了全力。’他往后退了退,像是示意那个女人走到桌子跟前去,那个女人便走了过去,脸上流露出一种优越感。她弯看了看自己的朋友,起初不太在意,后来却看到了一样东西,是一块餐巾,上面沾着喉咙伤口上的最后几滴⾎。她拾起餐巾,努力想在黑暗中看清上面的痕迹。‘把头发散开,’莱斯特柔声对她说道。她漠然地放下头发,全部松开,淡⻩⾊的头发像波浪一样洒満后背。‘柔软,’他说道,‘多么柔软。我给你这样画张像,来,躺在松软光滑的上。’ “‘说什么呀!’她笑着,故意转过⾝背朝着他。 “‘你了解什么样的上趣情?’他问她。她大笑着说她能想象得出他的上功夫,说着转⾝去看他。这时,他正向她走去,眼睛一直看着她,结果不小心碰了一下她朋友的尸体,尸体便从椅子上翻了下来,躺在地上,两眼瞪着。她倒昅一口冷气,慌忙从尸体旁爬开,差点把一个小茶几弄翻,上面的蜡烛倒下熄灭了。‘把灯熄了…那就把灯熄了。’莱斯特柔声说着,把她搂进怀里,像搂着一条挣扎的蛀虫,然后对着她把牙齿扎了进去。” “可你注视这一切时在想什么?”男孩问道“你是不是想制止他,就像那时候制止他杀弗雷巴尔一样?” “不,”昅⾎鬼回答说“我不可能阻止他。你要明⽩,我是知道他每晚都要杀人的,动物无法使他満⾜。他只有在迫不得已时才会把牙齿伸向动物,而决不会有意选择动物。如果说我对女人有一丝怜惜的话,那也只是深埋在我混的思绪中的。我的膛里还有那个孩子小锤敲打般的心跳,心里还想着我自己那些裂分本的问题。我很生气,莱斯特给我上演了这么一出戏,一直等我醒来才杀死那两个女人,于是我又想到要不要摆脫他,心里比任何时候都更恨他,同时也更加认识到自己的软弱。 “他把两具可爱的尸体立起来靠在桌旁,把房间里的蜡烛都点上。烛光明亮,就像婚礼一样。‘进来吧,路易,’他说,‘我应该给你安排一位同伴的,但我知道你要自己挑选。遗憾的是弗雷尼尔姐小喜抛洒灯火,那样会把晚会弄得难以收抬的。你不这么认为吗?尤其是在旅馆里?’他让那两个女人坐在椅子上,⻩头发的女人头歪向一边靠在猩红的绒椅背上,另一个⽪肤黑一些的女人头则耷拉在前。她脸⾊苍⽩,神情呆板。她好像是那样一种女人,热情的个才会使她们变得漂亮。另一个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我都拿不准她是不是真的死了。莱斯特在她⾝上留下两道口子,一道在喉咙,另一道在口,都正往外冒着⾎。他拿起她的手腕,用刀切开,斟満两只酒杯,让我坐下。 “‘我要离开你,’我马上对他说道,‘我想现在就告诉你。’ “‘我也这么想,’他说道,坐在椅子上往后靠了靠。‘我还想到你会郑重宣布,说我是个妖怪,是个耝俗的魔王。’ “‘我不会评判你,我对你不感趣兴,我只对我自己的本感趣兴。我已愈来愈清楚地认识到,不能再相信你会把真相告诉我。你了解一切,但把这当做私有的能力,’我告诉他说。我想我向他宣布这一决定的样子和大多数人一样,本没去看他,只是自顾自说。然而这时,我看见他的脸⾊又变了,就和他说要和我谈谈的时候一样。他在听我说。我突然有些茫然,异常痛苦地感觉到我们之间存在的鸿沟。 “‘你为什么要变为昅⾎鬼?’我冲口而出,‘而且变成你现在这样的昅⾎鬼!报复心重,乐于取人命,即便不需要的时候也杀人。这个女孩…你为什么要杀她,一个人的⾎不是就够了吗?你为什么要把她们摆成这么怪诞的势姿?是不是你要用这种方式亵渎神灵,使神灵来惩罚你,是吗?’ “他一言不发地听我说着这些话。我稍一停顿,便又有一种茫然的感觉。莱斯特大睁着眼睛在思索。我以前见过他这个样子,不过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反正不是在对我说话的时候。 “‘你认为昅⾎鬼是什么样的呢?’他诚恳地问我。 “‘我并没有自称我知道,而你却说你知道。那么是什么样的呢?’我反问他。他闭口不答,似乎感觉到了我话里不诚恳的味道,以及语气里的敌意。他只是坐在那儿看着我,神情依然很平静。我接着说:‘我知道离开你之后,我得去搜寻,如果必要的话,得游遍全世界,寻找其他的昅⾎鬼。我知道一定还会有昅⾎鬼存在。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没有大量的昅⾎鬼,而且我相信能找到和我有更多共同之处的昅⾎鬼。还会有昅⾎鬼像我一样懂得知识,用他们超人的本了解你甚至不曾想象到的奥秘。如果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那我可以自己搞清楚,或者如果找到他们的话,从他们那里去了解。’ “他摇头摇。‘路易,’他说,‘你恋于你的人!你在追逐以前那个自我的影子,弗雷尼尔、他的姊妹…他们都是你以前的化⾝,也是你求渴的形象。在你对人生的浪漫向往中,你昅⾎鬼的本便死亡了!’ “我立即对此进行反驳。‘我昅⾎鬼的本是我生命中最辉煌的经历,在此之前,一切是混沌、的,我为人的一生就像一个瞎子从这件实物摸索到那件实物。正是在我变成昅⾎鬼之后,我才第一次对生命产生了崇敬的心理;在变为昅⾎鬼之后,我的眼里才有了活生生的、跳动着的人类。我从来不了解生命,直到鲜⾎涌进我的双,流过我的双手(我才知道什么是生命)!’我的目光不由得落在那两个女人的⾝上。⽪肤较黑的那个已经全⾝发青了,而⻩头发的那个在气。‘她没死!’我脫口而出。 “‘我知道。别管她。’他说着,拿起她的手腕。刚才那个口子已不流⾎了,他就在旁边又割开一个口子,往杯子里滴⾎。‘你说的都有道理,’他对我说着,喝了一口⾎。‘你有才华,我却没有。我所学的东西都是在听人谈话时学的,而不是从书本里学的。我不曾长期受教育,不过我并不愚蠢。你要听我的话,因为你处境险恶。你并不了解你昅⾎鬼的本。你这样就像一个成人,在回首童年的时候,发觉没有好好珍惜过去,而实际上,一个成人是不可能再回到幼儿园去玩玩具的,不能因为你现在懂得了爱和关怀的意义及价值,就要求重新浴沐爱和关怀的甘露。你和你的人之间也就是这样。你已经放弃,无法“在黑暗中透过玻璃”再去看清,不可能再以你新的目光回头去感受人世间的温暖。’ “‘我很清楚这一点!’我说,‘可我们的本究竟是什么!如果我能以动物的⾎为生,那我就该以动物的⾎为生,而不应该横行于人的世界,给人带来苦难和死亡!’ “‘那给予你幸福了吗?’他问道。‘你夜间在街上游,像个乞丐一样找食老鼠,然后徘徊在巴贝特窗前,充満关怀,却无能为力,就像月亮女神夜里来看睡梦中的恩底弥翁①,却不能拥有他。就算你能拥她⼊怀,而她也毫无恐惧,毫不厌恶地面对你,那又怎样?就那么短短几年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死亡,然后死在你眼前?这能给你幸福吗?这是很不明智的,路易,也是徒劳无益的。摆在你面前的就是昅⾎鬼的本,那就是杀人。我敢保证,如果你今晚走在街上,碰上一个和巴贝特一样光彩夺目的女人,昅她的⾎,看她倒在你脚下,你就不会再望渴烛光中巴贝特的倩影或者在窗口倾听她优美希腊神话中月亮女神赛勒涅所爱的青年牧羊人。的嗓音。你会満⾜的,路易,你也应该満⾜于到手的生命,而且没有了生命你就又会渴饥,反反复复,周而复始。这个杯子里的红⾊还会那么红,墙纸上的玫瑰还会画得那么美,月亮依旧是那个月亮,烛光依旧是那样的烛光。以你现有的敏感,你会发现死亡无比美丽,生命只是在死亡的那一刻才有意义。你明⽩吗,路易?生灵中只有你才能这样安然无恙地欣赏死亡。你…只有你…在明月升起的时候…能够举起上帝之手!’ “他靠在椅背上,一口喝⼲杯中的⾎,目光扫视着那昏的女人。女人的脯一起一伏,眉头微蹙,好像就要醒过来的样子,嘴里发出一声呻昑。他以前从未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我以为他说不出这种话。‘昅⾎鬼就是杀人犯,’他又说道,‘是食⾁兽,是昅⾎虫。他们具有看穿一切的目光,这种目光能赋予他们超然的境界,从而能够看清人类生命的全貌。但不该带有多愁善感的情绪,应该为能结束人类的生命,为能揷手这项神圣的事业而感到令人动的満⾜。’ “‘那是你的认识!’我顶了一句。那女子又呻昑了一声,脸⾊苍⽩,头歪靠在椅背上。 “‘就是这么回事,’他回了一句。‘你说要找其他昅⾎鬼,可昅⾎鬼就是杀人犯!他们不会接受你以及你的多愁善感!你还没看到他们,他们就看清你了,看清了你的缺点。他们不会信任你,会设法杀掉你。就算你和我一样,他们也会设法杀掉你,因为他们是孤独的食⾁兽,只与丛林里的猫做伴。他们小心翼翼地保守自己的秘密,保护自己的领地。如果你看到他们三五成群,那完全是为了全安,而且必然一个从属于另一个,就像你从属于我一样。’ “‘我不是你的奴隶,’我对他说道、然而,他那么说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一直就是他的奴仆。 “‘昅⾎鬼就是这样发展的…通过奴役。还能有什么别的方法吗?’他问道。他又拿起那个女子的手腕,刀切下去的时候她喊了一声。当他把手腕举向杯子的时候,她慢慢张开眼睛,眨了眨,劲使想把眼睁着。她的眼睛上就好像蒙着一层纱。‘你很累,是吧?’他问她道,而她盯着他,好像看不清楚似的。‘累了!’他往她跟前凑了凑,直视着她的眼睛说:‘你想觉睡。’‘是的…’她轻轻哼了一声。他把她抱进卧室。我们的棺材就靠墙放在地毯上。房间里面有张,上铺着天鹅绒的罩。莱斯特没把她放在上,而是慢慢放进了他的棺材里。‘你在⼲什么?’我走到门口问他。那女子像个吓坏了的孩子一样东张西望。‘不…’她呻昑着说。当他关上棺盖时,她尖叫了一声,然后就在棺材里一直尖叫着。 “‘你为什么要这样,莱斯特?’我问。 “‘我喜这样,’他说,‘我陶醉于此。’他看了看我。‘我并没说要你也乐此不疲,还是把你的审美体验用于更纯洁的东西吧。你愿意迅速地杀死人,就迅速杀,但一定要杀!要明⽩,你就是杀手。’啊,他厌烦地举起双手。这时那个女子已停止了尖叫。他拉过一张圈椅,跷着腿坐在棺材旁,看着棺盖。那是个黑漆棺材,不像现在的棺材是标准的长方形,而是两头尖尖的,中间很宽;尸体躺在里面可以把双手放在前,是人体的形状。棺材盖开了,那个女子坐了起来,満脸的惊诧,两眼冒火,双发青,全⾝发抖。‘躺下,宝贝。’他边对她说,边把她推回去。她躺在那里,几近歇斯底里地瞪着他。‘你死了,宝贝,’他对她说道。她尖叫一声,绝望地像条鱼一样在棺材里翻滚,好像她的⾝体能从棺材旁边或者棺材下面挣脫出来一样。‘这是个棺材,是棺材!’她大声喊叫着,‘让我出去。’ “‘可我们最终都要躺进棺材里的,’他对她说道。‘静静躺着,宝贝,这是你的棺材。我们大多数人从来都不知道躺在里面的感觉,你却知道了!’他对她说。我说不清她到底听没听见,或许只是发疯了。但她这时看到了门口的我,于是躺着不动了,看看莱斯特,又看看我。‘救救我!’她对我说。 “莱斯特看着我。‘我本指望你会像我一样本能地感觉这类事情,’他说。‘当我让你第一次尝到杀人的味道时,我以为你会望渴下一次,再下一次,会像向往一只満満的酒杯一样望渴要每个人的命,像我一样。可是你没有。我认为我一直都尽量不去改变你,因为你太脆弱。我总看着你在夜晚神情忧郁,望着落雨出神。每当这时我就想,他很容易控制,他很简单。然而你很脆弱,路易,你是某种标记,既是昅⾎鬼,又像是人。你和巴贝特搞的名堂把咱们俩都暴露了,你似乎要把咱们两个都毁灭掉。’ “‘我难以忍受看着你这样做。’我说着转过⾝去,那女子的目光像要穿透我的⾁体。他说话的时候,她躺在那里一直盯着我。 “‘你能忍受的!’他说,‘昨晚我看到了你是怎么对待那个孩子的。你是昅⾎鬼,和我一模一样!’ “他起⾝朝我走来,但那个女子抬起了⾝,于是他转⾝又把她倒。‘你看我们要不要也把她变成昅⾎鬼?与我们共生?’他问我。我马上回答说:‘不!’ “‘为什么?就因为她是个女吗?’他又问道。‘而且是个该死的⾼价女?’ “‘她现在还能活吗?还是已经失⾎太多?’我问他。 “‘真令人伤心!’他说,‘她活不成了。’ “‘那就杀了她。’她又开始尖叫,而他只是坐在那儿,我则转过⾝去。他在那里微笑。那个女子把脸转向缎面,菗泣起来。她几乎神志不清了,一边哭泣,一边祈祷,祈求圣⺟马利亚救她,不时地用双手去捂脸捂头,手腕上的⾎滴在了头发上、缎面上。我弯去看她。她快死了,真的,她的眼睛发红,但周围的组织已经发青了。她对我微微一笑。‘你不会让我死的,对吧?’她低声说道,‘你会救我的。’莱斯特伸手拿起她的手腕。‘但是太晚了,宝贝,’他说,‘看看你的手腕,还有你的口。’他说着摸了摸她咽部的伤口。她用手一摸,不由得张大嘴倒菗一口冷气,再也喊不出声了。我瞪着莱斯特,不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脸和我的脸一样光滑,但因为昅了⾎的原故,他更充満生机,但却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感情。 “他没有像舞台上的恶那样发出狞笑,也不像是喜好待而乐于看她受罪,他只是那么看着她。‘我从没想⼲坏事,’她哭着说,‘只是做了不得已的事情。你不要让我受这份罪,放开我。我不能就这么死,我不能!’她又菗泣起来,没有眼泪,声音很小。‘放了我,我要去见牧师,你放了我!’‘我的朋友就是牧师,’莱斯特像开玩笑一样微笑着说。‘这是你的葬礼,亲爱的。你看你就像是参加了个宴会,然后就死了。但上帝给了你又一次机会赦免你的罪,你明⽩吗?把你的罪孽告诉他。’ “她先是摇了头摇,然后又用祈求的眼睛看着我。‘真的吗?’她轻声问。‘嗯,’莱斯特又说,‘我看你不想悔过,亲爱的。那么我要关上盖子了!’ “‘别,莱斯特!’我大喊一声。那个女子又尖叫起来。我实在无法再目睹这一切。我弯下,拿过她的手。‘我记不清我的罪孽了,’她对我说道。这时我眼睛看着她的手腕,决定杀了她。‘别想了,只要对上帝说一句你很懊悔就行了,’我说道。‘然后你就死了,一切也就结束了。’她躺着,闭上了眼睛。我在她的手腕上咬了一口,然后把⾎昅⼲。就像做梦一般,她动了一下,嘴里还说了个名字。我感觉到她的心跳逐渐慢了下来,像是催眠了一样。我站起⾝,感到一阵眩晕、,便伸手扶住了门框。我看她的感觉像是在梦里。眼前烛光闪烁,我看见她非常平静地躺在那儿,莱斯特安然地坐在旁边,像个哀悼者。他的神情很平静。‘路易,’他对我说道,‘你还不明⽩吗?每天晚上你只有这么⼲才能找到平静。没别的,这就是一切!’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几乎是柔和的。他站起⾝,双手搭在我肩上。我走进客厅,想躲开他,不让他碰我,但态度不够坚决,没有能推开他。‘跟我来,到街上去。时间不早了,你还没喝够。我要让你知道你到底是什么。真的。原谅我的笨拙,关于本问题有许多没有说明。来吧。’ “‘我受不了,莱斯特,’我对他说。‘你选错了同伴。’ “‘可是路易,’他说,‘你还没试过呢。’” 昅⾎鬼停了下来,仔细地看着男孩。男孩十分惊异,什么也没说。 “他说得对,我还没喝够。我被那个女子的恐惧所震撼,就跟着他从后楼梯出了旅馆。人们刚从孔代街的舞厅出来,狭窄的街道上拥挤不堪;旅馆里在举办各类晚宴,很多庄园主都全家来到城里暂住。我们像在噩梦中一般在他们中穿行。我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做昅⾎鬼以来还从没有过这样的精神磨折,那是因为我觉得莱斯特的话言之有理。只有在杀了人的时候,在那一刻,我才了解平静。毫无疑问,杀非人类的动物只能产生一种模糊的望渴和不満,这种不満使我想接近人类,透过玻璃注视他们的生活。我不能回归吗?我再不能变成人了吗?即便那个女子的⾎在我体內发热,使我感到了⾁体的震颤与力量,我还在问这样的问题。人的面孔在我眼前闪现,就像黑夜里黑⾊波涛上跳动的烛光。我一步步掉进了黑暗。我已疲于渴念,在街上转来转去,望着星星在思索。是的,的确是这样,我知道了他说的都是真的,我杀人后这种渴念就会没有了。我无法接受这一事实,接受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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