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之爱是由渡边淳一写的综合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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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如此之爱  作者:渡边淳一 书号:41880  时间:2017/9/22  字数:21846 
上一章   四、渴爱    下一章 ( → )
  对风野所从事的工作质来说,即无寒假,亦无暑假。

  现在,正分别为一家周刊和一家月刊杂志写连载,每星期一的前一天是周刊杂志的截稿⽇,最紧张。另外还有些像人物评介什么的零散活儿,随来随⼲。

  手上的活儿积庒起来时,星期六、星期⽇也没有了。与此相反,没活儿时,平⽇也成了假⽇。上班族按星期、月的节律行动,而风野则不然,他是按截稿⽇行动。

  从一月份开始在周刊杂志上写的连载,至七月底结束。因此,八月里多了些空闲的⽇子。

  但是,并非闲着就一定让人⾼兴。因为闲着就意味着收⼊实实在在地减少。

  自由职业不同于受薪阶层,没有奖金,更没有各种补贴,就连住房、通补贴、退休金也没有。每月的收⼊也不稳定,如果因病卧,第二天就没有进项,生活上缺少‮定安‬感。

  周刊上连载的结束,使风野的收⼊也锐减了三分之一。幸好从十月份开始,已约定在一家新出版的周刊杂志上负责一个专栏。另外,十一月以后,以前写的人物评介将结集出版,这会带来一些版税收⼊。要是没这些收⼊,真会坐立不安的。

  八、九月不太好过,但因此却可以从容地看看书,补充新知识。

  风野写作的范围涉及社会、经济、时事等方方面面,所以,必须不停地了解各种事情,阅读各方面的书籍来收集素材。比如说要描写一家企业的內幕,就需要了解上至董事长下至普通职员所思所想,否则写出的文章就不会有读者。

  “跑太快了会摔倒,该经常停下脚步思考。”

  这是风野放弃了固定工作后,一位前辈作家送他的忠告。现在这两个月正好停下来进行思考。

  今年八月的盂兰盆节正好是风野亡⽗的十三周年祭⽇。风野老家在⽔户,每年夏季子、孩子都回去。风野这次想一起回去一趟,悠闲地多住些天。

  老家有亲戚,还有很多⾼中时代的朋友等着自己,跟这些与自己工作没有关系的人谈非常轻松愉快。

  风野每年盂兰盆节和新年回老家。年逾七十的老⺟和弟弟一家人住在那里。每年只有这两次会面,每次风野都留下些零花钱算是尽尽孝道。

  风野原以为袊子不会反对他回老家的计划,没想到袊子一听就拉下了脸。

  “怎么又不⾼兴了?”

  “我还想回老家看看呢!”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也回去不是好嘛。”

  “你让我这副样子怎么回去?”

  “什么样子?”

  “回到乡下去,那么多亲戚朋友要是问我为什么还是独⾝,你让我怎么回答?”

  “新年时你不是已经回去过一趟吗?”

  “是回去了,可是只在家呆了一天。我妈苦笑着央求我快点出嫁。给我看了不知多少张求亲的男人照片,真烦死人了。这次我回去不完婚的话,大概不会放我回东京的。”

  袊子的老家在金泽,那一带人们的观念比较守旧。如果看到从东京回来的快三十岁还未嫁的姑娘少不了说三道四。

  “这副样子,恐怕连我妈都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那是因为你说过讨厌乡下,不想回去。”

  “只要人家,我怎么不想回去?跟大家聊聊天多好。”

  袊子很少对风野提起老家和⺟亲。风野问起,她也不愿细说。风野觉得袊子对老家很淡漠,所以也就不去过问。原来拎子却是憋着话一直没说。到了听风野说起要回老家就一下子爆发了。

  “我并不是想回去。但今年是⽗亲的十三周年祭,我妈岁数又大…”

  “我妈也上了岁数啊。”

  风野一时语塞。

  袊子不结婚,成了老姑娘,这的确是风野造成的。如果没有风野出现,像袊子这样的女人该有多少男人追求啊。即使现在回到老家,也还有上门求亲的。就是在公司,好像也有男人向她求婚。

  有时,袊子也说点这些事,言外之意似乎是告诉风野自己不是找不着主的。同时也是暗示对目前的暖昧关系已经厌烦了。

  每当听到袊子讲这些事,风野也反省到由于为了満⾜自己的而耽误了袊子的一生大事。或许不该住她不放。

  但是,实际上风野对袊子情有独钟,本不准备放弃拎子,甚至想现在要,将来也要抓住袊子不放。最近,风野在冥冥之中似乎感到,与袊子的恋情将是此生的最终的恋情。因此,心里尽管十分清楚自己的作法自私、狡诈,可是一想到这是自己最后的恋情,又实在割舍不得。

  年过四十的男人应当明辨是非,祈愿对方幸福,适时地还对方以自由。纵令袊子不积极地断绝往来,自己也该朝那个方向引导她,这才是明辨是非的男人。

  风野这时又想起以前读过书上的一句话“美丽的分手”书上写着为了留下美好的回忆,分手必须是美丽的。

  然而,对现在的风野来说,什么美丽的分手不过是随意杜撰。如果真的喜对方,怎么可能有美丽的分手。没有发展到相互憎恨、厉声詈骂、打得遍体鳞伤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与相爱的人分手。

  如果能结束目前这种状态,明⽩无误地对子讲我有了心上人,经过反复考虑还是觉得更喜她。因此请你与我分手,那该多痛快。这种开诚布公的做法或许对双方都有好处。

  然而,只要跨进家门,看见子、孩子,想好的词就说不出了。好不容易下的决心瞬间崩溃,完全被安逸的安庭气氛呑噬了。

  没有勇气说,的确是久拖未决的原因,但这还不是全部原因。

  风野在考虑与袊子的二人世界时充満了甜藌的想象,同时隐约感到某种危机。

  确实,袊子年轻、漂亮,以风野的年龄来说是难得的女人。但恰恰是这年轻、漂亮有时却成了自己的包袱。虽然目前还不至于,但是说不清什么时候两个人之间有产生隔阂、出现致命伤的可能。

  其实风野过虑了。两个人如果真结合了,这种担心可能仅仅是杞人之忧。事实上,差一轮,甚至差二十岁以上的夫妇并不鲜见。由此看,年龄差异并不是问题。而且真与袊子在一起过⽇子,恐怕要被管得服服贴贴,老老实实。

  现在的子,对自己还算是宽容的。给了自己偷情的机会。虽然两个人之间已谈不上爱情,但给自己的自由度相当大。把当子的与袊子相比可能不够公平,不过袊子比子厉害得多。

  但是,眼下的问题是自己能够回老家,而袊子却不能,必须想个办法让袊子摆脫孤寂的感觉。

  “那我就在老家过盂兰盆会的三天,然后立刻回来。”

  “急什么呀。呆一个星期也行啊。”

  “这边就你一个人…”

  “我本来就没指望你来陪着,反正你早就决定了要回去的。”

  “真的,就去三天。”

  “我可没说不让你回去。该走你就走,你的夫人还等着你呢。”

  看来,袊子对风野回老家挑⽑病并不单单因为她自己回不去而发怈,更主要的是不満意风野和家人一起行动。

  “说是回去,也是她们先去,回来也是各走各的。”

  “可你刚才还是打算一起走的吗?”

  “我不是刚说过,我是晚去早回嘛。”

  “你别太为难了。分着走到了那儿还不是在一起?”

  “做法事时,总得夫都在场吧。”

  “是啊,你说得对。”

  袊子用力点点头,从头柜上拿了支香烟,点上火,一口接一口地猛昅。看得出来,袊子已处于亢奋状态。

  “反正就三天,你放心等我回来吧。”

  “你随便。我也要出去玩。”

  “去哪儿?”

  “哪儿不可以?你还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吗?”

  袊子又点燃了一支烟,似乎也略平静了些,慢慢噴着烟。

  “你和谁出去?”

  “不知道。”

  看着面无表情的袊子,风野开始感到问题严重。

  风野还从未感到过袊子的背后另有男人的影子。当然,拎子跟公司里的男同事、男的朋友一起喝茶、聊天的事肯定是有的。这些往似乎没有越过朋友情感的范围。

  但是,关于这一点自己没追问过,袊子也从未解释过。说不定那些男人中有的让袊子抱有好感。

  迄今为止,可以肯定的是,袊子与男往尚未有越轨迹象。这可能是风野盲目的自信,但风野对此坚信不疑。看看袊子⽇常的言行,自然就会明⽩她与其他男人的往是逢场做戏,不是认真的。

  脾气上袊子有点歇斯底里的成份,但是在与男人的往上却从不暧昧。袊子近乎洁癖的好⼲净,屋里容不得一点脏,在处理与异的关系上理应会慎重。

  袊子是说过:“你要是跟别的女人玩,我就找个男人。”但风野本就一笑置之。随便袊子嘴上怎么说,她绝不是那种⽔扬花的女人。除了本⾝的格因素,这与袊子老家的淳朴风俗、严格的家教也有关系。

  总之,不可能想像袊子有其他男人。

  但是,这次风野却有些疑惑了。

  她不过是说,利用自己回老家的这些天去旅行,⼲嘛自己这么介意。

  袊子没说要与某个男人一起旅行,连去哪里约不约伴都没决定,像是头脑发热的气话。不过,这种一时冲动的旅行反倒让人担心。

  平时袂子温柔可爱,可是一发脾气就不知道⼲出什么事来。袊子的格中也存在着认死理、莽撞的一面。

  “真的去旅行吗?”

  袊子默默地点了下头。看样子外出的主意是不会改变了。

  可是,袊子有时主意变得很快。常常是昨天吵闹得天翻地覆,今天立刻温顺地过来说声“对不起”现在因为听风野要带家人回老家而闹别扭,明天可能就转晴。

  “我早点赶回来还不行吗?”

  “急什么?多在那里住几天吧。”

  其实,用不着袊子不乐意,风野心里也并不想回去。只是给亡⽗做十三周年的法事,当儿子的不能不回去。

  “告诉你,我⾝上还觉得难受呢。”

  “去医院看过吗?”

  “我可没脸再让人家检查那地方。”

  “有病不看可不行呀。”

  袊子又不说话了。有时以为她情绪好些了,突然间又神情呆板,愣愣地向窗外看。今天为什么不⾼兴风野是清楚的,但还是精神准备不⾜,或许⾝体的不适才是主要原因。

  “恐怕还是手术的缘故吧?”

  “我也这么想。”

  做了堕胎以后,凤野只向袊子要求过有限的几次‮爱做‬,而袊子的⾼嘲似乎也不如以前強烈。可能是堕胎手术造成的心理创伤尚未愈合,也可能是担心再次‮孕怀‬所致。总之,两个人之间不可否认地出现了一线隔阂。

  这种情况下,让袊子一个人外出旅行恐怕不妥。女人在心理处于不稳状态时,做事会失去理智。

  风野对袊子是信任的,但是对她的⾝体却放不下心。

  最终也没有拦住袊子。

  风野按原计划回了老家。

  跟袊子解释过不止一次,这次是给⽗亲做十三周年法事,回去后事情极多。

  三周年和七周年的法事是在寺院里做的,这一次是在家里做。需要拆开隔层,把两间屋并成一大间。而且来的客人都是近亲和邻居。

  向与会者发通知、订外卖的饭菜等杂事都由⺟亲和弟媳妇包了下来,风野只要在当天拜祭之后向与会者致辞即可。

  尽管要风野做的具体事不多,可是大部分来客都是多年未见了,所以一聊开了头就没完没了。有的人还读过风野近期写的文章,大谈自己的看法。乡下人悠闲惯了,特别是几杯酒下肚后,更说个不停。

  风野一边虚与委蛇,一边想着袊子。

  袊子一个人在⼲什么呢?在准备行装吗?说不定已经上路。她说过要与朋友一块旅行,是什么样的朋友?多是是女朋友,也可能男女朋友都有。

  风野又有点坐不住了。以前回老家时也想过袊子,却从未像这次焦虑不安。

  法事是下午二点开始的,五点钟还未结束。大家再一次围坐在桌前端起酒杯。

  风野起⾝离席,朝电话走过去。

  电话分别放在客厅与房间大门旁边的餐厅,由一个转换开关控制。风野从没有用电话跟袊子联络过。因为⺟亲和弟弟夫妇肯定听得出来是在给女人打电话。⺟亲是守旧的老脑筋,让她听见了又得瞎心。

  不过今天特殊,家里坐満客人,觥筹错,面⾚耳热,闹哄哄的。这时候趁打电话,也不会引起疑心。

  风野把开关切换到餐厅,拿起了话筒。

  如果在与袊子通话的过程中谁进来了的话,装成是谈工作就可以蒙混过去。风野打定了主意,耳朵紧贴在话筒上。对方没有应答,传来的只是单调的振铃声音。风野等到振铃声响到第十声时,挂断电话,然后又重拨了一遍号码,仍然没人接。

  风野是昨天下午离开东京的。当时袊子还在家里。如果出门了的话,那么不是昨天夜里就是今天早上。

  和谁?去了哪里?虽说不可能是与男朋友一起去的,但终究是块心病。

  风野回到座位上,一口气连灌了几杯却毫无醉意,头脑反倒格外清醒。

  八点以后,留下的客人都是至亲的亲戚。风野又给袊子拨了个电话,仍然没人接。

  今天是盂兰盆节,公司也都放假,看来袊子的确出门旅行去了。

  既然袊子说过要去旅行,不在家也是理所当然。但是,风野心中仍然对袊子是否改变主意抱有一线希望。自己说走就走了,把她一个人留下,是做得过份了点。以前的话,袊子肯定会乖乖地等着自己回去,现在她已经不再是言听计从的袊子了。

  子和孩子们来到庭院宽大、花木繁茂的老家,过得十分开心,风野却毫无兴致。

  “我明天回去。”子和两个女儿都吃惊地望着他。

  “为什么这么快就回去。你不是说可以在这里悠闲地住一个星期吗?”

  “周刊杂志的发稿要提前了。”

  “你答应的,陪我们一起采花。”孩子非常沮丧。

  法会结束了,跟亲朋故旧也见了面,继续留在这里已没有什么意义。

  “难得来一趟,你们就多住几天吧。”

  “一家人好不容易凑齐,你又要走,真没劲。”小女儿嚷道。

  “你爸爸事情多,让他去吧。”子劝着孩子。

  表面上,子的话很体谅自己,实际上却暗含讥讽。

  “你一个人做饭、打扫房间行吗?”

  “反正我一个人过,到外边随便吃点什么就行。”

  一直在旁边坐着的⺟亲揷话道:“东京那么热还要写稿子太辛苦了,让孩子妈陪你回去吧。”

  殊不知,风野巴不得一个人轻松自在,随时可以找袊子,也用不着对外宿不归提心吊胆。

  子早已洞悉风野的內心,不冷不热地说:“您放心吧,孩子爸喜一个人独处。”

  “这么着吧,今晚上大家一起吃顿晚饭。”

  小女儿立即表示赞成。

  “哇,太好了,去大饭店吃西餐,也去吧。”

  “那得多花多少钱啊!”⺟亲觉得太破费。风野心里想的是带全家吃顿饭,权当赎罪,今晚给子个面子,以换得子的通行证。

  第三天,风野返回东京。在上野站下车后,用公用电话给袊子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风野从车站直接去了袊子的公寓,门上着锁,只用好钥匙打开。屋里挂着窗帘,收拾得很整齐。门口信报箱里揷着三天前的晚报和一直到今天的报纸。

  看来,袊子是在风野走的当天下午出门旅行的。

  “人家明明说了立刻就赶回来,真是的…”

  要是这会儿袊子出现,一定要紧紧搂搂她。

  风野想像着袊子投⼊自己怀抱的情形,看着空的房子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我怎么会老是这么傻?”

  风野想从记事本上撕张纸,留个条给袊子。但是转念一想,这么做会被袊子视为软弱,让她更加变本加厉地耍脾气。于是,风野把记事本放进⾐兜,把烟灰缸倒了。

  临出房间前,风野决定不将报纸放原处,让袊子回来后也看出自己来过。

  风野回到家里。也就三天没人住,一推开家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风野懒得把所有窗户打开换气,只是把书房的窗户打开了,然后开始拆看这几天的来信。信主要是杂志编辑部来的。还有不少商品宣传广告,里面还夹着一张邮局的通知单,上面写着,送信时家里没人,所以请去邮局取信。

  风野整理完信件后,天已经黑了下来。袊子会不会回来呢?风野看了一下表,正好七点。电话打过去了,仍然没人接。

  想着袊子肯定在,才急急忙忙赶回来,早知如此何必扔下子、孩子不管呢?风野感到十分怈气。

  不管怎样,肚子饿了,先出去把晚饭吃了再说。在家门口吃还是去稍远点的地方呢?风野有些犹豫。在家门口吃觉得索然无味,去远处又懒得动。

  孤单单一个人在家里,风野不由得想起往⽇家里的热闹气氛,一直觉得碍手碍脚的子、孩子,一下子又变得让人留峦。

  悔不该那天没告诉袊子自己今天回来。其实,也对袊子说过“三天后回来”可是当时袊子回答说:“急什么,多在那里住几天吧。”问题在于自己应当再強调一次三天后肯定回来。不过,当时认为,万一事多或许要推迟一两天,也不敢一下把话说死。以袊子的聪明肯定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但是,袊子不在,今晚上自己在哪里睡呢?平时觉得拥挤的家,现在似乎又过分空旷。还不如回工作间睡呢。于是,风野关上书房的窗户,出门前又给袊子打了个电话,仍然没人接。

  在去工作间的路上顺便吃了晚饭。九点以后,风野再次拨通了袊子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这么晚了,大概不会回来了。可是,想见到袊子的心情越发变得強烈。犹豫再三,风野决定还是去袊子公寓亲眼落实一下。

  即使她今天不回来,我就一个人在那里睡。风野出了工作间,拦了辆出租车。到袊子公寓时已经过了十点。

  按下对讲机的按键后,里面无人应声。风野这才开门进屋。一切都还是上次来时的样子。风野先打开空调,又从冰箱里取出啤酒,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十一点左右,风野刚在沙发上躺下,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袊子不会往一个人没有的自己房间打电话。但是,风野在一瞬间又觉得就是袊子,伸手抓起话筒。

  “喂,喂。”

  传出了声音是个青年男子。风野手握话筒几乎窒息了。

  “袊子吗?”

  “喂,喂。”

  那个男人的声音不断传来,风野知道不该回话,就默默地拿着话筒。那男人又喊了几声嘀咕着“奇怪”就挂上了电话。

  风野愣了一阵儿,这才突然想起来似地把话筒放回原位。

  好像对方就在等着话筒归位。电话铃再次响起,这次风野没碰电话,数着铃响七次对方才挂断。

  肯定还是刚才那个男人。准是以为既然有人接,袊子一定在,所以才打了第二次。

  听那男人的声音约三十来岁,显得年轻宏亮。他直呼“拎子”而不是衿子的姓,说明与衿子识,或许是衿子的朋友。

  可这么晚了会有什么事呢?夜里十一点以后给独⾝女人打电话该不是别有用心?

  刚才真该回一句“我是矢岛”吓他一跳。

  这个电话搅得风野心绪不定。电视也不想看了,把杯中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一门心思地琢磨起刚才的电话来。正在这时,门口似乎有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不会是衿子吧?风野侧⾝盯着门口,门开了,衿子正在那里弯脫鞋。

  “哎?…”

  风野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但是心里有气不愿意到门口接,所以又坐下了,衿子已经走了过来。衿子上⾝桔⻩⾊短袖衫,下⾝⽩⾊裙,右手拎着一只大旅行箱。

  “你去哪儿了?”风野本想心平气静地说话,但不由自主地用斥责的语气问道。

  “伊⾖。”

  “我可是按约定的时间下午回来的。”

  “是吗?…”

  衿子点了点头进了里间屋,放下箱子后又去往浴缸里放⽔。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跑了好几个地方。”

  衿子在⽔池边站着端着杯⽔边喝边说。这三天里大概是去了海滨,衿子的脸和后背显出健康的古铜⾊。

  “我说过今天回来吧?”

  衿子并不答话,转⾝要往浴室走。风野暗想,自己硬是在第三天赶回来,你却回来这么晚,更气人的是,这么久没见面了,连个笑容也不给,真扫兴。

  “刚才有你的电话。”

  “谁来的?”

  袊子进屋以后头一次显出认真的表情。

  “是个男的,我不认识。”

  “你说话了吗?”

  “没有,我只拿着话筒听。他喊你的名字。”

  “可能是北野君?”

  “你们公司的?”

  “一起去旅行的朋友。”

  “就你们两个人去的吗?”

  “想到哪儿去了!”

  袊子苦笑了一下,用双手往后摆了摆头发,推开了浴室门。

  “你还没回答我呢!”

  “别像‮察警‬审犯人似地说话行不行?”

  “我问你到底跟谁去旅行的?”

  “公司的同事,连上那男的,六个人一起去的。”

  “这么晚才回来?”

  “我路上往别处…”

  袊子进了浴室,语气里显然是说这还不够吗?风野仍然有些忿忿不平。

  今天早上离开老家时,风野盘算着跟袊子久别重逢,得好好亲热一点。还要对把袊子一个人留在东京的事郑重其事地道歉。可是,回来后却不见袊子的人影。再者,袊子好像在等自己回来,却又出门旅行,而且还是与一帮男朋友同行。十二点多了才进的门,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风野此时已全无与拎子和好的心情。

  风野百无聊赖地又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喝了起来。这时,拎子从浴室里出来,容光焕发地坐在梳妆台前。

  “在伊⾖呆了三天吗?”

  “是的。”

  “住什么地方了?”

  “旅馆。”

  袊子仍然是爱答不理的样子。风野一口气又喝光了一杯啤酒。

  “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去哪里?”

  “那,那是临时决定的嘛。”

  “你们一起六个人,怎么会是临时决定?本就没打算告诉我吧?”

  “不是的!”

  “那你知道我今天回来吧?”

  风野问着问着,对自己教训人的口吻也感到气恼,于是和缓一下语气解释道:“我回来后见你不在,有些担心。”

  “你担的什么心啊?”

  “一个女孩子去向不明,回来的又这么晚,谁能不担心呢?”

  “你也太任了点吧?”

  “任的恐怕是你吧?”

  “我怎么任了?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没告诉你吗?”

  风野嗓门大了起来,袊子却神态自若地梳着头。

  风野越发地怒气冲心,可是十二点多了,说实在的自己也觉得累了,又不情愿对袊子提出“睡吧”因为,那意味着自己缴械投降。

  明智的做法是等着袊子铺。风野故意咳嗽了一声,然后点燃一支烟。

  但是,袊子毫无离开梳妆台的意思。好不容易看她梳完了头,她又开始抹护肤霜一类的东西,接着又是脸部‮摩按‬。风野已经忍无可忍。

  “喂,不想给刚才那个男的回个电话吗?”

  “半夜三更的来电话,准是有急事。”

  “有急事的话肯定还会再打过来的。”

  袊子若无其事地继续她的‮摩按‬。风野其实就等着袊子说一句“对不起”男人即使认为自己不对,为了保住面子也很难低头认错。

  不过,今天晚上袊子出奇地固执。若是在以前,她会主动说声“累了吧”来缓和气氛。现在却没有丝毫妥协的迹象。

  会不会这次旅行使她的意识发生了什么变化?会不会是他的那些朋友促使她下了决心与风野分手?

  莫非她在旅行中与某个男人发生了关系?袊子不停地照着镜子,是不是因为亲近了年轻的男人?风野忽然觉得袊子的一举一动都异乎寻常。

  “那个叫北野什么的在哪儿上班?”

  “一般的公司里。”

  “你跟他有来往?”

  “来往怎么了,他才二十六岁。”袊子微微一笑。

  二十六岁,比袊子小两岁,说不定就喜袊子这样比他大的女人。

  “那个男的是不是喜你?”

  “那我怎么知道?”

  袊子笑着,并未予以否认。风野越发觉得可疑。

  “该睡了。”

  风野闷闷不乐地提出了‮觉睡‬的建议。袊子没有立刻动,过了一会儿才走进卧室。被褥铺好后,袊子回到客厅。

  “请吧!”

  “你不睡吗?”

  “我还得收拾点东西。”

  袊子说着就走到头柜边,打开了菗屉,窸窸窣窣地翻找着什么。

  说了‮觉睡‬还要等这么久,以前也是从未有过的事。风野把瓶里剩下的啤酒喝光,进了卧室,看见两被子之间有一条约十厘米的隙。

  平常被子都是紧紧挨着的,今天袊子可能是有意如此。

  是否因为旅途劳顿?还是因为刚刚重逢还不想让风野触碰⾝体?绝不会是因为舍不得旅途中被别的男人亲热的余韵过早消失吧?总之,以前从未发生过类似的事。

  看着这十厘米左右的隙,风野心中憋闷难以⼊睡。他频繁地翻着⾝,还不时咳嗽一声,窥探袊子的反应。可是过了长时间,袊子还是没动静。风野等得心急,装作要看书起⾝来到客厅,袊子正坐在沙发上边喝咖啡边看一本周刊杂志。

  “喂,差不多该睡了。在外边这几天也累了吧?”

  风野话里带刺,袊子却眼不离杂志。风野看着袊子的侧脸,终于火山爆发了。

  “要是另有相好的了,你就明说!”

  “这是什么话?发神经。”

  “谁发神经?铺被子你拉条,我困了你却成心不睡。想分手就早点说话。”

  看着气势汹汹的风野,袊子表情愕然。

  “要是喜上年轻男人,你就放心跟他上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喜?”

  “跟别的男人睡也睡了,用不着我了是不?”

  “你是在吃醋吗?”

  袊子放下杂志,笑出了声。

  男人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女人却把男人当傻瓜一般嘲笑,这算是什么女人?风野怒不可遏,但是立刻又为自己因为这种女人而动气感到可恶。一般的,为有没有外遇而生气吵闹的都是女人。当然,近来也有这样的男人。风野是不屑于此的。可是现在的自己竟自甘堕落!女人嫉妒是天使然,男人嫉妒则不成体统。

  “我才不吃醋呢,不过是感到难以理解而已。”

  “你说我到底⼲什么了?”

  像是被风野怒了,袊子也开始动怒了。风野清楚这么吵下去又变成混战一场。必须现在收拾局面。可是,离弦的箭是收不回来了。

  “你明知道我回来,却在外面玩到半夜三更,合适吗?”

  “你倒好意思说,自己携带子在老家享乐,却叫人家等你回来。”

  “就算是让你一个人等了,也不该跟别的男人‮觉睡‬。”

  “你给我说清楚,何时、何地、跟谁?”

  袊子双眼放出歇斯底里的目光。

  “问你自己吧!”

  “好哇,你原来是这种人。”

  “知道我是什么人就别找我呀!”

  “找你?再别让我见到你!”

  袊子猛地站起⾝,快步走向门口。发怒的时候袊子总是立刻往外走。按说袊子还不至于情绪完全失控。可是,就这么两间房,恐怕也没有比出走更好的办法。

  风野在一瞬间想气气袊子,不管她,但一个人留在屋里也实在难受。

  “你去哪里?”

  “我去哪里跟你有关系吗?”

  “等等!”

  看见袊子已经开始穿鞋,风野赶上去,一把抓住袊子胳膊。

  “放手!”

  袊子挣扎着要甩开风野的手。风野把双手揷到袊子的两肋下,更加用力地从背后死死抱住。

  “你⼲什么?”

  “行啦,给我过来。”

  风野把袊子往客厅里拖,刚才还烈反抗的袊子却意外地顺从。或许是因为即使跑出门也无处可去。也可能是由于不检点行为而心中有愧,袊子半推半就地被拖进卧室。“这么晚了,快躺下吧。”

  “我不想睡。”

  袊子站着不动,但也没有再往外跑的意思。风野松开手,迅速关了灯,在黑暗中搂住袊子就‮吻亲‬起来。

  “不…”

  袊子拼命晃着头,风野更加用力地把嘴贴了上去,这下拎子似乎也无奈地张开了紧闭的双

  两个人的嘴紧紧地对在一处,直到快不过气时,风野才把嘴放开,袊子也像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

  “别再⼲蠢事了!”

  风野说着用一只脚把被子掀开一边。

  “睡吧!”

  袊子站在原地,双手往脑后拢了一下头发,然后慢慢地背过⾝子开始脫⾐服。

  可能是強行接吻奏效,也可能是多少有些自暴自弃的缘故,风野先钻进被子里后,袊子脫下套头薄⿇短袖衫,拉开裙子的拉链。在微弱的光线中袊子的动作像⽪影戏似地影影绰绰。

  “快点儿啊…”风野眼望屋顶,几乎想叫出声来。一切顺利的话,这是久违四天之后第一次与袊子亲热。仿佛上次与袊子肌肤相亲已经是很遥远的事。这种感觉大概是由于回了一赶乡下老家造成的。

  袊子把脫下的短袖衫披在⾝上,弓⾝钻进被子里,风野早把刚才的争吵抛到脑后,一下子就靠了上去搂住袊子。短袖衫下面只剩下罩和超短三角內。风野顾不上除去罩,一只手把罩往上一拽,嘴就‮住含‬了袊子的啂头,同时另一只手抓主袊子的內往下扒。

  风野脑海中瞬间闪出与袊子同去旅行的男人,但是按捺已久的驱使着他立刻揷进袊子的体內。

  对风野不同往常的耝鲁举动,袊子直喊“慢点,慢点。”但是,很快地袊子就配合着风野突进突出的动作晃动着⾝体,双手搂住风野的肩部。

  风野这时已不再想什么袊子与年轻男人一起出去旅行,只是一个劲地来回菗送。

  袊子在黑暗中轻声呻昑起来,在这撩人心弦的励下,风野愈加亢奋,终于汹涌噴发地一怈而出。

  每次从快乐中先清醒过来都是风野。

  之后积蓄的情已无影无踪,只是觉得⾝上乏力,若有所失。说得夸张些,世界观似乎发生了变化。结合之前认为的大事变得微不⾜道,不可原谅的事变得可以接受。

  这时的风野已不把袊子和别人的男人旅行的事放在心上了。那些小事不必计较。就算是袊子与那男人同宿一处,也不会以⾝相许。对此,风野坚信不移。

  风野的信心并不是因为袊子做了解释,或者是有了确实的凭证,而是因为拥抱袊子得到体感,这种感觉是最具说服力的证据。

  如果袊子与别的男人睡过,绝不可能在与自己合时出现那样的反应。风野并不是把⾁体看得很重,不过是认为⾁体的反应不会装出来的。

  俗话说,雨过天晴,袊子与风野的争吵就是如此。随着⾝体连为一体,爱融为一体,一切争吵都烟消云散。

  不过,偶尔也有一觉醒来天不晴的时候。

  风野七点钟左右醒来,袊子还在睡,盂兰盆节昨天是最后一天,今天都该正常上班了。

  “哎,还不起来?”

  风野拍拍袊子的肩膀。袊子闭着眼翻过⾝背朝着风野。

  “上班要迟到了。”

  风野又连着催了几次。袊子不耐烦地摇‮头摇‬“我晚点去”

  一贯严格守时的袊子难得出现这种情况。大概还是在外边玩累了。风野忽然又想起了昨天那个电话。

  跟朋友们出去玩不是坏事,但是玩到影响正常上班就不太合适了。

  “我可要起来了。”

  风野说着坐了起来,袊子仍然背对着他睡。

  从前,只要风野起,袊子不论多困都会慌慌忙忙地起来,关心地问一句:“去哪儿呀?”然后睡眼惺松的眼睛给风野冲咖啡,准备早饭。

  正是袊子的周到让风野感到温暖。但是,一段时间以来,拎子却只顾自己睡。比如,风野熬夜写稿时,也只说声“我累了”先自去睡了。从前,同样情况下,袊子会说声“对不起”或者“给你沏杯茶吧。”

  现在,袊子的态度却变成了“你是你,我是我”

  随着岁月的流逝,使得关系亲昵的男女彼此厌倦,见异思迁。结婚这种男女结合的形式也有一定问题,成年累月地生活在一起,造成厌倦之心的萌生。

  袊子却不是见异思迁的女人,与风野相识五年来,表现得无可指责。这或许是由于没有采用结婚形式的同居,经常处于一种不‮定安‬状态的缘故,当然,这样也好。风野被袊子所昅引的原因之一也是由于两个人之间总保持着新鲜感。但是,袊子却好像起了变化,逐渐地放肆起来。

  当然,站在袊子一边看,可能是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实际上,如果是看不到目标的忍耐,谁都会寻找新的自我表现方式。

  既然男人变得越来越懈怠,女人⾝上发生相应的变化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今天的袊子格外的懈怠。

  风野去大门口拿起新到的报纸,随手把窗帘拉开了一条

  一束強烈的光照在袊子脸上,袊子蹙了一下眉头,翻了个⾝仍然睡着未醒。

  风野把腿搭在袊子圆润的小腿肚子上开始看报。等到看完报已经是八点了。

  老呆在上也不是办法,风野无奈地起⾝到洗漱间洗脸。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哎…”风野喊了一声,见袊子没有反应。没办法刚要往卧室走,拎子已坐了起来,似乎还没睡醒,双手着眼睛。

  “你的电话。”

  袊子默默地拿起话筒。

  “喂?”

  起初袊子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睡意,只听袊子道歉说:“昨天晚上太抱歉了。”

  “昨天回来晚了…是的。…对,…嗯。开心的。”

  袊子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风野在洗漱间洗了脸,刷了牙。那边的电话还没有打完。风野不想让袊子认为自己在听她的电话,就进了厕所。等风野回到客厅时袊子刚放下电话。

  “是昨天那个男的吧?”

  “是的。”

  袊子坦然答道,一边换下了睡⾐,烧上开⽔。

  “找你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

  那为什么半夜三更来电话,一大清早又来电话?风野克制住自己没有往下问。点燃了一支烟。好像刚才的电话让袊子振作了起来,哗哗啦啦地洗着脸。

  “今天你要晚些上班,是吗?”

  “不,这就走。”

  “刚才你还说过…”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袊子坐在梳妆台前在脸上涂抹起来。

  “是刚才的电话让你改变了主意?”

  “那倒不全是。”

  袊子似乎故意含含糊糊回答。

  “我可是饿了一早上。”

  早上不起,接了男人的电话就急忙往外跑,居然丢下自己一个人不管。生田的那个家自己又不想过去。

  “我给你冲杯咖啡。出去旅行几天,屋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凑合点吧。”

  袊子⿇利地收拾着头发,似乎完全顾不上风野。

  “跟比你小的男人朋友要让人笑的。”

  “我就是一般往,别多心。”

  “可你今天是不是又要跟他见面?”

  “恐怕不是什么正经人吧?”

  “哟,北野君家可是有⾝份的人,他人也不错。”

  “还不是靠老子吃⽩饭的二世祖?什么活儿不⼲,整天游手好闲的。”

  “别说!年轻点又怎么了?朝气蓬的更好。刚才的电话是约一起去旅行的几个人今晚上再聚聚。”

  “那你又得晚回来了?”

  “你不也是经常晚吗?”

  袊子说好几个人一起聚,不像是在撒谎。但风野心中的疙瘩还是解不开。

  当天晚上,风野九点过来时,袊子还在外边。

  朋友之间聚会拖得晚点也没什么,风野知道袊子早回来不了,可是真的屋里就自己一个人时仍然孤独难耐。这几天对风野来说,是难得的可以不考虑子放心与袊子享乐的时间。为了这,风野拒绝了⿇将牌友的邀请特意早些过来。而袊子却又与昨天一起旅行的朋友出去聚会。

  可是,一个人生闷气也没用。

  风野往威士忌里掺点⽔自斟自饮起来。等袊子回来时,时间已是十二点了。虽然袊子试图稳稳当当地走,但是,看得出来她脚步发飘,人已经醉了。

  “亲爱的,对不起。”

  袊子头垂得低低的,把手袋随手一扔,一庇股砸进沙发。

  “你怎么醉成这样?”

  “真过瘾!”

  袊子说着伸出了手“来,倒杯⽔。”

  风野端了杯自来⽔。

  “啊!真好喝。真⾼兴。”袊子接过去一口气喝完。然后醉眼朦胧地靠在沙发背上。

  自己常有醉酒而归的事,可是今⽇轮到袊子醉了,风野心里却很不痛快。

  “你们一共几个人一起喝酒?那个叫北野什么的也在吗?”

  “噢,是北野君吗?是他特意绕道送我回来的,他家其实更远…”

  醉了酒的袊子总是容光焕发,话也多。

  “那些人可有意思了。他们说以后成立一个我的‘守护会’呢。”

  “你让谁保护?”

  “当然是男人了。他们觉得我一个人孤单单的,家里没有男的。”

  “你的朋友里有用心不良的人。”

  “是啊,太遗憾了。”

  “我看,你最好跟他们分手。尤其是小伙子心不定,占了你便宜就会溜掉。”

  “真的吗?”

  袊子満脸认真地仰头问道。

  “刚去公司上班的小伙子上比自己岁数大的女同事,这种事不稀罕。尤其是老处女危险。”

  “什么老处女,真难听!”

  “在他们眼里是老处女。”

  跟袊子说这些,又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上了呢?是人过中年的“初老”还是“老爷爷”?管它呢,先不把自己往里拉扯在一起。

  “岁数大的女人与比自己小的男人一起喝酒,未免有失体面。”

  “小伙子又怎么了?人很直率,一点也不讨人嫌。”

  “那你准备跟那个不讨人嫌的过⽇子吗?”

  “对了,北野君在送我回来的路上说要跟我结婚呢!”

  “所以你就动心了不是?”

  “女人嘛,就是爱听这种话。”

  袊子是借着酒劲说得很轻巧,但是每句话都刺痛了风野。

  “跟比你小的男人过⽇子,吃苦的可是你啊。”

  “我有个大学同学就找了个比自己小的,说他人可好了。”

  “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女人会先老的,永远都要为自己大出的几岁烦恼…”

  “倒也是。”

  原以为袊子要反驳,没想到她一本正经地点着头,似曾确实考虑过与岁数小的男人结婚。

  风野一直认为袊子喜自己也听他的话,从未想到她会考虑过与别人结婚。她对子的嫉妒、歇斯底里的发作无不是对自己的爱所致。今天听了袊子这番话,才发现袊子与年轻男人的来往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哎,也给我点酒。”

  “你已经醉了,别喝了。”

  “可我就是还想喝。”

  袊子撤娇似地抓过杯子,放进冰块,倒上了威士忌。

  看着袊子的举动,风野不由得感到担心。

  以前风野毫不怀疑地相信只有自己一个人为袊子所爱。而且这爱是永远的。看来是过份相信直觉了。目前,袊子还是爱着自己,一时半时不可能离开。但是,她很可能已考虑过分手的事。恐怕只要自己不与子离婚,就是再对袊子表示爱情,她也不会満⾜。

  “唉,小年轻⼲么老提结婚的事呢?”

  袊子呷了一口酒,继续说道。

  “大概是知道你不准备结婚才故意说的吧?”

  “不可能,他很郑重的啊。”

  “那不好吗?”

  “但是年纪太年轻靠不住吧?”

  “那是当然。提什么结婚,我看是酒后狂言。”

  风野不失时机地忙说。

  “人热情的,北野君他们抢着背我的旅行包呢。”

  袊子说这话时,脸上浮现出充満幸福的表情。一直与年长十多岁的风野来往,更让她感受到了年轻男人的活力。

  “小伙子的热情过不了三分钟,结了婚就立刻冷下来。”

  风野挖空心思又找了条缺点。袊子点头道:

  “可是,中年男人城府深,还是年轻的诚实。”

  “年轻人也会老于世故,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再说,仅仅是诚实的男人会成为你的包袱的。”

  “我不那么想。比起心眼多的男人,还是诚实、认真的男人好。”

  “所谓诚实、认真与年轻人饭量大是一回事。总之,年轻人就该如此。”

  “他们都无拘无束,人也⼲净利落。”

  “你可别光看外表。年轻男人就是凭这个找女孩子鬼混、去洗风俗浴澡什么的。”

  “可是,他们并没有子、孩子啊。”

  风野顿时无言以对。这正是风野的要害。但是,如果就此沉默下去反倒让袊子占了上风。风野仰脖喝光了杯中剩下的一点威士忌。

  “你说年轻男人好,不就意味着你自己上岁数了吗?”

  风野以讥讽的口吻说道。袊子却一下子笑出了声。

  “什么呀?亲爱的!”

  “怎么?…”

  拎了并不回答风野的追问,多少有些摇晃地走向浴室。

  近来,袊子常常不正面回答风野的话,只是令人难以捉摸一笑了之。是风野的话好笑呢?还是没把风野放在眼里?大概也是添了年纪的原因,再也找不到直率、顺从的以前的袊子了。

  “喂,上哪儿去?”

  风野本想暂不跟袊子说话,可是看到她步履不稳又不得不管。

  “醉成这样‮澡洗‬很容易造成脑溢⾎的!”

  “是啊,我已经是老太婆了。”

  “少罗嗦吧!听不明⽩我的话吗?”

  “不‮澡洗‬⾝上多难受啊。”

  的确,袊子无论多累,回来后也要‮澡洗‬。她在这方面很讲究。但是,今天喝得太多,确有危险。

  “那你就冲个淋浴也行。”

  袊子没答话。风野不放心地朝浴室望去。袊子好像正靠着窗帘脫⾐服,两只手有往上举的动作。接着她把浴室的门关上了。

  风野叹了口气,点上一支烟,靠在沙发背上。浴室里传来什么东西碰击的声响。

  她真的只冲淋浴吗?会不会正在往浴缸里放热⽔?风野担心地走到浴室门口,朝里边喊了一声。

  “喂…”

  没有回答。只能听见噴头的⽔流声。站在这里,风野忽然动了念头想看看袊子的裸体。

  风野曾经几次与袊子一起洗过澡,每次袊子都是躲来躲去的,有时蹲在浴室的一角一动不动,等风野从浴缸里出来才肯⼊浴,有时羞红了脸死抓着浴缸的边沿不肯出来。

  这会儿趁着袊子醉酒,可以好好欣赏一下。

  靠窗帘的洗⾐机前的盛⾐筐里叠放着袊子的罩、裙子,最下面庒着‮红粉‬⾊超短三角內。别看酒喝多了,脫下的⾐服依然整整齐齐。袊子的确认真仔细。至于把小衩庒在最底下又⾜见袊子之可爱。

  风野把耳朵贴在浴室门上,听清了里面正在放热⽔。于是,开始脫掉衬衫。

  从昨天到今天,似乎一直被袊子在气势上占了上风。虽然也蛮横地搂抱了袊子,斥骂教训了她,但是,却没有找到胜利的感觉。強行结合之后袊子也是満不在乎的样子。

  在明亮的灯光下,与袊子抱成一团,要求与她,恐怕她不答应也得答应。合她可能不在乎,但是裸体的羞聇⾜以让她认输。风野带着几分施的心情脫下衩,⾝上一丝‮挂不‬。

  “瞧着吧…”

  风野嘟囔着,刚要推浴室门却把手缩回来。

  自己的裸姿映照在洗脸池前的镜子上。风野一直是不胖不瘦体态适中。现在却⽪⾁松驰,‮腹小‬略突出。怎么看也不是能与小伙子相敌的裸体。

  瞬间,风野想像着海边年轻男子们的样子,古铜⾊的⽪肤,紧绷绷的肌⾁穿着泳在海滩上奔跑。有的以坚实的臂膀划着橡⽪艇;有的用耝壮的腿踏着冲浪板。

  也就是在昨天,袊子刚与那样一群人在一起吃饭,谈话。

  风野又一次不相信似地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裸姿。虽然心里仍觉得年轻,但是⾁体确实变老了。具体说不上来是哪部分如何老,但是肌⾁松懈、⽪肤缺少光泽。而且,从部到‮部腹‬出现三道大横褶,前的老年斑也依稀可见。

  “太难看了…”

  风野从没有羞于让袊子看自己的裸体。两个人同时裸体时,害羞的自然是袊子,风野总是认为大男人何羞之有?

  可是,今天袊子大概该瞪大眼睛审视自己了。如果原本该害羞的女方,却以冷漠的眼神盯着自己,双方的地位就要发生逆转。

  若是让袊子看到中年人的裸体,她恐怕会在震惊之余,对执着于这样的⾁体而感到失望。

  “算了吧…”

  风野像是在训诫自己躁动的望,自言自语地说。

  现在绝不能闯进浴室展现丑陋的裸体。无论怎样努力在⾝体上是无法与年轻人相比的。明知这一点还要亮相的话,可能会把原本就摇摆不定的衿子推向年轻人一边。

  虽然,有些像不战而败、夹着尾巴逃跑的狗,但是既然获胜无望就不该去挑战。

  风野去客厅里换上睡⾐,然后又往酒杯里续了点威士忌。

  此时的风野似乎是看见了一看就后悔的东西一样。以前曾一丝‮挂不‬地让衿子帮着擦背,还只穿一条衩在衿子面前练习仰卧起坐。衿子说过:“背真宽啊”“再不锻炼可不行”等话。现在她能満口称赞年轻的男人充満活力,说和他们在一起愉快,不正是由于在⾁体方面进行了比较的结果。较之于精神方面,衿子对风野的⾁体可能已生厌倦之心。

  “你够现实的啊…”风野又觉得自己的感慨有些可笑。总是视衿子为掌中之物的自己实在是过份自信了。

  实际上,冷静地思考一下就立刻会明⽩,在各方面自己都无法与年轻人相比。正如衿子所言,年轻男子诚实、热情,对女人体贴,不耍心眼。当然,衿子结识的大概都是腿长,体态端正,英俊的年轻男人。说起话来也是嗓音宏亮,中年男人比他们要差好几个档次。更何况,那些人都是单⾝汉,只要对衿子动了心就可能导致结婚。

  比起那些人,或许风野的惟一強项是收⼊略⾼些。但其中大部分都用在了子、孩子⾝上。再一个略显优势的地方是自己阅历相对丰富。年龄虽然大些,但是理解力強。这个优势弄不好有可能变成嫉妒和耍谋的工具。

  最后,惟一值得炫耀的就是风野的技巧了。比起⽑头小伙子肯定要強一些。特别是在风野的导下衿子懂得了什么是,并且逐步掌握了享受合的愉快。能对已经有了子、并且无望与之结婚,钱也不是特别多的人,袊子在长达五年多的时间里矢志不移,在很大程度上是被风野的魅力昅引。如果两个人之间没有这強有力的纽带连结,恐怕早就分手了。

  事实上,两个人之间发生过多少次争吵已难计其数,然而每次和好的媒介都是。无论彼此间发生的是争吵相骂,甚至是互殴,一旦合之后,所有的不愉快顿时经作乌有,谁也不再计较。接着就是相亲相爱,耳鬓厮磨。世间上没有比更強的纽带了。

  话又说回来,这种想法或许也是一种一厢情愿。

  昨晚上争论过后又是一番亲热,今天本该雨过天晴了,没想到袊子又上年轻的男人,与他们一起喝酒迟迟不归。

  不断的‮抚爱‬之后,本该乌云散尽。但是依然黑云重重,并没有完全放晴。

  对前一段做个回忆的话就会发现,争吵过后,两人关系恢复的速度确实放慢了。也失去了特效药般的作用。当然并不是完全不起作用,只是不如从前灵验了。

  尽管如此,风野并不认为自己体力和爱技巧忽然下降。自然不能像年轻时那样,‮夜一‬数次‮爱做‬。但是,每次都做到完美无瑕。即使这样还不能拴住袊子的心,或许说明在爱方面已陷⼊程式化的窠臼。

  风野还在沉思,袊子从浴室中出来了,粉⾊的睡⾐裹住初浴的⾝体,濡的黑发披散在肩上,窈窕动人。

  “我渴死了。”

  袊子接了杯自来⽔喝了几口,在风野旁边坐下。

  “哟,満脸严肃,想什么呢?睡吧。”说着就起⾝往卧室走。

  “等等。”

  风野喊了一声。“你讨厌我吗?”

  “哎?你怎么突然…”因为酒精作用和初浴之后而面⾊红润的脸,显出吃惊的表情。

  “我问你是喜还是讨厌?”

  “嗯,不算讨厌吧。”

  “就是说不太喜吗?”

  “喜是喜,就是…”袊子话只说了一半,用双手撩了撩嘲的头发。

  “就是什么?”

  “有讨厌的地方呗。”

  “没关系,你只管说。”

  “首先,你有子,有孩子。但是,最可恨的是你含含糊糊的。”

  “含含糊糊?”

  “跟你子是离还是不离?是不是跟我结婚?希望你明说。”

  这的确是风野最致命的短处。踌躇之间,已经到了二者必择其一的时候。说心里话,风野既不想舍弃子、孩子,也不乐意同袊子分手。明知这样只顾自己合适太自私了些,却无法做出抉择。

  “还有吗?”

  “就这些了。没关系的。”

  “什么没关系?”

  “我还是喜你啊。”

  袊子突然顽⽪地一笑闪⾝进了卧室。风野品着杯中剩下的威士忌自言自语道:

  “还是喜…”

  虽然对风野有不少不満意之处,但是袊子好像并不因此而准备分手。当然,风野也没分手的打算。

  彼此互有不満。双方的关系在这种状态下能保持多久?

  风野似乎意识到,自己沉涸于深不见底的⾊海之中,一丝寒气袭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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