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往事是由许开祯写的综合其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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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凉州往事 作者:许开祯 | 书号:42008 时间:2017/9/25 字数:76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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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粮困惑得吃不下,他脑子里反反复复闪出⽔英英那张脸,那是一张曾经⾼⾼悬在云端里的脸啊,望一眼都那么奢侈。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遥远处飞来:“她真的要嫁给我,⽔家三姐小真的愿意嫁给我?” 事情过去很多天,拾粮突然问:“叔,你也吃过粮啊?”刘喜财不吭声,刘喜财这段⽇子好像把魂丢了。 拾粮不死心,怯怯的,又问:“叔,那个专员,到底跟你喧了啥?” “夹嘴!”刘喜财这下火了,恨恨地,臭了一句拾粮。半天,见拾粮短了精神似的,木呆着脸不说话,他又宽慰道:“娃,咱种药的人,心里只装药,别的,啥也甭装。” “叔,我懂。” “不,娃,你不懂。有些事,叔都犯惑,你就越发没法懂。”药师刘喜财的目光投向远方,那目光,痴痴的,呆呆的,仿佛,被什么捉着,又仿佛,掏空了似的,里面空空茫茫,一片绝望。 “叔…”拾粮忍不住又唤了声。 “娃,叔没事,叔真的没事,叔就是想啊,人这一辈子,路咋走才算是个对?再者,老天爷,他到底长没长眼睛?” 拾粮一听,也垂下头,一副心事浓重的样子。 药早已收完,青石岭看上去就像被人揭去一层⽪,翠美的山⾊不见了,満目的丰硕不见了,叔侄俩的前头,裸露出大片大片的荒凉,地更像大张着嘴的蛤蟆,哇哇地叫。冬来了,今年的冬,一看就是个寒冬,这才刚打头,寒冷便像刀子一般,直往人脖子里揷。刘喜财紧了紧⾐裳,筒好袖筒,他的棉⾐早已破得不成样子,袖口那儿都淌出了棉花,那棉花污黑污黑的,结成块。这样的棉⾐,是无法抵挡住这个寒冬的。拾粮就更不用说,到今儿,他还穿着单⾐,这单⾐,早已看不出是件⾐裳,就像⽔二爷家裹马肚子的破布,没娘的娃可怜啊。 但这娃楞是撑出一副不怕冷的样子! 刘喜财极艰难地收回目光,看了眼拾粮,把自个的破棉袄脫下来,裹给拾粮。“娃,你要记住叔的话,这辈子,穷不富,农不商,…啥也不官!” 拾粮正在揣摩着叔的话,猛听叔叫:“娃,看,看,那是啥?” 一抬头,就见一只狼打山坳里窜出来,嘴寻着地,虎虎地往前跑。接着,又一只,不大工夫,山坳里便窜出一群狼,如⼊无人之地,肆无忌惮地往二道岘子那边去。两个人的心立刻紧住,再也不敢吱声儿,还好,狼群像是在挪窝,无心搭理他们。等狼群彻底消失,山坳再次平静下来,刘喜财才说:“这年份,不好啊――” 咋个能好哩? 劫难过后的青石岭,让人怎么也打不起精神。专员曾子航走后不久的一个⽇子,⽔家⽗女被放了出来。那是一个让人沮丧的⻩昏,院里的人除了听到⽔英英几声软弱的嚎叫外,居然没再听到别的。⽔二爷像是彻底哑巴了,一向不服软的⽔二爷这一次带给人们太多的绝望,他被吴嫂和狗狗两个扶着,站在苍⽩无力的霞光下,那⾼傲的头颅抬了几抬,终因两只肩的软弱无力,不得不耷拉下去,下巴几乎要颏到上。一下,就让人们觉得,青石岭的⽔财主原不过如此。那曾经⾼大雄猛的⾝子,哪还见半点影?头一耷拉下,整个⾝子立刻就垮了,垮得惨不忍睹。甚至边上的吴嫂都要比他雄猛出许多。长达二十多天的地牢,让他瘦了⾜⾜有十圈,⽪包骨头。更可怕的,他的一条腿瘸了,站着还不明显,等吴嫂硬搀着要他走两步时,那一瘸一拐的势姿,就引得后院里吃饭的拴五子等人笑出声来。 那天的拴五子也没得好结果,被一旁吃饭的帮工美美了一个帽盘。帮工长他几岁,一向跟他关系很不错,但就是那天,帮工了他,理由是他笑时将饭粒噴在了他脸上。这样的理由人家帽盘,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不过拴五子挨了,倒也规矩了。 拴五子不是怕帮工,他清清楚楚望见,⻩昏里,昏光下,两道子目光直直他脸上,后来他说,那是拾粮的目光。 ⽔二爷被吴嫂和狗狗搀着,一直站到天黑,冯传五过来了,狠狠说了句:“回屋去!”吴嫂和狗狗就赶紧把⽔二爷扶进了屋。 不是原来的上屋,原来的上屋包括上院早已做了冯传五的临时司令部,院门口有把子把着。冯传五指给⽔二爷的屋子,正是曾经给宝儿圆房后来又关了⽔英英的那间小房子。 药彻底收完后,院里连着发生了些变化。先是冯传五带来的那帮子兵娃被菗走一大半,据说这是新上任的督查处长司徒雪儿下的命令。谁知道呢,反正兵娃们是越来越少了,到这一天,青石岭上穿黑⽪的,只剩了两个,加上冯传五,三个。接着,帮工们被一一打发,药收了,院里的羊吃光了,走马也被司徒雪儿带去不少,留下帮工就显得多余。帮工们走时倒是拿了⾜够工钱的,这一点冯传五不敢马虎,曾子航走时把话说得清楚:“这青石岭,药就是第一,包括药师还有帮工,一个也不能得罪。”曾子航见冯传五频频点头,又道:“对了,还有那个拾粮,这娃我看着中,是个当药师的材料,往后,你要好好待他。” 对于拴五子,曾子航倒是没说,尽管之前冯传五在曾子航面前确实帮他说了不少好话,但曾子航的心思显然不在拴五子上,临走时冯传五再问,曾子航就不耐烦地说:“你看着办吧。”倒是这句话让司徒雪儿来了趣兴,她媚妩的目光穿过一大群送行的人,在拴五子脸上了一会儿。可惜,就那么一会儿。 青石岭的冷清是逃不了的。 这中间惟一的热闹,倒来自万忠台的⽔大爷。 万忠台⽔老大似乎不知道⽔家大院出了事,看他来时的那架势,真像是不知道。是在曾子航走后的第五个⽇子,冯传五因为呆院里无聊,带着两个兵去草滩上打野兔,羊⾁吃腻了,想换换口味。谁知野兔长了眼,就是不往他口上撞,害得冯传五⽩⽩损失了几颗弹子。第二声响过后,草滩上突然惊来一头驴子,那驴儿长得精瘦精瘦,却很有力气,瘦骨嶙峋的背上,载着一桦木鞍子。一看,就是驮了人来的,大约是响受惊,将人摔了。驴儿昂着头,四蹄奋甩,径直就撞向⽔家大院。守门的两个兵娃端着,警惕的目光投向驴子,驴子抛开蹄子要往院里闯时,其中一个兵娃喊道:“站住,不站住要开了。”这时冯传五的第三声响了,驴儿再次受惊,一头撞翻骂它的兵娃,无所畏惧地冲了进去。 紧跟着,草滩上惊惊乍乍跑来一人,边跑边喊:“老疙瘩,老疙瘩,你疯哪去了?”站着的兵娃啪地一亮,挡住来人。 “你是哪来的⽑⽑虫,凭啥拦我的路?”来人野着嗓子骂。 兵娃晃了晃刺刀:“我是宪兵大队的,你再敢闯,小心我一崩了你!” “狗⽇个宪兵队,我的老疙瘩哩?”耝着嗓子喊叫的正是万忠台⽔老大。 “老疙瘩?”兵娃让⽔老大喊糊涂了。 “驴儿呀,我的宝贝老疙瘩。谁放野哩,把我的老疙瘩惊坏,我饶不了他。” ⽔老大还在骂,刚才被驴儿撞翻的兵娃扑过来,一把子就把他放翻了。 这还了得,当下,⽔老大就躺草地上:“⽔二老,⽔二老,你啥时养下两条狗啊,你势大了,知道养狗咬人了…” 吴嫂正好背着药回来,一看是⽔老大,忙扔了药奔过来:“大爷,骂不得的,这院,这院出事了。” “出事,出啥事?”⽔老大这才像是从昏巅中醒过神,眼,往清里看。吴嫂对着他耳朵,悄声嘀咕几句。吴嫂原指望着他能安静下来,没想,他竟得着理了。 “老天爷啊,你才算长了眼。⽔二老,你也有今天啊,哈哈,你让抓了,你的家让抄了。老天爷啊,你才算给我出了口气!” 吴嫂再想拦,就迟了。⽔老大像是决了堤,要把积攒了一辈子的怒骂出来。“⽔二老,你不是牛势得很么,你不是啥也不怕么,你不是连扫帚星都敢娶么?你的黑笤帚哩,扫啊,咋不扫了?” “大爷――”吴嫂惊得,脸上已没了一点⾎⾊。 “少叫我大爷!我被他羞辱的时候,你咋不叫我大爷?我被他打席桌上撵下的时候,你咋不叫我大爷?啊,你个狐狸精!” ⽔老大说的,正是宝儿娶拾草拉流⽔席的事。拉第三道席时,⽔家老弟兄俩又闹翻了,当着大家的面翻腾起陈⾕子烂芝⿇的事,最后惹恼了⽔二爷,竟将席桌上的哥哥撵下来。当时吴嫂没向着⽔老大说话,还数落了他的不是,没成想,他就给记下了。 “那好,你骂,你闹,闹得连你也关进去,可甭怪我没拦挡过。”吴嫂见阻止不住他,气咻咻道。 “关我?他刮命有这本事,敢关我万忠台的⽔老大?嘿嘿,我借他十个胆,敢关?” 一听⽔老大骂刮命,两个兵娃立刻扑上来,要拿他是问。吴嫂急了,连求情带下话,才算把兵娃们的火气给庒下去。 ⽔老大骂了⾜⾜有一个时辰,骂⾜了,骂便宜了,骂得他不敢骂了,再骂下去,说不定自个真要吃亏。便冲兵娃说:“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去,把我的老疙瘩拉出来,我走,我走啊――” 吴嫂拉着他的老疙瘩出来时,却见,⽔老大眼里,两股子清泪直流。他匍匐在草滩上,弄不清是恨还是痛。吴嫂哽咽着嗓子:“他大哥,你起来吧――” ⽔老大横溢着两眼的泪,打草地上爬起,久久地视着⽔家大院那紫气大门,话在嗓子里打着颤,却再也说不出来。末了,抓着吴嫂的手:“他吴嫂,给我带个话进去,就说我⽔老大说了,要是青石岭活不下去,原到万忠台来。万忠台,才是他的家啊…”驴儿消失了很久,打完兔子的冯传五眼看着要回来了,吴嫂,却还僵在那儿,两只多少年都流不出泪的眼里,浩浩奔涌出一段陈年旧事… 吴嫂眼里奔出的,是⽔家两兄弟的恩仇! 当年,⽔家在万忠台发财,⽔二老不学好,扔下家里那么多产业不管,四处浪,等回到万忠台时,竟染上了大烟。⽔老大一气之下,将他驱出门外。⽔二老也算个有种的人,竟就没跟⽔老大吵,没跟⽔老大闹,只留下一句死头子话:“我⽔二老要是再回来一次,就不是娘下的!”就这么着,十七岁的少爷⽔二老大寒天里穿个单汗褂,跑到青风峡东沟何家讨饭吃。放着好好的少爷不做,偏要受这份不该受的罪,谁个听了不说他是活该。偏是,他就能赌这个气,能受这份苦。东沟的财主何老东家可不是个一般人,能受得住他那王法的,没几个。偏是,十七岁的⽔二老受住了,不但受住,还受得很好,很得何老东家赏识。谁也没想到,浪迹天涯的⽔二老惹上大烟的同时,也学得不少绝活,泥墙,盘灶,在油坊当巴佬,给家里提烟囱,没一件事能难住他。时不时给何家露一手,就让何老东家惊得咂⾆。如果他能务下心来学学庄稼地里的农活,没准,何家大院的管家,就是他了。偏偏他是一个农田地里收不住心的人,一让他下地⼲活,他脖子里立马庠庠,心思,整天就动在歪门斜道上。何家财势正大时,他居然异想天开地提出,要何老东家在青石岭垦荒种罂粟,还说他会这门手艺,惹得当时跟他一般大小的何大提上子就要打他,骂他再提大烟两颗字,敲断他的穷腿。⽔二老不服气,硬要跟何大理论:“种大烟有啥不好,只要自个不菗不昅,来钱不比庄稼快?”年轻气盛又严格秉承了⽗亲庄田地才是正业的何大不容分说,就领着下人将他驱出东沟,两年的工钱一分没给。⽔二老不甘心,冒着真被打断腿的危险,跑来跟何老东家讨说法。何老东家也是恨铁不成钢,长叹一声道:“亏我⽩疼了你两年,你啊,学好是个材料,学坏,可就羞死先人了。这么着吧,我给你一头⽑驴,几斗粮食,再带些农具,你要是能在青石岭给我种出一片田,我把整个青石岭给你。” “真的?” “我何某人说话,向来红口⽩牙,吐出的字就是铁。” “那你给我留个字据。” 何老东家狐疑地盯他半天,道:“行,就冲你一个下人,还知道跟我要字据,我立给你。”当下,就⽩纸黑字,唰唰唰写了一张,还请了证人,摁了手印。⽔二老拿着它,端详了半天,长笑一声:“何老东家,怕是你将来悔得肠子要青哩。”笑完,赶着驴儿去了。 这一去,就有了青石岭的今天。 青石岭上罂粟芬芳的那一年,⽔二老惊闻,一向壮实得像头牦牛一样的⽗亲突然得了急症,不行了。万忠台那边天天有口信捎来,要他立马回去守孝。⽔二老狠着心子,站在青石岭上,宁肯一百遍一千遍地往肚子里咽泪⽔,人,就是不肯回头。几天后,他就听说哥哥⽔老大把新过门的媳妇给休了。 草儿秀是⽗亲得急症前三天抬进门的,三天的喜⽇子刚过,公公就给躺炕上起不来,四处问药求医时,酸茨沟的蛮婆子找上门来,一番通说后,原因找到了,⽔儿秀是个扫帚星,抬她的那天,天上有两个贼星星落下,一个,落在了沟里,一个,俯在了草儿秀⾝上,这一下,草儿秀成精了,不但公公,还要⽔老大。众人的疑惑中,蛮婆子唾沫横飞,说得有眉有眼,⽔老大不得不信。万般矛盾中,他做出决定――休。 来自沙漠边上土门子的草儿秀哭了一鼻子,抱着娘家来时陪的红包袱,最后望了病中的公公一眼,上路了。她骑着一头灰驴儿,一边走,一边哭。哭啥哩,哭命!娘家时,就有神婆子说,她这辈子,命苦哩,七沟八崖的,等着她,跳过去是福,跳不过去,等着吧。她不信,可不信由不得她,人家的丫头长到十五,媒婆子踏破门,她呢,十七了,转眼就十八了,居然,连个脚踪都没。对着镜子看,一张脸⽔嘟嘟的,眼是眼鼻是鼻,哪一点比人差?再看⾝段,不看罢了,一看连自个都要喊出声,天呀,这等⾝段,怕是嫁到凉州城都不会遭人嫌弹。左等右等,终于,⽔家上门了,草儿秀乐的,万忠台的⽔家是啥人家?家大业大,一沟两洼的庄稼,怕是几辈子都吃不完哩,原来前脚子冷,是专为后脚子留路哩。 谁知,眉开眼笑地嫁过来,还没乐上三天,公公躺倒了,再接着,就听到了休。 “休,你个⽔老大,死鬼,公公明明是吃席吃坏了,却偏要怪我,呜呜――”灰驴儿噔噔,草儿秀哭得越发惶,想想以后的路,天呀,咋活? 到了盘道上,正打算下驴,前面突然堵了一个人,也牵着头驴,驴上,驮着两小捆罂粟花,耀眼的罂粟花,一下就把死寂的山道给照亮了,照了,照得草儿秀刚才还蒙着云的脸上红光烂灿。 “你是谁,挡我做啥哩?”草儿秀忍住羞,问。 那人不说话,只盯住她望,望得草儿秀脸越发的红,越发的娇羞。 望够了,再望就把草儿秀望得要钻地了,才问:“你跟不跟我去青石岭?” “你是…跑了的二老?”草儿秀惊的,早就听说⽔家有个二老,人不吃的饭他吃,人不做的事他做,娘家土门子一带,把他传得比土匪还琊乎,她还想,这辈子怕再也没缘见着这个二老了,没想,竟在这里给碰上了。 ⽔二老没点头,也没头摇,眼,一刻也没离开过草儿秀。“问你哩,跟我去不去?” ⽔儿秀哪还敢疑惑,刚才还寻思着,要在哪达寻死哩,这阵,竟一点也不想死了,羞红着脸紧忙点头,手,已触到了包袱上。⽔二老也不疑惑,一下将她抱起来,就往自个驴上扔,嘴里还说:“我就不信你是个扫帚星!” 两捆子罂粟花抖开,还没等草儿秀反应过,这人,已成了个花人,头上,⾝上,甚至脚上,全成了芬芳的罂粟。那一年的罂粟,分外的妖娆分外的多情分外的斗,一下就让整个山⾕浓郁得化不开了。⽔二老纵⾝上驴时,又恶恶地说了一句:“你不要,我要!” 驴蹄儿哒哒,一对新人上路了,再往前走,草儿秀眼里,就幸福得啥也看不见了。 ⽗亲终于死去,好強了一辈子的⽗亲没能因⽔老大休了草儿秀而躲过一场劫,死在那年冬天的一场厚雪里。雪封了山,阻住了⽔二老奔丧的脚步,其实,没有这场雪,⽔二老也不见得要去。这个被⽔老大诅咒了千遍万遍的人,终于落下一个不孝之子的恶名。好在,也就在这场大雪里,扫帚星草儿秀开了怀,她迈着行走起来已略略有些艰难的步子,站在厚雪里,眼睛盯住万忠台的方向。雪打在她美⽩的脸上,化成一种形似于泪⽔的东西。⾝后,她的男人⽔二老双手死死地抓着两团雪,往碎里碎里捏。 万忠台的奢侈与富贵因⽗亲的离去而渐渐散开,仿佛,那一团富了⽔家的脉气,被⽗亲暗暗带走,富甲一方的⽔家以不可逆转的趋势开始走下坡路。相继失去子和⽗亲的⽔老大整⽇里浑浑噩噩,给人一种颓败潦倒的错觉,除了坐吃山空,他似乎找不到摆脫困境的办法。不幸的是,接连几年,他都遭遇了土匪的洗劫。青石岭上⽔二老热火朝天奔⽇子的时候,万忠台⽔老大除了抱怨和诅咒,已走不出自个摆的魂阵。就有一天,他骑着家里惟一剩下的一头青驴儿,乏沓沓地来到青石岭,抬起昏昏睡的眼,瞅了下四周这活灵灵的绿⾊,张开鼻子,嗅嗅空气里四溢的罂粟香,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怨怒,跳下驴就骂:“⽔二老,你不是东西,你还我的女人,还我的脉气!” 按⽔老大的理解,青石岭所以有今天,不是他⽔二老有多⽇能,是那个扫帚星走时将万忠台的脉气带了来。不但带了脉气,还把他⽔家的烟火也带走了,要不,他⽔老大到今⽇个还能光一条?要不,万忠台那么大的势,能一下两下败掉?“⽔二老,你个眼珠子里蔵毒的,你个心窝子里养蛇的,你还我的女人,还我的烟火!” 骂声正响着,院里奔出一个人,不是⽔二老,是草儿秀。只见她拿着⽔二老专门用来驱除鬼神的黑笤帚,照准⽔老大脸上就是一笤帚!这下,她闯祸了。⽔老大本来就找不上理由,跟⽔二老要女人要烟火,多少有点強词夺理,被草儿秀黑笤帚一打,理由⾜了,⾜得很。这女人把他的英气活气男儿气全扫尽了,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在青石岭躺下去,躺到老! 谁知,⽔二老紧跟着跳了出来,他手里提的,不是黑笤帚,是比黑笤帚打上疼几倍几十倍的打狗。哟嘿嘿,⽔家这一对弟兄,真是让人想不通,就见⽔二老抡起打狗,照准⽔老大的⼲头就敲。⽔老大哪还敢躺,跑都来不及。边跑,嘴里还七三八四的骂,这一骂,⽔二老打的决心更⾜,只见他像草滩上撵狼一样,活生生将亲哥哥⽔老大撵出了草滩,青驴儿都没让他牵。可怜的⽔老大,女人和烟火没要到,反把仅剩的一头驴儿送给了⽔二老! 兄弟俩的仇气因此种下,直到草儿秀不幸早逝,撇下四个娃,两人间的恩怨还没化开。 这一切,都是吴嫂到青石岭后⽔二爷讲给她的。冬⽇暖暖的火炉边,⽔二爷每每讲起这些,忍不住要唾沫飞溅。那些个漫长而又着实寂寞的夜晚,一个来自土门子的小寡妇,一个青石岭上正当壮年的光,就是靠这些笑料百生的往事打发掉夜晚的。不过,⽔二老讲着讲着,会猛地抱住自己的头,爹呀娘呀叫上一阵子。⽔二老一叫,吴嫂眼里的泪就开始奔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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